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接到嗣棋的电话,丽涓先是绽开甜美的笑容,至于他爽约已经是过去的事,她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计较上;但随着时间的拉长,丽涓的话越来越少,脸色越来越凝重,直到挂上电话,她依旧绷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丽涓?丽涓?”立绣担心地摇了她一下,却不见有任何反应,娇弱的大眼立刻蓄满水气。
丽涓恍惚地侧过头看她,空洞洞的圆眼没有任何焦距。
立绣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她没见过这样的丽涓;她好像被抽了魂,徒留一具躯壳。
她紧张地接过丽涓的手机,慌乱地拨了个号码,她必须求救,卓伶应该比她更会应付这种情况吧?
电话刚接通,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丽涓抢过挂断。立绣担忧地望着失神的她,她只是浅浅地笑了,那笑容僵硬得教人鼻酸。
“我没事,我要回家拿点东西,先走了。”
立绣拦不住她,只能目送她颠簸地离开,化不去的不安紧紧揪住她柔软的心。看来真的是发生事情了!
离开学校后,丽涓并没有直接回家,反而失神地在街头晃荡。不管顶上正午的太阳有多嚣张,她毫无感觉地走着,脑中不断盘旋着刚才嗣棋说的那些话。
那段话无情地摧毁了她苦建多年的堡垒,没有借口回避,硬生生劈进她退缩的壳中,她即使想躲也无处可藏。
面对这样的事实,她不知该大哭还是狂笑?过去的一切都变得可笑,她的委曲求全、自卑矛盾,都毫无意义了!
突然,一个人影从旁窜出,使得丽涓必须停下急促的脚步以免撞上。
眼前的去路被人刻意阻挡,丽涓的目光顺着一双大脚而上,接触到那张咧得过于炫目的嘴时,狠狠地退了一大步。
“怎么是你?!”
“你在期待另一个王子吗?”展翼开朗地笑着,光芒比起天上的骄阳更刺眼。
她忧郁的脸立刻垮下,对他的好心情不予理会,迳自绕过他往前走。展翼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几百公尺后,丽涓终于受不了路人异样的眼光,停下脚步转身跟他理论。
“你是无业游民吗?有时间跟在一个女人背后,倒不如多花点脑筋改掉淫邪的习惯!你知不知道跟踪女人这种行为很无赖啊?!”
她的心情烂透了!老天就不能派些赏心悦目的事物来让她振作吗?像他这种痞子,只会逼她去自杀!
“我们才见过两次面,你似乎就很了解我?”展翼的笑容不减。
方才在对街看见她时,他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这么有缘,在他还没忘记她时,她就自动出现在他面前加深印象。
既然关系断不了,他也就不客气地利用这机会认识她。
“不敢,我对你们那种靡烂的世界没兴趣。”再次闪过他,丽涓的怒气正在爆发边缘。
展翼故意忽略那火药味,配合她的脚步悠哉地跟在她身边。“看你全身绷紧的线条,就知道你有心事。”
“不用你管!”丽涓快步走着,却甩不掉展翼黏人的笑容。
“既然我们巧遇两次,就表示我们有缘作朋友,因此,你可以跟我诉苦,我不会介意的。”展翼对这个别扭的女人有一种探究的兴趣。
他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在半夜里无比凄凉地荡秋千?
“我不习惯跟痞子打交道。”对于他的善意,她一律回以冷漠。
“你一个人闷在心里烦恼也不是办法,说出来搞不好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丽涓倏地停住,深吸口气后回头看他,内心的忍耐宣告溃决,开口就是惊天动地的怒吼:
“你以为你是谁?!从天而降的天使吗?!你无所不能吗?!好!那你告诉我要如何不暗恋一个人?要如何结束漫长的等待?如果浪费了宝贵的青春,结果却是永远得不到他同情的一盼,你说我该怎么办?!直到半个小时前,我才知道我居然傻傻地爱了一个Gay多年,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能帮我吗?你说啊!我该怎么办啊?!”
丽涓一古脑儿地全吼了出来,不管自己正站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不管身边有多少异样的眼光,不在乎对方只是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她再也忍不住了。
方才嗣棋的来电除了为上次爽约的事道歉外,还喜孜孜地告诉她,他终于找到生命中的挚爱,而且对方还是个男的!
他残酷的告诉她:他浑浑噩噩了二十多年,直到遇见对方,才知道过去的一切都是错的。原来他爱的是男人,所以从前的恋情才会无疾而终;所以他永远都看不见身边的她。
丽涓吼完后睁着圆眼直盯着展翼。被她这一瞪,杜展翼的确吓了一跳,但心里却是一声慨叹:怎么又是一个苦恋呀!现在谈恋爱流行悲情吗?
环顾四周窃窃私语的人群,展翼拉过怔忡的丽涓往路边的防火巷走去;他们要谈论的话题不太适合摊在大庭广众之下。
发泄过后的丽涓只觉得虚脱又后悔,她怎么会对一个自己最不屑的浪子坦承心底最私密的感情呢?
她颓丧地靠着墙壁滑坐下来,头埋在膝盖里闷闷的说:“你一定很瞧不起我吧?像你们这种滥情的花蝴蝶,一定很鄙视这种盲目的专情吧?”
“恰恰相反,我觉得你很可爱。”展翼轻笑地跟着蹲下。
他虽不能理解他们的执着,不过有这种毅力,也值得赞许了。
“你想笑就笑吧,不要说违背心意的反话,听起来很假。”丽涓不信他有这么善良。
正常人听了她的故事就算不笑她,也会骂声傻,怎么可能说她可爱呢?
“我不说谎。”
“哈!情场浪子怎么可能不是骗子?”她由衷的怀疑。
“这是我的原则,信不信由你。”展翼不以为意地撇了一下唇角,他的原则向来是男欢女爱,不合就散,根本用不着说谎。
“我不想管你诚不诚实,我只想一个人静静,你可以离开吗?”她已经赤裸裸地摊在他面前,请他好心地施舍点尊重吧。
“我说过要帮你的。”展翼干脆在她身边坐下,抬起头看向狭窄的天空。
“你要怎么帮我?帮我变性成男人吗?”她激动地瞪着他。
“这或许是个好方法,我可以介绍医生给你认识。”他开玩笑地说。
丽涓厌恶地别开眼,真恨刚刚的心直口快,让这个无赖揪上她的小辫子。
“谢谢你的好意,你可以滚了!”她咬牙的说。
展翼视若无睹,依旧好心情地自说自话:“我不能了解你们的专情,不过我知道感情的事不是外人可以帮忙的。无论旁人的主意有多棒,当事人不听不做,还是枉然。”
“哼!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谁都可以说得轻松。”丽涓不以为然地冷嗤一声。
“如果我建议你彻底离开那个男的,你真能马上做到吗?”展翼微笑看向身旁低头的她。“所以,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你身上。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并不是每个好男人都是同志。”
他的笑容越来越不正经,手也慢慢伸向丽涓的肩膀,却不幸地在半路惨遭拦截。
“不要碰我!”丽涓用力掐住他逾矩的手腕,无情的警告从牙缝进出。
“你碰到我了。”指指交握的手,展翼懒懒的说。
丽涓立刻嫌弃地甩开,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大街上走去。
展翼见状,也跟着跳起身,对着她的背影问道:“不留个名字以便将来报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