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行无声的热泪从她盈眶的秋瞳中滑落而下,褚离人咽下梗在喉间的酸涩,沙哑着声音问她,“你难道不能对自已宽厚点?不,是自私点,行不行?”
“我不行,将心比心,如果我遭到跟爱琳姐一样的遭遇,就算经过半年了,我还是生不如死。”
“她不值得同情!”
“可是……”
“萧若仙!”他再一次失控的对她大吼,“你每一次来找我,为的都是你的爱琳姐,还差劲的要我去爱她。呵护她,我告诉你,由此可见,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根本没有那个差劲的女人来得重要,我看开了,我不要这段感情了!”
她脸色一白,心脏一震,整个人傻掉了。
“我下午要飞纽约,一些东西还没有整理好,麻烦你离开,谢谢!”他咬牙切齿的下起逐客令。
萧若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京园大门的,她的泪眼模糊,眼泪不停的盈聚、滴落。
褚离人真的要离开她了,从此以后,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她的心为什么这么难过呢?她不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虽然他没有照她的希望守在爱琳姐的身边。
那她为什么心如刀割、为什么泪如雨下呢?
她要忘记他的,她必须忘记他的……
* * *
位于大阪近郊山腰处一家依山傍水的百文牧野私立疗养院里,一间洁净明亮的病房内,中村藤正细心的为躺靠在床头柜边的夏爱琳将鸡汤吹凉后,再一汤匙一汤匙的喂人她的口中。
夏爱琳近来的气色好多了,中村藤也是功臣之一,他天天来陪她,天天蒸鸡汤为她补身,甚至坦言对她多年的情感,但夏爱琳拒绝了他的爱情,只愿意当他的朋友。
中村藤很失望,但还是天天过来关切她的恢复情形,而他不知道的是夏爱琳并非没有被他的真爱感动,而是觉得身心皆丑陋的她根本配不上他,不愿耽误他。
“今天画廊里来了一个贵客。” 中村藤边喂她喝汤边道。
“贵客?”
“嗯,麻布典子,她说好久没有看到你的画,所以过来问看看。”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轮暴时,因用力挣扎而被折断的右手腕,虽然现在外观看来已跟正常人一样,但里面放了几根钉子,不太能出力,自然也不能握画笔了。
他微微一笑,“我说你正在埋头苦干,再过个一年,一定会再开画展的。”
她飞快的抬起头来,“你怎么这么说?我不可能了……”
“我可以当你的手。”他深情款款的看着她。
她泪眼微湿,硬咽的摇头,“不,不要,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的我?我像个废人了,还心肠恶毒。”
“爱琳,你不是那种人,你只是一时被嫉妒淹没了理智,而邪恶在那时候找上了你,引出了每个人人性中隐藏着最丑陋的一面,错不在你啊。”
“不,不是这样的!”她泪如雨下的频摇头。
看她变得激动,中村藤不敢再深人这个话题,急忙改变话题,“麻布典子想请萧若仙当模特儿。”
“什么?”她眨眨泪眼。
他点点头,一边温柔的为她拭去热泪,“她说看了你的画,她也想画若仙,但若她只肯当你的模特儿,不曾答应其他画家的邀约,所以要我问问你。”
“这要问若仙。” 她顿了一下,对了,麻布典子的画还被她锁在家里的画室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都忘了要交给若仙了。
思走至此,萧若仙正巧走入病房,但却是满脸的泪水,一脸哀伤。
她着急的问:“怎么了?若仙,发生什么事了?”
夏爱琳对她有好深好深的亏欠,对她的不追究,还有这半年来的关心,她是点滴在心头。
“爱琳姐,他要离开了,要离开了!”萧若仙趴在她身边痛哭失声。
夏爱琳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她祈求的眼光看向中村藤。
“我知道,我去将他带来。” 中村藤很清楚会让萧若仙哭成泪人儿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褚离人。
* * *
褚离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中村藤请到疗养院来,他先瞥了还两眼红肿的萧若仙一眼,便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床上的夏爱琳,这算是半年前发生那件丑陋的事件后,他头一次看到她。
夏爱琳在他冷漠的目光下,忍不住瑟缩一下,但她告诉自己要勇敢,她欠若仙的一切,也许只有这个机会能弥补了。
她虚弱的下床,中村藤急忙过来扶住她,那群恶少喂她吃的那一大包药,对她的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以至于身子调养了半年还很虚弱。
“爱琳姐,你要做什么?” 萧若仙靠过去扶她,但她摇摇头,推掉中村藤的手,“砰!”地一声,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爱琳姐,你干什么?!”萧若仙的热泪再度盈眶,她哽咽的要拉起她,“求求你别这样。”
“不,就让我这样。”夏爱琳泪如雨下的拼命摇头,不要中村藤和萧若仙扶她。
“你不需要这个样子!”褚离人沉眉锁眼的看着她,他没想到她居然会对自己下跪。
“不,若仙爱你,她的幸福全在于你,我请求你,别走,别离开她,她会很痛苦,很痛苦……”
“爱琳姐,你何必!”涕泪纵横的萧若仙跪坐在她身边,难过的想扶起她。
“夏爱琳,你似乎搞错了,痛苦的人是我,不是若仙,对一个急于将我推给你的女人来说,她的幸福不在于我,我也不认为她有多爱我。” 褚离人冷冷的看着一脸哀求、满是泪水的夏爱琳道。
“将你推给我?这……”她错愕的看着急忙低头的萧若仙,“这不是真的?”
“我……”
“你为什么不敢说了?将这半年来你说的那些我应该爱爱琳姐,应该陪伴她的那一堆鬼话告诉她?”说这到儿,褚离人的俊脸就满怒火。
萧若仙咬咬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状,夏爱琳知道褚离人没有说谎,她哭泣的对着萧若仙道:“你怎么这么傻,若仙,你怎么可以为了我这个万恶不赦的人牺牲自己的幸福,不值得,不值得!你难道不痛苦吗?”
她拍拍噎噎的道:“我痛苦,好痛苦,简直是生不如死,可是我想到你只有听到我在谈离人时,眸中才有光彩,我就觉得你比我更需要他,所以我……”
夏爱琳愣了一下,笑中带泪的道:“傻瓜,我听到你在谈论他时,眸中出现光采是因为你脸上那不自觉洋溢的幸福光彩,让我感到自己被救赎了,我没有破坏你应得的幸福,所以觉得很庆幸、很高兴,但那绝不是因为我还爱着他。在藤陪伴我的这段时间,我才明白真爱是什么?就算我满身罪恶、就算我成了半个废人,他还深爱着我,我被深深的感动着,爱上了他,却什么也不敢说……”她倏地住了口,泪痕满面的脸上在瞬间飞上两抹红潮,她说了,她居然就这么说了!
中村藤笑了,笑得好开心,也好深情,他扶起眸中闪烁着泪光与柔情的夏爱琳,他知道自己十多年的等待终于开花结果了。
褚离人拉着那只笨驴子萧若仙离开病房。
离开病房后,萧若仙看着他紧握住自己的手,觉得自己又笨又傻,但又觉得幸福在瞬间回到她身上,她嘴角一场,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然后,愈笑愈大声。
褚离人放开拉她的手,回过头,双手环胸的看着笑得眼泪都迸出来的驴子。“什么事那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