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嘛……”他又笑了,笑得残酷。“你始终是我妈。”这句话,代表了他不会让她死得太难过。“放心,没那么快的,时候未到,你还可以好好享受一下德国的风光。”
不可以!任随风张大嘴巴,但仍是发不出声音,她急了,见到一旁的花瓶,便把它撞跌。
打破东西的声音令龙始回首,马上和她的目光对上。
她想下去,但他在下一刻已冲到她面前,把摇摇欲坠的她牢牢地抱住。
他的手立刻移到她的颈后,她只感到后颈一麻,人便失去意识,龙始这才把戒指上的细针收回,打横抱起了她。
“妈,恕我失陪。”他上楼。
“始,别变成阿易,世上不该再多一个丁盈的。”丁盈叫住他。
但他不懂,一如龙易也不懂。
他们不懂,女人求的是什么……
☆ ☆ ☆
从昏睡中醒来,龙始就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她。
“头痛?”他眯眼,大手把她的头移到自己大腿上,长指穿梭于她渐渐长长的头发之中。
“没什么的。”她闭上了眼,享受他的温柔。
“下次我会注意,不会下太重的药令你头痛。”
这就是两个月不见之后的开场白。
“替我按摩一下太阳穴好吗?”她轻声要求。
他无言,两手移到她额头两侧,按摩起来。
她的恭顺令他有点不适应,他以为,她会再度不言不语,又或者是和他大吵一架……种种猜测之中,就是不包括她的恭顺。毕竟,那一天他再次残虐她,上一次的罪,要他候了八年,怪不得他会认为她必有激烈的反抗。
“你想见孩子?抑或想走?”他想不到她有其他驯服的理由。
“这不是明智的问题。”她低声轻笑。
“对呀,你两样都想。”
语毕之后,她感到脑后的长指动作带了些许的急躁,泄了他的密——他不如表面般平静。
果然,他下一秒已经发作。
“但我不会准。”他低吼。“你只属于我!”
“你只想和我吵架吗?”她睁开眼,轻声问他。
“那要看你的表现。”他的态度不自觉因她的柔顺而软化。
她还可以怎样?任随风想笑,但笑不出,他甚至送她来德国,那她还可以怎样?
他隔绝她的一切,不是要想再度逼疯她,也不是想惩罚她,他不过是想她的世界名副其实只有他一个罢了,他的想法,她又怎会不懂?
“风,我们各自追求自己的理想,仍然是可以在一起的。”他还是旧事重提。
她已经不想多言了!
“我给了你两个月的时间考虑了,风。”
“你只是要我认命,而不是让我考虑。”她还是禁不住回了话。
他不否认是要逼她认命,他孤立她,就是要她明白她不能反抗。“我怎么也不明白你想我怎样。你说不是要我选择,让我继续工作,却又要离开,那你根本是在逼我选择,但若用我的提议,我们两个也不需要选择……”
所以,他不明白,永远也不明白价值观不一样只会使他们分开;而且,这个人姓龙,做的净是漂白的正当生意,但仇家太多了。虽说以龙家今天的地位,没几个人敢和他玩花样,但不怕死的愚蠢之徒仍大有人在,一如她的父亲。
不可能不担心的,八年前她回来,就是因为他的脚被炸伤,这件事成了她的梦魇。
爱他伤心又伤身,太辛苦了,却仍是要爱……她只是想换个方式爱他——以她的决绝换来他的无情和冷血,让不平凡的他更不平凡,让他够狠地对付敌人,保护自己……他为什么就是不懂?
为了她,他甚至捉来了丁盈。
龙始发现她的心不在焉,便道:“在香港,佣人也说你老是心神恍惚,现在你又总是病恹恹的,说去请医生,你又说不用,你到底是怎么了?”不可能瞒他的,他早晚会知道。“我没事,只是怀孕了。”她宣告得突然。
龙始以为自己听错,停下按摩的动作,迷惘地看着她。
她坐起身,定定地看着他道:“我怀孕了。”
“是那一天……”他不敢相信地注视她仍然平坦的小腹,不能相信生命竟可在强迫的情况下出现一样。
她点点头,表现得极为平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龙始稍稍平静下来,马上把她拥紧。对她有孕一事只觉正是时候,这下她一定跑不掉了。
他的喜悦,来自可以绝对地钳制她,而非来自她有了他的孩子。
“生下来,为我生下来。”龙始感动,因为她始终逃不掉,命运也把她留给他了。
多么动听的一句话。任随风闭上眼,想装作不知道他喜悦的原因,想单纯享受他的温柔,可是却不行。
不想再执着于他,这个男人太令她害怕,她赋予他伤害自己最深的能力,而他也不断使用着;最令她寒心的,是他可以用亲生儿子来威胁她、强迫她。
所以,她再度睁开眼。
“不能了,我已经不是八年前的傻女孩了,这个孩子,我不会要。”
龙始眯眼,没有作声,但身体的微微颤抖代表了他正在压抑高涨的怒火。
她看进他的眼,“留下来,我一辈子都不快乐,你也要我留?”
“你说过,在我身边就快乐的。”他的眼光之中有着回忆。
沟通不了,他一昧回忆以前,而她则向前望。
“你明不明白?”她闭上眼,防止泪水滚下。
“你会逼死我,你会逼死我的!”
她只想他安全,而他却执意留下她,她完全面对不了自己会造成他危险的状况——尤其,她已绑架了丁盈。
在很久以前,她就明白到盈姨是世上唯一一个让龙易记挂的女人,一如她在龙始心目中的地位,只要看到失去她时龙始的疯狂,就不难想像龙易的反应。
现在他们的处境太两难,放了盈姨不代表龙易会放过他们,龙易绝对会秋后算帐;不放呢,又只会把龙易激得更癫狂。
但是,没有人质,始哥只会更危险。
她可以怎样?
而他,却永远不明白,没有作声,霍地冲了出去。
☆ ☆ ☆
怀孕的伤害,比他预计的更严重。
任随风的脸色苍白得骇人,每天每夜吐个不停,又是头晕、又是发烧,整个人也瘦了一圈,加上德国冬天很冷,使她连走路也不想,整天躺在床上。
“如果知道怀孕会损害到你的健康,我一定会准你不要它。”龙始一如平常,梳理着她已长到肩膀的发丝。
任随风枕在他大腿上,久久都不说话。
龙始看着她明显隆起的小腹,这么瘦的身子,可以撑得了这么大一个肚子吗?
“你该晒一下太阳,对你有益。”他从没摸过她的肚子,因为他关心的,只有母体。
“晒了会晕。”她终于开口。
“但你不能长期闷在这里。”他轻语。“待你好过了些,我抱你到后院晒一晒。”
“你别管我。”她才想把头移回枕头上,他却已有先见之明,轻轻地压住她的前额。
“别伤害自己。”他知道她的不情不愿,她反抗不了他,便自残身体。“你是我的死门,你太清楚了。”自残的同时,还可以伤害他,她的确够狠!
“我说不要孩子的,但你要我生,伤害我的,是你。”她以恭顺的姿态指控,杀伤力极强。
但久了,人总会麻木。“好,是我不好。”他的哀痛已令他没了痛觉神经,又岂会觉得痛?“生下来之后,我们便要补办结婚酒席,等你身子骨好些,我们去拍婚纱照……”他是在通知,而不是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