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明白,原来她绕了这半天,还是为了我骂她不肯体会父母心思,在转着圈儿向我解释。这让我反而不过意起来:“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不,你说得很好,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骂过我呢。”宋词莞尔,“你刚才的样子可真凶。”
我立刻说:“是我错,我向你道歉。”
“得啦。咱们两个一直这样你好谢谢对不起,算什么?相敬如宾?”
我微微一震,“相敬如宾”,这是专指夫妻间的情形,虽然她只是随口一句玩笑,却未必没有玄机。
宋词忽然想起一事:“对了,说这半天话,忘了告诉你一件怪事:今天上午,有个怪客来看我。”
“怪客?是外星人还是敲钟人加西摩多?”我心怦怦跳,莫不是吴应熊?他大白天也有本事来找前妻叙旧?
宋词说:“哪里是加西摩多,那男人不知多英俊,彬彬有礼的,他说是你的朋友,特意来看看我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喂,怎么我从没听你说过有这样一位漂亮朋友?”
原来是他,张楚!他虽然没有办法再同我直接联络,却仍然关注我以及我的朋友。不过,也不只是我的朋友吧?他也是吴应熊的转世,而且是阳性的那一半,也可以说,是宋词的半个丈夫。
我忽然觉得醋意。
第十八章
你我的故事350年前
宋词摇摇我的手:“发什么呆呢?那位张先生说,他和你的故事,你自己会告诉我的。他和你有什么故事,很精彩吗?”
我定一定神,在她床头坐下来:“宋词,先不要问我和他的故事,先说说我和你的故事。你要认真听,不许笑。”
“我和你有什么故事?”她还是笑了,“又训人又说故事,你要改行做幼稚园老师?”
我板着脸,与她约法三章:“我有条件,在我讲的过程中,你不可以打断我。”
“行啦。”她庄重一下表情,做洗耳恭听状。
我清清喉咙,从头讲起:“皇太极努尔哈赤有一位十四格格,她刁蛮任性,目无下尘……”
“喂喂,你想借古讽今?”宋词抗议。
“不是说好了不要打岔的吗?”
“好,你说。”
“她十三岁那年,许嫁平西王之子吴应熊,婚后,完全不懂温柔,把老公当下人那样支使,处处表现出我是公主,我在下嫁,我委屈那样的情绪……”
“喂喂……”
我不理她,继续说:“但是她不明白,其实内心深处,她很喜欢自己的附马,毕竟,他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只是她过于自爱而不懂得爱人,认为他既然娶到了天下第一美女,至高无上的格格,就应该给予十二分的温柔。她没有得到预期的关爱,觉得伤心,失望,愈来愈焦燥,只有用加倍的蛮不讲理和惹事生非来引起他注意……”
宋词渐渐低下头去。
“做丈夫的忍受不了她的骄横,与她日益生疏,终于移情别恋,爱上她陪嫁的婢女。十四格格十分伤心,到这时候她才知道,其实自己爱丈夫至深,她怀念他那温暖的怀抱,渴望花朝月夕可以与他执手相拥,如果可以得到他的心,她会不惜以自己的心去交换,但是这一切已经为时太晚,他的心已经不属于她,他的目光不再为她留连……”
宋词开始流泪。
“格格由爱生恨,想尽办法折磨那个婢女,也折磨丈夫和她自己。可是这只有使她的丈夫更远离她。要知道,一个心中有恨的女子是不会美丽的,她已经因为嫉妒而发狂,甚至决意杀死那个婢女来维护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
宋词“啊”地轻轻惊叫一声。
“她以为这仅仅是一场女人之间的战争,仅仅是爱与恨的纠缠,却没想到由此引发了一场平藩之战,不,那已经不是战争,而是屠杀,三藩旗下死伤无数,不仅他们三个人同时罹难,更有成千上万的人受到牵连,因为他们而死,血流成河……”
故事讲完,宋词久久不能还神,半晌问:“你从何处得来那样可怕的故事?”
“宋词,”我握住她的手,“你不觉得这故事与我们很有关连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那公主,而元歌是那婢女?”
“聪明。”
“你是小王爷吴应熊?”
“全中!”
“那么张先生……”
“也是吴应熊,是我的另一半,我和他来自同一个前身。”
“水仙花情结。”
我一愣:“什么?”
“在古希腊神话中,水仙原是男神。”宋词笑睨着我,“他相貌俊秀,美丽非凡,天上所有的女神都爱慕他,可是他却谁也看不上。直到一天在溪边玩耍时,无意中看到水中自己的影子,竟然疯狂恋爱,投水自尽,化为水仙花。”
“你说我爱上自己的影子?”我惘然地望着她,“不,他不是我的影子。他比我好多了,那么优秀,那么可爱,他怎么会是我的影子呢?”
“唐诗,你真是在恋爱?”宋词诧异,“你爱得这么苦,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也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我叹息,“宋词,你如果不信,我还可以给你讲一下这块云龙璧的故事。”
“云龙璧?”宋词动摇起来,“可是我仍然不能相信,前世今生?这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桥段。”
“你信不信都好,最重要的是,你必须同元歌讲和,化敌为友。我们三个,一代一代,纠缠不休,天翻地覆,始终不能化解彼此的恩怨,到今世,已是最后一次机会。”
宋词十分震荡,喃喃着:“太荒谬了,真让人难以置信。”
我了解她的感受,是谁都无法在片刻间接受这样的故事。我拍拍她的手:“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告别宋词,我在路边买好晚餐回宾馆,接待处遇到阿清,正呆呆地坐在大厅里等。
我惊讶:“你来看小妹?怎么不上去?”
“他们不允许。”阿清指一指服务小姐。
我质问小姐:“为何这样待我的客人?”
“他真是你朋友?”小姐瞪大眼睛,似不相信我会有这样的访客。不能说他们以貌取人,这根本就是一个包装的世界。
我省下同小姐理论的那一口气,引阿清上楼来到房间。
小妹已经起来了,正在拖地,忙得满头是汗,脸色苍白。我大惊,赶紧抢下拖把:“你这是干什么?”
“不好意思在你这里白吃白住,想多做点事。”小妹羞涩地擦汗。
我觉得心酸,又使出老办法:“服务员会做的,我们已经付过打扫费,白叫他们赚一笔。”
“是这样?”小妹立刻坐下来,接着向空气中嗅一嗅,“好香啊。”
我打开食盒:“买给你的。”
“唐小姐,这……”
“吃吧,你是病人,需要增强营养和多多休息。”
“唐小姐,我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疼惜的人。”小妹的眼圈儿又红了,“我娘对我都没有这么好。我真不知该怎么报答你。”
“说过啦,等你身体养好了,替我洗干净所有的真丝衣裳,还有,帮我做一顿家乡饭。”我露出向往的表情,“东北乡下的特味小吃,呀,想一想都馋!”
小妹被我逗笑起来。
“唐小姐,你是好人。”阿清忽然这样说,“我会报答你。”
我笑一笑,施比受有福,虽说他的报答无非是替我多做一顿饭多洗几件衣裳,但是这真诚的感激仍然让我觉得心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