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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她的反应全看进眼里,对她表现出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你很幸运,才进冥界门口就听到了冥界最著名的特产——‘十殿阎王的怒吼’。”

  “阎……王?”她不是无神论者,但她很难想象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自己会看到的是阎王,而不是其他宗教的神只。

  “或者来到地狱,你希望看见的是谁?穆罕默德?撒旦?还是耶稣基督或圣母玛丽亚?”他似乎洞穿了她的想法,轻笑地盖住她的眼睛随即又被她拍开手,但他不放弃地扶住她的头,强迫性地将她的眼帘遮上。

  “你干什么……”莫名的恐惧袭上凌艾荷的心,她一向不习惯让陌生人碰她。更遑论她从小到大习惯掌握着一切的事物,她痛恨什么都不知道的无力感。

  他轻易地压下她的挣扎,带笑的嗓音依旧有着不可置喙的魔力,“眼睛看到的东西都是表面的东西,并不是事实,就如你所说的,人生并没有实情。”

  “你究竟想干什么?”冷静,目前她最需要的就是冷静,凌艾荷暗暗地在心底说道。他在逗弄她,有如一只逮到老鼠的猫一般地逗弄她,她越慌只会让自己更加的害怕,更引起他逗她的兴致。她突然停下的挣扎与严肃的口吻,令他有些蹙眉,“决定不再白费力气了?”她的个性还不是普通的不可爱,这样强硬的女人,会有男人敢要吗?暗忖着。

  “十三!”阴魂不散的爆吼声又从深处传来,显然对他慢吞吞的行径非常不高兴。

  这次凌艾荷真正地听见了,那声音并非从任何地方传来,而是蓦然地从空气中蹦出来的。

  “你不能等一等吗?”他口气渗进些许不耐烦地回覆那个声音。

  “该死,我叫你滚过来就是叫滚过来。阎月,小心我把你放逐到人间去!”

  凌艾荷在他掌下的秀眉微微地挑起。阎月?那就是他的名字吗?难道地府所有的勾魂使者人全部都得冠上阎王的姓氏?这……好像有点特殊。“你……叫‘阎月’?”这是她第一次得知他的名字,但她没得到他的回答,只听见他缓缓地吁了口气,又感觉到自己似乎和他又在飘移了,他想带她到哪?去见那个阎王吗?

  过了半晌,他的声音才又传来,“勾魂使者有名字是件很奇怪的事吗?”

  她没作回答,但又重新听到他惹人厌的笑声。

  “看来你需要一点你能掌握的事情才能从中得安全感,这样的个性通常有些可悲。”

  她抿了抿嘴反唇相讥,“用别人所不明白的事情刻意造成别人的恐惧,将自身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这样的个性显然也好不到哪去。”有哪种人可以在完全未知的环境下仍有安全感的?他的说法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阎月低低地笑了起来,“你的个性真不可爱。”她简直就是一株浑身带刺的玫瑰,沾惹她只会让自身得到轻薄后的刺痛。

  “谢谢你的赞美。”凌艾荷暗自地咬了咬牙。他说得没错,她的个性的确是不可爱,但为何在听过他人说上数百遍以后,她仍没感觉,而从他嘴里讲出来的相同话语却让她觉得心里特别的奇怪?一抹陌生而又不熟悉的酸楚……她抑下想摇头的冲动。算了,她管他干什么?他和那些中伤她的人无异,更何况她从见到他到现在也没几个钟头的时间。

  “见鬼的!十三,要我说几遍你才懂?”

  ***

  隐约的光线透过他修长的指隙,但她仍被他蒙着眼睛,凌艾荷不动声色地任那个大嗓门的阎罗王声音贯穿她的耳朵,她难以自抑地蹙了蹙眉头,承受耳膜被震破前阵阵发疼的耳鸣。

  阎月总算放开了他的手,一瞬间凌艾荷似乎不能适应突来光线地闭上眼睛,等待她的双眼能缓缓地承受刺痛的光芒。

  阎月淡淡地扯了扯唇,“我想我们沟通的语言很相似,应该没有问题。”

  在他眼前看似平凡的中年男人暴跳如雷的模样映进了凌艾荷的眼瞳,她略微错愕地眨了眨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声音的确是从这个平凡无奇的男人嘴里传出来的,但他……好像跟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样吧?普通的西装、普通的长相、普通的发型……几乎是在街上看过一眼就会忘掉的平凡上班族,怎么会是……

  既然是阎王,人间庙宇供奉的神像和过往所有书中的描述,都说他是个龇牙咧嘴、目如铜铃、满嘴胡碴的彪形大汉,而且一定要穿上古代的官服,方能彰显他在地府的尊贵地位,但怎么……凌艾荷愈想愈奇怪,目光流露出狐疑的神色。

  “那这女人该死的是怎么回事?她还没死!”阎王还不明白他身分的真实性已经被人怀疑了,他瞪着阎月,光洁的下颚倘若有胡子,八成会被吹上天,“你居然带没死的人进冥界!你……”

  “她决心要死,带她来参观又何妨?”阎月的语调依旧优闲。在黑袍下的手略微一翻,几个隐约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发光体在他掌心运转着,似乎想逃离他的掌握,却又受限地离不开他的手掌心,“这今天的工作量,除了这一个,”他指了指身边的凌艾荷,“其他的魂魄全都带回来了。”

  “地府不是观光胜地!我说过魂魄不可以少带,但没说可以多带一个回来!“阎王望了望凌艾荷。

  此时她才突然发觉阎王的眼睛也是冰绿色的,相同的冰绿色眸子直瞅着她,方可从眸子中的威严确定他不是个平凡的人。

  “你怎么死的?出车祸?还是自杀?”阎王暗忖着,这女人看起来不是短命相,况且形体仍在,可见她在人间的生命还没结束。天杀的!十三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凌艾荷抽了抽嘴角,突然发觉自己有股想笑的冲动。阎王问话的方式让她想起在某些聚会上的名女人开口问她香水是在哪买的?是CD的还是兰蔻?只是相同的问法套到她的死因上更显得可笑;恍若阴间的人谈论的方式和阳间相仿,只不过不同是死前死后的问题。她咽下快冲到喉头的笑声,勉强简洁地给他个答案,“跳楼。”

  “几层?”阎王不放弃地追问,心里暗想着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既然是跳楼,居然还跳不死,可见她跳的楼层肯定不高,真是有勇无谋的女人!

  完了,她更想笑了,这种问法又跟她刚才想的不谋而合了嘛!通常问完厂牌后的另一个问题就是“多少钱?”而她现在要回答的是……“跳了多少楼?”凌艾荷僵硬地将嘴角往下撇,以免自己真的会因自己不符场合的突发幽默爆笑出声,“十九层。”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压抑而有些颤抖,心里暗自希望他别再多问下去了,倘若他真加上诸如“后不后悔?”之类的,恐怕她就忍不住了。

  “后不后悔?”他想错了,十九层竟然还跳不死?这女人的命真是大,既然还有生存的希望,经过灵体脱离肉体的痛苦后,她总该明白自杀是种很笨的行为吧?

  凌艾荷果不其然地爆笑出声,一发不可收拾,她突如其来的笑声扬过四周,清脆宛如银铃般悦耳,两个男人不够而同地蹙起眉头,神情如出一辙。

  “十三,你把她从人间的精神病院带过来的?”阎王涩涩地问道。这个女人到底在笑什么?他可不觉得他所问的问题很好笑,若非她精神上有问题,要不然她干么笑得那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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