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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页

 

  病孩子的世界也是芳菲的。

  女孩在催问:“娶不娶呢?”

  间不由发。他毫无阻碍地回答:“娶。”

  因是回答一个仅只12岁的小女孩,答得斩钉截铁。

  女孩满意了,却又伸出一只手指:“那么,你起个誓。”

  他握住她的小手,拇指对拇指,对抵着盖一个戳。

  她的手,冷而香,有种异常的娇软。

  他又一次恍惚。

  整个晚上,他都在反思自己的恍惚。不,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而且生活中绝对不缺女人。他不是色情狂,更没有恋童癖。可是为什么,竟会对一个12岁的小女孩产生难以言喻的情感?

  而且,他看得出,这女孩对他的爱意不是一时兴起,不是孩子气的好玩,更不是儿戏,当她要他立誓,她的神情几乎是庄严而圣洁的呢。是的,她在要求他发誓,要求他诚意,要求他专一。

  哈,专一?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一个词儿,也是他从不具备的一种操守,现在,居然由一个12岁的女孩子来要求于他了。可是,他竟然答得那样心甘情愿。当时,也许只因为对方是个小女孩,所以才会那般干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那种脆快中,不是也有一种感动在里面吗?那回答,不是敷衍,不是应付,的而且确,是一种承诺!

  生平第一次,曲风因为“爱情”而失眠了,为了一个,12岁女孩子的爱情。

  水儿一可以下地行走,便表现出对跳舞的狂热的爱好。

  她对舞蹈的那种热诚和学识让曲风不只一次地惊叹。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她时,给她弹《胡桃夹子》时的情形,也还记得她那笨拙的稚朴的舞步。但是现在,她虽然趔趄,姿势可是中规中矩,俨然久经训练的样子。

  有一次在电视里看到杨丽萍跳孔雀,水儿很内行地评论:“杨丽萍的舞和别人不一样,她跳孔雀,最美的不是足尖,是手。她的手是有表情的,可以在一静一动间将孔雀的乍惊乍喜表现得很到位,很形象。有种孤寂美。”看到一半,兴致忽发,对曲风说:“看着,我给你扮天鹅。”

  她站起来,双腿不甚动作,只将一双手如穿花蝴蝶般翩然舞动,时而举过头顶,时而绕身盘旋,时而又双臂交叉对折,柔媚宛转,充满表情。

  曲风惊奇地看着,看惯了足尖舞的他,还是第一次注意到一双手也可以舞出这么丰富的感情。他看得出了神。而水儿已经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天真地问:“我好看吗?”

  “好看,从没有比你更好看的小姑娘了。”曲风笑,觉得自己像白雪公主后母的那面镜子。

  可是水儿却并不满足,低下头委屈地说:“你却从不肯好好地看着我。”

  “谁说的?”曲风无辜地辩解,“你这么漂亮,谁看了你都要多看两眼呢。”

  水儿摇头,沉思地说:“只在跳舞的时候你才会看我。”一句话未完,她的思想却又跑远了,说,“曲风,我真想听你弹琴,好久都没有听你弹琴了,好想呀。你什么时候再弹琴给我听呢?”

  曲风有些惊讶,女孩的心思瞬息万变,忽嗔忽喜,没一点定性。她,的确有点不大像过去那个乖巧可爱但略为迟钝的小水儿,美色和灵气都太过了些。

  她原本已清丽娇艳,而重生之后更有一种非凡的迷离光彩:眼波流动,每一次凝眸或睇视都会露出新的妩媚;脸色仍然苍白,但是时时泛起淡淡红晕,使她耀亮惊艳如慧星;举手投足都平添淑女味道,连脚尖都有表情似的,轻轻一个转身或者跳跃,流光溢彩,婀娜多姿,不说一句话,已经千娇百媚。

  一句话,她以前只是美色,如今却是绝色。

  这样的女孩,天生是属于音乐与舞蹈的,是艺术的精灵。以前,只不过是疾病把她的天性压抑住了,如今一旦被唤醒,她便表现出比常人高明十倍的聪颖和悟性,就像眠着的虫破茧而出,化为蝴蝶。如果有一天她走上舞台,曲风担保,她或者会成为第二个阮丹冰的。

  “等你再好一点,我就替你向医生请假,带你去我们剧团玩。”曲风承诺她:“我带你去排练厅,给你弹琴伴奏,让你换上我们团里演员们的练功服和跳舞鞋好好尽一次兴。”

  “真的?”水儿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你要带我去剧团?我很久没有回剧团了!”

  “回剧团?”曲风诧异,正要再问,小林进来了,举着一串香蕉笑着说:“到处找你们,原来躲在这里看电视。”

  水儿立刻扭开头,看也不愿意看小阿姨一眼,懒懒地坐在轮椅上,露出疲惫的样子。曲风想她大概跳舞跳得累了,并不在意,剥了只香蕉递给她,便和小林推着她并肩走出休息室,边走边问:“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晚?”

  小林笑:“刚下班嘛。你以为是你,大牌音乐家,没有演出就可以爱去不去,我是个实习生,要按班按点的,到时候还等着剧团给我写推荐书呢。”

  曲风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好像听谁说,团长有意把你留在剧院了,是吗?”

  “听说?听谁说?”小林立刻上了心。

  曲风支吾:“忘记了,总之听过那么一耳朵吧。”

  轮椅上安安静静吃香蕉的水儿忽然“嗤”地一声笑:“听谁说?听团长本人说的呗。曲风又不是一个八卦的人,小道消息,他永远最后一个知道,如果他能听说,你早就听说了,除非……是团长本人跟他提起,才会这么神秘呢。”

  “真的?”小林大喜,盯着曲风问:“是这样的吗?团长跟你说的?都说了什么?”她一向敏感,可是这一回,只因关心则乱,只想着问自己的工作大计,却没有想到,为什么水儿会知道得这么多,料事竟然比她还准确。

  但是一向粗疏的曲风却惊奇了,水儿那句“曲风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令他颇有一种知己之感,同时也隐隐地遗憾小林同他走得这样近,却不能够了解他的为人。

  小林仍在追问:“团长都跟你说了什么?依你看,我留下来有几成的把握?”

  “你很想留在剧团吗?”曲风笑,“待遇也不是很好呢。”

  “可是牌子正呀。如果能留在剧团,以后不论想去哪儿,调动都会容易些。工作分配,最关键就是起点一定要高。以我的条件来看,现在能找到的最高起点,就是留在剧团了。”小林实事求是地分析着。

  曲风认真地看着她,想了很久,才终于点点头,却答非所问:“如果你这么想留下,我一定会帮忙。”

  水儿又是“嗤”地一声笑,随手将香蕉皮准确地投进走廊一角的果皮箱。

  小林蹙眉:“水儿,你的笑声好不难听。”

  水儿愕然,抬起头来:“你又说我笑得难听。”

  小林反而一愣:“又?我以前有说过你笑声难听吗?”

  “你忘了吗?”水儿怨毒地看着她,眼中几乎有种凶狠的意味,“就在不久以前,你才说过我笑得难听,还想焚琴煮鹤呢!”

  小林想起来,那是第一次带水儿去曲风家作客,那时候,天鹅还活着,处处同她捣乱,她曾骂过那只天鹅,恐吓它要把它煮了吃。可是,这关水儿什么事呢?她忍耐着解释:“我是说那只天鹅笑得难听,可没说你。”

  水儿将头扭到一边,恨恨地说:“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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