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夏夜
编辑说:妳很久没出书了。
对呀,我失踪很久很久了……久到也许读者们都忘了我的存在。
其实这阵子也没有忙什么,稿子一样在写,工作一样在做,但就是一事无成。生命随着岁月在流逝,有一种浑浑噩噩的荒唐。
为什么会这么久没有出书呢?不晓得。稿子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有时候明明很喜欢某一个题材,但写了两三章,自己又放弃了;有时候明明快完成了,自己看看都觉得很「白烂」,就又算了。
常常在想,自己还有没有进步的空间?什么样的题材自己能够发挥得很好?什么样的题材才能让读者接受?想到头都有点发昏。
我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有时候会挑一些自己实在无法架构得很好的题材来写,然后把自己气得七荤八素,还要拿计算机出气。
其实,写作真的不应该是这样痛苦的事,挑个自己喜欢、写来又能得心应手的题材,不就好了吗?唉!
说到计算机,我的计算机是很可怜的,自从它开始陪伴我之后,开机的时候多,关机的时候少;因为主机就放在脚边,遇到写作不顺的时候,它可能会「一不小心」受到重创,也难怪硬盘常常要坏给我看了。
这几年来,习惯了依赖计算机,虽然偶尔会想写写手稿,可是呀……打字终究比写字快,我的手还是比脑袋懒,而且,计算机稿毕竟比较方便。
也许哪天我真的会再用自己的右手一字一句笔耕,重拾当初写完第一份稿件时那样的感动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比较想买一台笔记型计算机先。我一直坚信,买了笔记型计算机之后,我的写稿速度会快许多,虽然我的朋友们总是一致认为:未必。
总之,事在人为啰。为了我的笔记型计算机,为了我理想中的写稿速度,我还是多努力吧!
第一章
「阎组」专门以培训职业杀手为业,将训练出来的杀手当成货品一样,接受贩卖或租用的契约;同时,「阎组」也接受委托——一件又一件以杀人为商品的死亡订单。
这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杀手组织,没有道义、没有真理,只要出的价码能打动「阎组」的领导人,就有大批杀手为执行任务而卖命。
「阎组」之所以让人害怕,除了因为它是第一大杀手组织、拥有数百成员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阎组」中卧虎藏龙,潜伏着一些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冷月——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个只流传在光与影之间的传说,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甚至连这号人物是否真的存在也不得而知。但在「阎组」中,「冷月」这个名字就代表着第一杀手的无上权威。
血影——和冷月一样,号称一出手必见血的影子杀手。喋血无数,威名纵横黑暗世界多年。
鬼修罗——对外界而言,他也是个谜样的人物。但在「阎组」,「鬼修罗」这个名讳和冷月一样,都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这三个角色像鼎的三足一样,支撑着「阎组」在黑暗社会中,屹立不摇的地位。但实际上,他们很少出现在组织里。
镇守在组织本部的,是「阎组」的领导人——司徒严。
「你确定要接下这件委托吗?」
偌大的密闭空间,香烟在昏黄灯光下袅袅缭绕,氤氲中几个人影隐隐约约,看不清面孔。
「你们知道我是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大笔钱财的。」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男子说道,沉稳的语调充分显示了他精明干练的特质。
方才问话的年轻人听他这么说,沉默了一下,说:「你决定了,我们也无话可说,照你的吩咐做就是。不过,这项任务规模未免太过浩大……」
「你担心人手问题?」司徒严说。
「人手不是问题,只怕大而无当。万一稍有失手,留下漏网之鱼,那就不妙了。」
「这你们不用担心,我派出去的都是组织里的菁英分子,绝对万无一失。」司徒严自信满满。
「嗯……」那年轻人单手支颔,似乎若有所思。
「怎么?」
「没什么,你说到菁英,我突然想起司徒汧。」
听到这个名字,司徒严霎时变了脸色。
「想到那个叛徒做什么?」
那年轻人笑了一笑,「她曾经是组织里的顶极杀手之一,纪录里从未出现败绩的『血影』……可惜现在不在了。」
「别跟我提到她。」司徒严别开头,显然不想多谈。
「过去的事确实不用再说。」另外一个男子开口接着说。「现在重要的是,这项委托由谁负责?」
众人的目光都调向司徒严,安静了下来。
「冷月。」
「冷月?明智的选择。」刚才那年轻男子微微一笑,「可是他不见得会答应接下这任务吧。你明白他向来习惯单独行动,要他领导他们一起行动,恐怕不愿意。」
「他不愿意也得愿意——冷月欠我一个人情。」
「你是说他替血影说情那件事?呵呵,严老要讨人情,看来冷月这次,是只准成功不许失败了。」
「相信冷月不会再让我失望。」
「也许。」
那年轻人捻熄手中的烟,站起身来。
「既然冷月出马,就没有我们的事了,我们先离开。」
「等等,佾祯。」
「有事?」
「你负责转告冷月我刚才的决定。」
「吃力不讨好的事就找我啊?严老。」他语带讽剌地说道。
「你跟冷月比较有交情。」
「交情?我可不敢说。不过我会帮你把话带到就是,至于冷月同意不同意,与我无关。」
「我明白。」
「我走了,严老。」
司徒严点点头,「有状况,我会再与你们联络,散吧。」
室中几个人一齐起身。门开了,他们就像一阵烟般,消失在昏黄的灯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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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红酒绿,PUB中闪烁着缤纷的七彩灯光,照亮每一张狂欢的脸孔,却照不清真实的灵魂深处。
一对出色的年轻男女一前一后走入,在门边伫立。
「妳确定他在这?」那年轻男子向四周略望了一下,轻声问道。
「八九不离十……」女子的目光穿越人群,直视店中最黑暗的一个角落,忽然眸光一亮。
「我也看到了,妳厉害。」年轻男子微微一笑,率先走向那独坐在角落的人。
在他们靠近之前,显然那个人已经察觉,抬起头来。
那绿色眼睛在灯光下,闪过一丝奇异的神采。
组织里曾和他齐名的两个人——「血影」、「鬼修罗」,居然一起来到……
「冷月。」那对男女来到他身边。
「你们两个,有事?」
「我没事,带佾祯来找你。你们慢聊,我先走了。」那名女子说完,转身独自离开。
「如果不是司徒汧带路,我还真找不到你。」佾祯笑了一笑,坐在他对面。
佾祯年纪很轻,大约二十来岁而已。斯文俊朗的脸孔上的笑容极为亲善和悦,其真实身分却是「阎组」三大顶尖杀手之一,他诡计多端,是司徒严主要的智囊,有「鬼修罗」的称号。
「什么事找我找得这么急,还要透过司徒汧?」
「没办法,」佾祯耸耸肩,「受司徒严拜托,他有任务给你。你也知道你很难找,我想司徒汧会比较清楚你的行踪。」
「哦。」冷月应了一声,略嫌阴柔的面容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他静静地听佾祯将任务内容说明清楚,不置可否。
「怎么样,接是不接?」
冷月嘴角微扬,「司徒严都这么说了,我能不接?」
「这倒是,你上回欠司徒严的人情可大了。毕竟让『血影』脱离组织,对司徒严来说可是损失惨重啊。」
「她还年轻,没必要将生命耗在这种喋血生涯里。」冷月晃了晃杯中的伏特加,仰头一饮而尽。
「呵,那你自己呢?」
佾祯不经意地笑问,让冷月眸光一黯。
他?他也曾经为了一个人,而极力想脱离这样的嗜血生涯,然而,一切却都太迟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
冷月略略垂眼,一抹不在乎的冷笑泛现在他唇角。
「每个人选择的路不一样。」
不过,话虽这么说,也许当初他会帮助司徒汧脱离组织,让她得以顺利和所爱的人厮守,无非是出自一种弥补的心态——他曾经失去的幸福,不希望见到其它人也一样失去。
如果当初他握住了原属于自己的幸福,今天的他将会是怎么样?这个问题他不愿再多想,他只知道,消失的永远不会再出现,失去的永远不能再重新拥有。他的一生,就是这样子了。
「也许吧。像我们这样的人……」佾祯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话带到,我要走了。」
冷月点点头,一贯冷淡地看着佾祯自他身前站起。
「记着严老的交代,你可以在一旁监督不动手,但绝对——不留活口。」临走前,佾祯又再叮嘱了一次,才转身离去。
他离开之后,冷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即使不必亲自动手,他双手沾染的血腥,又能少得了多少?
唇角微弯了弯,勾出一抹冷似弦月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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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了,台湾!」
黎心颖一下飞机,走出中正国际机场的大门,迎接她的就是满眼亮丽的初夏阳光。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开心地感受到一种熟悉而怀念的气息。
向四周望了一下,她拖着大旅行箱往一旁的出租车走去,近乡情怯混合充满期待的情感,令她红润的小脸显得雀跃不已。
她招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她将要去的目的地。
坐在车上,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抬头望望国际机场的天空,连浮动的大片白色云层也显得那样轻盈。
离开台湾好久了。从她十四岁被舅父舅母送到美国读书,至今已经七年多了;其间一直没有回来过,直到她顺利取得学位的今天,才又重新踏上这块土地。
七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至少不至于长到让她忘了对故乡亲人的想念。
好想念舅舅和舅妈。
她在很小的时候,爸妈就因为车祸双双过世,当时举目无亲的她,由住在桃园的舅舅收养。
舅舅所从事的不是很正当的行业,她读国小的时候,她的同学都怕她,说她的舅舅是坏人,专门和黑社会的混混来往。
这件事,她似乎也听舅妈提过,舅舅确实是在为黑道的帮派做事。可是不管舅舅从事什么工作、是个怎样的人,他还是对她很好,甚至比对自己的子女还好。
她的舅舅一直希望她能够成为有用的人,不要像他一样,所以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很注意她的教育,她国中毕业之后,更毅然决然送她到国外念书。
七年就这样过去了,而她也没有让舅舅、舅妈失望——她带回来的学位证书,就是最好的证明。
黎心颖想到这里,小巧的红唇不禁浅浅上扬。
她知道舅舅和舅妈一定会很高兴的,而她打算给他们一个惊喜。
舅舅他们知道她今年就会完成美国的学业,但绝对想不到她会悄悄地提早跑回来。
这次回来,她并没有事先告知舅舅一家人,所以她现在正迫不及待想看到他们脸上惊讶而欢喜的表情。
舅舅家位处桃园比较偏僻的地方,所以黎心颖坐了将近一个钟头的车之后,还要自己拖着大行李箱走大约十来分钟的山路。
几年没有回到这里,黎心颖第一次发觉,原来以前她每天回家的路,竟是这样的偏僻荒凉。不过,尽管荒凉,这里还是她长大的地方,充满了许多重要的回忆。
不知道表哥和表姊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记得以前读国小的时候,一放了学,这四周就都是他们那一群孩子,扔开鞋和书包满山跑的身影;好长的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彷佛没有尽头。
一想到舅舅家的亲人,黎心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希望早点见到他们。
好不容易走到一栋大宅前,黎心颖等不及进门,就忍不住欣喜地对着敞开的门大喊——
「舅舅!舅妈!我回来了!」
响应她的,是异常的沉静。
黎心颖等了一下,直觉不太对劲,放开行李举步往门内走去。
「舅舅?舅妈?」她轻声地低呼。
难道都没有人在家吗?还是,没听见她的叫声呢?
怀着犹疑不定的心,踏进那有些漆黑的房间,黎心颖蓦然瞪大了双眼,眼前所见的影像,是她一辈子也不敢相信的惨剧——
舅舅一身是血地躺在血泊里,眼睛大睁,显然已经气绝多时;大厅的另一头,是同样横尸当场的舅妈。
突然受到这样的惊吓,黎心颖忍不住放声尖叫,僵立在当地,久久动弹不得。
怎么会这样……她一定是在作梦吧!眼前这一切都是假的!这怎么可能呢……
「前面有声音,可能还有活口,过去看看!」
黎心颖还来不及接受这样惨痛的事实,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杂沓急迫的脚步声。
她愣了一下,顾不得其它,下意识地往屋内窜逃。
穿越其它房间的同时,也见到其它表兄姊的尸体。黎心颖内心充满心痛欲裂的哀伤,泪水不断地奔流,却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脚步,否则恐怕下场也是一样。
她跑到厨房的时候,后面追赶的脚步声已经很接近了。
黎心颖眼见逃不掉,连忙转身找了一个地方暂时躲起来——
两个黑衣男子在不久之后,也跟着跑进这个房间,手上各持一把改造的消音枪,向房间四周观望。
「没有人。你确定见到那个女的往这里跑吗?」
「不大确定,我只见到一个人影一直往后跑。如果不在这里,那就是在另一边了。」
「快过去看看,别让她跑了!」
说完之后,那两名男子迅速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追去。
确定他们离开很远了,黎心颖才从储藏柜爬出来。
幸亏她身形娇小,可以藏得进去,才没有被发现。
黎心颖拍拍身上的灰尘,知道这个地方不能久留,必须赶快逃出屋外才行。
她打开厨房对外的那个门,小心地张望了一下,很快的跑了出去。
大宅后方有一片浓密的森林,穿越森林就会通往一条产业道路。她明白只要躲进森林,她就安全了,所以她以很快的速度往那片深密的树林跑去。
不料才跑到一半,她又被在屋外四处搜寻的人发现了——
「那个女的在那里,快追!」
一听到这句话,大约十来个高大男子同时自屋内冲出,开枪追击黎心颖。
黎心颖见情况危急,只得纵身窜入一旁的芦苇丛。
这大片的芦苇芒花长得高大又浓密,人躲进其中,一时之间也不容易被发现。
黎心颖蹲下身躲在芦苇丛中,伺机而动。
听到那些要取她性命的人的脚步,在她周围来往穿梭,黎心颖恐惧得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
为什么她会遇上这种事呢?她才刚回来呀……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一副非杀了她不可的样子?难道是为了杀人灭口吗?
黎心颖心里害怕的想着,头上冷汗直冒。
「找仔细一点,绝对不能让她逃掉,否则无法对大哥交代!」
其中一个人喊道,让黎心颖心脏漏了好几拍,因为她蹲的位置就在他旁边!
她屏住呼吸,不敢稍动。
「怎么样了?」一个声音突然在离她不远处响起。
「大哥!」
她听到那些黑衣男子是这样称呼来人,那个有着沧冷嗓音的男人。她有一股冲动想抬头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对自身处境的恐惧,让她终究没有这么做。
「大哥,我们发现还有一个女的存活,现在正在找寻中!」站在她身边那个男子回答道。
「继续找,找到为止。」被称为大哥的人说,还是冷冷的语调,听不出丝毫情感的起伏。
「是!」众人应声后便分散,往更远处寻找。
过了几分钟,黎心颖猜测那些人暂时不会再注意到这里,便悄悄地自藏身之处站起来。
正当她想往反方向再跑时,一转身,就被吓愣住了——
一个暗得像影子般的高大男子,就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眸闪烁着幽深难测的异光。
突然受到这样的惊吓,再加上刚才神经一直处于极度紧绷恐惧的状态,黎心颖昏了过去。
冷月看着眼前昏迷的女子,依然面无表情,眼神里却多了几分疑惑——
好象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让他看见他曾经失去的爱人的影子。他长而浓密的睫毛闪了一下,眼眸低垂。
司徒严交代,这次的任务绝对不能留下活口,而这漏网之鱼……
杀了她吗?就这样杀了她?
他知道他该怎么做,然而持枪的手,却怎么也无法举起。
眼下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孔,曾经是他最钟爱的。他能这样亲手毁了她吗?冷月迟疑了。
喋血江湖十多年,他第一次在执行任务时感到犹豫。
他知道,她不是她,不是那个他曾经深爱的女子,但为什么他竟然会极度希望此刻那双阖上的眼,能张开来看看他?
莫名的悸动,莫名的迷惑……
「大哥。」方才四散去寻找的那些人又回到他身边,卢苇的遮掩让他们没瞧见昏倒在地的黎心颖。
「如何?」他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
「对不起。那个女子,就好象失踪了一样。」
冷月沉默了一下,说出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讶异的话——
「回去吧。」
他背叛了他的组织,他的理智背叛了他。
第二章
黎心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令她感到陌生和冰冷的房间。映入眼帘的是苍白的天花板、苍白的墙壁,和不带任何色调的床单、被单。
这是哪里呢?为什么她会在这里?空气中彷佛有一种苍凉的感觉……
黎心颖慢慢坐起身来,失去意识之前的记忆渐渐回流到她脑海,好多持枪的黑衣人出现在她舅舅家,而她舅舅、舅母、表哥表姊们全都横尸当场……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是她在作梦吗?
她希望那一切只是一场梦,可是……为什么梦境会是那样的清晰真实,真实到已在她心中狠狠划下一道不会磨灭血痕。
舅舅、舅妈……
黎心颖坐在床上,茫然的双眼不知不觉滑下一道泪痕。
不行!她不能待在这里!
她不知道她是如何逃过那些人的追杀,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之后发生什么事;她只知道她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她必须回舅舅家看看,或许……或许还有亲人活着也不一定!
黎心颖正准备下床时,原本紧闭的木质房门开了,为昏暗的房间带进一丝光亮,却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一个高大的人影走进来。
适应了突来的光线之后,黎心颖看清楚了那个人的面貌。
「你是……杀人凶手!」
没错,他就是带领那些黑衣男子杀她舅舅全家的那个人!她在昏迷前一刻,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明白对方的身分之后,黎心颖心中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情绪是愤怒——就是他,杀了她舅舅全家!
杀人凶手?他?算是吧……虽然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只是监督并不曾动手,但……这又有什么差别?冷月略抿薄唇,没有说什么。
他像影子一样无声地移动到她床前。
黎心颖立刻跳下床,想离开这个房间。
她不要跟杀害舅舅全家的仇人,待在同一个房间,她要离开这里!
冷月不动声色略移身形,挡在她面前。
「我要离开。」黎心颖颤抖地说着,声音夹杂着悲伤愤怒,还有一丝对眼前高大男子的莫名恐惧。
冷月冷眼低垂,看着身高只到他胸前的年轻女子。
「为了妳的生命安全着想,劝妳还是不要离开这里。」
「什么意思?」她不能理解的抬头和他对望。
冷月露出一脸「她问得多余」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我不知道妳和高文龙有什么关系,不过,妳既然目睹了那场命案,他们不会让妳活命。」
「他们?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了我舅舅一家?」
她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了什么居然那么残忍地杀光了她舅舅一家?!
「知道太多对妳没有好处;而妳,也不需要明白。」他冷冷地说。
「为什么?被杀的是我的亲人,为什么我不能知道?」黎心颖几乎是嘶吼出声,声泪俱下。
舅舅、舅妈犯了什么错,她的表哥表姊们又有什么罪,居然惨遭杀害!她不能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
「知道了妳又能如何?还是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她,只知道自己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丧命;尽管她并不是「她」。
黎心颖不想听他说,闪身想自他身边穿过,却被对方轻易地拉回来。
「你想做什么?!」她忿忿地想甩开他箝制的手掌,而悬殊的力量和体型让她无能为力。
「别轻举妄动,没有我的同意,妳是离不开这里的。」冷月放开她,仍是一脸漠然地告诫。「而且,离开这里,妳只有死路一条。」说完之后,冷月转身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连我也一起杀了?」黎心颖望着他颀长的背影大喊,脸上的泪痕显露出她的伤心欲绝。
冷月离去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无声地走出房间,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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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事隔多日,那个女子的问句犹在耳。
为什么不连她一起杀了?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危险庇护她?
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他知道留下活口,对他、对组织、对委托人都是很大的隐忧;特别是,如果让司徒严知道了,也许他必须赔上一条命。
事情的利害关系他都明白,他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当初对她下不了手?
难道只是因为,她那张长得太像她的容颜?
她真的是高文龙的外甥女?居然会有人长得跟「她」几乎一模一样,那个他唯一曾经深深爱过的人——白雨苹。
然而……尽管这样,那又如何?
只是一个长得像雨苹的女子,他犯得着因为这样而触犯组织的禁忌?何况,他对白雨苹早已没有感觉了,何必对一个只是貌似她的人下不了手?
他依然没有答案。
冷月独自坐在PUB的角落,若有所思。
面前摆了一瓶已开的酒,却一滴未动。
一名女子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静静地在他身边坐下。
他头也不抬,「找我有事?」
「没事,只是听说你任务执行完毕,来看看你的情况。」司徒汧说。
冷月微微一笑,笑意却到达不了眼里。「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一样。妳已经脱离了组织,还是少跟我们来往比较好。」
司徒汧,司徒严所认养的女儿,曾经也是组织里顶尖杀手之一,代号「血影」。
在一次任务中,她和委托人发生感情,在冷月的帮助下,得以脱离组织和她的恋人厮守。
她年龄虽和冷月相差将近八岁,但由于个性相近,所以和个性冷僻、独来独往的冷月有不错的默契。
对于当初冷月助她脱离组织,她是非常感激的。
「不说这些。不知为什么,离开组织之后,我对你的安危格外地担心。」她坦率的说。
冷月嘴角微抿。「安逸的生活过久了,胆子也变小了?」
司徒汧看了他一眼,靠回椅背上,无意识地抬头望着一片烟雾氤氲的空气。「也许吧。」
脱离组织、卸掉杀手的身分之后,她才觉得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她喜欢这样宁静而幸福的生活。所以她希望冷月也能和她一样。如果冷月也能找回他的幸福的话……
「喝酒吗?」冷月突然问道。
司徒汧摇摇头。「不喝了。你心情不好吗?」
「怎么说?」冷月径自倒了一杯给自己。
「不知道,只是刚才第一眼看到你,觉得你心事重重。」
冷月嘴唇微抿。「有吗?」
「你遇到什么问题吗?」她知道,没有冷月解决不了的事;但她刚才第一眼看到坐在角落的冷月时,确实为他脸上沉郁的神色感到困惑。
印象中,冷月很少出现这种神情;唯一的一次,是在多年前白雨苹背叛他的时候。
白雨苹是冷月交往多年的恋人,成熟而美丽,冷月曾经深爱着她,甚至考虑过为她脱离组织。但后来,白雨苹背叛了他,琵琶别抱,嫁给一个富商,并为他生儿育女。
冷月为此受到不小的打击,闷闷不乐了一段时间。
但冷月终究是冷月,白雨苹的背叛并没有让他困扰多久;他是个放得下的男人,当白雨苹以行动来表示她不爱他的那一刻起,他也收回了感情。
从那次以后,冷月脸上再也不曾出现忧郁的表情。
那这次,他又怎么了?
「是不是任务出了什么问题?」她问,可是心里也知道不可能。
有冷月在,绝对是万无一失的;除非他自己把问题揽上身。
冷月愣了一下,摇摇头。「没事。」
他是出了问题没错,但那问题是出在心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善后了。
思及那名被他软禁的女子,冷月脸上不觉出现了复杂的神色。
司徒汧见他如此,知道必是出了什么状况,但既然冷月不想说,她也不追问。
像冷月这样的男人,对于自己所做的每件事情都相当清楚;既然他确定自己没问题,她又何必多事?
司徒汧心中这样想。又坐了片刻,她起身准备离去。
「我不多说了,你自己珍重。」
「需要我送妳回去吗?」
司徒汧转身,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虽然许久没拿枪,我司徒汧还不至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心领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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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在想什么?
黎心颖坐在阴暗的房间,思绪也是一片阴霾。
她被那个杀人凶手「囚禁」在这栋大的过分的别墅,已经很多天了——确实只能以囚禁来形容,因为她根本无法逃出这里。
这几天她在这栋豪宅的四周探索,想尽办法要离开。然而当她走出大门、穿过庭院,看到的只有小鸟才飞得过的高大围墙,和需要密码卡才能开敔的铁门,她根本逃生无门。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既然他和那些黑衣杀手是一伙,为什么不干脆杀她灭口,反而将她抓来这里?
他说她会有生命危险,但这又关他什么事呢?既然他们都已经杀了她舅舅一家……
一想到这里,黎心颖不由得又掉下泪来。
好不容易完成学业回来,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一夕之间,她失去了世上仅剩的亲人,她要怎么活下去?
舅舅、舅妈……
黎心颖双手环抱住自己,屈膝埋头哭泣,一味地沉溺在自己的哀伤之中,没注意到房间的门轻轻地开了。
冷月手中提着一袋东西,来到床边。「吃点东西。」
他蓦然开口,吓得黎心颖连忙抬头,连泪痕也来不及擦。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冷月将手中提的食物递给她。
「你什么时候要让我走?」她被动地接过食物,问道。
这几天他定时会为她送来食物,但她总觉得这样怪怪的。
「我已经说过,离开这里妳就死定了,妳想不开吗?」冷月懒懒地说,有点不想再跟她多费唇舌的感觉。
那日救了她之后,他一直对自己的行为深感不解。其实他大可不管她死活、任她自生自灭,但看着她那张睑,他就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杀。
何况,人都已经救了,那就救到底吧。
「为什么你们要杀我舅舅全家?连我也不放过。」这几天,这个问题她问过不下十次。
而冷月的回答,总是一径的沉默。
他的沉默让黎心颖感到有些气愤。「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我获得自由之后,一定要你们受到制裁。」她眼眶含泪说道。
她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将他们犯下的罪行向司法机关检举!
「可惜妳没机会。」对于她的放话,冷月丝毫不以为意。
「你不可能囚禁我一辈子。」黎心颖秀丽修长的双眉微蹙。
「是吗?何不试试看呢?」听了她这句话,冷月心中反倒兴起了囚禁她一辈子的念头。
将她留在身边一辈子,这主意也不坏。他冷冷一笑。
「你……」黎心颖不甘心地瞪视着他。这才讶异地发现,他的眼眸竟然是绿色的。
绿色的眼睛……他是混血儿?
如果是在正常的情形下相遇,她也许会觉得他绿色的眼睛相当漂亮;然而现在在昏暗的空间里,和他那漠然的绿眸相对,她只觉得一阵莫名的颤栗。
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整个人散发的气息和他的绿眸,都给她一种诡谲幽深的感觉,有点不舒服、有点畏惧……
「为了妳好,乖乖的待在这个地方。如果妳不安分,妳知道我随时可以杀了妳。」
这当然是恐吓她的话。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早就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和他深爱过的女子,是截然不同的个性;如果不吓吓她,她是不会乖乖听他的话的。
冷月冰冷的语调,让她心中一惊。
痛失亲人的悲伤经过这几天的冷静,黎心颖这才想到自身处境的危险。
她知道那些黑衣人一定会杀她灭口的,当天他们追杀她的面孔,是多么的狰狞,让她打从心里颤抖。
如果让他们发现了她,绝对会毫不迟疑的杀了她的!
眼前这个绿眸男子虽然正庇护着她,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会不会突然改变心意?
他杀了她舅舅家那么多人,难道还会在乎她这条小命吗?
黎心颖越想,越是恐惧。那一天被追杀的情景,她连回想都心有余悸,如果再重演一次……她简直不敢想象!
她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太危险了。她应该离开,可是……离开这里,她又能上哪去呢?她又逃得掉吗?
神啊!为什么她会遇到这样的事?
黎心颖不禁掩面而泣。
她哭泣的样子,忽然跟他记忆中的片段重叠,令他忍不住开口——
「妳……」
听到他出声,黎心颖惊吓地立刻抬起头来。她望着他,清澄水漾的美目带着一丝戒备和惊惧。
「妳有……其它姊妹吗?」他问。
黎心颖愣了一下。
他为什么这样问?
她迟疑地摇摇头。
「是吗?」那为什么,她和白雨苹那么相像?
「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孩子,而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过世了。」她坦白地说。
那她就不可能和白雨苹是姊妹了……望着黎心颖的面孔,冷月意外地出了神。
见他一直用诡谲的绿眸盯着她,黎心颖心里只觉得很恐怖——
他该不会是连她的手足都不打算放过吧!还好她没有其它的兄弟姊妹。
她是不是逃不过厄运了?如果哪一天他忽然又改变主意想杀她,她真的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一种待宰的恐惧,令黎心颖忍不住更加用力的环抱住自己,蜷缩在一角。
她的动作让冷月蓦然回神。
她的年纪大概还很轻吧。看着缩成一团的她,冷月突然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面孔和白雨苹相似,但终究不是她……
没有再多说什么,冷月静静地转身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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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严找我?」
「嗯,他要你到组织见他。」电话那头传来佾祯的声音。
冷月沉默了片刻,俊美的脸孔漫无表情。
「知道是什么事吗?」
「大概是关于上一次高文龙的那件委托案吧!听司徒严的口气,似乎是有点不满意。」
「高文龙的委托案,已经照委托人的意思,一个活口也不留了,司徒严还有话要说?」冷月不动声色地说,心里却隐隐意识到司徒严的意思。
「你确定,真的一个活口也不留吗?」
「名单上的高家成员一个不剩。」
他这么说也不算说谎,他所藏匿的那名女子黎心颖,确实不在名单之中。
「也许司徒严要的结果不只是这样吧。这件事情我不太清楚,司徒严也没有跟我提太多;你还是勉为其难回组织一趟,省得又节外生枝。」
冷月沉默了一会儿,「我会的。」
「那就好。对了,你听说了吗?白雨苹她……」佾祯突然提起这个名字,却立刻噤了口,没再继续说下去。
「嗯?」
「没什么。她没找你就算了,没事。」
佾祯的欲言又止让冷月困惑,不过他也无意多问,任由佾祯挂断了电话。
他到底想说什么?白雨苹,又怎么样了?莫非……她出了什么事?一个人坐在大厅中,冷月忍不住想道。
算了,反正已经与他无关。
他站起来,打算现在就过去找司徒严;虽然已经料到司徒严要跟他说什么。
他一转身,就看见该待在房间的黎心颖,正瑟缩地站在楼梯下。
「妳就站在那里窃听别人讲电话?」他懒懒地问,幽深的绿眸盯着她。
奇怪的是,一向灵敏度极高的他,居然也没察觉到她的存在。
「我……我不是有意窃听的。我……」黎心颖试图想解释,舌头却像打结似的,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刚才下楼来,看到他正在讲电话,她本想立刻转身回房的,只是刚好听到「高文龙的委托案」这一句,就不由得停下脚步……
这样还不算是故意窃听吗?想到这里,黎心颖不禁红了睑。
黎心颖虽然感到心虚,但显然冷月并不太在意。
「已经做了,就不用解释。」他说,转身出门而去。
黎心颖呆呆地伫立在原地,等他走远了,才回过神来。
「高文龙的委托案」……「委托人」……
想起方才冷月的谈话内容,她对她舅舅一家发生的命案,有一些了解。
是有人委托那些持枪的黑衣男子,杀害她舅舅一家人吧?!那么那些黑衣人、包括救了她的这个男子,都是职业杀手了?
究竟是谁跟她舅舅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要杀她舅舅、连家人也不放过?
在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舅舅从事的并不是正当的行业,他为黑道上的非法组织效力;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替他们高家惹来杀身之祸吗?
黎心颖有些茫然。毕竟离开太久了,很多事情她都不清楚。
但就算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杀害她舅舅一家的背后主谋,她也没有能力替他们报仇;甚至连自己能不能逃离那些杀手的追杀,都还是未知数。
所以就算知道了,她又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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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阎组的秘密聚会场所,幽暗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面对着司徒严略带不满的质问,冷月一贯漠然。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高文龙的委托案,你让我失望了。」
「是吗?」冷月不以为然。「但我自认为干净俐落。」
司徒严点点头,表情转为严肃。「是很干净俐落没错,而且一丝消息也没有走漏,我只能说你办得很漂亮。不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向我报告?」
冷月沉默了片刻,了然于胸。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拐弯抹角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那天出现一个漏网之鱼的事,他确实不打算告诉司徒严,但他也知道他手下的人,一定不敢隐瞒司徒严。
司徒严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由你出马居然还会出现纰漏,这是我对你第一个不满的地方。而你竟也没有向我报备,是我的第二个不满。」见冷月快言快语,司徒严也就直话直说,不留一点情面。
「你要我怎么做?」他淡然地问。
「找出那个漏网之鱼,杀掉她!我不相信我『阎组』的王牌,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到。」
冷月没有回答。
「听到了吗,冷月!」
「尽力而为。」
司徒严盯着他的脸好一会儿,冷笑着说:「我希望你是真的会尽力。」
冷月站起身来,「我先走了。」
「别让我失望。」司徒严意味深长地说。
等到冷月离开之后,司徒严弹了一下手指,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名黑衣男子自里间走出来,垂手侍命的立在他身侧。
「你们两个,多带些人马严密监视冷月的行动。」
「为什么?」那两人显得有些讶异。
「这家伙最近举止有些异常,不能不防。」
「可是他是冷月……」
在组织里,冷月可是地位仅次于司徒严的第一杀手,服从冷月命令的成员可能比听从司徒严的还多。
司徒严冷笑了一下。「冷月,冷月就不会背叛我吗?连司徒汧都敢脱离我的掌控,你们以为冷月有什么不敢做的?给我好好的监视他,万一发现异样,立刻传令给鬼修罗,让他去把冷月抓回来,我要好好惩罚这个叛徒!」
「是。」
如果冷月胆敢背叛他,他一定要他付出代价,连同司徒汧那笔帐,一起跟他算个清楚!
第三章
星期天一早,黎心颖自枪声中惊醒。
她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在作梦,但整个人清醒过来之后,枪声更加清楚。
她大吃一惊,跃下床想出去看看时,房门已被人踹开。
一名持枪的男子枪口正对着她。
他终究还是要杀她吗?那名叫冷月的男子……
黎心颖心中惊惧到了极点,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干掉泪。
就在那名男子要扣下板机的瞬间,身子突然倒下来,连一声惨叫也没有。
出现在那名男子身后的,是冷月。他手上正拿着一把改制过的消音枪。
「你……」
她还搞不清楚情况,冷月已大步踏进来拖走她。
「跟我走。」
黎心颖被他不由分说地拉着跌跌撞撞来到大厅,眼前所见的情景,几乎让她吓得魂飞天外——
大约三十来名男子黑压压地站成一列,举着枪堵住他们的去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和冷月不是一伙的吗?黎心颖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
冷月将黎心颖护在身后,冷冷地望着眼前这群他曾经领导过的人。
「冷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原本站在人群后方的佾祯,此时走向前来,望着冷月,神情复杂。
「司徒严派你来杀我?」他不答反问。
佾祯点点头,深思的眼眸投注在冷月脸上。
日前司徒严派来监视他的人员回报,冷月私下窝藏当日那名和高文龙有血缘关系的女子。司徒严一听到这个消息,勃然大怒,誓言要生擒冷月。
「你背叛他,就应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他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得几乎让他措手不及。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明白司徒严也舍不得失去你。」佾祯劝说道。
他知道以冷月的个性,做任何事情都有他自己的考量,而且决定之后,就不会后悔;虽然他是真的希望冷月能三思,但看着他的眼神,他明白自己多说无益。
「这么做值得吗?」佾祯的口气几乎是在叹息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得冷月作出这样的决定呢?
他一双锐利的眼眸,向一直躲在冷月身后的那个小人影探去,可惜只见到一抹削瘦的背影。
感受到对方不友善的盯视,黎心颖下意识地紧紧缩在冷月背后。
她不了解为什么这个名叫冷月的男子,宁愿与伙伴反目成仇,也不肯杀她;但目前她也只有他可以依靠了。
她的命就掌握在他手中!
黎心颖蓦然意识到这一点,感觉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
和冷月默然对视了半晌,佾祯的眼神渐渐转为凌厉。
「我不想的,你明白。」说完之后,他向身后的众人比了一个手势——
「动手!抓活的!」
佾祯命令方下,冷月先发制人朝他们虚开数枪,趁着混乱,拉着黎心颖反身冲上二楼。
因为司徒严下令要活抓,故众人并不敢开枪射击,只是快步追了上去。
冷月跑到阳台率先往下一跃,以横在下方的一根粗大树枝作为缓冲,安然落在庭院中。
「跳下来!」他对仍在阳台上的黎心颖说道。
「我不敢……会摔死的!」黎心颖畏惧地不敢行动。
「妳不跳一样没命。」他沉稳的朝她伸出了双手。「跳下来,我会接住妳的。」
看着他宽大厚实的怀抱,黎心颖恐惧的心像受到安抚似的,莫名地产生了一股勇气。
算了!跳就跳,反正她的命早已操在他手中……
如此一想,黎心颖索性闭上双眼,往下一跳——
冷月双臂稳当地承受了她的冲力和重量。
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时间,他抱着她迅速逃离现场。
「他们在那里!快追!」
在喊叫中,冷月和黎心颖往荒凉的山区奔窜。
众杀手不敢随便伤及冷月,再加上佾祯有意无意的掩护,所以追捕冷月的杀手虽然为数众多,却也莫可奈何。
此时黎心颖被冷月拖着,只知道不停地跑,跑到双腿失去了感觉,连细嫩的小腿被刺藤划开了一条血口,也浑然不觉。
日渐黄昏,背后的追声渐远,黎心颖也渐渐支持不住。
「等……等一下、我跑不动了。」她口干舌燥,喉咙里宛如有一把火在燃烧,且气喘不休。
幸亏冷月拖着她一只手臂,不然此刻她整个人一定已经瘫倒在地上了。
冷月回头看她,这才发现她右腿小腿肚上,有一条不小的伤口,鲜血还涔涔地滴着。
他扯下自己的袖子,蹲在她伤口上方紧紧打上一个结,暂时止血。
「对不起……我真的跑不动了……」她摇着头说,挥汗如雨。
冷月没有说什么,打横抱起她,继续在荒野间穿梭。
夕阳已经落下,一弯下弦月在黑夜露脸,山里的温度开始慢慢下降。
冷月找到一所废弃的防空洞,作为暂时藏匿的地点。
他靠着墙将黎心颖放置到地面,并脱下外套被在她身上。
「今天我们大概没办法离开这,明天一早再想办法逃脱。」说着,便在离她不远处坐下。
黎心颖没有说话,事实上她已经没有开口的力气,大量失血让她虚弱到了极点。
冷月看了她苍白的脸一眼,过来打开那个结,让血液循环畅通。
「妳伤得不轻,但我想不会有事的。」他淡淡地说,算是安慰。
过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开口,四周一片静默。
离防空洞不远处,佾祯悄悄来到。
他看了一眼一路迤逦到防空洞附近的点点血迹,神情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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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凉的防空洞到了深夜,温度奇低。
失血过多的黎心颖进入了昏迷状态,身子不由自主的缩成一团、不断发抖。
失血导致体温降低,要是让她持续失温,大概不到天亮她就没命了……冷月望着她的绿眸沉黯。
像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冷月脱掉彼此身上的衣物,将黎心颖抱在自己怀中。
这样他的体热可以维持她身上的温度;虽然不得已,也是为了她的生命着想。
抱着黎心颖,冷月心中渐渐浮上一些困惑——
为何要为她做到这样的地步?为了她,不惜叛离自己待了将近二十年的组织?
为了什么?她有什么地方值得他这样做?
脱离「阎组」,几年前他也曾经动过这样的念头,但那是为了白雨苹;如今又是什么原因让他毅然决然地走出这一步?难道只是因为她那张和白雨苹相似的脸孔吗?
他承认第一次见到黎心颖时,之所以不取她的性命,是因为受到她那张脸的震撼,一时下不了手;但后来他不惜囚禁她,如今又为了她背叛组织,原因似乎不再仅止于她长得像白雨苹了。
他对白雨苹早已没有感觉,就算是脸孔和白雨苹一模一样的女子,又与他何干?他顶多只是无法亲自动手杀她而已,又何必千方百计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这个问题,又是无解。
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没有用,走一步算一步吧!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怀中的黎心颖无意识地动了一动,冷月不自觉更抱紧了她。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
无论如何,明天一定得让她就医。
她不能有事,不然他做到这样的地步,岂不白费?他一定会让她好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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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冷月抱着昏迷的黎心颖下山,和司徒汧取得联系。
司徒汧一接到他的电话,立刻开车来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我已经从佾祯口中听说你的事了,我真的没想到……」司徒汧望着立在晨曦中、一夜无眠的冷月,神情复杂异常。「算了,先上车再说吧!你手里抱着的那个人,看起来情况相当严重。」
她载着他们,驱车到医院。
虽然黎心颖受伤的伤口颇大,但幸好没有大碍,只是流血过多,需要输血和打点滴。
冷月和司徒汧在急诊室外等候。
「妳出来,罗晔知道吗?」他问。
罗晔是司徒汧的丈夫,和冷月称不上熟,但也不陌生。
「他知道我来见你,这不重要……」她看着他,「为什么事情会成变这样?」
冷月没有回答,司徒汧也不再逼问。
「惹毛了司徒严,你今后作何打算?」这是她比较关心的事。
「总会有路走的。」这他倒不担心。
「我知道。但司徒严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有把握躲避得了『阎组』的追杀吗?」
「不必为我担心。」他淡淡的说。
「我不担心你,只是,现在你身边多了一个人,她怎么办?」
冷月沉默了。
如果只是他自己一个,他确定司徒严威胁不了他;但他能保证跟在他身边的黎心颖,也能安然无恙吗?
「跟我回去,我来照顾她。」
「我不能连累妳。」
「当初你也帮过我。」司徒汧坚定地说。「我知道你不接受他人帮忙,但我也不想欠人人情。」
不想拒绝司徒汧的好意,冷月答应了她的安排。
黎心颖在医院休养两天之后,到罗家暂住。
罗晔因为要处理公司事务;冷月也有他自己的事要做,所以日间屋里头只有司徒汧和黎心颖两个人。
黎心颖出院那天,司徒汧才看到她的长相,终于明白为什么冷月会不惜背叛组织,将她救出来。
司徒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衷心希望,冷月这次是真的找到了生命中为了他存在的那个人。
她乐见其成,却无意插手;每天只是和黎心颖闲话家常,其它的一字不提。
「这么说,妳的亲人都不在了?」
一日,她们聊到黎心颖的家庭状况。
「嗯,我唯一的亲人、舅舅一家子,在那次事件都已经……」说到这里,黎心颖美丽的大眼睛又忍不住地充满泪水。
司徒汧听了,神情有些黯然。
「司徒姊,妳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杀我舅舅全家吗?」她很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这……我不清楚。」她脱离「阎组」已经很久了,虽然偶尔还跟佾祯等人有联系,但关于组织的事她一律不过问。
看着黎心颖哭红的双眼,她只觉得哀伤。
「我想,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除非妳有能力报仇。在那之前,妳先想开点吧。」司徒汧说着,递给她一盒面纸。
虽然眼前这女孩长得确实很像白雨苹,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她总觉得黎心颖漂亮多了。
她对白雨苹那女人……没什么好感。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觉得黎心颖比较适合冷月;不过,这只是她自己的感觉罢了。
不过,她真的觉得黎心颖很美,如果只是被当成白雨苹的替身,那就太可惜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哭……但……」黎心颖哽咽地说,带泪的眼眸显得彷徨无依。「每次一想到只剩下我一个人,就觉得很难过……」
司徒汧眼神一黯。
她也曾经这样悲伤过。觉得反正世上只剩下她孤伶伶的一个人,活着也好、死了也罢,什么都无所谓了。
可是后来,她遇到罗晔,一个替她灰暗的人生带来新希望的人——
从那时候开始,她相信在每一个人的生命中,总会有另一个人为他而存在。
她很幸运地找到了,但其它人呢?冷月呢?心颖呢?
他们也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冷月是个很好的人。」司徒汧突然说了这句话。
黎心颖愣了一下。
她不明白为什么司徒姊突然提起他,但一提到冷月,她就不能保持沉默。
「可是他是杀手。」她直觉地说。
虽然她知道冷月对她很好,她之所以能活到今天,也是拜他所赐;但她忘不了……那天杀害她舅舅全家的那群杀手,就是由他所领导……
司徒汧点点头。黎心颖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
「我也是杀手。」她说。
「可是妳现在不是了呀!」
「冷月也不是了。」司徒汧微微一笑。「为什么妳还要记得他曾经是杀手的身分呢?」
「我……」
「妳恨冷月吗?」
「我不知道。」黎心颖坦率地摇摇头。
她真的不知道该不该恨。
不该恨吧,可是害死她舅舅全家,冷月也有责任;该恨吧,可是她知道他也是身不由己。
怎么办呢?
司徒汧看得出黎心颖眼里的矛盾,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别想太多,顺从自己的感觉吧。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本来就很难说得清楚。」她说着,站起身来。「我该去准备晚餐了。」
黎心颖也连忙跟着站起来,「我帮妳!」
虽然她现在还搞不清楚对冷月的感觉,但她确定自己是真的很喜欢眼前这位司徒姊;尽管她话不多,甚至还有一点冷漠,可是确实是个好人。
也许,他们虽然都来自黑暗组织,但本性并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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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冷月伫立在阳台上。
没有月亮的夜晚感觉特别幽暗,漠然站立的冷月看起来像是一片阴影。
他在想什么?
黎心颖端着一杯司徒汧刚泡好的咖啡,出现在他背后。
她迟疑了一下,跨出脚步走向前去。
「你的咖啡,要喝吗?」她不确定的问了句,显示她心中的陌生和不安。
她毕竟和他不熟啊!虽然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但老实说,她还是有点畏惧他。
「谢谢。」冷月淡然地说,却没有伸手接过杯子。
黎心颖回身将咖啡杯放在落地窗旁的小茶几上,人却倚着窗户出神。
冷月感觉她的存在,略回头看着她。
她为何还不走?
「有事吗?」他看到她的脸写着迷惑。
「谢谢你。」她说。
「谢什么?」
「你救了我一命。」
撇去他是杀害她舅舅全家的凶手不谈,她是该感激他的。
他为了袒护她,不惜背叛自己的组织,落到连自己也被追杀的下场。
这份恩情对她来说非比寻常,也许不是只说一声谢谢,就可以抹煞的;但除了说句「谢谢」,她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冷月沉默了一下,转过头去,回到她出现之前的状态。
「别谢我,也许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妳。」
他的话语让黎心颖陷入更深的困惑。
他救了她,却不是为了她?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救我?我们非亲非故……」
她有一种感觉,自从她回国之后,一切都变得莫名其妙了。她到现在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妳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好好活着,那就够了。」他什么也不想多说。
「我好好活着,那你呢?你不当杀手,以后要做什么?」
关于冷月的未来,她真的很认真地替他烦恼过。她总觉得是自己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
冷月转过来,背靠着身后的栏杆。
「这似乎还不需要妳来操心吧?」
他觉得有些好笑——她现在不也是自身难保,还要替他担忧?省省吧!
「那妳呢?今后有什么打算?」
想起这个问题,黎心颖的神情又显得茫然。
「我也不知道。刚回到台湾就遇到这样的事,舅舅他们都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还可以投靠谁?」她垂下头,沉默了许久。「不过,我想,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我可能会先找份工作,想办法养活自己,其它的,没想那么多。」
她以前在美国攻读贸易,英语、日语也都有一定的水准,可能到外商公司谋职。
这些只是她的初步构想,一切都还不确定……
「可是万一我逃不过他们的追杀,那就什么都不必想了。」黎心颖有点苦笑地说。
「他们杀不了妳的,有我在。」
「你能保护我一辈子吗?」黎心颖直觉地问。
话一出口之后,她才惊觉自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她怎么能希望一个陌生男子保护她一辈子呢?何况,他还是杀害她舅舅全家的凶手,就算他会保护她一辈子,她能接受吗?
思及此,黎心颖蓦然一阵悲戚,别过头去。「对不起,你当我没问。」
她多希望他们之间的仇恨不曾存在。如果当日率领杀手屠杀她舅舅家的人不是冷月,也许她就能更坦然地面对他、面对自己吧!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发现自己竟然对冷月产生好感,她会不由自主地想关心他的一切,就像他关心她一样。然而,这怎么可以呢?
冷月虽然是她的救命恩人,但她舅舅一家被杀灭,他也脱离不了关系,她怎么能忘记?
如果能够不记仇恨、更坦然地面对他……黎心颖抬头看了冷月一眼,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我想睡了,再见。你也早点休息吧。」顿时觉得有些尴尬,黎心颖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
一辈子?
冷月幽深的绿眸沉凝在她离去的方向。
从他拉着她的手逃离「阎组」追杀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要放手。
他救她,却不是为了她……
也许吧,也许他是为了他自己。
他总觉得,心里有一个空洞,曾经失去的落寞像影子一样跟随着他。过了这些年,他的心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情绪叫作失落。
失去了太多,令他再也不想拥有什么。活着,是为了让更多没有意义的过客,在他生命穿梭。
可是,她出现了。
在他眼中,她不像其它人,只是一张没有颜色的脸谱,而是以清晰、深刻的脸孔侵入他的心。
不懂为什么她对他面言如此不同,但他知道,他不愿放手。
她再也没有自由了,因为——他已将她纳入心中。
第四章
一日,司徒汧接到一通意想不到的电话。
当时她和冷月、罗晔等四人都坐在厅中。见到她在接起电话那一刻,倏地转暗的神情,大家都意识到事情不寻常。
「如果我不照做呢?」
大厅异常安静,空气中只听得到司徒汧的声音。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冷冷地说道:「你以为你威胁得了我?」
那漠然的语调、冰冷的神情,是罗晔好几年不曾再见到的。
罗晔看着司徒汧,突然感到一丝不安。他下意识抱紧了她。
他很明白司徒汧的个性。当她神情变冷的时候,表示她的心更冷,冷到要冰封了自己。
过了片刻,司徒汧慢慢地挂上电话。
「司徒严?」冷月问道,一切了然于心。
司徒汧点点头。
「看来我不应该再打扰你们了。」
司徒严一定是知道了他在司徒汧这里,所以先打通电话过来警告她。
「你以为我怕他吗?」她不以为然地说。
她说了要袒护冷月,就一定会护到底。就算失去生命,她也在所不惜。
这是她的道义。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只是……何必呢?」
他自己的事自己了结,没必要拖累别人。
「我相信你们继续留在这里,不会有问题的。」罗晔说道。
司徒汧的朋友,也就是他的朋友,他有责任保护他们。
「罗晔,我明白你的好意,不过,心领了。」冷月冷静如常地说。「我当初来这里,就没有打算要打扰你们太久,现在该走了。」
「冷月,你……」
司徒汧本想说些什么,却被冷月以眼神阻止。
「不用说了,妳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听他这么说,司徒汧不得不沉默了。
「心颖怎么办?」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一个人照顾她不方便,让她留在这里,我们保护得了她。」
让冷月一个人走,她不担心;她只担心黎心颖会成为他的负累,那倒不如让她来照顾她。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冷月还没回答,黎心颖很快地说道。
她不要一个人被留在这里,虽然司徒汧他们对她很好……
「妳的意思是?」司徒汧不解地看着她。
「我要跟他一起走。」她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并不想离开冷月。
司徒汧望了她一会儿,知道自己不好再说些什么。
要怎么做,是她的自由,也许让她跟着冷月也好。
「随你们吧。有什么需要记得联络我。」最后一句话是对冷月说的。
冷月点点头。
一直沉默少言的罗晔,此时悄悄握紧了司徒汧的手,似乎在告诉她: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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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带着黎心颖来到他众多住所的其中之一。
一向行踪如谜的他,光在台北县市,就有十多个落脚的地方,这个住所是他曾经住过最久的。
那是一栋仿欧式庭园建筑的豪宅,坐落在僻静的山区一角。
人迹罕至的山区、久无人居的豪宅,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有些寥落。
「为什么你总喜欢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车子停在灰色铁门前,黎心颖好奇地问。
「这种地方有什么不好?」冷月不以为然,将车开进庭院中。
「是没什么不好。」
回想从前她住在舅舅家,也是山中的一栋老房子;那时候她也生活得很开心,很喜欢住在那里。
但不知道是不是人长大了、胆子变小了,她对于这种山区的住宅,感到有些害怕。
车子顺着车道开进庭院,她看看四周的花草树木,已是一片荒凉——
长得杂七杂八的龙柏树、败坏零落的百合花丛,及遍地的杂草和蒲公英,看得出来,这栋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好冷落……
黎心颖不自觉的转头看看冷月。
还好有他在身边,不然只有她一个人,她一定会尖叫的。她想。
冷月拿钥匙开了门。
门一开,只见客厅一室灰尘,如同过去的时光在无声中静定着。
「你……你是多久没回来了呀?」
黎心颖看着房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下有得打扫了。
冷月没有回答,径自走了进来。
多久没回来了?
这是他从前和白雨苹一起生活过的地方。自从白雨苹嫁人豪门,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没有人想得到他会回到这里——一个埋葬回忆的地方;就连他自己,也没想过。
黎心颖见他似乎在沉思,便四处随意打量。
忽然一个东西吸引注她的目光;她不加思索地朝那个东西走过去。
那是一个放在小茶几上的花瓶,整个瓶身是纯白色,散发着如玉一般剔透晶莹的光泽。
虽然外表蒙了一层灰尘,还是显得那样的美。
她伸手将那花瓶拿了起来,一边擦拭,一边对冷月说道:「好漂亮的花瓶。是你的吗?」
冷月闻言将目光投射过来。当他眸光接触到那个花瓶的时候,不由得微微一愣。
那是从前白雨苹最喜欢的东西,也是这个偌大的房子唯一剩下来属于她的东西。
他不知道当初留下那个花瓶做什么,大概是忘了丢吧;而如今出现在这里,真是显得多余。
冷月走过来,接过那个花瓶。
「不是,这不是我的……」一语未了,他慢慢地松开手。
「锵」的一声,那玉一般的花瓶碎裂一地。
黎心颖怔了一下,「你干嘛把它摔坏?好可惜唷,那么漂亮的花瓶。」她当然无从得知那花瓶的来历,心中只觉得惋惜。
「因为它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冷月淡然地说。「好了,妳自己去选一个房间吧。」
「……喔。」
就算没有存在的必要,为什么要刻意打破呢?黎心颖心中仍存着困惑,但没有多想。
她在一楼找不到合意的房间,便上楼去了。
*********************************************
山区的夜,寂静得骇人。
黎心颖躺在床上,两只大睛在黑暗中睁得发亮。
她睡不着。
虽然今天她用掉一整天的时间,把这久没人住的大宅清扫干净,整个人已经精疲力尽,但现在躺在床上,她反而睡不着。
大概是因为刚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所以难以入睡吧。
翻来覆去到两点多,黎心颖决定还是起来走走。
她光着脚走在二楼的走道上,像一只猫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经过冷月房间的时候,她发现他房里的灯还亮着。
看到他还没睡,黎心颖心里突然觉得有点高兴。
正想伸手敲门,转念一想,觉得有些不妥,还是把手伸回来。
黎心颖迟疑地在走道上绕了几趟,正打算转身下楼时,冷月的房门突然开了。
「有事?」冷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没、没事啊。」他的突然出现,让黎心颖有些措手不及的慌乱。
「是吗?深夜不睡,在我门外走来走去?」
他早就听到她的脚步声,只是不动声色,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我……那个……」
「如果有话,就进来说吧。」冷月没什么耐心听她在原地支支吾吾,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黎心颖见状,便跟着他进房。
只见大床上散放着一些枪械的零件,冷月回到床沿坐着,继续刚才的擦拭动作。
她就在一旁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只是睡不着而已。」
「哦。」冷月头也不抬地应声,专心自己的事。
黎心颖很想聊些什么,她不喜欢太安静;但冷月的过分沉默,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想到一个话题:「我们……要这样躲到什么时候?」
这也是她很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冷月停下手边的动作。
「不知道。」他抬头看她。「组织会追杀我到何时,我也不确定。也许,到死为止吧。」
「我们会死吗?」听他这么说,她觉得好恐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没命。
「不会。」
「为什么你这么有自信?」
冷月没有回答她,低着头专心地将那些零件组装起来。
「你一点都不怕吗?可是我觉得很害怕。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我在,没有人伤得了妳。」
黎心颖不明白他哪来的信心,但不知为什么,听他这么说,她安心了不少。虽然此刻看不见他的表情,然而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相信一个人过。
只要一直跟着他,她就不会有事了,是吗?但她能跟着他到什么时候呢?
会不会,总有一天也是要离开?
这是她心中一个更深的困惑,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她又转移了话题,问了一件她一直很想知道的事——
「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杀害我舅舅全家?」
她说「你们」,自然是将冷月包括在内了。
经过这段时日的思考,她虽然明白冷月当日只是奉命行事,而且也并未亲手杀害她的舅舅,可是众杀手既是由他负责领导,他也难辞其咎。
冷月是她的救命恩人,这阵子以来他们又生死与共,她实在不愿去恨他;但要她忘了舅舅一家的血海深仇,她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妳还是非知道不可吗?」
黎心颖连忙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之是道上恩怨。」这些琐事,他原本是不屑提,但见黎心颖一直追问,他不想瞒她。
「高文龙一向是为某个帮派走私毒品、从中谋取暴利;前阵子高文龙所负责一批数量相当大的毒品,在运到台湾之前失踪,对该帮派造成严重损失。
他们怀疑高文龙黑吃黑,逼他在一定的期限内将那批毒品交出,高文龙没办到,所以该帮派委托司徒严,将他全家杀了。」
黎心颖听着,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等待冷月说完,她早已泣不成声。
原来她舅舅全家就因为这样,在一夕之间全被杀了!
真不值得……可是她又能怪谁?她舅舅走私毒品害人,本来就是不对的行为啊!
她心中又愧又悲,一时百感交集。
「妳不知道妳舅舅一直从事毒品走私?」
黎心颖含泪摇头,「我小时候只知道舅舅是混帮派的,我不知道他还走私毒品……」
对她那么好的舅舅,原来一直在做这样损人利己的行业;如果她早点知道,一定会劝谏他,她宁可不要出国念书,也不希望舅舅靠这样的手段来牟利栽培她!
她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一点用处都没有……
本来只是呜咽哭泣,后来越想心里越难过,黎心颖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冷月一向不懂得安慰人,见她哭得伤心,虽然很想出言劝慰,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别哭了,事情都已经过去,哭也无法挽回。」许久之后,他只想得到这么说。
「你说,我舅舅是死有余辜吗?」她突然抬起泪眼,问道。
冷月没有回答。这种问题,他不愿意、也不能下判断。
世间险恶、人心诡谲,是非善恶又有谁能够肯定分辨?不仅黎心颖困惑,连冷月也对此感到茫然。
黎心颖不再开口,径自抱头低低地哭泣。
这一夜,她无眠,他也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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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龙一家命案发生之后,一直找不到凶手;后事由高文龙的岳父岳母暂时料理。
黎心颖打听出他们的永眠之处,就拜托冷月带她去祭拜。
冷月没有说什么就答应了,虽然明知道这时候在外头走动,对他俩都有危险,但还是开车带她前往。
抱着一束白菊花,黎心颖蹲在墓碑前痛哭了许久。
低低的呜咽声回荡在冷清的墓园,特别有一种令人戚然的心酸之感。
冷月静静地倚立在一旁,眼望四周,一声不响。
不知过了多久,黎心颖哭到声音都快没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该走了。」冷月说道。
黎心颖抬起头来看着冷月,湿濡的眼睑红肿着。
「该走了。」他重复一次。
她再哭下去,也于事无补,只是徒增伤悲罢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悲伤痛哭的样子,竟让他隐隐有些自责。
黎心颖顺从地站起身来,却因为蹲了太久、两脚麻痹,连站都站不稳。
冷月伸手扶住她。
靠着冷月的搀扶,她才有办法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墓园。
刚踏出墓园门口,一条颀长的身影蓦然挡住他们的去路。
「佾祯。」冷月看见他出现,丝毫不觉讶异,似乎早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下意识将黎心颖护在身后。
「我早想到你们会到这里来。」
「看你的样子,有话要跟我说吧。」冷月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
佾祯点点头。
他本来就不想出手伤害冷月,虽然司徒严一直给他压力。
「你知道司徒严把追杀你们的责任,丢在我身上吧?」
「我知道。」
佾祯的能力不在他之下,司徒严也清楚,整个组织里就只有佾祯足以对他构成威胁,所以由他下手,是必然的。
只是,佾祯会不会真的对他动手,那倒是一个问题。
佾祯笑了一笑,「严老大概太高估我了,以为凭我,杀得了你吗?」
「那是因为司徒严一向最信任你。而且,你动手也不见得杀不了我。」
「是吗?」佾祯仍只是笑。
「要不要试试?」
他摇摇头。「要就来真的。只不过,你知道我不会对你痛下杀手的。」
他们虽然称不上什么兄弟死党,平常也极少联络;但在两人之间,却存在着一种他人所没有的惺惺相惜。
可以说,他欣赏冷月,不允许自己对他下手。
在上一次的围捕行动中,他率领着众多菁英杀手,不见得无法生擒冷月,但他总是处处对他留情。
这一点冷月心里也很明白。
「这样你对司徒严无法交代,他知道之后,一样不会放过你。」
他不想跟佾祯对上,但也不愿让他为难。
「我只对自己交代。」佾祯微低下头,浅浅一笑。
「司徒严那边,我会尽量拖延;我不动手,他大概也拿你没办法。不过,事情不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日后司徒严会采取什么行动,我也不清楚。你自己小心。」
冷月点点头。
默默缩在冷月身后的黎心颖,这时才露出脸来看了佾祯一下。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和冷月有什么交情,不过感觉起来他好象也不是个坏人……
佾祯当然也看到自冷月背后探出头来的黎心颖了,他微微愣了一下。
还以为看到「她」了……
她们是什么关系?
在那一瞬间,佾祯脑海浮现一张几乎和眼前那名女子,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他记忆中的那张容颜,显然成熟美艳许多。
他有点好奇那名女子的来历,但却无意多管——反正不干他的事。
只是……那名女子的出现,对冷月来说意义可大了吧!
佾祯兴味地一笑,向黎心颖说道:「很高兴见到妳,后会有期。」
他含义深长的说完之后,转身离去。
冷月转身扶着黎心颖,「回家吧。」
黎心颖自然地握紧他的手,一起走向停车的地方。
第五章
黎心颖跟冷月一起生活在那位处偏远的地方,转眼已经几个月了。
一方面由于佾祯的暗中袒护,一方面也因为他们住的地方确实偏僻,所以这几个月来都没有再受到来自「阎组」的攻击。
平稳的日子让黎心颖渐渐安于现状,生命不再遭受威胁,痛失亲人的哀伤也慢慢离她远去。她开始习惯和冷月生活在一起的日子。
白天闲居在家,她就做做家事、修修花木。因为有她细心的整理照顾,这栋豪宅总是一尘不染,花园里的花卉树木也整齐茂盛许多。
她似乎变成了这栋宅子的女主人似的,冷月的衣服是她清洗的,三餐也由她来打理。
冷月眼见这样的情况,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但也没拒绝她所做的一切。
一日,冷月陪着黎心颖去超市采买食材。
一回到家,黎心颖就钻到厨房,开始准备他们的晚餐。
她很喜欢做菜。因为自己一个人待在美国念了几年书,已经很习惯下厨了,还可以说是厨艺一把罩。
她在做饭的时候,冷月就坐在客厅看报纸。
忙了许久,她做了几道她的拿手菜——三色蛋、青椒羊肉、醉鸡、焗烤白菜、咕咾肉等等。虽然不多,但以两个人的分量来说,已经算是很丰盛了,何况她都是专挑她认为冷月会喜欢的料理。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她认为冷月是一个个性很内敛的人,好恶都不会表现出来——至少让人察觉不到。
但她觉得他的喜恶还是有迹可寻的。以吃饭这件事来说,她发现只要是他喜欢的菜肴,他就会多吃一些;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已经知道他喜欢什么菜色了。
将这些菜肴摆上餐桌,她一面走出厨房,一面解下围裙。
「吃饭了。」
冷月朝她点一点头,放下报纸,随她走到饭厅。
吃饭的时候,彼此都是很安静的。
她觉得自己和冷月并没有很多话好讲,但两个人都沉默的时候,感觉也不会特别沉闷,反而有一种很祥宁的感觉。
她已经很习惯安静地待在他身边。虽然,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可以过多久。
他们毕竟非亲非故,彼此之间又存在着一段难以厘清的恩怨;纵使他不开口赶她走,她知道自己终有一天还是要离开的。
那时,就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黎心颖的神情不觉黯然了下来。
「怎么了?」
连她都没发现自己神情改变,冷月却察觉到她的情绪转换。
「呃?没什么呀。」
「是吗?」冷月低头继续吃的饭。「有问题就说,闷着不见得会比较好。」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一想到这些事,心情就很乱。
凝思了片刻,她慢慢地说:「我在想什么时候该走的事。」
「走?」
「嗯,我们非亲非故,我总不能一直住在你这里。」
「为什么不行?」他头也不抬地说。
「没理由。」他的回答让她困惑。
为什么他回答得如此理所当然?
「妳不是一直觉得我害死妳舅舅一家?」
黎心颖闻言,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
刚开始的时候,她是很恨他没错,毕竟是他带领那些杀手杀害她舅舅全家。但从他为了她和组织反目成仇之后,她就渐渐不再那样想了。
她想通了,虽然当初那些杀害她舅舅一家的杀手,是由冷月负责带去,但他毕竟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是出于自愿;何况,她舅舅从事非法行业,长年下来或许也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如今落得那样的下场,她能说什么?
当然并不是说冷月没错,可是,他虽间接杀害她的亲人,但却也是她的救命恩人;他为了保护非亲非故的她,不惜背叛组织、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反过来想,或许还该说是她连累了他吧!
虽然她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救她,但她想,她是没办法恨他的……
也许,她心里早已不怪他了。
冷月吃完了饭,放下碗。
「安心住下吧。只要我活着一天,妳就不用离开这里。」他站起身来,径自离开饭厅。
什么意思呢?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望着他上楼的背影,黎心颖越来越觉得迷惑。但她只知道,在这世上,她除了冷月之外,再也别无依靠了。
如果离开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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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天色阴沉的雨天,这栋位处偏僻的宅邸,突然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一直都是沉默着的电铃,在第一次响起的那一刻,黎心颖正和冷月坐在书房里各自看着自己的书。
她听到电铃声,像被雷吓到一样,望着冷月呆了半晌。
冷月一时也想不到是谁,正思忖着要不要去开门。
黎心颖愣了几分钟,突然脑中浮现一个人影——
「司徒姊!一定是她来找我们了。」
因为冷月对她说过,只有司徒汧知道他们的行踪,所以她直觉就想到她。
几个月不见,她很想念从前住在司徒汧那里的生活,她好想再跟司徒姊说说话;一想到可能是她来了,她立刻起身下楼去开门。
冷月没有阻止她,但却直觉的跟在她身后。
会是司徒汧吗?他感觉不是……但又会是谁?
黎心颖冒着小雨冲过庭院去开大门。
大门一打开,她不由得愣住了——
眼前是一张和她极为相似的脸,她好象有一种照镜子的感觉。
「妳是?!」
对方看到黎心颖,也是大吃一惊。
冷月随后走到,他的眼神在接触到来者的那一刻,瞬间转为冰冷——
一种不自觉的冷意。
「白雨苹?」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原以为今生不会再见到她……
一个早已走出他生命的女子。
白雨苹抬头越过黎心颖,直望着冷月,眼神有些激动。
「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就知道有朝一日,你还是会回到这里来的!」
「有什么事吗?」冷月的情感显然没有对方那样的激动,他只是淡淡的、平静的。
他的反应让白雨苹有些失落。
「我可以进去坐坐吗?」她勉强笑道。
黎心颖转头看看冷月,见他点头,她才侧身让对方进来。
白雨苹走进庭院,向四周一望。
「离开了几年,这里好象跟以前有些不同了。变得好整齐,也多了很多花,是你整理的吗?」
那些花自然都是黎心颖种的,她闲来无事就会拜托冷月带她去花市买些球根种苗,天天弄这些花花草草。
听白雨苹这样问,她也没有回答。只是走在她身后,猜想着白雨苹的身分,和她与冷月的关系。
为什么她和她长得这么相像呢?她记得爸妈只有她一个女儿,她应该没有其它姊妹才是。
听她和冷月说话的语气,似乎曾经关系匪浅……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进大厅之后,走在最后面的黎心颖随手关上门。
「妳先上去。」冷月对她说道,显然他和那名女子的谈话内容,是她不能干涉的。
黎心颖点点头,又好奇地看了白雨苹一眼,才带着满怀的疑惑转身上楼。
「那位女孩是什么人?我刚见到她的时候,吓了一跳。」白雨苹一边说,一边在客厅沙发坐下来。「如果不是确定我没有其它手足,我还真会以为那是我妹妹,跟我长得真像。」
冷月在她的对角方向坐下,不着痕迹地带出一种疏离感。
「妳来找我,有什么事?」他径自问,没有理会她的困惑。
「还是这么冷漠?」白雨苹露出一脸莫可奈何的苦笑,摇摇头。「这么多年了,依旧不能原谅我吗?」
「没有所谓原谅不原谅,妳不用想太多。」
「是吗?但以前你不是这样对我。」
「人是会变的。好了,妳有什么事?」过去的是非对错,他不想再谈。
白雨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却迟疑了一下,欲语又止。
冷月也没有催促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她对面,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她。
这时他才稍微看清楚她的模样。
人是会变的,真的。她也变了,而且变得出乎他意料之外——不论是当初的她,还是眼前的她。
从前一头微鬈的长发,现在已削得短短的,柔顺地覆盖着她小巧的头颅。细致柔美的容貌仍如从前,只是眼里的神情早已变了样——
褪去了当年的稚气和柔弱,如今充满她眼里的,是一种属于贵妇的世故和成熟。
静静地望着她,冷月冷眼低垂,无意间想起另一张五官相似、但神情完全不同的脸孔。
眼前这个女子,是他曾经深深爱过的;然而,为什么现在却感觉这样的陌生?彷佛他不曾爱过她。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白雨苹他丝毫没有感觉,反而想起了黎心颖……
正当冷月沉思的时候,白雨苹已经想好该如何开口说明来意了。
「我很抱歉;实不相瞒,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大概是心里存有一些歉疚吧,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她竭力想保持正常的情绪,但微微颤抖的语音,还是泄漏了她内心的不安。
冷月没有开口,一贯淡漠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我……我先生在几个月前已经过世了。」她说着,眼眶微微泛红。
他没有听说。
自从她嫁入豪门之后,他就不曾再留意任何有关她的事。
听她这么一说,他这才注意到她过分素净的衣着打扮——
一身墨黑色的连身套装,脸孔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脂粉。
「他不知在商场上得罪了什么人,还是怎么样,几个月前在街上被暗杀了,现在凶手还找不到。」
「然后呢?」冷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妳想拜托我什么?」
「我不敢求你替我先生报仇,我只希望你能保护我儿子的安全!」
「妳儿子?」
「是的,我先生过世之后,对方寄了一封恐吓书,扬言连我们的儿子也不放过,我先生已经不在了,我不能再失去儿子!」
冷月沉默了片刻,说道:「以你们的财力,何不请保镳来保护他的安全?这种事,不需要找我。」
「保镳是请了,可是我不相信他们。」白雨苹很快地说。「我不放心将儿子让他们保护,我担心会有闪失。」
冷月不置可否,没有答言。
「你知道,我……」迟疑了一会儿,她真诚地说道:「我只相信你。」
虽然她后来因为家人的逼迫,不得不离开冷月嫁入豪门,但在她内心深处,最信任的男人还是冷月。
她相信这世上只有他能够保护她唯一的儿子。
她只相信他?冷月绿眸微闭,心里只觉得好笑。
「没必要那么相信我,我并不能确保妳儿子的安全。」
「不管你怎么说,我信任你!」她定定地看着冷月。
「那又如何?」冷月抬眼和她相视,「我不见得会帮妳。」
他和白雨苹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又怎么会帮她?
白雨苹也明白,从前是她背叛了冷月,现在又有什么脸回来求他相助呢?可是为了她的儿子,她可以不顾尊严,只希望可以求得冷月的庇护。
「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帮忙,但我是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求求你!只有你可以救我儿子。」
白雨苹态度恳切,冷月却是冷眼看着她。
「妳,太高估我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不打算再和她多说。
「妳自己离开吧,不送了。」
看着冷月转身踏上楼梯,白雨苹心里既急又乱。
「冷月!就算我跪下来求你,你也不理我吗?」
听她这么说,冷月不觉回过头来。
只见白雨苹真的双膝着地、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妳……」冷月心里感到非常讶异——
从前那样高傲的白雨苹,居然跪下来求他?
「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不敢求你原谅我,但……请你念在过去的情分,帮我好吗?你要我怎样我都可以答应你,只求你保护我儿子!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他,那比让我死了还痛苦!」白雨苹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冷月望着她,绿眸闪过一丝淡淡的复杂情绪。
「起来吧。」半晌之后,他慢慢地说。
「你答应我了吗?」白雨苹睁着一双带泪的美眸直望着他。
「把他带过来。他在这栋宅邸之外的安危,我不保证。」
「你答应了?谢谢你、谢谢你!」
不理会频频道谢、内心充满感激的白雨苹,冷月径自上楼。
为什么会答应她的要求呢?明明已经不想再和她有所来往……
大概是不想看见他曾经爱过的人,在他眼前变得那般落魄不堪吧!
果然,人生中最美的也只有回忆……
见冷月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白雨苹连忙爬起来,赶回家收拾她和儿子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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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还要帮助那个女人呢?」
隔天司徒汧真的来看冷月和黎心颖;从冷月口中听到白雨苹来求助之事,她显得有些不悦。
黎心颖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谈话,有些似懂非懂。
她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晓得几天后,那天来拜访的那个妇人会和她儿子一起搬来这里住。
「她跪下来求我。妳说我能拒绝吗?」冷月不以为意地说。
「如果是我就不理她。」司徒汧冷哼道。
「相识一场,没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对你的吗?那个女人背叛了你。」司徒汧冷冷地说。
「事情过了就算了。」过去的事,他无意计较太多。
「冷月!」她真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就是一个不值得理的女人。
「妳们坐坐,我先回房间。」冷月不想多说,起身上楼。
司徒汧虽然还想发点牢骚,却也只能看着他的身影干瞪眼。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低声嘀咕道。
司徒汧的个性和冷月有些相似,都是属于内敛深沉型;但不同的是,司徒汧爱恨分明,恩怨也记得很清楚。
冷月和白雨苹之间的事情虽然与她无关,但白雨苹给她的印象和感觉很差,她就怎么样都看不顺眼。
她不知道为什么冷月还肯帮白雨苹、更想不通为什么那个女人还有脸回来求冷月。
真是越想越有气!
「司徒姊,为什么妳这么生气?」黎心颖看司徒汧脸上有些怒气,不禁好奇地问道。
虽然突然有另一个女子搬进来跟他们一起住,她难免觉得有些不习惯,但也还没有生气的必要吧?
何况那个女子是搬来跟她和冷月生活,又不是搬去和司徒姊住在一起。
「妳知道白雨苹是谁吗?」司徒汧转过头来和黎心颖说话。
「我知道,是那个长得和我很像的女子。」
那天那个女子走了之后,她问过冷月,冷月告诉她那个妇人的名字,并且说她要搬进来的事。
司徒汧点点头。「妳见过她。但妳知不知道她和冷月之间的事情?」
「冷月没说。」她虽然很好奇,但是也不敢问;而冷月大概也不会讲。
「那我告诉妳。」
司徒汧把从前冷月和白雨苹在一起,以及后来她背叛冷月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黎心颖。
黎心颖起先一边喝茶一边静静地听,听到后来不觉愣住了。
她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和她素不相识的冷月,当初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救她;现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她突然懂了——
原来是因为她长得像冷月以前的情人!
原来就只是这个原因……
那么冷月还爱她吗?那个曾经对不起他的白雨苹?
应该是吧……她想。黎心颖默默的低着头。
「妳听了不觉得生气吗?那样的人,现在还敢回来找冷月帮忙,亏她有脸!」
在司徒汧一生中,可以让她心怀怨恨的人少之又少;白雨苹很荣幸,就是其中一个。
「可是那个白雨苹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嫁入豪门呢?也许她并不爱她先生啊!」
如果是她,就绝对不会那么做。有没有钱并不是那么重要。
「听她说,是家人逼她嫁。白雨苹的父母相当势利,当然不肯让白雨苹跟着冷月。」
「这么说起来,那位白小姐也很无奈啰。」
「少来!」司徒汧冷哼一声。「我问妳,要是今天换成是妳,妳会怎么抉择?」
「我选冷月。」黎心颖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这就对了。如果白雨苹是真心爱冷月,又怎么会嫁给别人呢?一段不真诚的爱情,怎样的借口都可以成为理由!」
所以她瞧不起白两苹。
明明是自己贪图富贵、对冷月的爱情不够坚定,还把自己的父母搬出来当挡箭牌,她这样的女人也真是够了!
黎心颖倒没有司徒汧那样气愤,她只是觉得,是白雨苹错过了自己的幸福。她不相信白雨苹后来嫁的丈夫会比冷月好。
不过,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的事情,还不知道。
不知为什么,黎心颖想着想着,居然有些不安。
她在怕什么?
「如果妳有任何问题,可以找我。冷月今后多了那一对母子负累要保护,也许顾不到妳了;要是妳愿意,可以来跟我一起住。」
司徒汧这番话,更是让黎心颖心中一惊。
冷月会因为白雨苹的关系,就不像从前那样对她了吗?
一时分不清楚心里的感觉,黎心颖勉强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谢谢妳,我看看情况再说。」
「随妳。」司徒汧也不勉强。「我该走了,妳自己小心。」
「我会的。」
送司徒汧离开之后,黎心颖回到客厅。
想起刚才司徒汧所说的话,她心里突然又浮现异样的感觉——
一种空洞、一种失落。
第六章
几天后,白雨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带着她那八岁大的儿子搬过来了。
黎心颖原本以为白雨苹会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但几天相处下来,发现她这个人其实还不错。特别是她的儿子很可爱,常常会找她玩,一点都不怕生。
「小颖姊姊,为什么妳长得这么像我妈妈?」
黎心颖蹲在花园里种小仙人掌,白雨苹的儿子商子廷也蹲到她身边来。
「这个嘛,我也想知道。」黎心颖对他笑了一笑。
以前她听说谁长得像谁、谁又像谁,总是不太相信,又不是双胞胎,哪来这么多面孔相似的人?但当她看到白雨苹之后,真的不得不承认——
她们俩还真的蛮像的。但她们应该没有血缘关系才是呀!至于她们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像,她也不知道。
「可是我觉得小颖姊姊比我妈妈漂亮一点。小颖姊姊几岁?」
「二十二。」
「我妈妈三十岁了呢,比妳老很多。」
黎心颖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笑道:「三十岁也不算很老呀,你怎么这么说你妈妈?」
三十岁……听司徒姊说,白雨苹年纪和冷月差不多,那冷月应该也是三十岁左右啰?比她大八岁呢……黎心颖默默地想。
「有什么关系,事实咩。」商子廷不以为然的说,双手也跟着在地上耙洞,帮黎心颖种仙人掌。
黎心颖看着他,觉得有些心疼,年纪还这么小的小孩子,竟然就被卷入大人的是非恩怨之中,未免太可怜。
不过,相信他一定会没事的。待在冷月身边很安全,谁也不会受到伤害。
他们一边种仙人掌,一边聊些有的没有的,不觉已经傍晚了。
黎心颖抬头看看夕阳,「好了,我们该去洗洗手啰。我还要做饭呢。」
「喔。」
商子廷先站起来,再伸出手把黎心颖拉起来。
他们洗过手之后,黎心颖连忙走到厨房。
因为有几道比较费工夫的菜,她中午已经将那些材料都准备好了,只要再处理几道手续,就可以上桌。
这几个月来,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做菜,每天都费尽心思做料理,特别是做冷月喜欢的菜。
没想到她还没进厨房,就闻到一阵饭菜香——
白雨苹围着围裙,正将一道汤品端上饭桌;饭桌上已是一大堆菜。
见状,黎心颖不禁怔了一下。
白雨苹回头看见她,笑着对她说道:「饭已经煮好了,可以吃了。」
「……喔。」她呆呆地应了一声。
为什么她会把晚饭做好了?那她准备要做的料理……
突然觉得今天中午就躲在厨房里东洗洗、西切切的自己是笨蛋。
「妳先吃,我上去叫冷月。」白雨苹亲切地说,从她身边走过。
黎心颖还怔怔地站在原地,突然有人握住她的手——
「小颖姊姊,妳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去吃饭。」商子廷不由分说,就位着她的手到饭桌前坐下。
既然饭已经做好了,她也不能说什么。黎心颖一如往常地替大家添饭、摆碗筷。
桌上的菜色异常丰盛,看来白雨苹也是费了很多心思的。但黎心颖吃着吃着,却吃不出什么滋味。
她还想着她今天中午准备要做的那些料理。
过了一会儿,白雨苹跟在冷月身后下来了。
黎心颖看了冷月一眼,没有说什么,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白雨苹就坐在冷月身旁,主动替他夹菜,又劝黎心颖多吃点,显得很是殷勤。
冷月吃了口,忽然抬头看着黎心颖。
「什么事?」黎心颖以为他要跟她说什么。
「没事。」他低头吃饭。
过了大约半分钟,冷月放下碗筷站起身来。
「怎么了,冷月?」白雨苹有些讶异他的举动。
「吃饱了。」他简单地说。
饭厅里两个女子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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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黎心颖端着一碗刚煮好的广东粥,迟疑地敲了敲冷月的房门。
门应声而开。
「什么事?」冷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看到来者是黎心颖之后,他自然地退开身子,让她进入。
「我看你晚餐吃的不多,怕你会饿,替你煮了一碗粥。」她说着,径自将那碗粥放在桌上。
冷月看了一眼那碗粥。
「谢谢。」他说。
「不、不客气。」大概是很少听见冷月口中出现这种字眼吧,黎心颖不禁觉得有些不自在。
冷月回到他的座位,拿起汤匙就吃起来。
黎心颖下意识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看着他吃。
其实她没想过冷月会吃她特别煮的消夜,当初煮的时候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现在看到他居然愿意吃,她心里很是高兴。
「做什么?」冷月一抬头,就见她一直注视着自己。
「你今天晚餐的时候,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这个疑问她一直放在心上。
冷月沉默了一下,「没有。」
「真的吗?那你为什么看了我一下?」
连他的一点小举动,她都耿耿于怀。
「今天的晚餐不是妳煮的吧?」他问。
当时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嗯,是白小姐煮的。你怎么知道?」
他居然分辨的出来?!大概是因为白小姐的手艺比她好吧!黎心颖有些泄气地想。
「因为没有妳的感觉。」
冷月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我的感觉?什么感觉?」
「不知道。」冷月继续吃他的,显然不想多说。
「……喔。」他不想说,黎心颖也不勉强。
她本来还有些问题想问他,但想了想,终究不知该如何问出口,所以也就算了。
她很想知道,为什么冷月还肯帮助白雨苹?是不是他对她仍然存有情意?她很想知道……
或许这不是她应该问的问题。冷月还爱不爱白雨苹,与她何干呢?
黎心颖低垂着头出了一回神,冷月已经将她煮的粥吃完了。
她起身端起空碗。「不打扰你了。你早点睡,晚安。」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冷月心中闪过一丝冲动——
将她留下来。
然而他终究没有那么做。也许还太快了吧;他还分不清楚,对她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他总在黎心颖每次转身离去的剎那,感到沉重的寂寞。他暗自希望她能待在他身边,日日夜夜。
他爱她吗?不知道,只是……不想失去她。
曾经白雨苹也让他有这样的想法,但黎心颖给他的感觉更为强烈——
他第一次这样强烈的想要守护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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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亮丽的早上,黎心颖将洗好的衣服一一晾在阳台上。
白雨苹自动来到她身边,「我来帮妳吧。」
「只有几件而已,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黎心颖连忙说。
「没关系,不用客气。」白雨苹和善地对她微笑。
见她这么热心,黎心颖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一边晾衣服,她们一边聊了起来。
「妳跟冷月认识多久了?」白雨苹问道。
「不久,几个月吧。」黎心颖据实回答。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白雨苹对她和冷月之间的事,非常感兴趣。
不过,这也是难免的吧。
「你们怎么认识的呢?」白雨苹又继续问。
她有一点不太想回答白雨苹的问题,但不回答又觉得有些失礼,所以黎心颖还是将她和冷月认识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下。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冷月对妳很不错呀。」白雨苹笑着说道。然而那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有些落寞。
「还好,没什么特别好的。」
她原本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素不相识的冷月会对她这么好?后来知道原因之后,她一点也不觉得冷月对她好了。
他当初之所以救她,也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白雨苹吧!
他不过是把她当成她——一个他曾经爱过的女子……一想到这里,黎心颖不禁就有点泄气。
她突然有点恨自己为什么长得像白雨苹?
白雨苹却不是这么想。
依她这几天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观察,她认为冷月待黎心颖是很特别的,特别到……让她几乎有些嫉妒。
不过这样的感觉她只隐藏在心中,不会表现出来;当然更不会让黎心颖知道。
「恕我冒昧请问妳一个问题——照妳刚才说的,妳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吗?」白雨苹转移了话题。
「嗯。」黎心颖坦然地点点头。
这些日子以来,她努力让自己过得很好,这个问题已经不会再让她感伤。
「第一次见到妳的时候,我被妳吓了一跳。我们真的长得好象,我那时就在想,妳会不会是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呢?」
黎心颖认真地看着白雨苹。「我也这么想过。可是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想除了前些日子遭遇不幸的舅舅一家人之外,我确实没有其它的亲人了。」
如果她还有其它亲人活在世上,舅舅、舅妈不可能不告诉她吧?
「虽然这样说有点不敬,但如果我的父母还在世的话,我真想问问他们,我是不是有妳这样的一个妹妹呢!」白雨苹半开玩笑的说。
「妳的爸妈也都过世了吗?」
说话之间,她们已经把衣服晾完。白雨苹带着黎心颖回到她的房间,继续谈话。
「嗯。我嫁给先夫三年后,他们就相继过世了。」
她说着,泡了一杯奶茶给黎心颖,自己则在她对面坐下。
「那妳岂不是很孤单?」她深知道那种失去亲人的彷徨和孤寂。
白雨苹笑了一笑,「那时候我还有先夫在我身旁照顾我、陪伴我。」
「妳爱妳丈夫吗?」黎心颖不自觉地问出这个问题。
「他对我很好。」白雨苹沉默了几分钟,开口说道。「我娘家家境其实不是很好,嫁给他后,夫家的亲戚朋友都瞧不起我,只有先夫还是对我很好,对我父母也都非常照顾。」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中带着一种感激的目光。
「那妳爱他吗?」黎心颖坚持地问。她总觉得她没有得到自己要的答案。
「爱不爱,在那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疼我、爱我。」
听她这么说,黎心颖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为什么当初妳愿意嫁他?」她听得出来,其实白雨苹对她的丈夫没有爱。
「那是我父母的意思。说来惭愧,他们一直希望我能嫁个有钱的人,让他们晚年能过过好日子。而我……不能违背他们的意思。」
「冷月的经济状况也很不错。」
「但是社会地位不同,妳明白吗?」
黎心颖没有回答。
可是她心里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计较这些呢?真的有差别吗?人还是要顺着自己的意思、过得开心点比较好吧?!
如果是她,一定会反抗爸妈的意思,不一定要靠着嫁入豪门,才能让父母过好日子呀!
「因为妳想达成妳父母的心愿,所以当初妳选择离开冷月?」
「我是不得已。」说到这里,白雨苹美丽的双眼微微泛着泪光。
黎心颖也注意到了,觉得有些怜悯。
也许,怪不得她吧!爱情和亲情之间该如何抉择呢?可能,怎么做都不对……
「可是现在妳先生已经不在了,妳觉得妳和冷月之间会有重来的机会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白雨苹摇摇头,「我不知道。当初是我对不起冷月,也许他不会原谅我。」
「可是他这次还是答应帮助妳了,也许他心里已经不怪妳了吧?」黎心颖心里是这么想,而这样的想法令她不安。
「希望如此。」白雨苹可不这么乐观,她勉强笑了一笑。
不过,如果还有挽回冷月的心的机会,她一定会不计一切去争取的。
这么一来,也许眼前这个长相和她相似的女孩子,会成为她的劲敌吧?!
白雨苹不禁防备地看了黎心颖一眼。
黎心颖却是浑然不觉。
她无意识地望着落地窗外的阳光,思绪飘得好远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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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日子,白雨苹处处极力想讨好冷月。
虽然冷月没有特别对她假以辞色,但也没有拒绝她。
看着白雨苹把原本由她负责的工作一一抢走,黎心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也不能说些什么。
以前长日漫漫,她还能靠着修剪园里的花木、整理冷月的房间来打发时间,现在只能整天无所事事,坐在客厅里盯着电视发呆。
真无聊……周末下午没有节目的人最难打发时间,黎心颖不觉坐在沙发上伸懒腰。
突然商子廷从楼梯上冲下来,跑到她身边。
「小颖姊姊!」
「什么事呀?看你这么兴奋。」
「我们要出去逛街喔!妳跟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黎心颖这才注意到商子廷身上那整齐的装扮。
「逛街?」她抬起头,看见白雨苹和冷月一前一后的从楼梯上走下来。
白雨苹也穿得很正式,一身休闲而不失得体的高级洋装,充分衬托出她那贵妇的气质。
走在她身后的冷月,则仍是平常那副漫无表情的神态。
「过几天我们家有一个家族会议,要公开宣布先夫生前留下的遗书。因为子廷是先夫的继承人,出席那种场合衣着不能太随便;所以我想替他打点当天要穿的服装。冷月担心我们出去会有危险,所以陪着我们母子俩一起去。」白雨苹解释地说。
「喔。」黎心颖点点头。
这也是应该的。有人伺机暗杀商子廷,当然不能让他们自己出去外头涉险;冷月跟着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黎心颖这样告诉自己,但却掩不住心中一丝失落。
「妳也跟我们一起去吧,在家也是无聊。」白雨苹亲切地邀她同行。
「对呀,小颖姊姊也跟我们一起去!」商子廷兴奋地拉着她的手。
「我……我不想出去,你们去就好了。」黎心颖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笑着对他们说。
「这样啊,好吧。」
白雨苹也不勉强,带着有些失望的商子廷就要出门。
勉强地笑了笑,黎心颖转身坐回原来的位置。
「跟我走。」冷月却拉着黎心颖身上的衣服,将她拉了起来。
「做什么?」她困惑地转头看他。
都说了不想去了呀……他们要逛街,干嘛拉她作伴?
「妳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我不放心。」冷月简单地说。
「你……」
「走吧。」
听他这么说,她突然不知该怎么拒绝。
冷月这么担心她吗?
或许是因为感动的缘故吧,她最终没有违背冷月的意思,而乖乖地随他们出门。
白雨苹带着商子廷到东区一家他们常去的服饰店,在那里让特约的设计师,为他量身订做当天要穿的服装。
量好尺寸之后,他们顺道到百货公司去逛逛。
白雨苹牵着商子廷,冷月双手插进裤袋走在他们后方,黎心颖则落在最后方。
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好象幸福的一家人,感觉自己好象是多余的……
她的情绪低落,只是静静的跟在他们后面走,连白雨苹他们买了些什么都无心留意。
走出百货公司,已是黄昏了。
因为他们的车停在道路的另一边,所以必须过马路。
黎心颖一直心不在焉,没留意到交通指示灯已经转为红灯,还无意识地走了过去。
等到冷月发现的时候,只见一辆车速甚快的黑色轿车,对着他们疾驶而来。
冷月立刻飞身过去,例落地抱住站在路中央的黎心颖扑往路旁,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那辆车的撞击。
然而那辆车的目标并不是黎心颖,而是站在人行道上的商子廷——
车子行驶到最近距离的时候,按下的车窗后方出现一柄枪口,对准了商子廷。
白雨苹察觉有异,当机立断护在商子廷身前。
一声枪响后,那辆车绝尘而去,人行道上响起一片恐慌的惊叫。
冷月回头,见到白雨苹倒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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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急救得当,且中枪部位并没有伤及要害,所以白雨苹虽然大量失血,但并没有生命危险。在经过几个小时的急救手术之后,已被移到加护病房观察。
之前在手术房急救的时候,冷月和黎心颖一直守在外头,谁也没有说话。
商子廷见到妈妈受了枪伤,哭了好久好久,之后因为哭累了,就趴在黎心颖大腿上睡着了。
所以当手术成功,白雨苹被移到加护病房的时候,只有冷月跟着过去。
当他又回到手术房外的走道,商子廷还没醒,黎心颖则睁大了双眼等他回来。
「怎么了?还好吗?」她轻声问道,担心吵醒商子廷。
「没事,只是还没醒。」冷月淡然地说。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黎心颖说着,眼中泪水流下来。
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如果当时她没有呆呆地闯红灯,冷月也不会因为要救她而分神,导致白雨苹中枪。
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以冷月的身手,现在怎么会有人受伤呢?!黎心颖感到既惭愧又难过。
「不用说了。」冷月没有别的表示。
他觉得,自己这次的失误不能原谅,但却不是因为黎心颖的关系;她没有错,是他自己太疏忽了。
他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全放在黎心颖身上;事发当时,他只想到不能让黎心颖受到丝毫损伤,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两个需要他保护的人,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真的是……太差劲了。他怎会犯这样的错误?
对于白雨苹受伤一事,冷月心里深深自责。有他在身边保护,居然还让这种事情发生,他对不起自己。
然而,他却发觉自己并不后悔这么做。如果事情重来一遍,他只能救一个人,他还是会选择黎心颖。
这个突来的念头震慑了冷月。
曾几何时,黎心颖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竟已大过了一切?!
原来自己竟是这样地重视她吗?他的神情倏地转为凝重。
看着冷月一言不发的静默,黎心颖更觉得歉疚。
还好白雨苹没有生命危险,不然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泪如泉涌。
「不是妳的错,不要哭了。」
冷月见到黎心颖哭泣的样子,心中万分不舍。是他的疏忽,不是她的错,她不需要为此而自责!
「可是我……」
「是我自己太大意。」冷月别过头,不想看到她哭泣的样子。
黎心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原来睡着的商子廷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他睡眼惺忪地看着黎心颖——
「小颖姊姊,妳哭什么?」
「我……」
商子廷不待她回答,突然想起他妈妈的状况。
「妈妈她怎么样了?」他焦急地问,小小的脸上满是惊惶的神色。
「她没事;目前在加护病房。」冷月简单地回答。
「我要去看她。」商子廷说着,立刻从椅子上跃下来。
冷月见状,只得带他过去。
「妳也一起过去吧。」他说,向黎心颖伸出手。
黎心颖见他伸出手,不自觉地将手交给他,让他把自己从椅子上拉起来。
他们静静地走在通往加护病房的长廊,谁也没有说话;但冷月牵着黎心颖的手,却也一直不曾放开。
第七章
经过三天的观察,白雨苹伤势没有大碍,只是还不能随意行动,所以移到单人病房,以方便照顾。
白雨苹住院,商子廷和冷月理所当然要陪在医院里。
这个时候,冷月不仅要负责他们母子俩的安全,更要照顾白雨苹的生活起居,无法离开。
由于冷月不放心让黎心颖一个人待在住所,所以她也暂时跟着他们住到医院里来。
起初几天,她因为心里对白雨苹受伤一事怀着歉疚,所以极力想要以照料白雨苹来作为补偿;但渐渐地,她发觉自己存在是多余的。
所有的事冷月都处理得很好,就算是他没留意的小事,白雨苹也不接受她的好意。
以日常琐事来说,像吃饭,她只肯吃冷月为她买的;而她买给她的,或好意为她炖煮的补品,她总是以对食物过敏或没胃口这种理由婉拒掉。
每次都是这样,她真觉得泄气。
像今天,因为冷月有事去找司徒汧,晚上才会过来医院,留下她在这里照顾白雨苹。中午的午餐,她特地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替白雨苹买她曾经说过很喜欢吃的港式粥品,结果还是被她拒绝了。
黎心颖有些为难地提着大老远买回来的午餐,站在病床前。
「妳还是吃一点吧,好不好?妳不是说过很喜欢那家店的粥吗?我特地跑去买的。」她勉强笑着劝说。
如果让冷月知道她中午没让白雨苹吃饭,他大概会不高兴吧?
「谢谢妳了,心颖。我是很喜欢那家卖的粥,但这几天冷月买了很多给我吃,我已经吃到很腻了;对妳专程跑那么远很不好意思,但我真的吃不下。」白雨苹客气的拒绝。
「这样啊,可是妳不饿吗?」被她这样拒绝,黎心颖也无话可说。
她怕白雨苹饿着了,毕竟她的伤还没完全好;可是人家不领情,她也无可奈何。
「早餐吃得有点多,所以不饿。」
「喔。」
黎心颖提着粥,讪讪地回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商子廷似乎看出黎心颖为了那些多买的粥,而感到困扰,所以抱着他的麦当劳儿童餐跑过来她旁边。
「小颖姊姊没关系,妈妈不吃,我帮妳吃光它。」
黎心颖笑了一笑,「先把你的汉堡吃完再说吧。」
「我很快就会吃完了。」商子廷说着,真的拿着汉堡狼吞虎咽起来。
「子廷,吃东西不可以这样!」白雨苹见状,出声喝止他。「过来妈妈这里,我帮你擦擦嘴。」
商子廷只得依言走过去。
看着他们母子两个聊天甚欢的模样,黎心颖又察觉到自己的多余了。
她有点坐不住,便借口要出去买饮料,溜出这个令她感到郁闷的病房。
白雨苹是不是在生她的气呢?
其实关于白雨苹受伤一事,她也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可是当她向白雨苹道歉的时候,白雨苹又坚决地说不关她的事。
虽然白雨苹并没有怪罪她,甚至不认为是她害自己中枪的;但她总觉得,白雨苹自从受伤之后,到她的态度就很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檬,但就是很不对劲。
唉,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黎心颖坐在外面走廊上的椅子,对着天花板吐气。
商子廷见黎心颖出去了,他也想跟出去。
「妈咪,我要去找小颖姊姊。」说完,就溜下病床。
白雨苹没有阻止他。
她知道黎心颖应该也已经察觉到,自己对她态度的转变了吧?!
其实她也不愿意。
黎心颖是一个善良的好女孩,她明白;而自己受伤的事情,说实在的也不能怪罪于她。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想到事发当时,冷月因为要救黎心颖,完全忘了自己和子廷的存在,她就觉得好恨!
为什么在冷月心中,那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孩,居然比自己重要呢?
她也不过是脸长得和自己相似罢了,难道冷月会爱她胜过自己吗?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当日冷月因为黎心颖,忘了保护她和子廷的安全……
白雨苹一想起这件事,忍不住又气又伤心地哭泣起来。
她已经无法不怨恨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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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多月,白雨苹从医院搬回冷月的住宅。
虽然已经出院,但由于伤口未愈,所以事事还是需要冷月的照料。
关于那个商子廷父亲遗书宣布的会议,因为白雨苹受伤的缘故,改在一个月之后举行。
搬回冷月住的地方之后,黎心颖变得沉默许多。
白雨苹有意无意地禁止商子廷和她在一起玩,而冷月在日夜照料白雨苹之余,好象又在忙着些什么事情,所以她也很难见到他。
冷月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问,但心里还是不免在意。
有时候见他晚上出去,就整夜没有回来;有的时候则是一整天不见人影,夜深了才悄悄地归来。
当她知道冷月出门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担心,好象怕他不会再回来了似的。
冷月不在家的夜里,她怎样也睡不着觉。一定要等到听见冷月的车开进车库的声音,她才会安心地沉沉睡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为他等门。
反正没见到他人回来,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那不如等他回来好了,还可以顺便为他准备些消夜什么的。
冷月见到她每次都在客厅等他回来,没有问她为什么等他、没有告诉她他到底去了哪里……也没有说什么。
黎心颖很想问问关于他的行踪,但每当她看到冷月回来,她就安心了,什么也不想多问。
然而当她在漫漫长夜等待他回来的时候,又不免陷在忧心忡忡的情绪里。
最近不晓得为什么,冷月出去的时间越长、回来的时间越晚,让她越担心惶恐了。
好象……再也等不到他回来了似的。
黎心颖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容厅,唯一一盏开着的台灯,在壁上投映出她纤弱的人影。
四周的黑暗让她有一种凄惶的感觉,但却又不想开大灯,怕明说的光线会把她的孤单和恐惧照得更明显。
怎么会这么害怕呢?即使是她舅舅一家被杀害、她失去世上所有的亲人的时候,恐惧的感觉都不曾像此刻这样清晰。
她好怕,好怕再失去些什么。
一个人待在昏暗的氛围中,黎心颖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幽幽地流下泪来。
这世上早就剩下她自己一个人了,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尽管心中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她还是不禁掩面而泣。
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之中,黎心颖没有注意到冷月的车声自远而近地归来。等到关门的声音让她从手心抬起头,已见冷月站在她面前。
「妳在哭什么?」冷月一如往常淡然地问,却在淡然的语气中,不知不觉地多了几分关切之意。
那样平淡的声音,让黎心颖原本惶然的心整个安定下来。
她自沙发上站起来。
「我以为等不到你了。」她坦率地说,眼里还闪烁着泪光。
冷月微微一愣,有些莞尔。
「怎么会等不到?胡思乱想。」他伸出大手,静静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这是冷月第一次这样亲昵地碰触她,她却无心拒绝。
原来,她真的很怕失去他。
黎心颖冷不防地伸出双臂抱住他,任由泪水在他宽大的怀中奔流。
曾几何时,她曾经仇视过的冷月,竟成了她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如果失去了冷月,她还能往哪里去呢?
长久以来,她习惯了他的庇护和照顾,她无法想象万一冷月不在了,她该如何一个人活下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开始害怕他们会分开、害怕哪一天,醒来冷月已经不在。
心里的恐惧让她将冷月搂得更紧,像溺水的人拚了命要抓牢眼前唯一赖以救命的浮木。
随着对冷月的依赖和眷恋日益加深,当初仅剩的一丝丝仇恨之意,早已消弭无迹;如今她日日夜夜只担心着会失去冷月。
只要有他陪在她身边,什么仇呀恨的,她都不在意了!
冷月原本放在黎心颖肩头的大掌下移,慢慢将微微颤抖的她抱紧。
「妳在害怕吗?」
黎心颖没有回答,只在他怀中点点头。
「没什么好怕的。」
「我怕有一天你会不在我身边!」黎心颖呜哽地说。
也许她不应该对率领杀手杀害她舅舅全家的男子这样坦白,可是她真的已经离不开他。
等到她发现自己喜欢上冷月的时候,已经是如此不可自拔。
冷月绿眸一黯,微微垂下眼帘。
「我会永远陪着妳,永远。」
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永远;不过对他来说,这是来自生命的承诺。
他说永远,就是承诺陪着她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黎心颖自他怀中抬起头。
「我不会让妳离开。」
他从来不曾对谁说过这句话,即使是当年的白雨苹也不例外。他难得出现的自私、霸道,都只是为了现在他怀中这个他所深爱的女子。
他要永远留住她,让她融入他的生命,再也不分离。
在那瞬间,她在他的绿眸中看到一种坚定的神色。
她的灵魂在他眸中沉溺,迷失于那泓绿色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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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黎心颖在冷月的大床上醒来。
大约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吧,阳光透过窗帘的隙缝照进一室明亮。
她转头看书身旁的冷月,发现他仍沉睡未醒。
望着他安然平静的睡容,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她觉得自己好幸运,可以一醒来就看见他;昨夜一个人等待他时的那种恐惧,早已消失无踪,彷佛不曾存在过一样。
看着他宽厚的肩膀,她好想抱抱他;但稍稍一动,她才察觉冷月的大掌正搁在她赤裸的腰间。
轻轻掀开盖着他们两个人的被子一看,黎心颖不禁红了脸,连忙又将被子盖上。
被子下的两个人都是赤裸的不说,原本素净的床单上,还沾染了昨夜她留下的血迹。
她觉得尴尬极了,真想抱着床单赶快溜出这个房间。
但她毕竟不能这么做,因为冷月还在睡,而她也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他身边。
以前她从来没有靠冷月这么近过,可是,为什么觉得他身上的温暖,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好象在什么时候,她也曾经沉睡在这样温暖的怀里,让她依恋不已。
正当她在努力回想的时候,身旁那对绿眸慢慢地睁开,正对上她若有所思的迷离神情。
「想什么?」冷月侧身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和身形高大颀长的冷月对比,黎心颖显得更加娇小,彷佛缩在母鸟翼下的小雏鸟。
黎心颖不好意思地靠在他胸膛上,「你醒了?」声音细如蚊鸣。
「嗯。」冷月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神情还有些疲惫慵懒。
「今天不出门吗?」
「没必要了。」他抱紧了黎心颖,头靠在她发间。
「要做的事情做完了?」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黎心颖有些怯怯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些日子都出去做什么呢?」
本来她是不敢过问冷月的事,但他们现在都是这样的关系了,也许冷月会告诉她吧?!
冷月沉默了一下,只是淡淡地说:「妳没必要知道。」
这样的回答让黎心颖大失所望。
「喔。」
还是一样……
她早就想到冷月也有可能不告诉她,但不知为什么,她还是不禁难过起来,悄悄落泪。
「妳……」胸前的点点湿意,冷月知道黎心颖在哭。
她连忙擦去泪水。她也不想动不动就哭,只是控制不住。
「那些事情与妳无关,妳真的不需要知道。」
「嗯。」黎心颖点点头,收起泪水,没有再说什么。
此刻她靠在冷月的胸膛上,可以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但却听不到他内心的声音。
她真的离他很近吗?
泪水蒙眬中,黎心颖静静地依在他身边,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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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黎心颖赶快将床单、被单都拿去洗一洗,虽然应该不会有人看见,但她还是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样,觉得非常心虚羞愧。
在阳台晾那些洗净的被单床套之时,商子廷突然来到她身边,害她吓了一跳。
「小颖姊姊,我都看见了喔。」他故意以神秘的语气说。
「看、看见什么呀?」黎心颖故作镇定,却还是下意识地往床单看了一眼。
真怕被别人看出什么不对劲……不过她确定她洗得很干净了,应该没问题才对!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不料商子廷说的却不是那一回事——
「我今天中午看见妳从冷月叔叔的房间里出来喔!」
黎心颖听他这么说,蓦然红了脸。
大概是作贼心虚的缘故吧,她片刻说不出话来;但后来想了一想,她没必要这么怕,并不是没有理由搪塞的呀。
「那又怎么样?我中午有点事情去他房间找他而已呀。」
「是吗?可是我今天一整个早上都没见到妳,去妳房间找妳也不在……有点可疑喔。」商子廷小小的脸蛋露出狐疑的表情。
看着他的神情,黎心颖不禁失笑。
「你真是人小鬼大。」说着,她顺手拿起洗衣篮,转身下楼。
商子廷蹦蹦跳跳的跟着她身后。
「不过,说到可疑,我妈咪也很可疑喔。小颖姊姊妳知道吗?」
「怎么样呢?」黎心颖不是很认真地随口问道。
「今天中午冷月叔叔到房间去找妈咪,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黎心颖不由得停下脚步。
一直亦步亦趋的商子廷因为她突然停步,差点一头撞上去。
「怎么了,小颖姊姊?」
「没事。」她摇摇头,继续走。「也许冷月有事找你妈咪谈吧。你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吗?」
「不知道啊。冷月叔叔一进房间,妈咪就叫我出来了,真讨厌。」
什么事情,需要这样瞒着他们呢?
黎心颖虽然很努力不去想,但还是难免有些在意。
她拗不过商子廷的要求,陪他坐在客厅看卡通,心里一直觉得有些异样。
他们真的只是在谈论事情吗?那又何必这样害怕别人知道?如果真的只是谈话,他们又在谈论什么,是连她也不能知道的秘密?
黎心颖无法抑制自己这样想东想西,分不清楚内心是怎样的感觉。
她早知道白雨苹对冷月旧情未了,如果冷月他也……
对了,到目前为止,她都还不知道冷月对白雨苹,是不是仍存有情意……
她不禁开始有些不安。
一股突来的冲动让她站起身来,想立刻去找冷月问清楚。
但在她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她蓦然愣住了——
她在做什么?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样小心眼,疑心病那么重了?
「小颖姊姊,妳怎么啦?怎么突然站起来?」看卡通看得正入迷的商子廷,冷不防让她吓了一跳,遂抬起头来看她。
「没事、没事,对不起。」她慢慢坐回原来的位置。
想太多了,她不应该这么多疑的。
黎心颖告诫自己冷静,不要胡思乱想,内心却仍不禁感到一种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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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种事情?怎么会呢?」
「妳可以不相信,反正与我无关。」
背光伫立在窗台前,面对白雨苹的诧异,冷月一贯地漠然。
「小叔商仲殷虽然一向和先夫不和,但他们毕竟还是亲兄弟,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冷月沉默不语。
自从商子廷受到狙击之后,他联络一些从前在道上的伙伴,暗中查探当日那些杀手的来历。
经过一段时日的追查,终于探出这事件的幕后主使者。
原来,扬言要杀掉他们商家父子的人,并不是当初他们以为的商场上结怨的仇家,而是白雨苹丈夫的亲弟弟——商仲殷。
商仲殷从很久以前就对他哥哥独揽家族企业,感到极度不满,多年来一直想争取继承权都没有成功,所以他才决定雇用杀手暗杀掉他哥哥,以及下一任的继承人商子廷。
这是冷月意料中的事,但白雨苹显然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要杀子廷的人真的是小叔,那该怎么办?」她的神情有些空洞茫然。
要阻止商仲殷的野心,她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要反击,她又没有那样的能力。
「这阵子我可以保障你们的安全;等到遗书宣布之后,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冷月抬眼看看窗台外的阳光,漠然地说。
他一向不管闲事,这次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算是仁尽义至了。
他这样说,让白雨苹不安的心更是恐慌。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资格要求冷月再为她做什么,但他为什么可以把话说得这么绝情呢?
「你不管我的死活了吗?」白雨苹眼中含着泪意。
冷月看了她一眼。「不然妳还希望我怎么做?」
他不带感情的反问,让白雨苹的心冰得彻底。
「我……」
是呀,她还能要他怎么做?当初错的人是她、背叛他的人是她,她还能怎样要求冷月为她付出呢?
今天就算冷月袖手旁观,不管她死活,也是理所当然。
她知道,这些她都知道,但……不甘心啊!
从前冷月对她呵护备至,今天竟然变成这样的冷眼相向,她心里不禁既悔又恨。
都是她的错啊!如果她现在回头,一切还来得及吗?
虽然明知是自己痴心妄想,但看着冷月那曾经只让她一个人依靠的怀抱,白雨苹心里仍存着这样的念头。
如果现在冷月还愿意接纳她,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希望一切能回到从前,她和冷月一起生活的那段岁月。
白雨苹看着冷月出神。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之后这件事要如何解决,妳自己决定。」
冷月说完之后,转身走向房门口。
「等一下,冷月!」
他闻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们……不能再重新来过吗?」她问得急切而哀伤。
当初是她自己意志不坚,才会顺从父母的意愿嫁入豪门;要是让她重新选择,她宁愿放弃一切,也不要失去冷月。
冷月没有回答,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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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黎心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躺了很久,她还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她一直想着日间冷月到白雨苹房里那么久的事情。
虽然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随意猜疑,她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万一白雨苹和冷月余情未了,她该怎么办呢?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千回百转,挥之不去。
困扰了很久,黎心颖抓起棉被蒙住自己的头,懊恼不已。
真是想太多了,可是又不能不想。
白雨苹不应该再跟冷月在一起的,毕竟当初是她先背叛了冷月,现在又怎么能回头呢?何况她丈夫虽然已经过世了,可她还有个孩子呢。如果现在她还想改嫁给冷月的话,那子廷怎么办?
冷月也不会再接纳白雨苹吧?他们都分开那么久了。
可是如果要冷月在她和白雨苹之间选一个,冷月会选谁?
白雨苹虽然长得很漂亮,可是她也不差啊,而且她比白雨苹年轻很多……
这样乱想一通,黎心颖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到底在想些什么,自己都觉得好笑。连冷月到底是不是喜欢她,她都还不知道,就想了这么多。
感到有些闷,她将盖住头的被子掀起来。
被子一掀,就看见冷月站在她床前。
她愣了一下,眼睛一眨一眨的。「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竟然没有听到开门声跟脚步声……
「刚刚。」他简单的回答,一边脱掉身上的衣服,跨上床。
黎心颖让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坐起身子往后缩。
「你做什么?」她一时有股想尖叫的冲动。
「不欢迎我?」冷月问归问,却已经自动在床上躺平,拉过被子盖好了。
「不……不是。」见他没有别的举动,黎心颖才稍稍冷静下来。
她在紧张什么呀,又不是没有跟他一起睡过;何况人家也不一定对她有什么企图。她这样告诉自己,重新在冷月身边躺下。
才刚躺好,冷月手臂一揽,她已落入他怀中。
黎心颖不自觉地挣扎了一下,还不习惯和男人这样的亲昵。
「我想抱着妳。」冷月轻轻地说,绿眸已经阖上。
她愣了一下,感到一阵令人安心的暖意。不知是来自身体的接触,或是由于他轻柔的话语。
黎心颖不再乱动,乖乖地窝在他怀中。
此刻她一罪他好近,耳边听到他规律的气自心,背部感受到他和缓的心跳。
怎样也想不到,他们会有如此靠近的一天。回想当初被冷月禁锢时的恐惧和不安,一切都像梦一样。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的呢,原本应该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
黎心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但很快地又想到——
是因为她长得像白雨苹的关系吧!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长相和白雨苹相似,冷月当初一定不会救她的,更别说现在能这样亲近了。所以仔细想起来,一切都是因为白雨苹的缘故啊!
想到这里,黎心颖有些泄气。
她动了动身子,转过来面对冷月。
感觉到她的移动,冷月立刻睁开那双深沉的绿眸望着她。
「什么事?」他轻易地看出她眼中的困惑。
「……没事。」她心里似乎有许多话想说、有许多事想问,但当她面对着他的时候,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从何说起呢?其实她心里很乱。
冷月爱她吗?如果他爱她,那他爱的是她黎心颖,还是她身上白雨苹的影子?
看着她似乎满怀心事的脸,冷月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轻抚她的脸庞,及那几丝垂落在她额前的秀发。
这张脸,当初乍看之下,真的像极了白雨苹,所以让他无法坐视她被杀害,然而,随着相处的时日越长,他总觉得她身上白雨苹的影子越淡。
有时候,他静静地看着黎心颖,几乎无法想象有另一个和她相貌相似的人。
难道是因为他对白雨苹己经没有感觉了,才会这样觉得吗?
他也分不清自己的心思;只是他很清楚,自己想要守候的人是谁。
确定这一点,那就够了。
冷月看了她片刻,又闭上双眼。
黎心颖悄悄将自己的手放到他的大掌中,感受他温热的体温。
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但好象握着他的手,她就可以什么都不怕。
带着一抹淡淡的微芙,黎心颖慢慢在宁静的梦里沉睡。
第八章
「我交代你的事情,为什么过了这么多个月都没有结果?」司徒严一脸严厉的神色,对着佾祯追问。
「当初我就跟你说过,这个任务我不见得能胜任,毕竟对方是冷月……」
不待他说完,司徒严冷哼着打断——
「是吗?该不会是你故意放水吧!」
面对司徒严凌厉的怀疑眸光,佾祯一如平常地神态自若。
「呵,你要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
「佾祯,不要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他轻松的态度让司徒严更加恼怒。
佾祯垂眼微笑,没说什么。
他就是知道司徒严拿他没办法啊,呵呵。
「我问你,难道你到现在连冷月他的藏身之处都不知道?」
「一无所知。」佾祯摇摇头。
这倒是实话,因为他从来没有用心去找过。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用了,连这点小事都查不出来!」司徒严怒眼圆瞪。
「也许吧。」佾祯丝毫不介意地说。
司徒严的怒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既然打定主意要袒护冷月,他就不会把这一点责难放在心上。
「该死!果然不能太信赖你的能力!」司徒严气得背过身去。「看来我还是得靠自己。」
「哦?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如果连他都无法得知冷月的行踪,他不相信还有谁有这份能耐。
「冷月一定有跟司徒汧那叛徒联络。」
「你是打算从司徒汧下手?」
「没错。我忍她很久了,如果这次她还想违背我的意思,我就顺便把旧帐都算一算!」
佾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劝你不要。」
「什么?」司徒严转过身瞪大眼睛。
「司徒汧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惹。何况,她早已不管道上的事,你又何必逼虎伤人?」
其实,司徒汧是不是脱离组织,本来与他无关,他也不想插手;但一想到当初冷月维护司徒汧的义气,他不希望让冷月的辛苦白费。
「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难不成,你也想背叛我了?」司徒严注视着佾祯的目光倏然转冷。
佾祯耸耸肩。「随便你怎么想。我还是想说,惹上司徒汧,你也不会好过。」
「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杀手,你以为我会怕她?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他静静地看着司徒严。
「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到时候你还是一点成果都没有,我们就走着瞧!你听明白了吗?」
佾祯没有回答,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转身离开。
司徒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一股难以掌控的威胁感。
他弹弹手指,召来几位手下。
「佾祯也不能相信了。出动组织所有成员寻找冷月的下落,一旦发现,抓他来见我!」他冷冷地下达命令。
很好,他堂堂阎组的领导人,居然养了这么多只咬布袋的老鼠,他一定要好好地清算清算!
凡是背叛他的人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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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召开家族会议的时间逼近,白雨苹心中越感到莫名的心焦。
继承人名单一旦宣布之后,她和商子廷就没有理由再待在这里了。失去了冷月的保护还在其次,她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他!
这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如果她没有把握住,可能真的要抱憾终身了,所以她绝对不能再让机会溜走。
冷月曾经那样深爱她,也许要他重新接纳她,并不是很大的问题吧?!白雨苹心想。可是如今冷月身边已经有另一个女人,她还有竞争的余地吗?
一想到黎心颖,白两苹就抑制不住那既妒且恨的心态。
不,她只不过是长得像自己罢了。冷月之所以会把黎心颖留在身边,还不是因为她那张肖似自己的脸蛋吗?
如此说来,冷月爱的人还是她白雨苹,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相信如果要冷月做选择,他还是会选她白雨苹,而不是那个长得像她的小女孩;毕竟他们之间曾有过的一段旧情,不是那个才和冷月相识几个月的小女孩可以相比的。
虽然,当初背叛冷月他嫁,是她的不对,但今后她将会比从前更加倍的爱他,好弥补她那时的过失!
白雨苹心中打定主意要重新挽回冷月的心。
想到她过世的丈夫,她心中难免有些歉意,可是她告诉自己,她本来就是一直爱着冷月的呀。
为了重新拥抱她所深爱的冷月,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当然首先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让那个姓黎的女孩子离开这里。
她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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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心颖摊开报纸,仔细地盯着征才广告那几版。
虽然冷月一直对她很好,她住在这里过的日子也不错,可是她还是想出去找工作。
当初她舅舅送她去美国念书,就是希望将来可以找到不错的工作,现在她好不容易学成归国,没有机会学以致用也是蛮可惜的,所以近来她很努力想找份适合的工作。
何况,冷月脱离黑社会之后,也算失业了,她不忍心还要这样拖累他。
可是看来看去,似乎都没有她可以做的。
报社编辑嘛,她没有这方面的专业能力;美工绘图,她也没有受过这种训练;程序设计,更不是她的专长。
看了老半天,她只能叹息了。
其实她是想到外商公司去就职的,她想凭她的美日语程度,应该是不难应征上吧,可是偏偏没听说哪家公司要征才。工作怎么这么难找!
黎心颖丢下报纸,靠回沙发椅背上叹气。
日子总不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算冷月要养她……
想到这里,黎心颖不禁微微红了脸。
就算冷月要养她,她也不好意思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让他养啊!
以后要过的日子还很长,当前之计,她还是先去找一个自己能胜任的工作好了,黎心颖又重新拿回桌上的报纸。
白雨苹在这个时候走到她身边,径自坐了下来。
黎心颖见到她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白雨苹已经有一段时日不怎么理睬她了;不过见她现在脸上带着笑,黎心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来,也对白雨苹微笑。
「怎么了?妳在做什么呢?」白雨苹亲昵地问,伸手拿过她手上的报纸。
「我想找工作。」黎心颖坦然不讳。
「哦?」白雨苹大略看了一看广告板上的征才广告。「有适合妳的吗?妳以前是学什么的?」
「国际贸易。」看白雨苹的态度和善热心,黎心颖也不自觉地和她谈了起来。「其实只要是和商业有关的,我应该都没问题吧。我是比较想到外商贸易公司做事。」
「这样啊。」白雨苹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报纸。「不过现在的工作可不太好找。」
黎心颖点点头。「是呀,所以我有点烦恼。」
「为什么突然想出去找工作?妳在这里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我……我总不能一直依赖冷月呀,毕竟我跟他非亲非故的。」
虽然她和冷月的关系已经有些非比寻常,但那并不能代表什么。就连冷月是不是喜欢她,她都不知道,其它的更不用说了。
她爱冷月,希望这一生能永远跟在他身边;然而,她却不能要求冷月给她承诺,至少在现阶段还不行。
在一切都还很茫然的时候,她得先靠自己。
「嗯。」白雨苹笑了一笑。「这样的话,妳愿不愿意来我们公司工作呢?」
「你们公司?」
「是啊。我们公司虽然不是从事外商贸易,也不是规模多大的企业集团,但如果妳有意愿的话,我可以替妳安排一个职位。」
「真的吗?」黎心颖起初听她这么说,有些喜出望外,但又很快的想到——
她怎么可以靠白雨苹?
她总觉得她和白雨苹之间有些不明的隔阂,前一阵子又因为她的缘故,害她受了枪伤,就算白雨苹真的不怪她,她也不好意思再接受她的帮助。
「还是不要好了,我不能麻烦妳。」
「怎么这么说,这不算什么麻烦呀!」
等到商子廷正式成为商氏企业的继承人之后,她白雨苹就是幕后的总裁,要替黎心颖安排一个小小的职位,确实是轻而易举。
而且替黎心颖找到工作,说不定还对自己有利呢,她何乐而不为?白雨苹心中这样盘算。
「还是妳觉得我们商氏企业是个小公司,所以妳不想来我们这里工作?」她又继续说道。
「怎么会呢?」黎心颖听她这么说,连忙否认。「我只是不好意思依赖妳的帮忙而已。」
「只要不是妳嫌弃我们公司,一切都好安排。怎么样呢?」
「这……」见白雨苹盛意拳拳,黎心颖也不好再拒绝,「那就先谢谢妳了,真的太麻烦妳了。」
「不用这么客气。等过几天我们的家族会议召开之后,我很快就可以替妳安排工作。」
「谢谢。」黎心颖又再次道谢。
虽然靠白雨苹的力量,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终于找到工作,她还是觉得很高兴。
白雨苹微微一笑。「找到工作之后,妳有什么打算?」她问。
「啊?我……」黎心颖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有想过。
冷月说过,他会保护她一辈子。这不是说她会永远待在冷月身边吗?
但不知为什么,想到这句话,她总有一种虚幻不真实的感觉。她有什么资格能永远留在冷月身边呢?
可是除了和冷月在一起,她确实也没想过其它。
「妳该不会想一直住在这里吧?」白雨苹看着她发怔的脸,似笑非笑地问。
「怎、怎么可能呢?」黎心颖连忙否认,却有一种心事被看穿的尴尬。
「那倒是。不过……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妳和冷月的关系?」
「我和冷月?我不是说过了吗?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白雨苹迟疑了一下,突然单刀直入地问:「妳对冷月有感情吗?」
冷月和黎心颖之间存在着一种暧昧的情愫,她看得出来,可是,她知道黎心颖不会承认——因为她不确定自己和冷月之间的感情。
在这种不确定的时候,感情是最脆弱的;也是她破坏他们感情的最佳时机……
白雨苹在心中冷笑。
就算黎心颖真的爱上了冷月,也没有关系,像她这样的小女孩,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为了自己,她必须铲除横阻在眼前的任何障碍。
没错,她是很自私;可是在爱情的国度里,谁又不是自私的?
何况,她和冷月认识的最早,谁也没资格将冷月从她身边抢走。
「没有,怎么会呢?」如白雨苹所料,黎心颖否认了。
虽然昧着良心,可是她非这么回答不可。
她不知道冷月是不是真的对她有感情;在弄清这一点之前,她不会承认自己爱上冷月。如果冷月不爱她,那她岂不是成了单恋的傻瓜?
「是吗?可是我见冷月对妳的态度,蛮特殊的呀。」
「有吗?我没发现。」
「那是因为妳对冷月还认识不多。冷月很少对任何人假以辞色,据我看来,他对妳的态度真的很特别。」特别到让她嫉妒。
在日常生活中,她冷眼观察冷月和黎心颖之间的一举一动,发现冷月对黎心颖那不着痕迹的关怀照料,竟然比以前对自己还好。
她不想承认,但却是事实。
有时候看着他们在一起,她几乎要认为,冷月并没有把黎心颖当成她的影子。但她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
她宁愿相信冷月之所以会这样对待黎心颖,是因为那张和她肖似的脸。
听白雨苹这么说,黎心颖才想起来,她一直很想知道,白雨苹是否还爱着冷月。
既然白雨苹都这样问她了,那她也问同样的问题,应该没关系吧?
「那妳呢?我知道妳结婚前和冷月是一对情侣,那妳现在还爱他吗?」因为紧张,黎心颖问得有些急促。
「我爱冷月,很爱他。」
白雨苹的回答,让黎心颖愣了一下。
她回答的好坚定……虽然答案早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但她心里还是感到一阵莫名的滞闷。
白雨苹果然对冷月旧情未了,那她呢?同样爱着冷月的她,该怎么办?
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困扰。
她和白雨苹会成为情敌吗?还是她根本连一点和她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黎心颖觉得泄气,却又不想就这样认输。
除非冷月承认他爱的人是白雨苹,现在她不愿想这么多。
可她就是怕……怕冷月也对白雨苹还有感觉。毕竟他们认识比她还早;当初分开又不是出于自愿。
如果今日白雨苹愿意回到冷月身边,他不会拒绝吧?!那她呢……
黎心颖陷入自己的情绪中,藏不住心事的脸出现彷徨的神色。
白雨苹看着她,在心中冷笑。
她知道,她退缩了。
这样就退缩了?真是不堪一击的小女孩。
「妳觉得,妳和冷月还有机会在一起吗?」她故作镇定地问,却不敢看着白雨苹。
「如果冷月愿意的话。」
「喔……」
「听到妳对冷月没有特别的感情,我松了一口气。」她微笑地说。
「为什么?」黎心颖抬眼看她。
「不知道,就是觉得放心不少。妳不爱他也好,不然,我会觉得伤害了妳。」
白雨苹虽然语焉不详,黎心颖心里却有些明白。
她是在暗示,她争不过她了?也许吧……
而且,假如冷月和白雨苹依然真心相爱,她想她自己也不会去破坏的。她并不想和别人争夺什么……
和白雨苹的谈话,在沉默中结束。
到了做饭时间,白雨苹起身到厨房准备晚餐。
整个晚上,黎心颖都显得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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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吃过饭,她闷闷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冷月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没有说什么。
在窗前呆坐了几个小时,黎心颖回过神来,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
她想今晚冷月大概是不会过来了,换上睡衣爬到床上躺着。
有一种很闷的感觉。她躺在床上,却瞪大了双眼望着天花板。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她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为了这种事而烦恼的一天。
原本以为,有冷月在身边陪着,她可以认真地重新开始她的生活;但,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也许,冷月并不会永远让她依靠吧?!而失去了冷月的她,又还能往哪里去呢?
好茫然。
她叹了一口气,突然听到敲门声轻轻响起。
黎心颖迟疑了一下,还是下床过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冷月。
这些日子以来,冷月偶尔会在她房里过夜,这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所以黎心颖很自然地退开身子让他进来。
关上房门后,黎心颖回到床沿坐着。
冷月来到她身边,「想些什么?」
「我?没有。」她敷衍地说。
「有什么事情,妳可以跟我说。」
那双深沉的绿眸,总是可以很轻易地看出她的困扰,却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黎心颖摇摇头,对他笑了一笑,表示自己没事。
「我要睡觉了。」她说着,径自缩进被窝里。
冷月一如往常抱着她入眠,只是今晚彼此似乎显得特别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黎心颖偷偷张开眼睛看他,却发现他的绿眸也正盯着自己。
「你为什么不睡?」她问。
「我在想,妳在想什么?」
黎心颖望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还是一样,畏畏缩缩的。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不就好了吗?可是,她还是会怕。
未来如何,她不愿想这么多,只要现在她还在冷月身边,那就够了……
黎心颖突然伸出手抱着他,感受她一直所眷恋的依赖感。
好想就这样一直窝在他怀里……黎心颖闭上双眼。
冷月顺着她将她抱紧。
很喜欢拥她在怀里的感觉。抱着她的时候,好象抱住了一切。他从来没想过,他竟会这样恋上她。
离开组织之后,他没有后悔过。也许这是他潜意识一直想做的事,黎心颖的出现,正好让他达成。
除了白雨苹之外,她是唯一让他有希望安定下来感觉的人。
他不想让她离开!
「对了……」
在冷月闭上绿眸,准备入睡之际,黎心颖突然抬起头来。
「什么事?」他问。
「我想出去工作。」
冷月闻言,微一挑眉,有些讶异。「工作?」
「嗯。我一直很想找个工作;今天和白小姐谈起这件事,她说她愿意在他们公司帮我安排一个职位。等他们那个家族会议举行之后……」
「为什么?」冷月好象没有听到她在说些什么,径自问道。
「呃?什么为什么?」黎心颖话说到一半,不觉愣住了。
「妳为什么想找工作?」
「我不能一直依靠你。」
冷月沉默了一下。
「我不能让妳依靠吗?」沉静的绿眸,看不出心思。
「能依靠到什么时候呢?」她微微垂眼,有些落寞。
「妳……想的太多了。」
其实这些,她都无须担心,只要跟着他就好了。他永远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
「我觉得,我还是自己工作比较好。一直依赖你,也不太象话。」
「妳忘了,我们现在还在被人追杀;妳一离开这里就会有生命危险。这样妳也还想出去工作?」她想送死,他可不会让她呆呆地去。
经他这么一提,黎心颖才猛然想起,目前他们尚未脱离境险。大概是平稳的日子过久了,一直没有杀手找上门来,她都已经忘了司徒严对他们的威胁。
「对不起,是我忘了。那等到我们的危险解除之后,我就可以出去工作了吧?我保证这阵子我不会乱来,等他们不再追杀我们的时候,我再出去工作,好不好?」她极度盼切地说。
看着她闪着期望的眼神,冷月没再表示什么。
「随妳高兴。」他淡淡地撂了一句,闭上绿眸。
他唯一担心的,是她的生命安全问题,除此之外,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他不会干涉。
等到他和司徒严之间的恩怨解决之后,她的生命不再受到威胁,他就可以放心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即使他心里并不乐意。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黎心颖觉得有些空虚。
他毕竟不是她的什么人,确实没有必要管她……那如果有一天她说要离开他,他大概也不会阻止吧。
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黎心颖闭上了双眼。
她想怎样他都可以包容,只要留在他身边,其它的一切,他不会妨碍。
这是冷月爱她的方式,可惜,她似乎还不能明白……
第九章
夜深时分,白雨苹站在冷月开着灯的门外。
等到灯终于熄了的那一刻,她迟疑了一下,上前敲门。
「进来。」门后响起冷月低沉的声音。
白雨苹开门进入。
冷月倚靠在床头。虽然没开灯,他还是看得出走进来的人是谁。
「妳来做什么?」
「有话跟你谈谈。」
绿眸凝视她片刻,「说。」
「我可以坐着吗?」
「……随便。」
白雨苹走到他床边,坐了下来。
冷月保持原来坐卧的姿态,看她想说些什么。
「冷月,当初我离开你,嫁给别人,你很恨我吧?」
「如果妳来是想说这些,那就不必了。」他淡漠地回答。
「为什么?」
「已经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
「既然你说已经过去了,那你……可以原谅我吗?」她神情恳切地问。
「为什么要我原谅?原不原谅,有关系吗?」对他来说,都没差。
他并不是不能原谅当初白雨苹的背叛,而是已经对她没有感觉了。对于没有感觉的人,无所谓恨不恨。
「有。」白雨苹认真地点头。「如果你已经不怪我,我希望,我们可以重头开始。」
这是她最深切的希望。
其实这次之所以会来寻求冷月的援助,也不过是想趁机达成这个愿望罢了。
她多希望能再回到他身边。
冷月怔了一下,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白雨苹困惑地看着他。
在黑暗中,冷月沉黯的笑意显得异常诡异。
「重头开始?」他问,带着低沉的笑声。
白雨苹感觉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不过,她坚持要得到答案。
「不、不可以吗?」她不相信冷月对自己真的已经一丝情意都没有。
冷月摇了摇头,没有半点笑意的绿眸淡淡地瞥在她脸上。
「没必要。」
他的回答让白雨苹几乎崩溃。
那样冷淡的口气、绝情的回答,彷佛在说着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他怎么会这样对她?
白雨苹身子微微一颤,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长久以来,她对于和冷月复合这件事,一直是怀抱着希望的;她以为只要自己认错,回过头来恳求冷月原谅,冷月应该就会重新接受她。如今,听到这样的答案,她绝望的心就像被判了死刑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白雨苹勉强定了定心神。
她很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地再跟冷月谈谈,但眼中的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你已经不爱我了吗?」她哽咽着问。
「问这样的问题,妳不觉得愚蠢?一切,早已经结束了。」他回答的淡然。
「不,我相信你对我还是有感觉的。」她的泪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坚持。
冷月莞尔一笑。「何以见得?」
对于白雨苹,他是真的已经无意和她多说;不过,他很想听听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有这样的想法。
「你收留那个姓黎的女孩,不是因为她长得像我吗?」
「不是。」冷月毫不犹豫地回答。
「怎么可能?!」她不相信。
「她长得像妳,只是当初我不想下手杀她的原因。」冷月坦白说。「至于以后的一切,已经与妳无关了。」
他很少会对任何人解释些什么,不过,他不希望白雨苹至今仍存有这样的误会,那样,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大受打击的白雨苹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彷佛轻轻一碰,就可以让她整个人粉碎。
怎么会这样……那她长久以来所抱持的希望呢?
突然她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白雨苹怔怔地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有其它问题吗?」
冷月问得客气,但在白雨苹耳中听来却显得异常残忍。
她觉得冷月在赶她离开,但难道她就必须这样放弃了吗?!她不要!
白雨苹突然上前抱住冷月。
「妳……」突来的举动让冷月眉头蹙起。
「不要!我不要离开你!」她疯狂地摇头,泪水沾湿冷月裸露的前胸。「我不要就这样放弃!」
冷月默然地看着她,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其它的举动。
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悲哀的感觉。也许是为白雨苹感到悲哀,也许是为了自己。
当年她选择离开自己的时候,可想得到会有这样的一天?现在再来说后悔,又有什么用?
世事总是不能如人所预料的吧。
当他失去白雨苹的时候,曾经以为自己的一生已经结束了,再也没有其它意义;谁知道在多年后,竟会再出现一个更令他钟情的女子。
虽然她貌似白雨苹,但他很清楚——他爱的是她,不是「她」。
但,对于白雨苹,他也不是完全绝情。如果可以,他不想伤害到她,毕竟曾经深深爱过。
虽然不爱了,彼此已经不是情人的身分,但也没必要互相伤害。他也希望,她可以过得很好。
当初白雨苹的背叛,他不想去深责;时至今日,他更是不放在心上了。
如果他对她还有一点点感情,也许此刻他就会让她回到身边;可惜的是,现在他所爱的,是另一个女孩。
面对白雨苹的哭闹,他感到无奈,也有一些同情。
「失去的东西,就算重新回到身边,也不完整了,妳应该知道。」他淡淡地说,语调却不像刚才那样冰冷。
「我知道我错了!我很真心在忏悔……你知道的,这些年来我也不好过。我不是故意要背叛你的!」白雨苹失去了平时雍容的修养,哭闹得像个孩子。
「不用再说了。」他无声地叹息。
「冷月……原谅我好不好?」白雨苹紧紧地抱着他,怎样也不肯放开。「让我回到你身边好不好?」
她抱得好紧好紧,彷佛害怕一松手,冷月就会不见。
这样的拥抱,对彼此又有什么意义?冷月绿眸低垂,有些黯然地看着她,任她抱着。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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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黎心颖从恶梦中醒来。
她一夜都没有睡好,在梦境中总被不安的氛围笼罩着。
难道是不习惯没有冷月陪在身边吗?黎心颖躺在床上想,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会这样依赖他呢?真不象话。
她抓起被子蒙住头,本想再赖一下床的,却听到敲门声响起。
还来不及应声,门就被打开了。
黎心颖直觉地以为是冷月,连忙起身,却见商子廷穿著睡衣、揉着睡眼走进来。
「怎么了,小廷?」商子廷很少这么早就来找她,她觉得不太寻常。
「小颖姊姊,妳有没有看见我妈咪?」
「没有啊,我也刚睡醒。怎么了?」
「我妈妈昨晚没有回房睡,不知道去哪里了?」他说,小小的脸蛋难掩担心的神情。
「怎么会这样?你妈妈可能比较早起来,去准备早餐而已吧?你有没有去厨房找过?」
商子廷摇摇头。「晚上我醒来很多次,妈妈都不在旁边,被子也没动过,妈妈没回房睡。」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太对劲了。
黎心颖不禁想到前一阵子,那些要狙击商子廷母子的人。
「我们去找找。」
因为冷月的房间就在她附近,黎心颖就先过去敲敲门,想通知冷月一起去找。
敲了几下,门应声而开。
「冷月,那个……」她急促的语调在看见门后的人之后,蓦然停止。
只见冷月和白雨苹两人并立在门后,一脸倦容地看着她。
她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还没睡醒。
不会吧?她看见了什么?
「有什么事?」
白雨苹的声音唤醒她,告诉她这是事实。
「那个……」
黎心颖一时忘了要说什么,商子廷从她身边挤到白雨苹身边。
「妈咪,为什么妳昨天晚上没回房睡?」商子廷拉着她的手,有些责怪地问。
白雨苹看了黎心颖一眼,低头对商子廷说:「等一下妈咪再跟你说,我们走吧。」
她牵着商子廷离开,只剩下冷月和黎心颖立在原地。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没事。」黎心颖回答,很快地转身离去。
往后几天,冷月几乎都在黎心颖房中过夜。但对于那天晚上的事,他只字未提、没有任何解释。
他不说,黎心颖也不想问。
她不想怀疑冷月和白雨苹之间有什么暧昧的关系,她也没资格怀疑;但如果冷月肯跟她解释些什么,她会相信的。就算他们那天晚上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会信冷月所说的话。
可是他什么都不说。不说,是觉得没必要解释吗?还是没办法解释?还是她不值得让他多费唇舌?
她突然觉得这样猜心好累。冷月总是什么事情都不跟她说,她在他心目中真的那么微不足道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连他是不是爱她,都不知道。
她爱他,却爱得一点把握也没有。
这样的爱是不是有继续存在的必要?她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夜里,冷月抱她抱得很紧,她却觉得,隐隐有些什么正在远离。
也许,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靠得再怎么近,她也到达不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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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黎心颖闷闷地走到花园。
已经是秋初了,虽然满园绚烂的阳光,但微风吹来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寒意。
花园里的花,有些因为季节的改变,已经凋落了一地;有些应时的花卉还是开得很好。
黎心颖站在蔷薇丛前,看着那些半零落的花朵。
残缺的花瓣在秋阳的映照下,有种莫名的感伤。
不想看见这些蔷薇花继续在风中凋零,她小心地避开花刺,将开着的花一一采摘起来。
她不知道把这些花插在花瓶里,会不会让它们活得更久;只是觉得,任它们在风中凋零更可怜。
将摘下来的花枝放在怀里,有些花刺不经意划伤了她的手臂,她却浑然不觉。等到她感觉到痛的时候,怀中的蔷薇花已经一大把了。
看着手臂上微微渗出来的血丝,她考虑着要不要继续采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白雨苹突然来到她背后,无声无息。
「黎小姐。」
黎心颖微微一惊,连忙回头。
「有什么事吗?白小姐。」
白雨苹对她笑了一笑,「我有些话想跟妳说,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她脸上的笑,让黎心颖有种不安的感觉,但她还是点点头。
「我说话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接下来说的话如果太直了,先请妳不要介意。」
「好的,妳请说。」黎心颖不觉有些颤抖。
白雨苹会想跟她谈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她有一种转身逃跑的冲动,但理智告诉她不能逃避。该面对的,迟早还是该面对……
「能不能请妳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是的,请妳离开冷月。」
黎心颖愣了一下。她不意外白雨苹对她提出这样的请求,但还是来得太突然了。
「为、为什么要我这么做?」
「因为我想,妳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何况,妳会成为我和冷月之间的阻碍。」白雨苹直言直语,一字一句利得像刀,企图刺伤黎心颖脆弱而不设防的心。
「我不明白……」
「很抱歉我这么说,可是为了我和冷月,我不得不请求妳离开。」
「我……我知道我没理由待在这里,可是冷月他……」
黎心颖很努力地想替自己说些什么,但白雨苹不给她机会——
「妳觉得冷月爱妳吗?妳觉得妳继续和冷月在一起,会有结果吗?妳觉得冷月会给妳承诺吗?」
对于白雨苹尖锐的问题,黎心颖一个也回答不出来。
「我不知道妳对冷月是不是有感情,但还是请妳原谅我的自私。我不希望我和冷月复合的机会,因为妳而破坏。」
「我的存在……会破坏你们吗?」
「会。只要妳一直待在这里,冷月就忘不了当初他杀害妳全家的愧疚。」白雨苹蓄意扭曲事实。
原来他对她,只是歉疚而已啊……之所以说要保护她一辈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那她听到这些话之后的沾沾自喜,是为了什么?
黎心颖有些茫然,分不清楚自己的情绪,只知道心里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如果妳没有把握和冷月会有结果,那请妳离开,成全我们。」
成全他们……她该这么做吗?她有必要成全白雨苹吗?
如果冷月爱的是她黎心颖,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退让;但如果不是呢?如果冷月爱的不是她,那她赖在这里做什么?让冷月赎罪吗?
不,她要的不是他的歉疚。
她现在才发现,对她来说,白雨苹爱不爱冷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冷月爱的人是谁?
要是冷月真的还爱着白雨苹,即使白雨苹不来求她,她也会自己离开。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阻碍。
黎心颖静默了许久,突然抬起头来正视白雨苹——
「我走了,冷月就会重新接纳妳吗?」她问。
「冷月已经接纳我了,那一天妳不是亲眼看见我在冷月房里过夜?」为了逼走黎心颖,白雨苹不惜撒下天大的谎言。
她知道,就算黎心颖离开了,冷月也不可能接受她,她明白……但是,她得不到,其它人也别想得到!
这才是她极力要逼走黎心颖的原因。
就算她不能和冷月在一起,她也不要见到别的女人拥有冷月。
黎心颖当然无从知道白雨苹谎言背后的居心,只感到一阵令她昏眩的心痛。
原来这就是事实了?难怪冷月一直不跟她解释什么,原来是真的没必要解释……
「嗯,我明白了。」她木然地点点头,麻痹的灵魂再也没有其它感觉。
她早就该离开了,为什么要等到如此心痛的现在?
是报应吗?谁叫她爱上不能爱的人。
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个人,本来就注定了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她还会以为冷月可能爱上她呢?
她不能怨什么,而且,连一个放声痛哭的理由都找不到。
「谢谢妳,黎小姐真是一个明理的人。上一次答应妳的事情,我不会忘记的。」
目的达成之后,白雨苹也不多说,立刻转身离去;黎心颖独自站在原地,僵住了身影。
一阵风吹来,她怀中的蔷薇不觉落了一地。
隐隐有一种心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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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先生。」
「阎组」聚会的场所,几名黑衣男子架着一名女子进来。
站在落地窗前的司徒严闻声回头。
「这个女人是?」他锐利的视线透过墨镜,落在黎心颖脸上。
「上一次那个漏网之鱼,被冷月大哥救走的女人。」
「你们捉到她了?」司徒严严厉的脸出现一丝冷冷的笑意。「那冷月人呢?」
「我们不……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们怎么抓到这个女人的?」
「她一个人在街上走,被弟兄们认出来,我们就把她抓来了。」
而且当时黎心颖连挣扎也没有,他们真是抓得不费吹灰之力。
「冷月知道这件事吗?」比起眼前这个女人,司徒严更在意的是冷月。
「应该不知道吧!」他们心想,如果冷月知道的话,他们还有办法把这个女子抓来这里邀功吗?
司徒严沉吟了一下,「放出风声,我要逼冷月自己上门来送死。」
没用的……黎心颖任人抓着,心里只有一种绝望的哀伤。
现在冷月有了白雨苹,不再需要她这个代替品,他不会再涉险来救她的。
兜了一大圈,还是这样的结果。
这次她是难逃一死了吧?早知如此,当初就跟舅舅他们死在一块,不是很好?
她已经没有再活下去的力气和希望了,只是,为什么还会想他呢?为什么在临死之前,还想再见他一面……
「司徒先生,那这个女人要怎么处置?」
「她是重要的饵,把她好好囚禁起来,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
那些黑衣男子听完司徒严的吩咐,押着黎心颖退出这个房间。
重要的饵?这未免太抬举她了吧?!黎心颖在心中苦笑。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其实她这个人对冷月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
第十章
深夜,冷月从外面回来,才发现黎心颖不见了。
他问过白雨苹和商子廷,谁也不能给他答案。一向冷静的冷月开始显得焦惶不安。
「也许黎小姐只是有事出去,你何必这么紧张?」冷月难掩担忧的神情,让白雨苹感到嫉妒。
「她不可能自己跑出去,难道她不知道外面还有人在追杀她?」
有什么事情会让她不跟自己商量,就擅自跑了出去?她又不是不明白她目前的处境。基于这样的原因,冷月猜测黎心颖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他还是无法确定黎心颖现在人在哪里。
他拨了一通电话询问司徒汧,这是他唯一想得到的可能性。然而司徒汧也完全不知道黎心颖失踪的事。
听到黎心颖不见,虽然时间已经是半夜一点,司徒汧还是和她丈夫罗晔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她问。
「不知道。我刚回来,就发现她不在。」
「有敌人侵入的迹象吗?」黎心颖不见,司徒汧第一个想到司徒严。
「没有。」
「那就是她自己跑出去的。真是……不要命了。」
「是不是她自己跑出去的不是重点,问题是,她现在人会在哪呢?」罗晔问道。
「司徒严抓她抓得很紧,说不定现在她已经被『阎组』的人抓走了。」司徒汧猜测地说。
冷月也这样觉得,便站起身来。
察觉到他的意图,司徒汧连忙一把握住他的手。
「冷月,不要冲动。」
「司徒严抓她,大概是为了逼我出现。我不现身,她会有危险。」
「既然你明知道他是要逼你出现,还贸然前去,你想去送死吗?」
「我不能不救她。」
「我知道,人是一定要救的,但不急在一时。你先冷静下来,我们等天亮行动。」
虽然冷月表面看起来一如往常,但司徒汧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他不安、焦急的情绪。
「我们?」冷月看了她一眼。「我不会连累妳的。」
「这不是连不连累的问题;我不可能坐视不管。」
「妳……」冷月坐下来,转向罗晔,「劝劝自己的妻子吧。」
罗晔笑了一下,「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也想帮忙。」
「你?」司徒汧心中有着和冷月相同的疑惑——
你帮得上什么忙?
「这些恩怨与你无关,你不需要插手。」冷月说。
「我没有说要插手,只是我爸爸有个至交是刑事局的人,如果他知道高家命案居然还有生还者,一定会很有兴趣。」言下之意,他想借重警界的力量来打击司徒严。
「这不行。这么一来,冷月也会有危险。」司徒汧不能同意这作法。
虽然藉由高家命案内幕的曝光,可以让司徒严受到制裁;但司徒汧可没忘记冷月也会牵连在内。
「放心,我不会让自己人牺牲的。」罗晔保证地说。
「真的吗?你可以保证冷月没事?」
「相信我吧。」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去找司徒严。」冷月说。
「我知道,我也会跟你去。不完全是为了帮你,我和司徒严之间,有些事情迟早必须作个了断。」司徒汧眸光一冷。
罗晔握住她的手,「这样吧,天一亮你们就先行动,我去联络我父亲的朋友。你们要小心。」
老实说,再让司徒汧回「阎组」涉险,他非常不放心;但有冷月在旁边,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他相信冷月的能耐。
「嗯。」司徒汧反握罗晔的手,认真地点点头。
她回头看了看冷月,发现他正盯着窗外的夜色,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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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先生,不好了!冷月大哥回来了!」
守在「阎组」聚会地的司徒严,一大早就接到手下的通报。
「消息这么灵通,这么快就回来自投罗网了!」司徒严冷哼一声,「通知所有人员,把冷月给我作掉!」
「可是……」那名冲进来通报的男子,面有难色。
「怎么了?说!」
「我们弟兄可能剩下不多了。」
「什么?」
「冷月大哥带着『血影』杀进来,敢挡他们路的都已经差不多……」
「混帐东西!一个个都这么没用,连两个叛徒都应付不了!」司徒严不禁勃然大怒。
「因为对方是冷月……」那名手下小声地嗫嚅着。
冷月对他们来说,一直是大哥等级的人物;虽然领导人是司徒严,但事实上,冷月才是「阎组」占有龙头地位的人。
他们「阎组」的成员一向惯于服从冷月的命令,如今虽然他已经背叛「阎组」,但谁有胆量和他作对呢?
就算有人敢挑战冷月的能耐,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一起杀进来的,还有人称「血影」的司徒汧呢。
「混帐!我真是养了一堆没用的饭桶!」司徒严气得发抖。「去把那个女人给我带过来!」
「是!」
一个钟头不到的时间,冷月和司徒汧几乎已经铲平整个「阎组」。「阎组」的成员看到他们多半就自动让路;有几个想抢功劳的,则是成为冷月盛怒下的牺牲品。
冷月救黎心颖心切,很快就直接闯到司徒严所在的地方。
一进入这个房间,就看见司徒严正拿枪抵着手脚皆被捆绑的黎心颖。
黎心颖嘴巴被封住,无法言语,但在冷月闯进来的那一刻,蓦然红了的眼眶显示她的诧异和感动。
冷月居然来救她了,而且这么快……为什么?
其实他可以不再管她死活的,为什么还要来救她?
「你们这两个叛徒,赶着回来送死了?」司徒严冷笑地说。
「哼,死的人还不知道是谁,话别放得太早。」司徒汧冷冷地和他针锋相对。
司徒严的目光在接触到司徒汧的那一刻,倏然转为怨毒愤恨。
「死丫头,死到临头了还这样嘴硬。好,我就先叫妳没命。」司徒严说着,转向冷月,「冷月,我要你杀司徒汧。」
冷月知道他是拿黎心颖的命要胁自己,但他不能这么做。
「怎么了?没听到我说的话吗?还是你想看这个丫头死在我手上?」
司徒严将枪口移近黎心颖,冷月却还是不为所动。
黎心颖对他来说很重要没错,但他不能拿司徒汧的命来换她的命;他没资格、也不能这么做。
何况,就算他杀了司徒汧,司徒严也不会真的放了黎心颖。
「冷月。」司徒汧着急地看着冷月。
虽然司徒严这老狐狸卑鄙得可恶,但如果冷月不照他的话去做,黎心颖就会没命了。
冷月对司徒汧摇摇头。
他不能……
「你舍不得对司徒汧开枪?那这个小丫头可是会活不了,你要想清楚。」司徒严看好戏似的,静静观赏冷月挣扎的神情。「我数到三,一……」
冷月蓦然举起枪来,对自己左肩开了一枪。
「冷月!」司徒汧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想阻止却已来不及,只能看着他的肩膀血涌如注。
「这样你满意了吗?」
黎心颖睁大双眼望着他,眼中的泪直流下来。
他在做什么?她怎么值得他这样做?!不值得啊……
司徒严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狂肆得意的笑声令人觉得震耳欲聋。
「你做的很好,可是还不够。这一次,瞄准你自己的左胸。」
反正他今天一定要让这两个叛徒没命走出「阎组」,谁先死都无所谓。
眼看着冷月再次举起枪管,黎心颖拚命地摇头,泪水四溅。
宁可她死,她也不要见到冷月为她牺牲!
她很想开口叫冷月和司徒汧快走,不要管她,但被封住的嘴让她无法出声,只能睁大了泪眼和他们对望。
冷月也正看着她。她看见那双深沉绿眸似乎在告诉她些什么,像是遗憾,又像是歉然。
为什么要对她感到抱歉?!是她对不起他才对呀!从头到尾,都是她拖累了冷月。她欠他的,一辈子也还不了……
望着冷月的此刻,她几乎要把一生的泪都流尽。
就在冷月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的时候,司徒严背后蓦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一条人影。
「对不起了,冷月,我来迟几分钟,害你吃了子弹。」是一个年轻、带着笑意的声音。
司徒严料不到背后有人,连忙回头,一把枪正抵在他额头上。
「什么?!佾祯你……」
他早就猜测佾祯对他不忠,但没想到他居然会帮着冷月反咬他一口!
他太大意了!
「不好意思,严老,我是受人所托。」佾祯微笑地说,脸上和善的笑意和持枪的手完全不搭轧。
他一大早就接到冷月的电话,要他来「阎组」支持;虽然他立刻赶过来,但好象慢了一点点。还好不算太迟。
「连你也背叛我!」
佾祯耸耸肩,「我不会与冷月为敌,只好与你为敌,得罪了。」
「你!」
「请你放开手中那个女孩吧,我不想见到你脑袋开花。」佾祯依然笑容可掬地威胁道。
可恶!难道他司徒严就这样栽在他们手里吗?!虽然心中非常不甘心,但枪口就抵在眼前,他不得不低头。
司徒严松开箝制着黎心颖的手,司徒汧连忙过来替她解开身上的束缚。
一松绑之后,黎心颖来不及跟司徒汧说谢谢,就立刻冲到冷月身边。
「你还好吧?」黎心颖含泪拉着他的手。
冷月对她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却觉得精神有些不济。
大概是失血过多,冷月身子跟跄了一下,黎心颖赶紧抱住他。
「谢谢合作,严老。」佾祯收回枪枝,往冷月他们的方向走去。
见威胁解除了,司徒严立刻回复原来的凶恶神情。
他喝令此时围聚在四周,畏惧不敢向前的「阎组」成员。
「愣在那里做什么?给我杀了他们!」
那些杀手手上都拿着枪,却没有一个人敢开枪。
这些人刚才不敢跟冷月为敌,现在更是不敢——
虽然冷月已经受伤了,流了很多血,但还有司徒汧和佾祯大哥在,他们又不是想找死。
「怕什么,混帐东西!你们现在不敢动手,我等一下就开枪杀了你们!」司徒严厉声咆哮。「不信的就尽管退缩,我事后一个个算帐!」
开枪得死,不开枪也得死,那不如拚一拚了!
司徒严的威胁奏效,那些手下纷纷举起枪来围住冷月等四个人。
司徒汧正想迎战,突然看到罗晔从走道另一头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他长腿一伸,踹开几个挡在门后的小喽啰。
「警队来了,他们已经将这里包围,你们快跟我走!」他急促地对冷月他们说。
那些杀手一听见这里已被警察包围,连忙作鸟兽散,谁也顾不得司徒严的命令。
司徒汧和黎心颖搀扶着失血过多的冷月,随着罗晔所引导的路线潜逃,却见佾祯仍立在原地。
「怎么了?」司徒汧回头问。
「我还是『阎组』的人,不能跟你们走。」佾祯笑着说。
司徒汧听他这么说,不禁白了他一眼,「疯了。」她低声冷斥。
佾祯还是一脸从容的笑意,「你们先走吧。放心,你们有办法能潜逃出去,我自然也有我的办法。」
「我不明白你……」
司徒汧本想说些什么,冷月以眼神制止了她——
「随他吧,相信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既然冷月已经这么说了,众人也不好勉强,只好对他点点头,先行离开。
从罗晔事先安排好的路线,他们安全地逃出警方的包围网。
在要离开之间,黎心颖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看,还见到佾祯立在原地对他们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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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冷月身上中的是枪伤,到普通大医院就诊,一定会引来警方的追查,所以罗晔就带他们到他的私人医生兼好友所开设的诊所。
在医生准备替冷月处理枪伤的时候,冷月请司徒汧先将黎心颖带到外头去。
司徒汧明白他是怕黎心颖见不惯那样血腥的场面,所以容不得黎心颖拒绝,就将她带到手术室外。
「冷月不会有事吧?」虽然明知冷月的伤势没有大碍,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没事,这位医生处理枪伤的技术很好。」因为之前她也曾让这位医生治疗过枪伤。
「他一定很痛吧,流了那么多血。」黎心颖说着,眼眶不觉又泛红了。
她觉得非常自责。如果不是她擅自离开冷月,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冷月更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早就昏死了吧;他还能支撑到这个时候,不愧是冷月。」司徒汧淡淡地说。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不用说这些了,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妳会擅自离开冷月?」司徒汧锐利的眼直盯着黎心颖,彷佛要看穿她的心思。
虽然这次的风波是黎心颖引起的,但她和冷月一点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因为就算黎心颖没有被司徒严抓走,他们俩和「阎组」之间的恩怨,迟早也该有一个了结。
如今,「阎组」已破,她和冷月从此不用再承受司徒严无所不在的压力,今他们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她比较好奇的是,明明生命一直受到威胁的黎心颖,怎么会突然离开冷月的保护呢?相信其中必有不寻常的原因。
「我……」她考虑该不该说。
「希望妳说实话。」看出黎心颖的犹豫,司徒汧又认真地补上一句。
她虽然不想提起白雨苹请她退让离开的事,可是她更不愿意蒙骗司徒汧,所以就将当初白雨苹对她说的话,一一转述给司徒汧。
听着听着,司徒汧的脸色越显难看。
「妳居然会相信那个女人的话?真是叫人火大!不过,白雨苹这人也未免太下流了。」
「怎么说呢?」
司徒汧冷哼一声,「冷月肯跟白雨苹复合,那才有鬼。我告诉妳,她跟妳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她是为了要逼走妳,故意捏造那些谎言的。」
「是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白雨苹从冷月房里走出来是怎么回事,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冷月爱的人是妳。」
「冷月爱我?」黎心颖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妳自己感觉不到吗?冷月很少对一个女子这么特别。」
她知道冷月一直以来都对她很好,但她不敢相信冷月居然是爱她的。
「可是白雨苹说……」
「别信她说什么。我想白雨苹应该也知道,冷月爱的人是妳而不是她,才会想出这么贱的谎言逼走妳。」
「这……」一时之间听到这些话,她有些难以接受。
「我不强迫妳相信我,但事实如何,妳自己总会感觉得到的。冷月这个人,不太喜欢说话,通常不会藉由言语来表达他内心的想法和感受,可是只要妳用心去体会,就会发现在他冷漠的外表下,其实比任何人都温柔。」这是她和冷月相识十多年对他的认知。
正说着,手术室的门打开了,罗晔随着他的医生好友走出来。
医生对门外的两个人点点头,先行离开了。
黎心颖和司徒汧连忙站起来,向罗晔询问冷月的情况。
「冷月很好,相信那一点枪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的。」罗晔一贯温文的微笑着。
「那我就放心了。」司徒汧说着,转向黎心颖,「妳进去看看他吧。」
「你们……不一起进去吗?」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妳先进去吧,我想冷月现在最想看见的人是妳。」
司徒汧说完之后,拉着她的丈夫径自离去。
黎心颖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急忙踏进手术室。
她希望亲眼见到冷月平安无事。
一走进手术室,正好和要走出来的冷月正面相对。
「你没事吧?伤口很疼吗?」她抬起头,关心地问。
冷月瞥了一眼缠上层层绷带的伤口,若无其事的说:「没什么。」
「对不起,因为我乱跑,才会连累你受这样的伤,对不起,我真是太糟糕了!」一见到冷月,她连忙道歉赔罪,豆大的眼泪又不禁落了下来。
「我没事,妳别哭了。」冷月毫不介意地说,顺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滴。
黎心颖见他如此,忍不住伸出手轻碰他的伤处,「你真的没事吗?不会很痛?」
冷月摇摇头,却握住她的手,移到自己的左胸处。
「我不值得妳相信吗?问这么多。」
刚才在里面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一直很留意门外的一举一动;所以黎心颖和司徒汧交谈的声音虽然微细,他还是听得很清楚。
这笔帐,他会找个时间好好和白雨苹算算;不过,他发觉自己也该检讨——
为什么会让黎心颖感到这么不可信任?
他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爱她,可是她也应该明白吧。
冷月心中这么想,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牵着黎心颖往诊所门外走去。
「算了,我们回家吧。」
他迟早会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的,不急于一时。
黎心颖的手一直让冷月握在胸前,藉由这样的碰触,她清楚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
她最喜欢躺在冷月胸前听他的心跳声,那总让她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她抽回自己的手,张开手臂紧紧环抱住冷月。
突来的举动让冷月微微愕然,不过他没推开她,反而顺势拥着她,任她将小巧的头颅倚靠在胸前,倾听自己的心跳。
「听得这么认真,妳听到了什么?」过了许久,冷月忍不住好奇地问。
黎心颖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将冷月的大手也放置到自己左胸前。
「听到和我一样的声音。」
「嗯?」
「爱你。」她说。
爱不一定要说出口;有心,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