曲儿眨了眨眼,「七小姐人很好。」
殷毅苦苦一笑。「她人很好,可身子却太差了。」
曲儿微微一愕,「怎么了?小姐看起来气色不坏啊!」
「她啊……」殷毅凝神,顿了顿口,忍不住一声欷吁,「是心,她的心不好,从出了娘胎就带着病,一直不见好转。许多大夫为她看诊,都是得出一样的结论……」他忽地闭口不语。
曲儿听得紧张,连忙问道:「怎么?大夫说些什么?」
「每个为七巧看过诊的大夫都估断她活不过二十……」这事讲起来其实不难,难在如何去承认这样的事实是发生在自己王亲好友身上。
曲儿满是难受的皱皱眉,「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呢?」
瞧她一脸感伤,殷毅剑眉一舒,暖声说道:「人都会死的,不同的是死法而已。」大手往她低垂的头上一抚。
「嗯。」曲儿浅浅应了声,「可是小姐人这么好,要真年纪轻轻就病死了,谁都会舍不得吧!」
「也亏得她自己想得开。若是没这心病,七巧肯定和你一样活泼。」
「我?」曲儿杏眼圆睁。
「是啊,你是个活泼勇敢的好姑娘。」殷毅赞了她一句。
曲儿一怔,心底也寻不出个缘由,究竟为何有这股震动。
「从来……也没人跟我说过这种话……」她抬起脸瞅着他深邃带笑的眼瞳,一如初见时的神态,全然不可质疑的真诚,教人不由得相信他说的话绝无作假 ;
「这些话我也不常讲,可你给我的感觉便是这么真实鲜明,我想都没想地就脱口说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唉,我还不晓得你的名字呢。」
「我叫曲瑶,瑶琴的瑶,可不是遥远的遥。」这会儿她倒计较起是哪个瑶了。「阿爷都喊我曲儿。要是殷少爷想跟小姐一块叫我小曲子那也没啥关系。」
「曲儿?这可比小曲子来得好听多了。」他轻弯薄唇,「你也别老叫我殷少爷,要是你喜欢就同七巧一样叫我大哥吧。」
「这不好吧?」曲儿歪着头想,「怎么说你都是主子。」
「那不过是个称呼。」他不甚在意。
「那.....以后在人前我还是叫你少爷,没人的时候就喊你声大哥,好不?」除了阿爷之外再没其它亲人,这时有人愿意当她的异姓兄长那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说来奇怪,自己一向防人甚紧,怎么一遇上殷毅与孟七巧两人就不自主的松懈心防呢?
「你喜欢就好。」
曲儿发现,她还满喜欢瞧着殷毅的微笑呢!
「殷大哥,你手上这是……」
曲儿伸过手想掰开殷毅的右掌掌心,但小桃儿这时却从楼门边冒了出来。
「小曲子,楼里还有事做,你在那边偷懒吗?」她盯着殷毅的眼温温柔柔的,对着曲儿的话却俐落得像把刀。
曲儿吐吐舌,「糟了。」她忙要回去羡天楼。
殷毅轻轻送了她一把,低声道:「曲儿。」
她回头一望。
「明早见。」殷毅温雅道别。
「嗯。」曲儿颊边转出两朵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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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动了?」山神破庙中黑不见影,一句沉稳铿锵的问话响了起来。
「是。」黑衣人扯下面罩,单脚跪地。
「身分有没有败露?」
庙里光明忽显,燃烧了数支火把,只见庙里多出了七、八位身着黑衣的高大男子,个个神色凝重,沉闷不语。
居中为首的男子,看来是个六、七十岁的老者,眉鬓头发皆是花白。他一身赭红,袖摆绣有金丝,甚是富贵,正自气势庄严的望着跪地的黑衣男子。
「没有。」黑衣人张口回道。
「看来你的身手有待加强。」他不以为意的说道。
「是!孩儿办事不力,任凭父亲大人处置。」黑衣人奋一点头。
「知道和你过招的人是谁吗?」
「瞧他打出的路数,应该是浩天门的门下弟子。」他抬起头,语调十分笃定。
「浩天门?」老者雪白的眉头揪了一揪,沉声道:「寰宇三杰,哼,好大的名头。」
「父亲?」黑衣人轻喊一声。
「你先起来。」赭衣老者挥一挥手,黑衣人无声站起。
「父亲,这次夜探孟府,孩儿未能带回令人满意的成绩。」
「无妨。」老者半点不为此次失败而萦挂胸怀。「莲心从西北回来了,这事已交代她去。」
黑衣人喃喃低嚷:「姊姊回来了?」他看来有些失神。
老者又道:「胜儿,为父对你期望很大,你千万不能教我失望,明白吗?」
连胜猛地一握拳。「是,孩儿绝不会让父亲失望。」
见他自信满满,老者严峻苍老的面孔颇显赞许之意。
「父亲,现在我们该怎么做?」连胜向父亲问道。
「等。」老者简洁回答。
「等?」连胜皱眉。
「等莲心为我们带回消息。」说完,老者席地而坐,迅速闭目入定。
见父亲不再开口,连胜也不敢再问。
他缓步走出山神破庙,神情凝肃。
「莲心……」一声冷哼中凈是不屑与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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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曲儿在微风轻拂的早晨醒来,金阳暖暖,斜斜地洒进孟家院落,唤起了园中鸟语人声。
拎着几口小箱子,曲儿和几名家仆在楼园里进进出出,把东西往停在孟府门前的马车上送。忙了一会,总算万事皆齐,只欠东风了。
殷毅偕同孟七巧两人迈出孟家门前,后头的小桃儿亦步亦趟的跟紧着。
孟七巧轻松地缓步踏出门槛,后头的小桃儿低低螓首,委委屈屈地说道:「小姐,真不给跟吗?」
孟七巧含笑不语,搭上曲儿的手,一步步蹬上小木阶,坐进马车里。
曲儿不敢回头,怕又迎上小桃儿的委屈与怨怒。
「走了。」殷毅轻拍曲儿肩膀,温暖着笑意。待她亦进到车里,他才跨上马车头,亲身策马。
才出城门,孟七巧便挨不住倦意渐渐入眠。马车颠簸摇晃地在林野里行进着,曲儿呆在车厢里,没事可做的她顿时感到气闷。
她掀开布帘向外边张望,厢外的空气令人舒坦许多,晴空朗朗的山林景致使人心旷神怡,她不由地赞了一声:「好美!」
殷毅闻声回头。
他莞尔一笑,「怎么,才没一会就闷了?」
曲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平日从没机会乖乖地静着,方才坐了一会儿,总觉全身都别扭起来了。」她伸手搔了搔头。
「要不要出来坐坐?」殷毅挪了些空位,好让曲儿能坐到驾车座上来。
曲儿欢喜的靠了过去。「小姐睡了。」
「哦?」殷毅微一颔首,「合着是前些天老带着她往外跑,想来是累了。」
既知孟七巧已俏然入梦,殷毅更加小心地减少马车行进间的颠动。两旁的景物飞快地往后逝去,马车仆仆迎风的朝殷家庄前行。
曲儿忧心忡忡的说道:「殷大哥,难道小姐的病真的没药可医吗?」
殷毅默然、「尽力就是了。」
曲儿抿抿唇,「真希望能为小姐做些什么……」
「你能这么想,也不枉七巧这般看重你了。」他持缰的手轻勒了勒,慢下马儿过快的脚程。
「可惜我什么也不会。」曲儿惋惜。
「别这么说。」殷毅右掌松放马缰,在曲儿小脑袋瓜子上揉了一揉。「傻曲儿,做些让她开心的事就行啦。」
「所以殷大哥总带着小姐出门玩,对吧?」她抢白道。
他轻声应是。
曲儿见他笑意温雅,心中不免欢喜。行得一阵,她忽然记起一事,遂开口问道:「对啦,殷大哥,昨晚你手中玩的是什么东西?亮晃亮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