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发现爱幻想且贪玩的水灵忽然转了性,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在闺房里,就实在感到纳闷和好奇,一经探询,才知道她这些日子都沉迷在书本里,他立即垮下了脸。东方杰并非食古不化的人,他认为女孩家读书识字是件好事,问题是,水灵看得净是些志怪小说,诸如山海经,封神演义,搜神记等等,这才是他不高兴的主因。
水灵是个很特殊的孩子,悟性很高,思想也很特别,常有一些离经叛道的言论,教过她的夫子都拿她当怪胎,虽然东方杰很明白是夫子的学问无法满足她的求知欲,但仍以尊师重道等等大道理来约束她不可造次,平常也尽量避免让她接触违伦失常之事,尤其是偏离正规的书籍,怎知防不胜防,小妮子彻底拜读后,果然大发谬论,吓得他差点昏厥了过去。
震惊之余,东方杰决定彻查书籍的来源,怎知水灵口风紧得很,俨然事不干不张口,于是他将丫环和嬷嬷一干人等全唤进房里严加审问,结果一个个垂首而立,一问摇头三不知。
最后,他迫天无奈的请出家法,一个小丫环才吓得哭出声音来,簌簌发颤,唯唯诺诺,声如虫鸣的说:“小……小小姐前些日子,常……常出入于降芸轩。”
至此“原凶”已呼之欲出。路小瑶,又是路小瑶,他暗骂自己早该想到是她,这招“投其所好”真是讨好人心最上层的招数,他非得兴师问罪不可,瞧她到底是安了什么心眼?
水灵见三哥哥的脸色忽青忽白,心觉大事不妙,只恐拖累了路姐姐,想是拦也拦不了了,就急得跳了起来,向小丫环冲了过去:“臭丫头。”她骂,“看我不撕了你这张生事的嘴皮。”说着,就一掌一掌往小丫环脸上打。
水灵平日对下人好是出了名的,现在又骂又打,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小丫环自知闯了大祸,也不敢闪避。东方杰料想水灵是想拖住他,好让下头的人有时间去向绛芸轩通报,请路小瑶有个防备,于是他抛下眼前的混乱,转身就走。
“三哥哥,三哥哥……”水灵随后奔来求着说:“不关路姐姐的事,是我自己好玩,硬央求她借我看的。”
东方杰知道水灵天生好奇,但几本书的主人是路小瑶,他非得去同她说个清楚不可,于是他抿抿嘴,拍了拍水灵的肩,继续走去。
水灵又一把拉住了他,“三哥哥,你别去为难路姐姐,她真的是好好人,你别去骂她。”
东方杰失笑了,“怎么?你认为三哥哥去绛芸轩就一定是去找你的‘好好人’的麻烦?”
她看着他:“难道不是吗?”
他笑笑:“你放心,三哥哥不会为难你路姐姐的。”说完他拉开她的手,转过身,脸上一片肃然的走了。
然而水灵却当真以为没事了。
东方杰料想不到自己来到降芸轩居然扑了个空,而且从下人口中得知,路小瑶近来忙于为夫人治病,他心想这还得了,连母亲都成了她的“囊中物”,便急急忙忙赶到斋堂,才知道母亲已在路小瑶的建议下搬回馥郁院的大屋去了,这下子,他当真见识到路小瑶的能耐有多大了,他一刻不停的速速赶到馥郁院。
东方杰跨进大屋,就瞧见母亲拉住路小瑶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原有的病容已变得红润。记忆中,已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不曾见到母亲如此好气色,如此好心情。
“娘。”他喊,“孩儿来向您请安。”
介兰是东方夫人的闺名,她看见儿子来更加高兴,上前连忙拉住他说:“你来得刚刚好。”她拉着他走到路小瑶面前,“这个瑶丫头好大的本事,三两天就将娘的宿疾给完全治愈了,我正想着该赏瑶丫头什么宝贝好,你来,来帮娘想想,该赏什么好。”说完她咯咯笑个不停。
东方杰看路小瑶,而她的眼光也正飘向他,两人眼眸相会,心头不觉一惊,双双赶忙掉开头。
“娘。”他说,“孩儿有事要向您禀告。”
路小瑶很识大体,立即福身告退,一会儿就离开了馥郁院。
介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又是笑又是点头,直到没了人影,她才回身拉着儿子直问:“快!快告诉娘,你是从哪儿找来这么好的一个姑娘?”
“娘,您见她没几回,怎能断定她是位好姑娘?”
“当然!”介兰眉开眼笑的说:“瑶丫头心地善良,秀外惠中,性情又好,当然是好姑娘,而且是难得的好姑娘。她知道我怕药苦,特地采了花蜜来给我甜嘴,还花心思炖温润的滋补品给我喝,还提醒我最好不要在斋堂里吸香火的烟,你瞧,娘现在都不咳了,浑身的痛也消失了,好久都没这么舒坦过了。”
东方杰傻眼了,心里闷闷的想,看来母亲也被路小瑶收得服服贴贴了,他纳闷路小瑶究竟有何能耐,居然能让听有的人对她赞不绝口,拼命替她说好话?”
“杰儿,想什么呢?”介兰推推儿子,“你快告诉娘,瑶丫头是从哪儿找来的?”
东方杰也不隐瞒,遂将傅正贤交托一事完完整整,原原本本的对母亲说明了,只见介兰听了是皱眉、叹息、直摇头。
“哎呀!真是可怜,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家却是这般出主,这老天也真爱捉弄人,已剥夺了她原本标致的脸蛋儿,连日子也不让她好过。”她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异想天开忙说:“干脆这样我去告诉傅家的少爷,就说娘收了路小瑶做女儿,让他发发慈悲,别糟蹋了人家。”
东方杰笑笑:“你心疼人家,那傅正贤也心疼得紧,您说他让是不让呢?”
介兰蹙蹙眉,“你去跟他说说,你的话他一定听。”说得有些强词夺理了。
“其他事也许可以,若是路小瑶那就难了,何况人家早言明‘君子不夺人所好’。”您让我去说,首先就站不住脚了。”
介兰的眉头纠得更紧了,失望的说:“若是能将她永远留在府里该有多好?虽不能让她做正室,但做妾也不算委屈了她。”
“娘,您说什么呢?”
“娘说真格的。”介兰振振有辞:“娘说想赏她个宝贝,指的就是你。”
东方杰睁大眼,“这哪算赏?”
“是呀!若能迎她进门,当真是便宜了你,像她那样的好姑娘上哪儿找去?莫非你嫌弃人家的脸蛋?她内在的美德早掩盖过一切,你还不知满足?”
东方杰哈哈大笑,“娘,瞧您说的,好似我是负心汉,净讲些‘没影’的事。”说完又忍不住笑。
介兰瞟了儿子一眼,也笑了起来,“瞧我都糊涂了。”说着就坐了下来,扬了扬眉,“对了!你进来时说有事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呀?”
那不过是胡说的话,东方杰早忘了,他摇摇头:“其实也不大重要,最主要是来看看您。”
“你这孩子,”介兰嘴虽嘟嚷,但心里可甜得紧。两人继续又谈了一些体己话,然后东方杰就辞别母亲走出馥香院,才跨出院口,就看见一身洁白的路小瑶倾身倚在回廊的梁柱上,她见他出来立刻站直身子向他走了过来。
东方杰怔了怔,不觉将眼前的倩影看成是从天而降的仙子。
第三章
现在路小瑶已经站在东方杰的面前,她倾身向前微微一福,微笑着说:“我想你是来找我的,所以就在这儿等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