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惯她亲暱的语调,令我有些不自在,而且她说了一大串我一句也没听懂。我抬起眼笑着看她:「什么小老板?」
「少裝了。」她推了我一把,「别不好意思,我都看见了。」
她以手掩口笑道:「我溜去银行要回公司的时候看到你们。你蹦蹦跳跳地撞到了小老板,他摸你的脸,还拉着你不知道上哪儿去。」
我撞到他,他摸我的脸,还拉着我……她说的是韩尔杰?他是公司的小老板?我扭了扭颈子,有些不太适应狀況。这实在令人有些……讶异……
「你和小老板在一起多久了?你竟然瞒着我,真是不够意思,亏我们交情这么好。」
她又知道什么了?我甚至还不确定她说的人就是韩尔杰哪!不过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敷衍地笑着。再者,我什么时候与她又谈得上交情了呢?
她的个性还算直爽,但我与她仍是保持距离,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她满长舌的,且爱与人攀交情,这都是我颇不喜欢的。
「你们那一天上哪儿去了?」丽蓉一脸兴奋地问道。
看荷花。当然,我没说出来。我只是嘿嘿笑了两声矇混过去。歪着头我问她:「你怎么知道他是小老板?」
「当然知道。前阵子好几本杂志都介紹过他,你都没看过吗?」她瞋了我一眼。「而且去年的尾牙他也有来呀,你忘了吗?」
我没忘,我是根本不知道这么回事。去年尾牙是几个关系企业合办,几百个人挤在一个大厅,谁知道谁是谁?我们的桌位在距舞台最远的地方,根本看不见台上的人长的是圆还是扁。而且现场闹哄哄的,同桌的人说话都快听不清楚了,谁还理台上说些什么?
至于报章杂志,我一向不看财金消息的,而韩尔杰再红也不致于会登上电影或是文学那一类的杂志上吧?所以我没有看过他也不稀奇了。我只能说,我真的很佩服丽蓉的好眼力与好记性。
「你……该不会不知道他是小老板吧?」丽蓉瞪着眼问我。
我就是不知道。可我不想说,省得又要解释一堆。
「你今天早上请假也是因为他吗?」也不管我根本没理会前一个问题,她又问道。
我没回答,只朝她咧了个假假的笑,我又继续埋首于鍵盘中,摆明了不再与她瞎扯。
同事这么久了,她大概也明白从我口里套不出什么来。又在我旁边坐了几秒钟,她识趣地将椅子滑了回去。
***
我喜欢一个人的生活,闲来无事一个人东走西晃、看看电影,或是到中正纪念堂的两厅院观赏节目也是不错的。
今天没有我喜欢的节目,可我还是跑来了。坐在阶梯上,我看着广场上嬉戏散步的人们。
突地包包中响起刺耳的电子乐声,我连忙打开包包将手机掏了出来。我一向讨厌在公共场所听到铃声大作的手机或是拿着手机大声嚷嚷的人,好似办手机不为沟通,而是为了炫耀。我一向设定震动的,不知怎地,它今天竟发神经唱起歌来。
「喂。」我漫不经心地接起电话,一双眼直盯着一只飞得老高的风箏。
「你在哪儿?」是他。
「中正纪念堂。」
「今天有好节目吗?」
「有。」我不想看并不表示那个节目不好。「可是我不想看。」
顿了一下,他笑出声来。
「我去找你。」不待我回答他又补了一句:「到音乐厅的阶梯上等我,好不好?」
我轻轻笑了出来。他总会问我「好不好」,而我总是回答「好」。如果我回答不好呢?他会怎么做?顺我的意,或是,霸气地要我顺从?我想试试。不过想归想,我仍是应允了他。
「嗯,我等你。」我说。
收了线,我动也不动地又看向那只高飞的风箏。我本来就坐在音乐厅的阶梯上。
星期六一早我便回家了,除了在火车上打了电话告知他我要回家的事,这几天我们都不曾联絡过。
他真的是小老板螞?我又想起丽蓉早上告诉我的话。
按照小说与连续剧的公式,方才我好像该质询他一番。而如果他真的是小老板,那么我就该生气,耍耍泼,怪他瞒着我。可奇怪,我一点也不气。我甚至没有想向他求证的欲念。
大概是因为他从不曾欺骗我,至少这件事是如此的,我们从没谈过这件事。我不会无聊到见了面就问人家祖宗八代,父亲姓什名啥。他也没问过我的家世背景呀,不过反正我家也乏善可陈就是了。再者,平时他的衣着以及他的座车就看得出来他是有钱的小开,他也从来不曾隐瞒自已是有钱人的事实。最最重要的是,他还曾粉末登场于尾牙宴上,没察觉只能怪我自己少了根神经,怎么能怪人家呢?
唉,可我还是觉得闷。
与他的交往打一开始就再自然不过,从不曾刻意地规画些什么,也不曾考虑到将来。可是现在,我突然开始认真地思考着我与他的未来。
虽然没有坏心的后母和恶毒的继姐,可我与灰姑娘依然没两样,只是个平民女子,或要说貧民女子也行。而他,是大企业的小老板,与高高在上的王子无异。灰姑娘与王子最后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那毕竟只是在童画里……
算了算了,不想了。我用力摇摇头,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以后如何呢。
我站起身跺了跺脚,左右摇晃着自己的身子,然后我看见朝我走来的他。看了他两秒钟,我也慢慢步下阶梯,朝他走去。不过我真的很懒得走,下了阶梯,我就不再往前走了,站在原地看着他,等着。
他来到我面前,脸上带着笑,问我:「刚才在想什么?」
「想……」我歪着头看他,想了想,我摇摇头。不知道,现在不想与他谈这个。「等一下吃饭再告诉你。」
他点点头,牵起我的手,在广场上漫步着,就像这儿的其他许多情侣一般。
不过,我们没有仿效那些情侣们躲到树丛中玩亲亲。绕了一圈,他就带着我吃晚餐去了。
今天我不想在外面吃,所以我们买了饭菜回到他的住处。我慢条斯理地吃着晚餐,只字未提方才说过要告诉他的事,他也没追问。
牛肉燴饭分量好多,一半没吃完我就饱了。挣扎地多吃了两口,我放弃了,将餐盒推向他。
「吃不下了?」他笑着问。
他总说他是我的垃圾筒,专门捡我吃賸下的东西。他真的很厉害,我很貪嘴,什么都想吃,但什么都吃不完,每回与我在一块儿他几乎部得吃一人半份的食物,却也没见他长出一丝的贅肉,仍是与我初相识时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