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要去中国,之前Jeter一直要她接一宗重建案,那就去上海,反正飞机很方便,到哪都行。她现在去哪都无所谓,唯一烦恼的是工作结束要去哪休假?
芳艾那里她绝对不去了,该死,她想到还有很多衣服留在芳艾家,唉!算了算了,都不要了……
对了!舒翼拍手,心血来潮地想到:“也许我该买间屋子,有个定居的地方,那么以后工作结束就有地方去啦,不用烦恼著到哪间饭店休息。”
但家的定义是什么?这问题忽地闪过脑海。
如果只是一间属于她的房子,如果没人欢迎她回家,如果千里迢迢疲惫地赶回去,迎接她的只是空荡荡的屋子,那和住饭店有什么不同?甚至比在饭店还糟,饭店至少还有服务生给你笑脸,喊欢迎光临;空屋只会给你一张冷清的脸,死气沉沉的家具。
完蛋!舒翼蒙住脸。惨,好不容易振作,这会儿又泄了气,更沮丧了。
她顿时领悟到韩震青的心情。
他买屋置产,这些繁琐事,人生大决定,他逐项耐心完成,只因期待白鹤与他相守,他也不想漂泊,他也想有个家。她本来是韩震青屋子的女主人,她本来可以的,直到她自己搞砸了。
她不肯相认,对他何尝不是种否定?
他伤心失望,都因为她没认真看待他的努力,却专注在自己的不够完美上。
肤浅的不是世人的眼光、世人的标准,肤浅的原来是她自己!
这一刻,这领悟像温热的水涤清她思绪,涤去她对芳艾还有韩震青的埋怨,也涤清她对自己的苛刻和不满。
她猛地站起,心情激动。
她完全想通了,当她忙于在意别人怎么看待她时,她就悲惨的只能永远活在别人眼光里,自卑的不相信自己也可以吸引住他人的目光,自怜的不相信自己也有重量。
一连串的失败令她颓丧,这次领悟教她感激起那些曾有过的失败,往后她再不要自卑自怜,瞧她多傻啊!
舒翼搬椅子回房,回到酒馆大厅,灯下一伙人还在讨论婚宴细节,她决定勇于参与。
“我帮你们调些鸡尾酒喝。”
熊宝宝吹声口哨。“好啊!我渴死了。”
“我想喝咖啡,义大利浓缩咖啡。”谭夏树叼著烟说:“我困极了。”
“那你呢?”舒翼间韩震青,努力坚强,可是却听见自己嗓音沙哑。
韩震青本来正低头检视婚宴菜色,听见她问他,缓缓拾起头,看著她。
“你想喝什么?”她努力挤出微笑。
“Around the world。”他看出她笑得勉强。
舒翼愣住了,大伙听了起哄。
“烈酒哇!”
“干么?喝这么猛的?!”厨师张大祥笑嘻嘻。“你都快要结婚了,还想环游世界?”
舒翼微笑,缓道:“Around the world?待会儿醉了怎么办?”
他定定望著她。“我不会那么容易醉。”唯有这次,栽在爱情里。
被他深深注视,舒翼立时又头昏目眩,膝盖发软,她转身逃离现场,窝进吧台后。
大伙等待舒翼送来饮料,谭夏树高声提议:“各位各位,结婚当天我们来安排几个娱乐节目,大家都要表演!”
张大祥笑嚷:“我表演雕西瓜南瓜。”够猛吧!
熊宝宝拍桌豪爽道:“我表演手刀劈砖,啊,这不好,胸口碎大石怎么样?”
顿时鸦雀无声,大家看著熊宝宝像看个怪兽,只有谭夏树大笑,搂住爱妻,说:“拜托,你饶了大家,好好的结婚典礼别搞得那么暴力。”
“新郎也要表演!”张大祥提议,大家跟著起哄。
“韩震青可以唱歌,我帮他伴奏。”说著谭夏树走上舞台,在钢琴前坐下,掀开琴盖,长指刷过琴键,众人高声叫好,拱老板上台表演。
拗不过兴奋的员工,韩震青瞪夏树一眼,走上表演台,有人关了场灯,制造气氛,啪!台中央的聚光灯亮在韩震青身上,四周暗著,舞台边一圈蓝灯吐著光晕。
舒翼傻了,忘了调酒,愣看著台中央那媲美明星的绝色男子。
谭夏树弹了一段爵士前奏,向韩震青喊:“来吧,想唱什么?”
韩震青轻握麦克风架,低道:“Kissing a fool。”
Kissing a fool?
他说过的那首歌?!舒翼心悸。
韩震青注视吧后那抹暗影,眼色忧郁,嗓音低沉,缓缓歌唱。琴声哀怨,词意惆怅,撞击著舒翼心坎。
舒翼听著英文歌里的涵义,她想,那是他的心声,是他对她的埋怨吧?
他的嗓音低缓,带著一股沧桑,回荡在小酒馆里。
琴声衬著磁性嗓音,舒翼听得心碎。
你好遥远,我永远不能成为你的星辰。 你听信人们的话,惊恐地逃离我心。
你以为你够坚强……可以重新开始…… 仔细聆听你的心,你会发现,它不曾平静。
你永远不能改变人们的方式和想法, 如果你盲目地依从人们的感觉,他们会窃走你的心。
人们啊,总是让恋爱中的人像个傻瓜。 但你明白,我爱你。
我们原可以骄傲的昭告全世界,我们体会到真爱。
你眼中的泪水愚弄了我,用你的吻和谎言掩盖我。
多么遥远啊,但请不要夺走我心。 你好遥远,我永不可能成为你的星辰。
收拾我破碎的心,重新拼凑。 多奇怪啊,我竟然会乱了心以为你也爱我。
你吻的一定是个傻子。
我说你亲吻的,一定是个傻情人。
他们在歌声里遥望彼此。
舒翼觉得他们两个都是傻瓜,爱情里的傻子。
歌曲结束,灯光亮起的同时,她转身,抹去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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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芳艾这人一向特别好运,连下三天雨,偏在她结婚的这天放晴。久违的阳光透窗爱抚躺在床上彻夜未眠的丁舒翼。
她睁眼,望著阳光。看它映著茶几,妩媚地趴伏笔记电脑,风掠动窗帘,日光淘气地袅袅摇曳。
舒翼却觉得阳光太刺眼,很讨厌。翻身窝回被里,挣扎一会儿,还是下床梳洗。淋浴时,她烦恼著晚上看他们交换戒指,该用什么表情给予祝福?是否笑得出来?
湿发黏附在颈背上,像她的心情,厌腻地纠乱著,理不清楚。她将晚上耍穿的黄色洋装挂在墙上,之前她跟芳艾说要穿牛仔裤纯粹只是气话。舒翼抚摸著洋装,眼色黯然。他已经做出选择,不管好坏,她都应该给予祝福。
舒翼走出房间,穿过走道,时间还早,大厅已挤满工作人员,忙碌地布置婚礼会场。谭夏树找来的公关经理,打扮时髦,抓著对讲机指挥下属办事。
舒翼怔在大厅中央,被眼前浪漫的气氛撞得头昏目眩,只觉得好似来到一个梦里。一张张粉橘色桌巾垂挂在桌面,每张桌子上直立著细长透明的玻璃瓶子,每只瓶里偎著一朵白色长茎花卉。
好多好多的白色花,椅子旁,舞台上,吧台边缘,灯架,走道,窗台……小酒馆被一朵朵高雅纤细的白色花卉占领,气氛诡异迷离,如梦似幻,舒翼看傻了,简直是好莱坞里的爱情片场景。
“很棒吧?”
有人拍她肩膀,舒翼转身,看见一身红套装的周芳艾,她那头狂野蓬松的鬈发整齐地盘在脑后。她想,芳艾大概是为了搭配复古的新娘服,而特地绾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