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雨绸缮的于环早在扮成丁匡卷之初就已想过这个问题,她微微一笑,“人有三急,难道兄台也是?”言下之意,若是的话,你这“急”也真能忍,居然还和我耽搁了这么久。
寒彦飞哈哈一笑。“我是想事情想得忘了看路,刚刚是我鲁莽了,还请这位公子别见怪。”
“若我强要怪呢?又如何?”于环那笑盈盈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说笑。
这人倒是个性爽朗之人。寒彦飞假笑成了真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我只好摆下酒席赔礼请罪了。”
“不用了,小弟开玩笑而已,且小弟还有事要办,恕不奉陪了。”
正当两人相视一笑,即将各分东西之时,大街那头一阵哗然,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三个地痞模样的人,正在强收保护费,而那阵喧哗就是被从那三个恶霸围住的一个卖汤圆的小摊传出来的。
俩人互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抢步上前。
那个汤圆摊子是—个老头和一个小姑娘在摆,看模样是祖孙俩,此时那三个恶霸正强拉着那小姑娘,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没银子,就用你这孙女儿抵。”
“卖给逍遥楼,还值个十两八两的。”
“老头,到时你就享福了,进了逍遥楼,躺着就能赚钱,可比摆小摊强多了。”
于环眼见口老头被推倒在地,而那小姑娘在三个大男人的强力拖拽下死命的挣,不由双眉一挑,“住手!”
同时,寒彦飞也是一声。“住手!”脸上怒意勃发,他最见不得有人恃强凌弱。
那三人一怔,横行街市月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管他们的闲事,旁人不是敢怒不敢言,就是花钱消灾,没想到今天倒有人敢出头了,他们回头一看——
“哟,瞧瞧这两个花容月貌的,不是女扮男装的吧。”
“我说是娈童,也不知道是被谁养着的,不好好去伺候主子,居然来管咱们的事。”
“究竟是男是女,摸一下不就知道了,我来我来。”
三人放肆大笑着,真的过来要动手动脚。
于环脸色一变,再看寒彦飞,原以为他脸色定然更加难看,不料此时他倒笑了,这一笑,周围的人全看呆了,美得真可称得上是国色无双了。
于环却浑身一阵发凉,只有站在他身边的她,才知道他这一笑寒意四射!
那三人看得也是一呆,趁这时,寒彦飞自摊上取了三个生汤圆,手指轻弹,那三人就浑身瘫软,伏地哀嚎了,他连碰都不屑碰到他们。
此时,衙役才赶到。“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一见到寒彦飞站在当场,忙过来见礼,“寒爷,您……”
寒彦飞摆一摆手,止住了他们的话,问道:“这三个人可有案底?”
“有,他们是出了名的地痞,才从牢里出来又开始犯事,真是头痛。” 其中一个年长的衙役说道,很是无奈.“他们犯的都不是什么大罪,关不到十天半个月,可是每次一出来就又犯事,我们张二爷好几次都想狠办他们,可都无事由。”
寒彦飞沉吟一下,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他们可有家人?”
不说于环,就连那衙役也是一呆,回过神来忙答,“没有,他们都是光棍,因为没有家累,所以更肆无惮忌。寒爷,您可有什么好法子?”
“那就好。”寒彦飞点了点头,“这回别送他们进牢房了,你们先到毅小王爷那儿去拿张片子.就说是我要的。然后用小王爷的片子把这三人送到内务府张公公那儿,听说他那儿少了太监,这三个送进去充充数应该还行,只是关照张公公,这三人得小心看管,割了舌头再用吧?”
两个衙役眼睛一亮,“寒爷的法子好,我这就照办。一进宫,可就没有出来扰民的机会了,太监出宫可是死罪。”
那三个地痞这时听得可是魂飞魄散,顾不得浑身疼痛,连声求饶。有一个还滚过来抱住了寒彦飞的腿。
寒彦飞脚一抖,踢开那人,冷声哼道:“饶你们?好,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看看这街市的百姓中有哪个想为你们求情的?只要有一个,我便饶你们这一遭。”
街市中的百姓此时正欢天喜地、齐声欢呼,哪有一个是可怜他们的,看来他们这太监是当定了!
待衙役将那三人收押之后,寒彦飞朗声道:“之后再有人敢滋事扰民的,你们别再客气,照旧将他们送到内务府去当太监。”
于环微微一笑,这话,只怕不光是说给衙役听得吧。
果然众百姓齐声欢呼,整个街市一片欢欣,所有摊贩都知道了如果再有人强收保护费,那就是当太监的下场!
一些还不成气候的小混混也听见了,胆战心惊,夹着尾巴跑了
真是好功夫、好机智!于环心中有豁然一亮的感觉,“寒爷这招杀鸡儆猴好高明啊!”忍不住地赞叹出声,“只不过……会不会太不合律法了?”
“律法?”寒彦飞冷嗤一声,“律法治不住所有的恶人,恶人当用恶法治!”
这时,于环倒不想同他擦身而过了,他认识小王爷,不管是哪一家的小王爷,都应该能打听出一点有用的消息来,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与众不同,这样侠义的人,即使不能打探出什么来,也不该放过,不交这个朋友,自己定然会后悔!“恶人当用恶法治!我今天也算开了眼界了。”她
笑了起来,“寒爷为民除了一害,小弟想作个东道,不知寒爷可肯赏光?”
寒彦飞本就对这人颇有好感,想了一下,打探于大小姐的事也不急——龙飞星都满不在乎了,自己着什么急啊!于是点了点头,“这个东道还是我来请吧,就算为刚刚撞到公子赔礼!”
“哪的话.这个寒爷别同我争.只是我得先去抬遗楼送画,寒爷,咱们是约好了地方碰头呢……”
拾遗楼?拾遗楼非佳作不收,这么看来,他手上那几轴画定是非凡之作。其实寒彦飞也是个爱画之人,刚才见到那几轴画,却未加注意,是因为以为那些画只是平常,可现在知道了这些画可能有些来历,他是非看不可了!“好极了,实不相瞒,我对书画虽不专精,却也甚好此道,却不知这位公子……我们这样好别扭,别转文了,我姓寒名彦飞,别号寒玉公
子,你又是如何称呼?”
姓寒?昨天龙飞星口中的寒兄弟?不会那么巧吧?再多看他一眼,果真是他,这样的相貌、这样的人品,连自己见了也觉得与众不同,也难怪昨天那些花娘会不择手段。
“小弟姓丁名匡卷,尚无别号,今年十七了,兄长贵庚?”
“虚长丁兄弟三年,以后就以朋友论交、兄弟相称吧。”寒彦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人如此友善,只觉丁匡卷异常可亲,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呢!许是同“病”——男身女相——相怜吧。
“寒大哥以后就叫我匡卷吧,我们也可算是共过患难了!”于环也是兴致盎然。这人倒和其他官场中人不同,身上没有那种令人厌恶的功利味古板气,却多了些正气凛然,多了些不拘小节。且不论他能不能帮上自己的忙,光凭自己生平第一次对男人的评价如此之高,这个朋友她就交定了!
第三章
晌午时分,日光愈炽,从京城最大的金石书画坊拾遗楼里走出两位翩翩佳公子,一着白衣一着青衣,着青衣的那个还背着一个装画轴的褡裢,这两人便是寒彦飞及化名丁匡卷的于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