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签。”见吴茵茵面露喜色,江昕不禁微微挑眉,奇怪,签字的是她,这女人在高兴什么?她有点诡异。
江听摊开桌上一式两份的文件,迅速在其中一份上头签上姓名、身份证字号以及户籍所在地址。有了这份协议书,将来孟昶要是在外头拈花惹草,或卯起来娶一、两个小妾,逼得她高唱离婚进行曲时,也不用担心得付她任何赡养费。
“好极了,这些你拿去。”吴茵茵惟恐江昕临时反悔,急急把协议书折好收入皮包里。
“既然是你精心挑选的,就留给你自己享用吧。”江昕拎起皮包,很潇洒自若地朝蒋寒梅点个头,“你们慢用,我先告辞了。”
“你会后悔的。”江昕的不卑不亢、不忮不求,不符合她原先的期望,至少该声嘶力竭的争取才对呀。
“对呀,难道这些财产你还看不上眼?”吴茵茵只期望她能露出一丁点贪婪的本性,这样她才可以在奶奶面前直接把她给比下去。她怎么可以这么澹泊名利?
“谢谢你三番两次的‘善意’提醒,可惜我这个人一向不知好歹,也不懂顺应人心。”
“不满意的话,我可以再多给你一些东西,说吧,你还要什么?”蒋寒梅当真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她。
“您实在用心良苦,一方面将我逼得无欲无求,以图自保,一方面又要我尽露贪婪原性,好满足您鄙视践踏我自尊的渴望。这么做,您快乐吗?”江昕不仅言语间满是讥诮,眉间眼底亦不掩其嘲弄的意味。
“放肆!”蒋寒梅是何等人,岂能容忍她这般无礼。”
“江小姐,奶奶是一番好意,你不接受就算了,怎么还构词污蔑。”吴茵茵赶紧过去搀扶气得微微颤抖的蒋寒梅,体贴地为她顺气。
“是不是我构词污蔑,你我心里有数。”这种只有在八点钟电视的闹剧里才看得到的卑劣手法,恕她没兴趣再陪她们演下去,否则她勉强维持老半天的淑女风范,很快就要破功,恢复她的麻辣原形。“咱们后会有期。”
“喂,江小姐,江昕,江昕!”
“不要再叫了!”蒋寒梅跌回座位上,面孔严肃得吓人。
“不行的,奶奶。”吴茵茵不听劝阻,坚持追出去,拦住江昕。
“还有什么指教?”假仙的女人特别令人憎厌,江昕毫不客气地把眉头皱成一座小山丘。
“今天这件事,你不会告诉孟昶吧?”
哈,好个空有一肚子坏心肠,却没肩膀承担后果的坏东西。
“很难说哦,我们两个向来无话不谈,也许哪天心血来潮,我不但脱口而出,还加醋添油,制造挑拨离间的效果。”那一定很精彩。
“别这样,”吴茵茵见江昕脸上绽满得意地笑,急得快哭出来。“难道你非要我跟奶奶向你道歉不可?”
“不要动不动就把孟奶奶抬出来压我。送给你一句老祖宗的至理名言——人到无求品自高。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因为你没品。”
“你……”这句话明明是在骂她,怎么她竟无法反唇相稽?
吴茵茵望着她趾高气扬的背影,一时心乱如麻,且莫名的提心吊胆。
“她和你所形容的很不一样哦。”蒋寒梅无声息地从她背后走来。“你想赢回孟昶的心,恐怕不太有希望。
“奶奶。”一阵心酸涌上心头,霎时潸然的泪水布满吴茵茵的两颊。
尤其是看到蒋寒梅远眺的眼神中,居然泛起激赏的笑靥,她的心更是沉入了冰窖。
月 月 月
才六点三十一分,T市的街头已完全浸淫在一片雾蒙蒙的夜色中。
江昕掏出车钥匙,尚未转动,车门已自动向外敞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而且怎么潜到车子里头去的?她匪夷所思地改坐到驾驶座旁,眼睛仍忍不住盯着他看。
“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那不是重点,现在他问的这个才是重点。
“我……不知道你指的她是谁。”她支吾的言词根本是欲盖弥彰。
“看着我。”孟昶把脸移至她眼眸的寸许处,咄咄地逼问:“我奶奶拿什么来利诱或胁迫你离开我?”
“你误会她了。”江听尽量笑得云淡风轻。“她只是请我吃一顿鱼翅大餐而已。”
“既是如此,一开始何必隐瞒?”
“那是因为……”她俏皮地用鼻尖顶着他的鼻子。“我跟你一样,误会她了。”
“噢?”这小女人撒谎的功力实在不怎么样。他一路从她的小公寓跟踪到这儿,当她和奶奶及吴茵茵见面时,他就坐在隔壁的包厢,那里隔音设备不佳,所有谈话内容,无一能逃过他的双耳。原想见了面后,她应会抱着他哭着告状,没想到,她竟一句话也不肯提。
这意谓着什么?
“我不要你受到丝毫委屈,如果有,即便她是我的奶奶,我也势必为你讨回公道。”
江昕恬然一笑,“像我这么牙尖嘴利,脾气又火爆辛辣的凶婆娘,谁能给我委屈受?”
孟昶定定地望住她,良久方道:“但愿你言尽由衷。”他发动汽车引擎,路过圆山饭店,绕到士林,接着驶上仰德大道。
“载我去哪里?”这并不是她家的方向。
“天涯海角。”
他对凤凰山的路况竟然比她这个老T市还要熟稔,车子转入一条隐匿树林中的无灯山径,一穿出林子,在一处小坡地停下来时,即可见到山脚下的万盏华灯,在不远处交织成一片闪亮亮的灯海,辽阔、迷离璀璨。
“你今晚不是有个聚会?”她回眸望他,发现他根本无心欣赏夜景,他看的是她。
“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他的问题仍缠绕在寒碧楼那场鸿门宴。
“真想知道原因?”江昕妩媚地敞开樱唇,把皮包丢往后座,挺身拉高窄裙,非常不淑女地跨坐到他身上去。由于空间太小,两人几乎紧贴在一起,这样的姿势让她突发奇想,倘使这样的亲密接触就能够把一个孩子塞进肚子里去,肯定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她会马上挺着一个大肚子回去告诉吴茵茵和蒋寒梅——我又扳回一城了。
她们总不能逼她儿子也签下财产协议书吧?
双手捧着他的脸,送上自己的唇,她说:“我在意的只是你一个人,只要你真心爱我,我就拥有全世界,何必在乎其它。”
这几句告白令孟昶深为感动,“真的,你真是这样想?”他幽邃的眼溢满浓情。
“骗人的是小狗狗。”江昕献上一个甘醇甜美的吻,以明心迹。
让她飘浮悬宕的心,决心以他的臂弯为停泊海港的关键人物,就是蒋寒梅和吴茵茵。
她是个天生反骨的人,别人愈是压抑制止,她愈要反抗坚持到底。
孟昶握着她的手,吟道:“执汝之手,与汝偕老。”
“那么长的往后,我不敢骤下断语给你任何保证,但,这一刻,我确信,我是爱你的。”
“这就够了,我自信魅力可以恒久不变,届时你会求我爱你生生世世。”他一笑,眼中同时绽出自信动人的光彩。
车子再度上路,未几,来到一栋纯白浮雕的哥德式建筑别墅前。
“这是……”江昕眼睛陡地一亮。
“如果你真不愿意跟我到上海,我只好在T市另外帮你找个家。”他把车子停在如茵的绿草上,在江昕打开车门时,即已绕过去递上自己的手,牵着她走上别墅的台阶。
江听见那气派壮观的大门外,有欧式的希腊神像和喷泉,门的两边是左右横向拓展,比寻常人家高出数丈的大垣墙,每一个阶梯都是大理石精砌而成,楼宇上方共十二个窗台,一一植满姹紫嫣红的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