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愿意告诉她问题是什么,即使已经肌肤相亲,到他敞开心房却仍有好长的距离,她一阵难过。
"你会是个很漂亮的新娘。"他突然开口说了前后不搭的句子。
却是别人的新娘。
"你的新郎扮相也很英俊啊,我就看到那些小姐眼睛根本离不开你。"她温柔地说,手指轻画着他好看却情郁的五官。
可惜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将头深埋在她柔软的颈后,呼吸着她淡淡的体香平抚分离将至的恐慌。
"我读去弄些晚餐,你一定饿了吧?"蓝蝶轻轻推开他,却被他搂得更紧。
"我不想吃。"他闷闷地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那怎么行?你要吃得营养均衡却才恢复得快。"然后再度走进溜冰场,这是她最衷心的盼望。
"我这只脚已经废了,别管它。"乔恩的语调灰心烦躁。
"谁说的!"她轻抚着他柔软的黑塞,"我还等着你在溜冰场上再一次大显身手呢!"
"你不必再安慰我,更不要自欺欺人了!我这只废掉的脚能正常走路就已经是奇迹,说什么复出体坛驰骋冰舞界,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我有自知之明,你最好也跟我一样早日死了这条心,免得对我失望难过。"他激动地推开她坐在床沿,背对着她继续冷冷地说:"从前那个在你照片中旋转飞跃的冰王子已经死了,你如果不能认清的话,我现在就告诉你,省得你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他受不了继续猜测她还愿意停留在他身边多久,他能绑住她的时间也只有三个月,然后呢?她会离开回到她那个东方恋人身旁吗?就像爸爸和所有曾经喜爱他的人一样,知道他丧失了王子的光芒之后,全都掉头离去。
够了!他不要再惊疑恐慌,就让她明白真相吧!
对他没有期望,就不会对他失望。
盯着窗外深沉的夜色,乔恩背脊挺直,动也不动。
无声地,蓝蝶由身后轻轻环往他的腰,脸颊、身体全贴着他。他感到她环抱的双手力道愈来愈强,柔软的身躯像个微弱却持久的火炉,烘热保存着他的体温。
胸前是冬夜的寒冷拉扯着他,身后是她无助的拥抱紧锁着他不放,前面是永恒的地狱,后面是短暂的天堂,他被命运卡在这里,上前退后都由不得他选择。
她突然放开了他,他仍旧维持原来的姿势无动于衷。
温暖的睡袍轻轻包裹住他,她踝着长毛地毯赤脚站在他眼前,锁住他的目光,然后缓缓靠着他受过伤的左腿跪地而坐,仍旧仰头凝视面无表情的他。
彼此目光交缠,视线之外,她纤细修长的手指却自有意志地抚上他总是刻意隐藏的左腿。
即使只是轻轻的触摸,他却仿佛被火烫到一般,宽大的手掌立刻抓住她。
"不!"他沙哑地说。
"为什么?"她的声音轻到不能再轻。
"不。"他坚持,手掌的力道握得她发痛。
蓝蝶垂下眼睫,不再与他四目相缠,他以为她放弃了与他争辩,下一刻她柔软的唇却绕过他的大掌,轻柔地沿着他受伤的小腿曲线留下无数细碎的吻。
"安琪!"乔恩又惊又怒。
"它是你的一部分,乔恩。"她再度抬眼,望着他泄漏太多情绪的深蓝色眼睛,"你总是在黑暗里跟我做爱,即使是拥抱也总是刻意不让我碰触你的左脚,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找不到言语反驳,她说的都是事实,他的腿伤是他的羞耻,在完美的她眼前,他拚命遮掩。
"这些我都知道,我知道你讨厌自己受伤的脚。"她低喃,并开始轻轻抚摸他因为开刀留下的长疤痕。"我不是在安慰你,也不想要自欺欺人,乔恩,我真的相信你可以再次站在溜冰舞台上的。"
"为什么?"他的声音颤抖。
为什么其他人都放弃了他,只有她还坚持?
因为我不能眼看着你自我放逐在死寂的冰湖里。
因为在你的冰舞中,我可以看到你平日隐藏的深情和温柔。
因为我相信你。
因为我爱你。
她差点脱口而出。
"因为我想再看一次你的'月光奏呜曲'。"她最后选择这个理由,她最喜欢他跳这一支舞。
"傻瓜,那是不可能的!"乔恩闭上双眼。
"可能的、可能的、可能的……"她连声低喊。
她的泪温热地沿着他的伤疤滑下,最后消失在地毯上。
"安琪……"他被撼动了。
这泪是为他而流,连他都不曾为自己落泪。
泪一滴一滴流进他心底,冰冻的世界因为泪水的温度产生裂隙。
他拉起蓝蝶因哭泣而抽搐的身躯,无限珍惜地搂拥在怀中。
"乔恩,答应我,你会再跳一支美丽的月光曲给我看。"她将脸深埋在他胸前。
他不语,只是捧起她的脸将她的泪一一吮干。
为他流泪的眼睛,仿佛黑珍珠浸淫在月光之中,美丽得让他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