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说得好像我今天就要出嫁似地,我的泪差点没滴下来。
都是沈昱中,我又踼了他一下,重重的一下,他不该开这种玩笑,老爸老妈会当真的。
不行,我得解释清楚:“妈,他是开玩笑的,你──”
“我不是。”沈昱中打断我的话。“我说过,我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你还说!”我气极了。他是存心来搞破坏的吗?
“纯纯害羞了。”二嫂笑着说。
“我才不是害羞咧!”我皱起眉,我是在生气,生气,他们不懂吗?
“她不是害羞?那没关系,我们继续说。”二哥笑道。
“闭嘴啦!我还有帐还没与你们算呢,净拿我开玩笑!”
“你们怎么知道他今天会来?”我问着家人,又转向沈昱中。“还有,你怎么知道二哥家在哪儿?”
“大哥。”沈昱中瞟了我一眼,只吐出两个字。
“大哥怎样?”我没好气地问。
“大哥是我在哈佛的学长。”
我愣了一下。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只是一个学校何其大,谁想得到他们竟遇到彼此?不过,这解释了五年前他为何知道我的地址,以及他知道二哥家所在的事,可是,为什么他们取得联系却不告诉我?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嗔怪地问着家人。
“昱中一回国就到新竹来看我们了,谁教你不常回来。”二哥说。
我瞪大了眼。“我还不常回来?我同事都笑我长不大了。”
“你本来就长不大。”沈昱中扯扯我的头发。
拍开他的手我回嘴道:“你才长不大。”
“你才长不大。”他不认输地继续说。“做事不经大脑,动不动就哭得──”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我咬他。
没错,我咬他。抓起他的手,狠狠、狠狠地咬了下去。当然,我的动作引来其他人一阵惊叫。沈昱中却很沈得住气,动也不动,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放开他,我忽然想笑。
这一幕以前也出现过。国小二年级左右吧?他也是像今天一样,笑我爱哭。二话不说,我狠狠地咬住他。当时的他可不像现在这么沈得住气,他哭了,然后与我扭打成一团。
好吧,我承认,至少这一点我是不如他,他确实有所长进。
看着他微扬的嘴角,我知道,他也想起了相同的事。
举起杯子轻碰了他面前的玻璃杯,轻啜一口饮料,我发现,我又有了好心情。
第六章
这三天的连假真的很开心,可是欢乐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又到了星期天。本来打算吃过晚餐再北上的,可是沈昱中说会塞车,吃完午餐休息一会儿,他早早便押我上车,开车上路。
“想听柏林爱乐的现场演奏吗?”在车上他问我。
“想,想死了。”我嚷道,随即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垂下双肩。“可是就算想死了,还是只能想。”
前一阵子太忙,完全没有时间注意艺文活动的消息,等我知道柏林爱乐室内乐团即将来台的消息时,票几乎已售罄,只剩最高额的,而且都是角角的位置。我只能安慰自己,其实,听听CD也是不错的。
“你问这干么?”我侧着眼看他,心中有一丝丝的期待。他该不会有票吧?
微微扯起嘴角,他看我一眼。“我有票。”
哦!YES!“我爱你,小中中,你是个大──”慢着,我想到前几天被他摆了几道,好听话先别说得太早。敛去笑容,我端起架子问他:“你有票,然后呢?”
他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些。“我在想,不知道鄙人在下不才我,是不是有这个荣幸能邀请美丽的谢钝钝小姐与我一同前往国家音乐厅聆赏柏林爱乐室内乐团的演奏?”
“我去,我去!”我不停点头,点得快断了。请我去,几个字简单明了,他非得这么文诌诌地扯了大半天,让我等得急死了。不过,嘿嘿,反正结果一样。
果然被他料中,大塞车,我们到台北时已经六点了。怕来不及,我们只在中正纪念堂附近草草吃了点东西。
后来才发现我们紧张过度了,进到中正纪念堂时才不过七点整,距演出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不过,我们也没问着,广场上有高中的乐仪队在练习着,四周已围了不少人在观看。拉着他,我也找了个有利的位置看着,
我一直很喜欢看他们的练习,可以看到各校的特色与文化。有些学校的学生自律性很强,练习时老师几乎都只是立在一旁,不干涉的;有些学校的学生则是完全没将练习当一回事,教官、老师加上教綀,四、五个师长在一旁吼得声嘶力竭,他们仍是不断嘻闹。并且,我发现这种学校文化是传承的。大学开始,有时到央图找资料或是到两厅院观赏节目,常有机会遇到高中生在排练,看了这许多年,自律的依然自律,嘻戏笑闹的也仍是那几个学校。
我突然想到,在美国长大的他应该是第一次来看他们的练习吧?抬头看他一眼,果然,他看得津津有味。再回过头时衱一个男人冲撞了一下,我差点跌跤,幸好沈昱中及时扶住我。
我不悦地皱起眉头,望向那个冒失鬼消失的方向,这已是他第二次冲撞到我了。沈昱中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将我拉近他,让我立于他之前,双手环住我的腰,护着我。
又看了一会儿,我发现对面的音乐厅已开放,陆续有人入场了。
“要进去了吗?”他俯身在我耳边问道。
我看看腕上的表,还有一些峙间。“再等一下下。”
“时间差不多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还是你想看这个,没关系,反正还有机会。”
“开玩笑!”我嚷道,同时拉着他跑向音乐厅。
还好我们是用跑的,不然再晚两分钟就会被关在门外了。
他带老我到第三排正中央的位置,这么好的位置我还是头一次坐,以前坐过最好的位置是第五排,印象会如此深刻是因为,中场后,就衱起了起来。
学生时代常会买最便宜的票溜到前面去坐,运气好就可以享受一场超值的豪华飨宴;运气不好,就像那一次,丢大脸被赶了起来。满有趣的,不过,那是学生时代的事了,现在年纪大了,丢不起这个脸。
所谓一分钱一分货,真是一点也没错。第三排的位置真是棒极了,伯林爱乐的演出也真是没话说,听得我是如痴如醉的。只可惜中场的小插曲坏了我后来的兴致。
我们遇到了一位怎么也料想不到会见到的人──沈昱中的母亲。是她来找我们的,或许在入座时看到我们的吧?
见到她,沈昱中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他表现得很有礼貌,有礼得充满了距离感,7─11店员的那声“欢迎光临”都要比他热情十倍百倍。
他母亲变了许多。我指的不是外貌,事实上,岁月几乎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她与我记忆中一模一样,还是那么漂亮,那么美丽。但是她的态度变了,不再是那个高傲冷诮的陈老师。与沈昱中谈话时,她有些惴惴不安,好像怕柀拒绝。我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悲。
她只看了我一眼,与我点点头,应该是没认出我来吧?这样也好,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立场看她,陈老师?或是沈昱中的母亲?我不知道。
当她向沈昱中要联络地址时,沈昱中淡淡地拒绝了,只说他现在过得很好。他甚至没有问他母亲过得好不好,当然,也没有向她介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