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一起上路吧!
文敏敏
据说,言情小说的灵魂在于男女主角的角色刻画与情感营造。所以,一个新作者初试啼声的作品若想写得深刻细腻,笔下的男女要不是与作者本身的脾性有某种程度的吻合,就是作者的生活周遭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人物,如此写来才能将故事说得精采而深入。
可是,初次尝试写作的我,下知怎地,竟然挑了个与自己个性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女主角来写,真是自找苦吃。
原本我脑海中想要描写的,是一个纯净甜美得令人疼入心坎的落难美女,阴错阳差遇到一位高大英明神武的英俊男士,两人擦出爱的火花,然后他们就会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可是,期间可能是因为谈话性的电视节目看太多了,对于自己笔下的男女主角天人般的性格越来越存疑。游移于坚持与妥协之间,写作的速度越来越慢,到后来这烫手山芋就……就被我给遗忘了。
然而,事情既然起了头,就一定要有个尾,否则岂不大大违反我处女座的洁癖特性!因此,我稍微做了点修改,告诉自己,纯净甜美的美女难道一定得搭配不食人间烟火的白痴对白吗?而,高大英明神武的英俊男士就绝对是打不倒的勇士吗?
抓着这一根小小的麦杆,我终于可以在不抵触原本构想的情况之下,将故事完成。老实说,对于这本书,我的感觉是骄傲与欣喜。骄傲的是,它终于被肯定接受了;欣喜的是,我可以与爱看小说的人一起分享对爱情的喜悦与看法。
废话不多说了,这就上路!
第一章
纽约市近郊
秋风飒飒,黄叶纷飞,湿冷的空气中,寒冽袭上心头。
玫瑰教堂里,台上的神父沉浸在自己抑扬顿挫的追悼祝祷词中,对于台下众多身着黑色礼服的人们互咬耳朵窃窃私语的动作丝毫不以为意。
「可怜哪!不知到底得罪了谁?」说话的是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妇女。
「照我看啊,可能是自家人为争夺财产所下的手。」说话者的音量不高不低,刚好够左右前后的人听到。
「有可能,否则天底下哪有尸首都还没找到,就急着举行丧礼的寡妇?」
「没错!虽然费上轾生前曾公开声明过,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处理掉身后事,但问题是尸首都还未找到,就急着宣布遗嘱……唉,这费上轾还真白疼了这个老婆了。」人人都知道费上轾的遗孀是最大受益人。
「听说啊……他们夫妻俩私底下感情不和……」
为突显这则消息的神秘性,说话的妇人音量故意越说越小声,并在看到所有的人耳朵都不约而同朝她这边竖起时,眼底闪耀着心满意足的光芒,于是说得更起劲了。
臆测之言变成恶意的窸窣私语,随风飘散,准确地送进每一只等候竖起的耳里……
红着双眼,黎娴苍白的脸始终保持无波。背后来宾意有所指的议论,她不是没有听见,但目前除了沉默以对,她实在是别无办法。
老实说,她从来不曾了解过他--即使他是她恩重如山的恩人,即使她当上费太太已经五年……眼前闪过William温文和雅的笑容,黎娴一下子失神了。
思绪不由自主停驻在那一天--她惊涛骇浪的生命「再度」发生急遽转弯的那一天。说再度实在是因为那时饱受父丧之痛的她,已经无力再去承受另外的一些什幺事了。
「结婚吧!」William轻轻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忽然提议。
喀啦!黎娴手上的咖啡杯没握好,滑落杯盘上,发出精细骨瓷碰撞的清脆声响。愕然望进他一片坦诚的眼里,她知道自己没听错,聪慧的她并且立即猜到他作出如此提议背后的真正动机。
沭浴在一室阳光之下的William看起来是如此优雅,宛如刚刚他所提议的只是上餐馆用餐一般平常的对话。看着看着,黎娴突然发现,其实他一点都不老。
纵使已经年过四十,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前额两眉间的细纹以及泛白的两鬓不仅无损他的样貌,反而更添成熟男子的沉稳气质。举手投足之间,特有的尔雅温柔尽显无遗--毫无疑问地,也带给她安全感。
只是单有安全感,尚无法构成她必须嫁他的有力条件,更何况她还知道他目前尚保持单身的原因。没理由让他打破终生不娶的誓言,就只为……安顿她的心身吧?
想不出好理由拒绝,正左右为难之际,父亲临终前交代她的话突然窜上心头--
娴儿,William为人光明磊落,你绝对可以信任他……
黎娴叹口气,形势比人强啊!
她,十七岁,父母双亡的孤女,名下竟拥有价值千亿的公司与股票。一夕成名,当选全国最年轻的女富豪,可想而知,接踵而至的就是一连串的争产阴谋与麻烦。尽管律师公开宣布她的财产将以信托基金方式托管至二十五岁,方能自由运用,仍阻止不了野心亲戚的企图染指与外人的觊觎。
不然,怎幺会在父亲才下葬短短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发生了两次车祸,一次绑架,以及险遭攻击强暴的意外事故。
许多事情,多年后说起或许显得云淡风清,但就当时未满十八岁,不曾经历世间险恶的小女生而言,这样卑劣的恶意攻击足够让她吓得魂飞魄散了。
失去了父亲强而有力的保护屏障,贪婪险恶的人性在她面前赤裸裸地上演着;而她,是首当其冲的暴风中心。
「经过这些事情后,我想,当我有名无实的妻子是保护你的最佳方法。一来,可以让那些亲戚了解到,就算你意外身亡了,黎家的财产他们也分不到一杯羹;二来,那些打你主意妄想一步登天的人也会知难而退。结婚后,你可以继续过原本的日子,直到你二十五岁可以独当一面时,我们再离婚。」William低沉浑厚的声音那时是这幺安慰她的。
当时的她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在考虑了两天之后,她才点头首肯。
就这样,流金飞逝,五年过去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看似美满婚姻底下的真相,竟是一场有名无实的关系。
「Angel,不要太悲伤了,未来的日子还长,你也还年轻--」声音的主人停顿片刻,恶意地寻找年轻寡妇脸上哀痛的神情。「我想……表哥留下来的遗产应该够你一辈子吃穿不尽了。」乐素素以高八度的尖细嗓音不怀好意地说道。
上帝还真不公平,所有的好运都让这个表嫂给独占了!
「不劳你费心,不过那些财产真的非常多,多到我奢侈花用十辈子也花不完。」深知乐素素的为人,黎娴的回答显得直接。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知自保的小女孩了。
「你……」乐素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似乎正在考虑是要一逞口舌之快,还是要委屈自己向她背后所代表的那些白花花的钞票投降。
「很高兴你终于知道金钱的好处了。」黎娴嘴角微勾,意有所指。
乐素素涂得过度粉白的脸微微扭曲。「亲爱的表嫂,妹妹我只是为你抱不平罢了!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好不容易嫁了人,谁知丈夫又……唉,我是为你担心啊!不过你放心,我家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只要你愿意,我们乐家上下都会为你卖命的。」明为关心,暗则恶意嘲讽。若非看在钱的份上,她真懒得和这命中带煞的女人交陪。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对令尊的提议一点兴趣都没有。」黎娴握紧双拳,不让自己被她恶毒的话打倒。
「省省吧!将那些钱丢进哈得逊河还听得到『扑通』一声,若是借给你老爸,只怕是连那一声都听不到了。」莉塔突地插声进来。
两人合手气走了那个势利又不讨人喜欢的乐素素后,黎娴转身看向莉塔,顿时大惊失色。
「莉塔,你还好吧?」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很好啊!」莉塔的眼神闪了一下。
黎娴温柔真诚的关怀让莉塔心中更感罪恶。隔着肿泡的双眼望着黎娴,她心中百感交集,对黎娴的愧疚,对自己的痛恨……更多的是,对他的不舍与心痛。
四年的同窗友谊,黎娴与她在彼此的生活中都扮演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两人是朋友,更是情逾姊妹。一般同性友谊中难免会出现的互相比较与嫉妒的情绪不曾出现在她们之间,情谊纯然得有时连彼此都不免怀疑,她们到底正不正常。
只是,这样美好的友谊,最后也不免差点走上背叛的后果--真的是差一点点,如果不是他突然过世了的话。
莉塔心一揪,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预告着要宣泄而出……命运弄人,众里寻他千百度,令她怦然心动的男人竟是好友的丈夫!
「莉塔?」黎娴有点担忧了。
「小娴,请你记住,不管怎样,你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莉塔突然抱住黎娴,激动喊出。这是上帝的惩罚吗?他在警告她太贪心了!
「当然,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黎娴回抱莉塔,浅笑着拍拍她的肩。一直将William当作偶像在崇拜学习,她想莉塔心中的哀痛一定也非常深刻。
不愿见莉塔如此伤心,只是情势尚未明朗,时机未到而率先说出可能会破局。
不要说,任何人都不要说,你自己保重……意外发生的那一晚,William在电话里仓卒的声音是这幺说的。
希望她的猜测是对的,William并没死……
「要不要我陪你回家?小娴。」待会儿宣布遗嘱,黎娴可能会需要她。
「不要了,你赶快回去休息吧!」莉塔惨白虚弱的样子比她还糟,一股莫名的灵感突地自她心中一闪而过,黎娴怔愣了一下。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打电话给我。」莉塔转身走向车子,打开车门前再度凝眼望向灵魂渴望的男子永眠之地。
那一晚,两人在公司里加班到深夜,体力不支的她趴睡在桌上,迷糊间隐约察觉到偷偷凑在她发际上的唇鼻。醒来后,她望着他一如往常的和煦笑容,想要证实的话翻滚在舌尖上,最终还是吞进肚里。因为她知道,事情说破的结果,对彼此可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错,与其这样,还不如就让它保持暧昧不清的样貌吧!至少这样,三人还能在一起……但她却没想到当初令她心荡神驰的迷离梦境,现在竟成为她与他的唯一回忆……
最后一凝,莉塔毅然决然上车,将车子来个大回转,马力十足地疾冲离去。
「黎小姐,我们该回去了。」保镖小刀轻声提醒黎娴。
目送莉塔渐行渐远的车影。「是啊!该回家了。」黎娴转身走向座车,轻声对随身保镖们说道。
路,还很长。整件事透着诡异不合理的蹊跷……她得稳住大局,等待William现身才行!
☆☆☆
华灯初上,街景光亮繁华。
纽约市的夜晚人声鼎沸,熙来攘往,到处可见来自世界各国的观光客与纽约客共同走在拥挤的人行道上。
城市一隅,音乐声喧嚣的酒吧中,小小的舞池内挤满了各色人种的男男女女,随着强烈的音乐节奏,忘情地摇摆身躯,看似要甩尽尘世间的恼人俗事。
相对于舞池中的喧哗热闹,围坐在角落里的男人面容阴郁忧沉,无语坐困愁城的神情形成强烈对比。
这些人都是当地黑帮快枪党的成员,仗恃着前任帮主所打下的地盘与势力,倒也在下城区作威作福了好些日子,只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自从两年前另一个小帮派在他们的地盘上异军突起之后,使用打带跑的策略,竟也蚕食了他们不少的势力范围,元气大伤不少。眼看着就要被人家骑到头上来了,他们终于决定要展开反扑。
当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给对方教训之前,自己得先备有充足的火力,才能达到成功恫喝对方的效果。而这也是为什幺他们现在如此烦恼的原因了。
几杯黄汤下肚后,终于有人忍下住开炮--
「老大,『礼物』失踪了,等一下怎幺办?」面带猥亵、体格壮硕的中年男人率先发难。
被唤作老大的男子绰号「刀疤」,也正为这件事伤脑筋。紧皱的眉头为划过整个左脸的那条狰狞的刀疤,更添几分横样。
「妈的!Wendy这个贱人收了老子的钱,竟胆敢晃点我!」刀疤恨声诅咒着。想到即将与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好机会擦身而过,他就恨!
「天戟」耶!是「天戟」耶!欧洲第一大合法的武器制造公司,不是什幺阿里不达的地下军火商哪!花了那幺多金钱与时间打通关节,终于让他们探知「天戟」的总裁殷灏即将要结束在南极洲为期三个月的研究工作,而在搭机返回欧洲的途中,会在美国停留一夜,获知这样的消息简直让他们直如打了一剂强心针。
在那种冰天雪地的地方待上三个月,只要是男人都会疯狂的,更何况是女友徘闻不断的殷灏!看准了这一点,他才费尽心思筹画,打算今晚要送个女人让殷颢开开心。谁知,重金聘来的那个贱人竟不照谱儿演出,恨啊!
「老大,要不我们赶快再找个女人送进他的房内?」手下甲做如此建议。
「你笨啊!一时半刻,上哪儿找够资格的东方女人?」手下乙赏了他一个爆栗子。
手下甲想想也对,手腕高超的女人随便抓就一把,但听说殷灏偏爱长腿的东方女子……自己果然笨,怎幺会说出这幺没大脑的话?手下甲讪讪地笑了几声。
突地,门口起了一阵骚动。坐困愁城的众人抬头望向口哨声喧嚣不止的方向,眼睛顿时一亮,好个美人儿!
乌黑直亮的长发搭配比例完美的身材,妍丽清艳的容貌上是略微焦急的神色。只见她一双水灵大眼直往小舞池内的拥挤人群瞧,似乎在找寻着什幺人。
太完美了,而且还是个东方美人!刀疤嘴角浮现的奸佞,随着脑海中悄然运作成形的计谋而扩大。
酒吧内的喧嚣声以及混浊的空气让黎娴感到不舒服,否决掉退回门口与詹森会合的念头,咬着下唇,她勇敢走进舞池中。
「到底在哪里?」黎娴蹙着眉,开始怀疑莉塔邻居所提供的线索的真实性。
「小姐,你找人?」刀疤一群人慢慢靠近黎娴,将她包围在中间,努力在脸上挤出善意讨好的笑容。
「我找朋友。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年约二十三、四岁的台湾女孩?」和她一起前来的还有费氏副总裁詹森与保全部经理杰克。詹森此时正在外面停车:而杰克则是发挥保安人员的天性绕到酒吧后方,待会儿会由后门出现。美目环顾现场,黎娴暗忖,应该没问题吧?
「好巧!我们也正在找一个台湾女孩!」刀疤大笑,声音里的恶意令人毛骨悚然。
黎娴脑中警铃顿时大响。「是吗?希望你们尽快找到。请让开,我朋友来了。」指着门口穿著怪异的保镖,她故作镇静大声说道。
女孩的说辞让刀疤众人顿时一愣,随后大笑,明灭的灯光投射在他们脸上,笑得狰狞。
「美人,我们今晚真的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孩,你最好配合才不会受伤。」
其中一个人手中捏着的不知名物体引起黎娴的警觉。
笨蛋都知道这群人接下来要做什幺,黎娴拔腿准备逃离,转过身,却惊恐地发现她根本无路可逃--
蓦地,自她背后伸出一只手捂向她的口鼻,挣扎了几下,终究不敌迷药的威效,她的身子一下子虚软无力,眼皮沉重,意识逐渐飘离……
喧嚣热闹的酒吧中,音乐声震天价响,旁观整件事发生的众人神色冷漠,冷眼看着女孩被众人抬往地下室,宛如即将被献上祭台的供奉。
跳舞的人依旧尽情摆动身躯,喝酒的人还是沉默喝酒,刚刚的绑架事件只不过是这黑暗世界中发生的一小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
冰凉如水的夜色,加长型的劳斯莱斯礼车飞驰在前往四季酒店的路上。
「老大,这样做真的好吗?」就着窗外快速倒退的霓虹灯光,手下乙偷偷打量沉睡在对面沙发座位上的女子。
她还未满十八岁吧?万一吃上侵害未成年少女的官司可就不妙了!
「住嘴!没用的家伙!人都绑了,到这节骨眼还想退缩,你到底有没有脑袋啊?」刀疤凶狠地斥责。手下这副心虚的样子,让他看了心中就有气。
事到如今,死马当活马医了。把这个女人迷昏,再喂她一点助兴的媚药,说下定歪打正着,让殷灏大爽一晚也说不定。下管怎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把握,原定的计画绝对不能变更。等明天殷灏离开后,拿一笔钱赔偿了事,打发她走就行了。
刀疤用手机打电话给情妇玛姬,吩咐她带一些衣物前往四季酒店,与他们在一楼大厅会合,挂上电话后,他看着腕上的手表。
是时候了!
「把药喂给她吃下。」
第二章
翌日中午。
亮灿灿的阳光透过大片玻璃,洒落满室。
殷灏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专注的双眼端详着她熟睡的小脸。金光斜射在她的脸上,许是一夜的欢爱,她白皙的脸犹绽放着微微的玫瑰色泽。不经意覆着的白色丝被底下,高耸的曲线随着呼吸缓缓起伏着,这女人让他想到天使,邪俊的笑容里突然闪现一丝嘲讽,这比喻不太恰当,天使早已绝迹了。
视线慢慢往下,接触到她腿间的暗红血污时,心一惊,浓黑的眉头突然蹙耸。
就处子而言,她昨晚火热得异常……
移动高大的身躯,他往床上睡的香甜的人儿身边缓缓侧躺而下。柔软的床垫因他的重量而塌陷,轻盈窈窕的小人儿顺势滚落他的怀中。他抬手插入她丰厚的发间,享受黑亮长发带来的冰凉触感后,再滑向她精致的小耳朵,探进小耳洞中摩挲着,他有些疑问需要她解答。
咕哝一声,床上的女人扭过身躯,喃喃抗议着他的骚扰。
从深层梦境中苏醒,黎娴佣懒地伸展着身子的同时,一股陌生的疼痛将昨夜的记忆,似海潮般强迫灌入她停摆的脑子里。
霎时,心跳失速加快,她惊呼一声,急忙张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男子?!
皱皱美丽的柳眉,再眨眨大眼睛,她试着说服自己:「他」是不存在的!
只是,随着快速归位的记忆片段拼凑完整,她的一双美目也渐渐睁大--
「啊!怎幺会这样?」她惊声尖叫,因为全身赤裸,也因为全身赤裸的她正被陌生男子抱在怀中,更因为昨夜那假得几乎成真的梦境,以及眼前这诡异的……荒谬!
惊慌挣扎着,黎娴急切地探捞着被子,试着遮掩身体。
殷灏讶异地挑眉,她忙乱的样子确定了他心中的猜测。
「要这个吗?」伸出长手,他将被子抽上来。
一拿到被子遮身,黎娴不顾身体的酸疼,急忙起身向后靠在床头。环膝抱胸,她将被子紧紧抓在胸前,惊恐瞪视着眼前的高大男子。
空气中尽是她惊促的呼吸喘息声。片刻后--
「你是谁?为什幺迷昏我?」抖着声音,她努力将意思表达清楚,同时试着抑下全身那股难受的冰凉感觉。他们昨夜到底发生了什幺事?她真的和他做了那件事吗?
「迷昏?!你不是来陪我的女伴吗?」果然!那群鼠辈太无法无天了。
「女伴?!当然不是!我……去找人……」怎幺会这样?黎娴全身剧烈颤抖着,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的话间接证实了她心中的揣测。
「你去哪里找人?」见她如此激动,殷灏起身下床,留给她一个较不逼迫的空间。
「就是那间酒吧啊!」强抑哭泣的冲动,黎娴羞愤懊恼,所谓陷入万劫不复应该就是她目前这样于的处境吧?
「把话说清楚。」斜靠墙上,他双手横抱在胸前准备洗耳恭听。
对他的话充耳未闻,她再度将脸埋入膝盖问。三分钟后,混乱的思绪稍稍厘清,她心中已有决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已是成年人了,就以成年人的方式将它处理掉吧!
「我下知道该说什幺,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到酒吧里是去找人,根本与你所说的女伴一点关系也没有。」以前曾经耳闻过这种女伴招待的事,但她万万没想过这种事竟会非自愿性的发生在她身上。
「你知道是谁将你送进我房里来的吗?」基于道义上的责任,他只是想知道哪里出了错。
「呜……你都不知道了,我怎幺会知道?」眼泪终于溃堤,她悲鸣出心中的懊恼。
「不要哭。」一道温柔的声音突然自她上方响起。
距离近得让她立刻全身紧绷,背脊弓起,倏地抬起沾满泪水的小脸,戒备的神情令殷灏微微拧眉。
「不要哭了,我可以怎幺帮你?将那些人抓来你面前谢罪?」
他的提议让黎娴心动了一秒,但最终她仍是摇摇头,抓来谢罪也于事无补了,她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不用了,我……我也不想追究。」黎娴指指衣柜,她还需要他帮她自这里离开,昨晚自己的突然不见一定让詹森他们非常着急。
「事情没搞清楚前,怎幺可以就说不追究了?」他低沉的嗓音里有着不容错认的威严。
黎娴愕然望入他精光炯炯的眼底。片刻后,她率先栘开视线,再度指着衣柜,她需要衣服。眼前男子眼底的深意,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默默注视她半晌后,殷灏终于取来一件浴袍递给她。之后他随意走到窗前,背对着她,让她可以将衣服套上。原本严厉的脸,却在不经意看到玻璃上的倒影时,被微勾的嘴角破坏了冷硬的线条,笑意顿时柔化了他幽黑冰寒的瞳眸。看着她小心翼翼将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之后,再将腰间的结打得死紧,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可爱。
有衣蔽体,并取回自由移动权,黎娴顿感勇气倍增。
「你是谁?」移动身体的痛楚让她蹙眉。
「你不觉得应该要先自我介绍吗?」
他避而不答的轻佻态度并未让黎娴生气,相反地,她的表情开始显得若有所思。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于威严感十足,看似正派人士,但是……会不会和William的事故有关?
「算了,反正我不认为走出这扇门后,你还会记住我叫什幺名字,而且我也没有兴趣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依我看,虚情假意就免了吧!」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赶紧原地解散,如果猜测属实,她真被强请到某处作客的话,那事情可就大大不妙了。
她倏然疏远的态度,让殷灏霎时拧眉凝目,脸上好看的线条再度变得吓人。
「你欠我一个解释。」
解释?!脑中空白了几秒后,黎娴才倏然明了他刚刚说的话。霎时,她惊怒得差点尖叫出口。
这是什幺世界?她……她是被他「那个」的人,竟然还要再对他交代?难道他想听她说,很感谢他带给她美好的一夜吗?
「我不认为有什幺好解释的。」脱身为上策。俏脸一沉,她以着自持的镇定说出。
带着坚定的笑容,他摇摇头,表示驳回她的说辞。
「你是坏人吗?」很好!看来一时片刻是没办法脱身了。
摇头。
「你和酒吧中对我下迷药的人有关系吗?」
再度摇头。
「这就是了,我只是刚好倒霉地进去那间酒吧,结果被某个不知名的皮条客下了迷药,然后又很倒霉地被送进你房内的一个倒霉的路人罢了。昨夜的情形太荒谬,既然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就当是看了一场情节很烂的电影,散场后各不相千吧!」这解释应该可以了!情势混乱,不容她再多生事端。
倒霉?!皮条客?!她真以为他如此卑劣,需要皮条客帮他找女伴?这不知好歹的女人!殷灏幽眸怒潮微动。
等等……不合理!她听似合理解释的背后,其实潜藏着另一种意图。殷灏心思转了转,眼神瞬间深沉无波。
女人大抵可归为两类,一类美丽而有野心,对身体里那一层薄膜的看法,早已将之视为生理构造的一部分,不具任何神圣的意义,甚至认为那是阻碍她们享乐以及用身体
换取权利的障碍;第二类则是纯真善良不可沾惹,她们小心保持着身体的圣洁,将之当作未来幸福的保证。
眼前这个女子,他无法将之归类为哪一种,不过他直觉认为那一层膜对于她,应该还是有某些意义存在的,否则不可能美丽如她,至今还保持处于之身。
到底是什幺原因,让她选择下予以追究,甚至无暇哀悼自己的贞操,而亟欲离开?有可能是为接近他而采取的欲擒故纵吗?
看着他深沉无波的脸,黎娴开始忐忑不安。
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后--
「我不赞同你所说的。去洗澡,吃完饭再谈。」他突地一把抱起她。
「放开我!放开我!你要做什幺?」黎娴气急败坏地在他怀中挣扎着。
无视她挝打在他胸膛的拳头,殷灏迳自将裹着丝被的柔软娇躯抱进浴室,把她放坐在按摩浴缸边上,打开镀金水龙头,调好水温。
「等你吃饭,到时再说清楚是怎幺回事。」殷显以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命令她,却在出去时很绅士地为她把门带上,留给她一室的隐私与安静。
黎娴警戒地望着被他带上的门许久,确定他不会再闯进后才卸下身上的遮蔽。抬腿跨进按摩浴缸时,因扯动酸疼的下体而轻喘,这才明了到他执意将她抱进浴室的用意。
滑入舒适宽敞的浴缸中,黎娴双手轻揉着酸疼的肌肉,弥漫浴室中的馨香空气稍微松懈了她的紧绷。
不是不在意失去处女之身,身处开放的美国社会,性是很自然的话题,自己也曾偷偷幻想过与另一半相处的种种情况,但昨夜那种荒谬的情节却是她不曾预想过的,简直……比百老汇上演的任何一出闹剧都还要荒诞不羁!
然而,百老汇的戏,错了可以重来,而自己的呢?伤感的泪水突地涌出,滴落在浮着细致泡沫的热水中。
就当一夜情,过后各奔东西吧!黎娴将身体沉入温暖的热水中,下意识地希望汲取水中的温暖,来坚定自己的想法。
即便心中如此安慰自己,滚烫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奔流而下……
☆☆☆
此时,对面的房间,房门大开着。
身穿花衬衫、牛仔裤的小男生站在门口,一手握着手机在讲电话,另一手习惯性地将套在食指上的枪绕转着。整个人毛毛躁躁的,但一双慧黠的绿眼珠却定定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老大,他还没出来。刚刚服务生推了餐车进去,他们应该是在房间内吃午餐。现在怎幺办?」说话的小男生约莫十五、六岁,早巳辍学离家,跟随快枪党只是想过一过黑帮兄弟快意恩仇的生活。
他安静了几秒,「继续等?好,没问题。」
收了线,他调整一下姿势,耐心地盯住对面的房门,深伯一个闪失,就错失了看到偶像真面目的机会。
开玩笑,里面的人是他最崇拜的「枭神」殷灏耶!人长得酷,果然称号也不同凡响。混黑道的人都知道,传说殷濒二十五岁时,由不善经营的老子手中继承了当时几乎快要「咯屁」的公司,那时候,谁知道那间公司三年后马上会赚大钱?殷灏还真厉害,跌破一堆号称财测专家的眼镜,真是大爽人心啊!
不过,他个人觉得最酷的,不是殷灏将公司起死回生的本事,而是他在调停道上兄弟火并时,所展现出来的权力手腕。哈!有力人士果然就是不一样,哼个一声,管他是不是叱咤一方的霸主,还不是得乖乖听话!他妈的,改天他也要像殷灏一样,当个像这样的有力人士。
不过话说回来,若今天真能亲眼看到殷灏本人,他可是多了一项英雄事迹,可以回老家好好炫耀一番了,呵呵!呵呵呵!
想到这里,他心跳兴奋得加速了几拍,手上的枪转得更快速了。
☆☆☆
殷灏拨了通电话给属下,不到十分钟后,就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初步了解。
修长的食指顶在下巴,殷灏脸上露出兴味盎然的笑容。反正她不是那个叫Wendy的女人也无妨。知道她是一项意外的礼物,他对她的兴趣更是窜升不少。
「喀啦!」浴室的门打开,探出一只白嫩的玉足。
「你可不可以帮我……」
下一瞬间,玉足的王人被腾空抱起,落定在一副坚硬的胸膛里。
「啊?!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粉颊再度潮红,因为愤怒与尴尬。
他怎幺可以「又」未经她同意抱她?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样动手动脚的!
「别动。」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殷灏迳自将穿著浅紫色日式浴袍的她放在桦木圆桌前的雕花高背椅上。直至他放开箝制,黎娴才放下揪紧的一颗心。就座后,她发现除了正中央一盆鲜艳怒放的鲜花以外,桌上已放满各式餐点与甜点。
这……这给两个人吃会不会太多了?她满腹疑问地看向他。
「我饿了,快吃。」他坐入紧靠她右侧的高背椅中,将餐具放在她餐垫的两侧摆好,做着显然连他自己都不熟悉的服务。
黎娴此时才真正有时间仔细将他看清楚。
撇开是不是好人不谈,他好看得不像话!姑且不论那两道精光内敛的目光,光是瞧他伟岸的身躯能将宽松平常的白色浴袍支撑得如此俊挺有型,那股天生而成的尊贵气势就尽显无遗了。
很少见到像这样举手投足间皆展现权威气息的男人。他,来头应当不小。
不过,不管怎样,待会儿走出这扇门,就各不相干了。
「我吃完就要走了。」看着他将通心粉拨入她的盘子中,黎娴屏气地宣称。
「吃完再谈。」对她的宣称听若未闻,殷灏大口吃着牛排。昨晚消耗太多体力,他快饿扁了。
「你答应,我才吃。」她脸上升起警戒。
她和他谈条件引殷灏合眸闪过一丝嘲弄。
「再说一次,我与那群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叫殷灏,你可以叫我灏,小娴。」
宛如一颗霹雳弹,他特意强调的最后那两个宇炸得黎娴心胆俱裂,拿在手上的刀叉「当啷」一声掉落桌上。
他知道她的中文名字?!天!她昨夜到底还说了些什幺?
「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快吃饭。」殷灏拿起刀叉塞进她的手里,顺便再送一口食物进她嘴里。他太喜欢她千变万化的坦率表情了。
「你……你还知道些什幺?」黎娴狼狈地咽下他强迫送进嘴里的食物。
自己昨夜到底还做了什幺好事?黎娴强定心神,苦苦思索,无奈脑中除了那些令人喷鼻血的画面以外,还是一片全然的空白……哦!谁来施舍她一把枪,让她一枪毙了自己算了!
「多吃一些,我喜欢你身上长点肉。」注意到她没有专心吃东西,殷濒再将一口剔骨的羊肉送到她嘴边。
黎娴反射性将身体往后缩,避开他横在她鼻端的好意。抬头迎进他寓意深沉的笑眼,脑中警铃顿时大响。她身上长不长肉还轮下到他来评论,不是吗?
「我不饿。」她起身。这不是她能控制的情况,而且她真的应该要走了。
「不吃?」他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椅子上。「还是……你想做别的事?」他低沉的嗓音里有着天真如她都听得出的性暗示。
黎娴俏脸一冷。
「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离开这里。」
她努力板起的脸却被他的下一个动作彻底摧毁。原来他正用手指卷起围绕在她脸庞的一丝秀发把玩,仿佛对她的宣称以及恼怒的瞪视一点都不以为意。
这该死的男人,听不懂英文吗?默数到二十,黎娴将头发自他的指掌中拯救出来,以着最冷静的声音说道:「请你体谅我的心情,昨夜的事,我……我真的不想再追究了。如果你真想负责的话,请借我一些钱,顺便帮我弄一套衣服让我可以穿著离开这里。所借之钱,我日后一定如数奉还……」随着他越来越阴暗的神情,黎娴的音量也不自觉地越来越小。
说错话了吗?他的怒气莫名其妙,不过还真有点吓人。
「不追究?真将自己看成妓女了?」他恼恨她置身事外亟欲撇清的态度,不由自主地想要伤害她。
果然,殷灏话里的轻蔑,刀似地切透她伪装的勇敢。
「我说过我不是,不许这样侮辱我!今天若说有人必须道歉,我相信那个人绝对是你!」气怒攻心,黎娴自椅子上跳起,往门口奔去。
不管了,即使知道穿著浴袍出现在饭店大厅,会招来不必要的注意,她也不在乎了!昨夜的情形他比谁都明白,就技术层面来说,他是加害人,她才是被害人,他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侮辱她?!
「不准走。」
一双铁臂倏然在中途拦截,将她困入他坚实的臂膀中。他精光内敛的眼直视进她灵魂的最深处让她心骇神惧。惊疑之余,她展开最本能的反击--
「放开我,放开我!」黎娴在他怀中大力挣扎、尖叫。
奋战了许久,她宣告放弃。气息下稳地僵直在他壮实的臂膀里,她终于知道他说不准定是认真的。是生气,是害怕,更是不甘心,她低声啜泣了起来。
殷灏抱着她,感受她无助的脆弱与坚强,胸臆间泛起不知名的悸动,发现之时,妥协之言已脱口而出,「你住哪里?我带你回去。」
「咦?」她抬起哭泣的脸,挂着晶莹泪滴的小脸上一片愕然。她真的只想独自一个人将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可是怎幺他一副硬要凑一脚的样子?
「吃完饭再走好了。」殷灏笑看她傻眼的俏模样,刚刚震怒的心情不可思议地好转。
黎娴摇头,拒绝再坐进椅子。
「我要打电话。」看来她只好找小刀了。
又摇头!好不容易开坦的浓眉再度蹙聚。
「给谁?」
「不劳您费心……」
「铃……」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黎娴的话。
「Hello?」
「总裁,有状况!您房里的女人似乎来头不小。一帮持着强大火力的人马,已经过去您那里要人了,需不需要派人过去您那里接应?」
「再查清楚……」殷灏话还没说完,突地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极细微的闷哼声。
「该死!立刻派人过来。」麻烦来了!他幽光暗敛的眼底遽转为冰寒。
挂上电话,殷灏用手示意黎娴噤声,并要她走到阳台上。待确定一脸迷惑的她退出到阳台后,他无声欺到门后,闪着红光的电子锁告诉他有人正企图非法闯进!
拴上安全链,他自衣柜取出一包黑色物品。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诡谲与紧张气氛,黎娴缩着身体靠在阳台栏杆上,不安地注视着殷灏俐落、俏无声息完成一连串的动作。
「你不是想离开吗?我现在就带你走!」』殷灏朝她邪邪一笑,打开手中包裹,现出一副巨大的防风眼镜、一个带有小型操纵器与电动马达的精巧降落伞包。
「走?去哪儿?」
电光石火之间,她倏地明白了。她拔腿想跑回房间里,试图逃避他疯狂的建议。然而,不管如何,她还是慢了一步。
房门被一群头戴黑色面罩,手上拿枪的魁梧男子踹开,那些人与她打照面时,为首的人身形甚至还顿了一下。
他们的目标是她!黎娴骇然地惊觉到这一点。
下一秒,黎娴眼前的景象倏转,成为纽约市的俯瞰街景,而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惊慌号吼着,告诉主人它们正在以极高的速度向下坠落。
接下来的情景,恰似超大广角的剧院萤幕所播放出的电影情节般,天罗地网让她无所遁逃。只见剧情仿佛被以着慢动作在她眼前格放,其中景象匪夷所思,角度更是惊悚迫切,直逼得黎娴头皮发麻,颤声惊叫不已。
在受不住刺激昏死过去之前,黎娴耳中隐约听见的是他狂妄的浑厚笑声,声声将她催向无声无底的幽冥之中。
第三章
希腊爱琴海上某小岛天戟集团研发总部
船坞旁,泊靠一艘白色巨大的接驳艇,一辆黑色的防弹克莱斯勒正缓缓自其前端的吊链平台驶出,转进一条植满月冠花和橄榄树的笔直大道。
车内,身着黑色丝衬衫的殷灏,圈抱在怀中的女人有着一张绝俗的沉睡丽颜。右手食指正以圈状在她脸蛋上轻柔摩挲着,蹙着眉,他眼神专注地看着手中的调查报告。
黎娴,AngelLi,现为黎氏基金会的托管人,预计托管至满二十五岁收回。出生未久,母亲沉湘凝即因心脏瓣膜功能不全而过世,由父亲黎东方一手扶养长大。直至十七岁,父丧,嫁与费氏顾问公司总裁费上轾,并由费上轾担任黎氏基金会的执行主席。当事人所继承的所有财产系由黎氏基金会管理,该基金会及其所继承的公司营运情况一切良好,五年来平均获利达百分之十五,成长惊人。唯其夫费上轾日前遭遇意外,据判断死亡原因离奇,现正由FBI调查中。
另外,当事人于费上轾丧礼当天即不知去向,遭人绑架的传言甚嚣尘上,但费氏发言人矢口否认,并已于昨日下午召开记者会出面澄清黎小姐因健康理由正在某处静养,不宜出现于公开场合。
原来那一群人是费上轾训练出来的手下,难怪手法如此专业。而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她执意要立刻离开饭店了,殷灏唇角扬起一抹兴味盎然的笑。
和费上轾见过几次面--费氏的保全设备都是向「天戟」购买的,他知道费上轾这个人头脑不错,行事也正派,在商场上的风评算还不错。
只是,他不明白,结婚五年的人了,怎幺会还是未经人事的处子?沉思的睑上扬起一抹感兴趣的诡异笑容。
湛蓝晴空下,一栋三层楼高,后现代建筑风味的白色豪宅矗立在眼前,左后方是一栋五角形状玻璃帷幕蓝色建筑,两栋相隔约两百公尺的独特建筑在开放的地势上优美地耸挺着。
白色豪宅是殷家的祖屋改建而成,住着殷灏及一些在殷家服务已久的仆人,除居住外,还用作接待客户之用。
由于武器交易通常涉及巨大的金额,以及利益权势的交换,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为保护主客的隐私与安全,房子内部总共分隔成两部分。殷灏居住的地方是较靠近后方的部分;至于前面的部分则是用作接待客人之用,两落之间设计巧妙,兼具了造景之美与主客的隐私需求。
至于地上三层、地下六层的蓝色玻璃帷幕建筑则是「天戟」的武器研发总部,约有两百名世界著名的武器专家及工作助理进驻其中,为「天戟」勠力效劳。
这些人都是殷灏自世界各地聘请而来的菁英,或因优渥天价的酬薪;或因充裕的研究经费、良好不受限的研究环境;或因「天戟」实验室的超高水准,使他们愿意来到岛上做研发工作,忍受出入需经由接驳艇接送的不便。
仆人列队在门口。须臾,车门打开。
「少爷,你可回来了!南极……」管家于伯底下的话因殷灏怀里抱的女人而咽下。
嗯?少爷从不带女人回这里的,怎幺今天反常了?
「少爷,这是……」于伯一双贼溜精明的眼不停往殷灏怀里的女孩脸上瞧着,打探的意味不言而明。
「她叫黎娴,我的朋友。会在这里住一阵子。」殷灏看着许久未见的管家,心情显然很好,脸上充满笑意。
「好,我马上叫人将客房整理一下,让黎小姐住进去。」
「不用,她睡我房间。」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神情一凛。
这位小姐真的很重要!
做为「天戟」的武器研发总部所在的小岛,岛上有着全世界最严密的保防。不管是研发人员、警卫或是仆人,每个人的身上都带有一张识别条码,只要走出其权职所负责的范围之外的话,满布于各房间中的特殊强力红外线探测器就会发出警讯提醒回到自己的权限范围活动,并通知位于祖屋三楼的中央控制室处理。而少爷的房间就是位于中央控制室上方的阁楼,可直接出入「天戟」的重要核心地带,除管家于伯可以进去以外,从无第二人被允许进入,少爷既然将她安排在他的房间,那就是认定她是自己人了!
笑呵呵地看着殷灏将黎娴小姐抱入屋中的高大背影,于伯与每位仆人的脸上不禁同样亮超兴奋的期待之情。
这个家就快要出现快乐的家庭生活画面了吧!
☆☆☆
傍晚时分,海洋吞没了天际最后一方太阳,余晖将整片天空印染成紫红深靛,辉煌炫烂,最后一刻的芳华令人贪恋。
床上的人轻轻抖动了一下,脸上的两扇浓密的羽睫轻跳,清莹如秋水的瞳眸徐缓张开--
黎娴猛地起身,环顾陌生的卧房摆设,殷灏呢?
「你醒了,黎小姐。」于伯进门,咧着大大的笑容向她打招呼。
「殷灏呢?」
「我在这里。」
循着声音的方向,一身黑的殷灏仍是一派的气势焕发。见识过他那幺狂傲的玩法后,黎娴相信天底下再没有这个男人不敢做的事了。
「我们……安全了吗?」黎娴用手指了指所在之地。
「保证安全。」
殷灏低沉的声音仿佛丝缎般滑顺,简直可以媲美一流的酒店牛郎。可惜她无暇分心称赞,那一群蒙面人似乎是冲着她而来的,到底为什幺?
小刀在的话就好了,至少她还有一个人可以商量,黎娴气恼地看了殷灏一眼。
不过,拜那群蒙面人之赐,她终于确定殷灏与William的事应该无关,所以……她得赶快离开这里,找到莉塔向她拿钥匙开启保险箱才行。
「天黑了,我们还在纽约市里吧?」她挺身俐落跳下床,看看身上的黑色紧身长裤和白衬衫。思,还算可以,至于是谁趁她昏迷帮她穿上的,她就不追问了。
她看似毫不知情的问话引来于伯讶异的一眼。
「黎小姐,你不知道……」接收到殷愿警告的眼神,于伯顿住话尾。
「知道那些人是谁吗?」殷灏的问题犀利而直接,让她无暇注意于伯的匆忙告退。
「蒙着脸,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能说,她当然不能跟他说,她怀疑这批人是继杀害她的丈夫之后,即将对她下手的歹徒!这中间的牵连太过复杂,她不认为有必要浪费口水说给这个路人甲听。
「这就奇怪了。我不记得曾经得罪过人啊!」殷灏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别看我!」黎娴赶紧摇手撇清。「我也没有得罪过黑帮人物。」这是事实。
「你怎幺知道他们是黑帮?」
「他们的火力很强大。」在william身边时,有时就会看到这些武器。
「你懂军火?」
「电影上看过。」她三言两语简短结束这个话题,挥挥手,「走了。」算是尽到告知的义务,她往门口走去。
「没有我的允许,恐怕你不能离开这里。」敛着深沉的笑,殷灏直截了当把话挑明。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动用多少的关系才把她从美国偷运出境。
「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强迫弱小女子的卑劣行为,殷先生应该是不屑为之吧!」黎娴皱眉,瞪视着眼前这扇没有门把的门。
「除非我确定你的人身安全,否则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他眼底闪过欣赏,为她的冷静反击喝采。
他以为他是救世主吗?
「我的人身自由不劳你费心……」蓦地,黎娴突然瞪大眼睛,惊喘一声,跑向窗户边,因为她听到了……海浪声?!
「这到底是哪里?」她回身看向他的眼里,害怕之外,更甚的是怒意。
这里不是纽约!她敢打赌,这里甚至不是东岸!星星明亮繁多,这是一个没有光害的偏僻地方!
「我的岛。」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黎娴头皮渐渐发麻。
「你说呢?」
他寓意深沉的笑容里,有着不容她错认的认真。
☆☆☆
门被轻巧地打开,一颗美丽的头颅悄悄探出,脸上的神情由略微紧张到讶异,再由不信到惊骇……
她讶异得张口瞠目,身体不自觉地冲出门外,整个人贴趴在透明墙壁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下方,怎幺……殷灏房里另一扇门打开后,会是这般情景?!
原来房门打开是走廊,透过透明的玻璃纤维墙壁,黎娴看到下面是一间放满大型电脑以及有着许多人的大房间。
这是一间极度繁忙的实验室,一间黎娴以为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得到的实验室!
「哔!哔!哔!警告,警告,您正踏入不属于您授权可进入的范围,请立刻退出……」电脑通报系统发出刺耳的金属声音,分贝高得吓人。
黎娴赶紧退回房里,一边气怒地咒骂着殷灏。
这究竟是什幺鬼地方!出入各区域要识别码、打个电话要输入IDCODE、各个地方都有隐藏式摄影机在运作……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所居住的地方保全系统竟如此严密?!
自认从未授与他权利让他将保护她个人安全揽为己任,但想到三天前他对她最后通牒的回应仍不免让她懊恼。
「只要你靠自己的力量登上接驳艇离岛,证明你有能力可以保护自己,我就放心让你走;否则,我只好请你留在岛上,直到确定你将平安无事后,我们再来讨论你离开的问题。」他当时是这幺不可一世地回答她的。
他坚持说这是朋友应尽的道义,可是这根本和使用暴力将她强制留下无异,惹得她一再抗议。
百般抗议无效后,黎娴只好按照他的游戏规则来玩了。
她曾经试过从这栋房子的东翼、西翼逃脱,但是用尽各种办法,包括爬墙、偷识别证、混入隔壁大楼员工下班的人潮等等,然而不管她自认有多天衣无缝,这部该死的机器就是有办法将她揪出来!
从岛上前所未见的严密监防系统,傻子也看得出他是个重要人物,非富商即权贵。情况已经够复杂了,拜托不要再搅进一个过度热心的路人甲来闹场了。
「看够了吗?」不知何时,思绪中的路人甲已化身为实体,欺近她的身后。
「你……你怎幺在这里?!」光着胸膛的他看起来好危险。惊慌中,黎娴没注意到整个人已经紧贴在门板了。
「这是我的房间,我当然在这里。倒是……你怎幺会在这里?」殷灏挑眉反问。
「没事,没事,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她摇摇手,惊乱得有点不知所云。
「好奇吗?」殷显刻意用全身的重量将她压在门板上。她一推开他卧房的房门,他就知道是她了,只有她才有那股淡淡的清香。透过假寐的眼,看她以着笨拙又小心翼翼的动作行进时,他差点轻笑出声;而在意图受阻时,她脸上明显的恼怒气愤更是让他心情大好。
大力摇头,否决掉任何让他耻笑她的机会,黎娴绷着脸暗自调整呼吸。要命,她快喘不过气了!
「你似乎玩得颇自由自在的嘛!」他炽热的鼻息喷拂在她耳边,想到于伯的报告,对于她这三天来不屈不挠的拙劣逃脱技巧,他可是乐得很。
他的嘲谑令她的小脸刷地一声,怒红了。
「你……你以为这是在玩吗?如果不是你,我还需要这样吗?你……你太可恶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呜……让我回去……」
他怎幺可以说她在玩?!要不是这跋扈的男人,她根本用不着如此可笑!殷灏的戏谑引爆了她积压许久的抑郁,黎娴双脚一软,整个人蹲在地上哭泣。
「对不起,不要哭了……」殷灏跟着蹲在她身旁,在她耳边轻声道歉。不知为何,他突然对自己有点生气。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回去!」她抬起爬满泪水的小脸看着他。
「除了这件事,一切都好谈。」他低沉魅惑的嗓音再度狠狠截断她的希望。
☆☆☆
这日,趁着殷灏出岛洽谈公事,黎娴拎着野餐盒和画架,独自一人跑到祖屋后的悬崖边作画。画了一整个上午,心始终定不下来。没能画出令她满意的感觉,她索性画笔一丢,停下来休息,挑了棵有浓密树荫的树底坐下,黎娴啜饮着冰凉的苹果汁,想着这一段日子以来事情的转变,想着纽约的家人朋友,想着她和殷灏,想着他今早离去前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令她心跳加速的吻……
抚摸着嘴唇,黎娴仿佛还能感觉到那股酥麻的电流还余波荡漾在血管里。只是轻轻一吻,为何如此撼动她的心?
自从被带到岛上之后,老实说,两人碰面的次数少之又少。他忙,她也忙,忙着想办法自这里脱逃。偶尔碰到面,除了点点头打个招呼以外,有时免不了唇枪舌剑一番--当然每次都是她这个挑起战端的人落败,败在他用话兜起来的陷阱中。
发呆、逃跑、斗嘴、吃饭、睡觉,几天下来,她竟然也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这不是好现象。
黎娴将喝剩的果汁收拾奸,腕上的银光让她蹙着的眉稍稍舒坦。所幸,孜孜不倦奋斗了这些天,终于有些成果了。转着右手腕上他给她的镯子--镯子内侧刻有除搭船出岛以外的通行全岛识别码--她终于争取到可在岛上自由行动的权利了,黎娴嘴角泛起一抹真心的笑。
「小姐,那画是你作的吗?」
字正腔圆的中文让黎娴讶异地抬起头。说话的男子是个亚裔,干净斯文的脸上挂着副金边眼镜,约莫三十岁上下。黎娴瞥了他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一眼,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根据她这几日的观察,岛上工作人员各色人种兼有,但东方人仍属少数,能在这里看到东方人颇不容易,尤其是会说中文的更是令她惊讶。
「你好,我叫杨瀚,是这里负责材料研发的工程师。」蹲下身子,杨瀚笑笑地伸出手表示他的友善。
「杨先生好,我叫黎娴。」她也友善地伸手与他互握。
「那画是你作的吗?」
她点点头,「画得不好。」
「这幅画的画风跟我一个朋友很像,笔触纤细,布局独特,只是……恕我直言,我觉得你的下笔笔触不太一致,主题也不明显。」
「你真厉害,竟然看出我的问题,那你能说出我要画的感觉吗?」黎娴的兴趣被他挑起。
「充其量我只能告诉你技巧,至于感觉的传达,我是我,你是你,我无法教你画出你所想要的感觉,是以古人才会说出『见山不是山,见水亦非水』这种深具禅机的话。」
「哦?」黎娴眨着大眼,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有点冷。」她好象听不懂这幺深奥的中文,杨瀚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冷?阳光很温暖啊!」黎娴的不解只维持半秒,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会后,随即大笑,尴尬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黎娴觉得杨瀚这个人说话挺幽默的,说话时,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彷佛一点心机也没有。
或许卑鄙了点,但是看杨瀚这样子,在「天戟」里的职位应该不低。
或许,他会是她逃离岛上的跳板也说不定……
☆☆☆
天已全黑,殷灏还未回来。
擦拭过杨瀚给她的药膏后,黎娴佣懒地趴躺在床上,闭着眼吸闻着枕头上属于阳光的芳香味道,一边回想着下午与杨瀚的见面情形,房间里昏黄轻柔的灯光让她有点昏沉沉。
其实她满讶异的,以杨瀚这样一个理工背景出身的人而言,他对文学的了解可说极为广泛,加上言谈问多带幽默诙谐,难怪她会聊得忘记了心中原本的企图,也忘了时间。所以,被晒伤,活该。
挪挪身子,她变换个更为舒适的姿势,手指不经意摸到一张纸。
署名是殷颢引龙飞凤舞的字迹文情并茂,都是看了会脸红心跳的情诗。
一个制造贩卖武器的奸商,竟有如此的文笔可以写出这样优美的字句?以跋扈轻狂为表的他到底还有多少样貌呢?黎娴的眼底闪过迷惑与不解。
原本认为以他的年纪而有如此的生活享受,应是仗恃先祖庇荫所致,可随着了解程度越深,她就越讶异,原来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的力量积聚而成的。
若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那就莫怪乎会养成他目前这样强势不可挫折的风格了。事业、权势,名声、女人,都让他以着游戏人间的倨狂轻易取得,难怪他会无法接受她的拒绝,执意插手这场混乱。
不过,话说回来,除却他的霸道不说,他还算谨守君子的界线,不仅绝口不提那一夜的情形,甚至有时候还会故意说说笑话逗她开心。日常生活帮她打理得尽善尽美,只差没将她当废人在伺候了。要论体贴,他真的足够体贴了,连事后的防范措施也是他写在纸条上提醒她要注意。黎娴淡淡叹了一口气,所有的事似乎都回归原本的轨道上了--那两人眼神交流之际,那不意擦撞而出的若有似无暗潮,又该怎幺说呢?
真是见鬼了!
没想到单纯的进酒吧找人竟然衍生出这幺多意外。这些意外巧合得令她心惊莫名,然而更令人惊讶的是,虽然理智告诉她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她真的相信他……这又该怎幺解释呢?
好乱……
明天……找杨瀚……
倦意渐渐沉淀黎娴天马行空的思绪,伴着呼吸问殷灏好闻的味道,她眼皮渐渐沉重,最后一个念头是:殷灏怎幺没回来?
☆☆☆
清晨醒来,窗外正下着细雨,夹带着强劲的北风,一夜之间气温陡降不少。
注视着穿衣镜前的自己,黎娴仔细看着昨天的晒痕,杨瀚给的药还真不错,脸上虽然还红红的,但已经不痛了。随意将长发扎成一条马尾,她打开另一端的门,下到一楼偏厅。
「黎小姐,早。」
在她的位子前已摆放着培根煎蛋以及一杯现榨西红柿汁。
黎娴偷觑着另一头殷灏的位子。他不在。
「咳……」于伯清清喉咙。「少爷有事耽搁需多待一天,他昨晚打电话回来找你,但听到你已入睡,才不让我叫醒你接电话。」
「谢谢你,于伯。你吃过早饭了没?」黎娴赧红了脸。
「我吃过了,谢谢你。今天下雨,黎小姐还要出去吗?」于伯咧着大大的笑容,关心地提醒黎娴。
黎娴看向窗外,雨下得满大的。壁上时钟已经九点了,和杨瀚约好十点见面……不如,直接去找他吧!黎娴匆忙吃了几口即起身向于伯告别出门。
☆☆☆
十分钟后。
「Judy,麻烦两杯咖啡,谢谢。」杨瀚带着黎娴走进办公室,一边顺手拿起秘书桌上的甜甜圈塞进嘴里。
「晒伤好一点没?」杨瀚将散满桌上的文件挪至一边,坐在桌角,端详着一身神清气爽的黎娴。
「已经不痛了,谢谢你的药膏。」黎娴打开手提袋,拿出药膏递给他。
「不用还我了,你留着用。」
「嗯,我已经有晒伤药膏了,谢谢你的好意。」其实昨晚于伯并没发现她的脸被晒伤,直到今天早上他才发现,马上就急切地照顾招呼着,拿了一条药膏给她,还不断保证是会越擦越美丽的药膏。
「亲自这幺早来,就是要还药膏给我?」杨瀚眼中闪着淘气促狭,伸手拨开她额际的发丝查看她脸上的红痕。
「是这样的,我在想,不知道你今天是否要出岛,可不可以顺便搭载我一程?」拥有可驾驶自己游艇出入的工作人员下多,杨瀚恰巧是那少数人其中一个。
「你要出岛?」
她点点头,不多做解释。
「好啊,待会儿……」杨瀚将她的发拢到耳后,很满意她的晒伤复原情形。
「想都别想。还有,把你该死的手拿开。」殷灏冷得足以结冰的声音自门边响起,打断杨瀚的话。
「殷灏?」顺着声音的方向,黎娴看到站在门边的殷灏,眼中冰冷的怒光令她头皮微微发麻。
「你不是管家的孙女吗卜」见她直呼总裁的姓名,杨瀚惊讶极了。
殴灏以着轻巧敏捷的步伐走进办公室,将黎娴强拽到他的怀中,宣示所有权的意味极为明显。
「她不是可以让你这样随便动手动脚的!」
「杨瀚,我可以解释……」杨瀚眼中的黯然令黎娴感到罪恶。
「不用,你只需要向我解释。」不让黎娴说完,殷灏丢给满脸受伤神色的杨瀚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后,随即拉着她离开,怒火腾然的表情令一路上遇到的「天戟」员工莫不自动退避三舍。
看到殷灏这样莫名其妙的动作,黎娴也有点生气了。隐忍着怒气直到走出大门,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大声抗议:「你言而无信!你明明说过我可以用任何方法离开这座岛,你绝不会干涉,怎地又说话不算话了?还有,杨瀚是我的朋友,他只是关心我的晒伤,你没有权利这样对待我们。」
「我们?」她将杨瀚归类为自己人让他不悦,而且是大大的不悦。「我才不在一晚,你就寂寞受不住了吗?」即使知道洁身自爱如她,但胸臆间的不舒服感仍是强烈得让他出言伤害她。
啪!黎娴纤手一抬,赏他一巴掌,为了他侮辱性十足的指控。还来不及转身逃离他霎时掀得漫天高的怒火,顷刻问,她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按压在他大腿上,以着头朝下屁股朝上的姿势趴伏着。
「你……你放开我!」黎娴大叫。
「从没有人可以在打我之后,安然无事地离开。」
话落,掌起。
大手毫不留情地拍打着她稚嫩的臀瓣,以着不容她挣脱的力道宣示他的力量,惩罚凌虐她的臀。清脆响亮的拍打声不绝于耳,可是臀上传来的辣痛怎样也比不上心中的屈辱所带来的恨痛,从不曾被如此对待过的黎娴奋力挣扎着要滑下他的腿,然而他两只铁钳似的双手让她根本无法移动半分。不得已,她只好拚命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哀求声。
她倔强的举动引燃殷灏更炽烈的怒火。
凌虐持续着,仿佛永远到不了尽头。
直到她终于忍不住痛楚,口中逸出一声嘤咛轻泣,殷灏才松手放开她。
一得到自由的黎娴立刻跳起身,不顾屁股上烧烫的火辣,倔强地叫喊出她的气愤:「你……你说话不算话!我恨你!」说完,她转身跑回屋里。
殷灏气极了,几个跨步追赶上她,有力的五指几乎陷入她柔嫩的上臂肌肉里,将她翻转过来面对他。
蓦地,溅落在他手上的温热烫醒了他,控诉他加诸她身上的粗暴。懊悔地低吼一声,他放松手上的力量,温柔地轻揽她入怀中,嗅闻她发上的馨香,他的心软化了。
「说话就说话,我不允许他对你这样动手动脚的。」
她倔强不语。
「昨天一个人在家,你过得好不好?」彷佛刚刚他施加于她身上的恶劣行为不存在,殷显换了一副面孔,在她耳边呵着气,轻柔地嘟囔抱怨。
黎娴气急地推开他。
「请你注意,你不是我的什幺人,你无权千涉我!充其量,你和杨瀚都是朋友,只是朋友而已,再也没有别的了!」
他到底把她看成什幺了!生气的时候,不分青红皂白粗暴以对;待事情弄清楚之后,再无赖地辩驳脱罪,黎娴越想越愤恨,胸口抽痛得更剧烈了。
她的一番抢白将殷灏的怒火又重新加温到爆发的临界点。
「只是朋友?虽然同样是朋友,我想,我应该比杨瀚更加『深入』过你吧!』殷灏怒极反笑,只是笑意未达他眼中,看起来阴沉得可怕。
「你……你无耻!」他的影射唤起她那一夜的记忆。急怒攻心,她心口窜上一阵剧痛,脚下一软,双手捂着胸口呻吟起来。
「你怎幺了?」看到她痛苦莫名的表情,殷灏声音里有着掩不住的焦急。
「不用你管……」她虚弱地拨开他环圈她双肩的手,赌气挣扎着要离开,可是不管她如何用力就是挣下开。不甘老是屈居下风,黎娴尽管眼前突然发黑,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张嘴往他手掌上狠狠地大力一咬--
满意地听到他的痛呼声后,她才放任自己一头栽进黑甜乡中,一边庆幸着自己可以暂时逃过伤害他所需承受的惩罚。
☆☆☆
她被禁足了。
黎娴气闷地趴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萤幕上正在播映的英语老片「真善美」
瞧!剧中俊帅儒雅的男主角多懂得尊重女性啊!哪像殷灏,睚呲必报!不过是小小咬了他一口,就罚她禁足一个礼拜!
一天二十四小时,生活起居作息、看书、作画、晒太阳等全都在这一装饰优雅舒适的牢笼内进行,虽然包括阳台以及另外分隔出来的日光室,空间加起来足足有一百多坪大,她还是觉得窒息。
「黎小姐,你该吃药了,温开水已经准备好,请在两分钟内取用,以免变凉。」
连金属声音都能在经过她的抗议之后,调改成如此柔和的音量,她实在不应该再抱怨了。黎娴苦中作乐嘲讽自己,遵照电脑的指示,认命起身吃药。
她的心脏功能是有些虚弱没错,但是除了每年例行的健康检查以外,她还不是好端端地活到现在,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要静养到一个礼拜吗?
黎娴皱皱鼻子,如果不是他执意干涉她的生活,那她根本就不会发病了,不是吗?
所以,都是殷灏的错!没错,就是他的错!
黎娴点点头,再次肯定自己的想法,全然不知自己的这一番独白与神情,已经被装置于房内的微型麦克风与精密摄影机传送至殷颢办公室内,当然更不会看到殷顾在听了她的嘟囔之后,唇角所浮现的那一抹放纵宠溺。
门上传来两声俐落的敲门声,殷灏在来人进到办公室前,将墙上的液晶萤幕关掉,她的容颜只能他一人独享。
「进来。」
「少爷,阿不达卡先生一行人已经到达,现正被安置在房间内休息,会议预计十分钟后开始。」管家于伯捧着一件质料看似奇特的银色物品递给殷灏,并示意他穿上。
「听说阿不达卡此行过来的人数比先前通知的数量多很多?」殷显边将于伯递上的防弹背心穿上,边问着。
「是的,不过在港口时被工作人员以安全为由挡下了,所以上岛的人数还是没变,总共十七个。」
「知道了。」殷灏打开保险箱,取出里面的签约文件,「对了,小娴决定了吗?」
管家于伯听到殷灏故作不在意的问话,差点暗笑岔了气。「她说她都不要。」
殷灏丢给于伯一记恶狠狠的目光,「那就各送一只过来。」
「是,」停顿三秒后,于伯接着说:「可是黎小姐说,她对狗和猫都过敏……」
「该死的!于伯,可不可以请你把话一次讲完!」殷濒蹙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老管家,觉得管家脸上的笑真是碍眼。不过是想找只宠物来陪陪她,免得她无聊,于伯干嘛一副「我逮到你了」的样子,害他浑身不舒服。
「是,浪费少爷宝贵的时间,真是过意不去。说到时间,容我提醒你,与阿下达卡先生开会的时间到了。」
殷濒低声咒骂着,将一脸贼笑的管家抛在身后,举步走向预定开会的会议室。
☆☆☆
阿不达卡站在浴室镜子前,阴恻冰寒的眸子暗得令人看不出他此时心中的想法。
刚刚在院子里,不经意抬头一瞥看到的那张脸证实了他们这些日子来的推断。世上会有人长相如此酷似他们近日找得几乎人仰马翻的女主角吗?待会儿再叫人过去探探,如果真是她的话,那事情可有得玩了。
她倒是机灵,懂得躲到这里来。只不过,虽然殷灏有办法保护她,但也不可能会完全天衣无缝,费上轾不就是最佳的例子。
阿不达卡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嘴角突然勾起的阴笑令人不寒而栗。
☆☆☆
就是今天!黎娴暗下决心。
上帝并没有苛待她。幸好这一团巴基斯坦的采购团里有女性成员,也是因为她看到这些女性成员不管到哪里,脸上都围得密不透风,这才给了她灵感。
更值得庆幸的是,她在昨天与其中一位巴基斯坦妇女隔着三层楼的距离,一上一下有过简短的交谈,不仅让她得知他们今天下乍将搭船离开的讯息,还让她确定了这个女人的识别码可以允许使用在她的房间里。这给了她莫大的鼓舞和振奋,让她决定孤注一掷,反正事情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不是吗?
她一定得要趁着那班巴基斯坦人离去前,混入他们里面一起搭船离开。
黎娴在胸前快速画了个十字,小心翼翼地将昏倒在地上的女人手脚绑好并在她嘴上贴了一块胶带,然后再将自己伪装成回教妇女的打扮,动作俐落地将她手上的识别条码与自己的对换。
无声地将门打开一条小缝,黎娴屏气凝神自门缝往外看去--
走廊上空无一人。
天助她也!
动作快速地朝一楼中庭前进,她得趁那批人整队出发前,先在中庭找个阴凉偏僻的地方等待伺机加入。
太好了,这群人似乎也急着要出发,偌大的队伍中竟无一人开口说话打招呼,无形中降低了她身分暴露的危险性。
太棒了!出乎意料之外地,这些浑身散发阴郁气息的回教男人,竟然还自动将所有行李都提上车去,更是免除了她可能因提错行李而泄漏形迹的危险。
镇静,绝对不能露馅儿!保持着垂首敛眉的姿势,黎娴努力克制自己不看往殷灏与那个为首的回教男子所在的位置那一边。心中不忘嘀咕着,道个别嘛,怎幺两边人马一字排开的场面如此声势浩大。
再撑个几分钟,就海阔天空了。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快得黎娴无暇怀疑其中不寻常的好运,然而她的好运也只维持到跨出大门那一刻。
熟悉的电脑金属声音突然大响,以着尖锐的声音重复警告着:「识别码有误,请重新监别。识别码有误,请重新监别……」
在场所有的人身形不约而同地顿住。
几乎是同时,为首的中东男子气势骇人地走向黎娴,将她脸上的布巾一把扯下。
「你是谁?娜妲丽呢?你杀了娜妲丽!你杀了她!」
事出突然,黎娴吓得忘了出声,只能摇头否认,中东男子眼里嗜血的残酷令她胆寒。出于本能地,她转身奔跑,试图远离这个浑身散发恐怖死亡气息的男人,却没注意到身后男子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手枪直指着她的心脏。
「不要!」
殷濒的怒吼声,伴随着扳机扣动后随之而来的枪响,引爆现场的紧张情势。刹那间,枪林弹雨,双方人马顿时陷入一片捉对厮杀的混乱之中。
黎娴只觉得一片黑影遮天漫地往她盖下,下一秒,她发现自己被压在殷灏身下,胸腔中的空气被他壮硕的身形全数挤压殆尽。
全身疼痛万分,翻了个身,她顿时明白发生了什幺事。
在此同时,枪声业已停歇。贴身保镖们尽职地将殷灏与黎娴两人团团围在中间,保护得密不透风。另一方面,阿不达卡手上的枪已被夺下,并被殷灏的武装人马重重围住,喝令着不许轻举妄动。少了枪声,取而代之的是双方人马威言恫暍之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殷灏!你怎幺了?不要吓我,快醒醒!」深沉的幽冥恐惧凌驾一切,父亲与William的身影跃上她惊慌疑惧的心头。
不要……不要死!黎娴伸出颤抖的手,拨开覆盖在他额上的发,苍白的小脸在看到自他嘴角淌下的血时,变得益加惨无血色。
「你有没有事?」殷灏困难地睁开眼,第一句话先确定黎娴平安与否。
「哇!」黎娴突地大哭,趴倒在他胸前,是欣喜他逃过劫难的眼泪,也是领悟过后莫名激越情绪的发泄。殷灏替她挡了一枪!他替她挡了一枪!他怎幺会为她挡了一枪?!为什幺?
殷灏抱着她,轻轻拍着她不停颤抖的肩头,脸上的神情温柔万千。
哭了些时候,黎娴终于止住泪水。「你还好吧?」
殷灏虚弱地扯扯嘴角笑着,「死不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看他龇牙咧嘴,面色青白,肯定伤得不轻。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他笑笑,抬手轻轻拭去挂在她眼角的晶莹泪珠。
管家于伯轻轻咳了一声,打断汹涌于两人之间的情潮。
「少爷,阿不达卡先生怎幺办?」
呃……不是他不怕少爷杀人似的目光,如果可以的话,他会选择不说话让少爷与黎小姐好好培养感情的。只下过,在场上上下下数十人都在等待少爷的一声令下,看看怎幺发落阿不达卡与受伤的人员,所以只得由他这个不怕死的老人发言罗!
「不管怎样,就是不要让他好过!还有,我们是不是要赶快叫医生?」在这节骨眼上,黎娴简直下敢相信管家竟然还在关心怎幺处置阿不达卡。
黎娴剽悍的回答引来殷灏与管家讶异的相对一视--原来她被惹爆了之后竟会引发如此好斗凶残的反应--两人对看的眼神中带有互相警惕的意味,千万小心不要让自己成为阿不达卡第二。
「不用了。」
殷灏将手放进于伯伸出的手藉势站起身,起身时不稳的身形让黎娴倒抽一口冷气,连忙出声制止他:「殷灏……」
他抬手向她示意他没事。
「幸好有这一件防弹衣,否则我就真的要跟你永别了。」在将黎娴拉揽入怀中之前,他不忘将她身上的伤痕检查了个仔细,直至确定无碍后方才满意地栘开视线,转向阿不达卡的一张俊脸霎时变得阴森冷然。「于伯,那个娜妲丽人呢?」
深觉受骗处于愤怒中的黎娴倏地抬起头,专心研究他睑上的神情。
「回少爷,娜妲丽安然无事,现正被人从黎小姐房中带到这里来。」
黎娴聪明地下了个决定,她决定暂时先不向他追究自己刚才那几滴珍贵的眼泪,或许等一下她会需要用到它们,还是留着保命用吧!
殷灏冷笑一声,「阿不达卡先生,敝人未婚妻只是贪玩地向您开了个玩笑,您就这样枪里来、炮里去的,实在是不符合敝人做生意的原则。幸而今天没有闹出人命,我就不追究了,后会无期。于伯,送客。」
盯着殷灏身上破碎翻飞于外的防弹衣棉絮纤维,她纳闷着。一个人的神情怎会变换得如此之迅速?挥手送客时,倨傲冷然的神态彷若拍掉的是飞舞空中的一片落叶;然而低头凝视她的眼神却又是如此温柔爱溺,直像要融化……一池春水?
她皱皱眉,不喜欢扑拍在她胸口的激扬。
还有,她也不喜欢他说的那个什幺什幺未婚妻什幺的……
第四章
中欧某小国圣尔季斯皇室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轻快的华尔滋舞曲流泄在欢笑愉悦的空气中,富丽堂皇的大厅正中央上方垂挂着的巨大水晶灯,轻柔地流泄出专属王室的尊贵气派。
由于王室不喜铺张,故而有资格参加圣尔季斯皇室每年一度的皇太后生日宴会的人并不多,而在场人士的头衔多是受封的王宫贵爵之流。
脸上挂着距离感十足的淡雅笑容,黎娴安静地坐在角落,冷眼看着大厅另一端的殷灏受众家女子包围争欢的场面,她正尝试着以超然的角度来观察殷灏。
想起刚刚与殷濒走进宴会会场时,那些女人对她所投以的不友善注视,乃至最后看到殷灏让她独自一人坐在角落,还是不断有人过来对她言词挑衅,黎娴终于见识到殷灏的魅力,也明白为什幺女权运动者要大声疾呼「女人不要为难女人」了。
某些程度上,殷灏还真的算得上是个惹祸精,否则他怎幺能够老是惹得这些号称拥有过人头脑,手握至少两张硕、博士文凭的美女失去理智,竞相上演着一出出争宠夺睐的厮杀攻防战?
二十分钟前几位比利时长腿美女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为男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最后因丑态毕露而被人请出的举动,她真的没办法想象这是一个有理智的女人所做得出来的举动,即使那个男人是天之骄子也不行。
黎娴对殷灏自大厅那边飘来的若有似无挑衅的眼光回以一个灿烂的甜美笑容,让他知道她很好。收回视线,她再度环顾整座大厅的出入口与地形。
这里虽是戒备森严的皇宫,但毕竟不是殷灏的地盘,如果她真想离开的话绝对有办法。只是经过阿不达卡的事件之后,她已经和殷灏达成共识……呃,其实至今她还不太清楚自己怎会被殷灏说服而答应了他暂居岛上销声匿迹一阵子。或许只能说他义无反顾为她挡了那一枪的身影,卸下她的心防,让她相信他只是一个真正想要帮助她的朋友。
对,没错!殷滪是基于朋友的道义帮助她,而她当然不会对这一段友谊产生另外的想法。所以,他和那些女人在大厅公然调情败坏他自己本身的格调,基于身为他的朋友所应负起的道义,她是不是应该去制止那些女人不要再像八爪章鱼那样一找到机会就把手脚缠绕在他身上?黎娴不断告诉自己,她起身上前走向殷灏是基于朋友的道义。
她必须去解救他!走不到几步,她发现中计了,从殷淀嘴角突然闪现的诡笑。不愿让他奸谋得逞,黎娴转身改变方向,不小心撞到一堵肉墙,手上的香槟随即溅洒而出。
「对不起。」黎娴赶紧稳住身子,满怀歉意地注视着对方西装外套上的酒液。
「没关系,这是我的荣幸。」文森着迷地看着眼前的女孩道歉时过分晶亮的眼睛,令他想到倨傲孤挺却又生命力盎然的兰花。
黎娴接过男子递上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将酒液以沾碰的方式吸取出来。
「这样应该可以了。」审视擦拭的结果,黎娴以着流利的法语抬头对眼前男子报以一笑。
「能看到如此的笑容,就算被泼得全身湿淋淋我也愿意。」文森体贴地接过黎娴手中的酒杯,让她顺利腾出一只手将滑落的披肩稳住。
文森抬头望一眼随侍在旁的王宫总管,王宫总管立刻会意,上前低声报告道:「黎小姐,殷灏先生的女伴,英语人士。」
「黎小姐,」文森改说流利的英语,屈身,左手抬举胸前,对着黎娴行正式的宫廷礼仪。「很荣幸认识你,我的家人都叫我文森。」
美人如玉,文森的眼忍不住在黎娴精细的五官上多停留了几秒。东方女子的五官多不立体,不过她却是个例外。出色的容颜因为薄施脂粉显得更为明媚亮眼;身上以极简线条剪裁而成的粉紫露背晚礼服完美地呈现出主人秾纤合度的曲线,搭配环绕于皓颈上的珍珠项链,高贵清纯的气质简直让他惊为天人。
「我叫黎娴。」原来他就是文森,殷灏的同窗好友。轻轻使力将手收回,黎娴打量着眼前拥有一头耀眼金发的高大男子。他和殷灏两人的外形虽然同样高大,但也许是生养长成于皇家的缘故,他比气质倨傲张狂的殷灏多了一点优雅与礼貌。
「文森,见到老朋友不打招呼的吗?」不知何时出现于身旁的殷灏蹙着眉,硬是打断两人的对话。
「殷灏,好久不见了。」无视殷灏眉眼中所暗藏的警告,文森漫不经心地向殷灏打个招呼后,一只手已经顺势搭上黎娴的肩膀。
殷颢沉下脸,惊冷的眼神顿时变得深幽寒诡。
「黎小姐,见过皇宫中闻名遐迩的空中花园了吗?」文森执着黎娴的手想将她带离殷显的视线范围。
「呃……没……」
殷滪打断她的话,「她没看过,但我保证她不会和你去看。」
「容我们告退几秒钟,黎小姐。」朝黎娴抛出一个亮丽灿烂的微笑,文森将殷灏拉到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警告殷灏,「自己去找乐子,她是我先看到的。」
「哦?是吗?原来你还不知道她是我今晚带来的女伴。」殷灏冷笑看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好友兼竞争对手。
「咦?」对了,刚才总管似乎提起过她是殷灏的女伴,殷灏的女伴……算了!谁教他们之前已有默契绝不沾惹对方的女友呢?既然是殷灏的,那只好退让了。不过……
「殷灏,我的好友,那辆改装过的林宝坚尼换她今晚,你说怎样?」不做努力,怎知不可行呢?
「滚!」殷灏眼中的冰冻指数顿时直逼地狱索命阎罗,森冷的精光进射追击着抱头鼠窜、退避三尺以外的好友。
「不过打个小商量,干嘛那幺生气……」文森忙着逃命的同时仍不忘嘟囔着抱怨。
多亏自己警觉性够高,早已离他远远,否则这副俊伟雄健的美好体魄恐怕现在已被搏击术五段的殷灏撕碎扯裂,当场横尸在祖母皇太后的生日宴会上了。
「跟我来。」殷顾掐住黎娴的上臂,将她带到她原本坐着的角落。「安静坐在这里,不准再随便和人搭讪交谈。」
「请问伟大英明举世无双的殷灏大王,我必须在这里坐多久才能离开回到我的房间?」到此参加皇室的宴会本非她的意愿,受到这样的不公平对待更非她所愿意。
「直到我带你离开为止。」
「如果我现在就想离开呢?」黎娴模仿他的表情,挑眉以对。
「你不能,也不敢。」
「哦?」很好,原来他想了解她的勇气与胆量,
「你不能是因为我现在不想离开;你不敢当然也是因为……我不想离开。」
心中默数到三十,成功抑下眼眸因愤怒而泛起的血腥红雾,黎娴暗自为自己加油打气。很好,她又朝圣人的目标迈进一大步了。
「无话可说?」
「你说怎样就怎样了。」垂眼敛眉,她选择对他的挑衅与沙猪行为不予以回应。看在他曾经舍身救过她的份上,这笔帐她记下了。但总有一天,她会让他知道他今天所说的话错得离谱。总会有那幺一天的,但不是现在,黎娴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殷灏对她安静落坐于沙发上不发一言的举动投以讶异的扬眉,只是讶异过后随之而起的是浅浅淡淡的自省。她难得如此安静乖乖听从他的话,但为什幺他见鬼地感到心慌与自责?殷灏烦闷地用手指爬梳原本就梳得整齐的头发,转身走了两步后又停住,突地又转个身走回黎娴身边。
「陪我眺支舞。」
「我不想……」黎娴尚未说完就被殷灏抓住上臂带向舞池中,下一刻她发现自己已然安稳落在他怀中,随着他的节奏翩然起舞了。
「放松,这里是舞池,我不会对你怎幺样的。」殷灏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威胁。
「我不想跳舞。」越想越委屈,黎娴哽咽了。
「好端端的为什幺要哭?」殷灏低头吻去她颊上的泪珠,两人气息顿时交缠。
「我不想跳舞。」她哽咽坚持。
耳边响起殷灏的轻叹声,宣示他的让步。
「对不起,我太凶了,原谅我一时的鲁莽,好吗?」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她想用力推开他。
「是因为那些女人吗?」他倏然收紧手臂,两人之间下留丝毫距离。
他不说还好,一说又重新勾起黎娴的怒火。
「对于那些女人,我是求之不得的!至少因为有她们,你才不会出现在我眼前破坏我自得其乐的愉悦。另外,我要代那些女人向你提出强烈的抗议,你浪费太多时间在我身上了,为了我可以活得长久一些,我只愿意与你跳完这支舞:还有,奉劝阁下,若想安全步出这里,请你务必管束好您的双手。」黎娴恶狠狠地拍开殷灏放在她胸下的手。
撇开自己愿意与否不谈,有谁可以在一双双盛满妒意的眼神下,装作无事般与妒火投向中心点所在的男主角继续跳舞?
对她如此气急败坏撇清自保,殷灏深诡的幽眸精光倏闪,「你嫉护?」
「嘿,请搞清楚,嫉妒是情人之间才会有的感觉,我自认没有那幺大的本事当上你的情人,请阁下不要再讲这种天方夜谭的笑话了。」黎娴按下心头莫名的惊慌,强迫自己迎视他炯然锐利的目光。他不可能洞悉她的心思,知道她此时的情绪与想法。
「你不想与我跳舞,难道不是因为你在嫉妒、生气?」
「嫉妒?!生气?!当然不!」黎娴顿时觉得又往圣人的奖杯后退了一大步。
「很好。为了证明你所言不假,陪我多跳几支舞吧!」
她又上当了!每次争吵,明明有理的都是自己,可是为什幺到最后屈居下风的也总是自己呢?
「放开我……」
「不放,永远都不放。」
她怔了一下,心莫名悸动。
「别……别胡说……」
「是不是胡说,以后你就会知道了。」他的笑容高深莫测。
黎娴很认真、努力地瞪着他,让他知道这一点都不好笑。
「暂时收兵,好不好?」他吻住她的耳垂。
「不要!」
「不要?」他挑高眉眼,低头作势要吻她的唇。
「不要。」她捂住嘴。
她弓背警戒的举动惹得殷灏仰头大笑。
「不要什幺?不要亲亲?还是不要闹别扭?」
她不说话,一只手还是坚持搁在唇上不肯撤防。
「不回答?那我当你是不要再闹别扭了。」
「我不要和你跳舞。」她捂着嘴,含含糊糊地重申自己的意见。
他耍赖地亲吻她的额头,「看在那件破碎的防弹衣份上,也不肯吗?」
她沉默不语。
「生气了?」殷灏笑脸一沉,「上回的事,不如现在算一算吧!」
「算……有什幺好算的?」纵然心虚,气势可不能弱。
「迷昏娜妲丽,触犯回教的律条将她的衣服剥光,害得人家政府发出声明誓言为她讨回公道,这还不能算,嗯?」
殷灏突然拉下她捂在嘴上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大手再覆盖于其上,不让她抽走。
「休兵?」
她沉默不语,因为她早知没得选择。
「你今晚好美。」
他变换话题的速度之快往往令她措手不及而无法做出适当的反应,就像现在,说着说着又脱序演出了,包括她的心跳也是。
她怎能因为他浑厚性感的嗓音而全身泛起一阵不可抑遏的轻颤?
「如果你愿意放手,我保证让你看到更美的我。」她喃喃回答。
闭上眼,黎娴告诉自己稳住。殷灏灼烈欲穿的温柔眼神近日来让她产生心动神驰的次数不寻常地增多了,这是不行的,她身上还有责任未了。
「你在诱惑我吗?」殷灏挑高左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冷脸调情的模样。这妮子倔强得可以,连诱惑男人都是一副倨傲不屈的样子,看来她真的不知道这样反而更加挑逗起他的征服欲望。
「当然不是。」
黎娴轻声失笑,好玩地看着他脸上夸张的心碎表情,突然发现他其实是个容易相处的男人,只要他愿意的话。
剑拔弩张的气氛暂时解除,两人总算真正达到共识,偃旗息鼓,沉浸在难得的宁静安详中。大厅里,晕黄柔和的灯光恰似一张充满魔力的网,紧紧将两人兜一起。暗涛汹涌的情潮热力惊人地在彼此心头掀起,时间彷佛也定格在这一刻,此时无声胜有声。
蓦然,「啪!」突如其来的黑暗引得场中来宾一阵惊呼。
停电了!
意识到不寻常,殷灏立刻将黎娴带离原本所站之处,静待电力修复。不到三秒钟后,紧急供电设备发生作用,大厅内立刻又恢复一片灯火辉煌。
「灏,还好吧?」文森快步走到殷灏身边,关心地问道。
「不劳你费心。」言下之意就是滚开这里,不要来打扰我们的好事!
殷灏不客气的回答反而让文森的眼神由关心转为兴味盎然。
有趣!从没看过殷灏这般举止,就像一只喷着怒火的……公恐龙?!莫非他这次是玩真的?嗯,试试便知。
「小姐累了,我想她需要一杯饮料重新恢复迷人的光彩。」自小生长于宫廷的文森,这种甜言蜜语的场面话信口说来自是毫不费力。
文森的话提醒了殷灏,定眼凝睇黎娴的脸,「累了?」
黎娴垂眼摇头,「有点渴,我想喝饮料。」
「我刚好知道有一种好喝的饮料。」见识过殷灏抢人的技巧,文森抓住乐曲响起的时机直接将黎娴带开,并丢个眼神给站在一旁的小表妹艾莲娜,示意她站上前,如此一来便迫得殷灏不得不碍于礼貌邀请艾莲娜跳舞。
文森俊脸上堆满得逞的笑容,大刺刺将佳人带走,留下一脸怒气的殷灏以及满脸无辜的艾莲娜。
片刻后,艾莲娜心中一阵叫苦。
她被文森表哥设计了。闷着头跳舞,不敢看向殷灏阴骛不定的脸,她等一下要问文森表哥,为什幺规定她非得要和这个冷着脸生气的人跳舞?
呜呜呜……他好可怕!可不可以只跳一首曲子就好,她不要陪他跳三首啦!
呜呜呜……
☆☆☆
「我想到阳台吹吹风……」黎娴委婉向文森告退,她现在只想独处。
「好呀!我去拿饮料,待会儿到阳台上一起暍。」文森示意侍从将黎娴的披肩取过来,为她披上后,随即转身去吧台拿取饮料。
黎娴走到阳台上,往白色的门扉后一闪,确定挡住大厅内的视线之后,打开因紧张而泛出汗水的小手掌,赫然是一张小纸条--刚刚停电的瞬间,有人趁着黑暗偷塞进她手中的。黎娴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一切安好。勿轻举妄动!
小刀
小刀?!小刀在这里!
欣喜若狂,她转身想进大厅寻找递纸条给她的人,鼻子差点撞上一堵厚实的胸墙。
老天!今晚的第二次了!这里的人都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别人身后的吗?黎娴双臂往外推,抬头一看--
是殷灏。
「急着去哪里?」鹰眼微带关心望进她眼里。
盯着黎娴的身影独自消失在阳台上,殷灏隐约感觉不对劲,随即不顾礼节将手中的舞伴交给别人,大步直往阳台过来找寻她。
「我……我头痛,想找你回去休息。」字条上的讯息盘据黎娴的整个心头,因而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非常暧昧。
小刀曾经告诉过她,不要轻举妄动的意思就是表示维持原状,这是要她继续待在岛上吗?黎娴不自觉咬着下唇思索着。
殷灏以食指轻抬她的脸,顺着她柔嫩的下颚轻抚她颈上急促的脉动。捕捉到她微微回避的眼神,殷灏眼中先是怀疑,继之闪过一抹了然的精光。
「走吧!一起回去休息。」他特意强调一起回去休息,笑看着黎娴呆愣地走入他布下的陷阱中。
「要不要请医生来看看?」刚好回来的文森握着两只鸡尾酒杯,关心地问道。
「不要。」被发现是装病的话,她就惨了!
「不用!」臭小子,又想妄献殷勤!
两人毫不犹豫的同时拒绝让贵为王子的文森感到尴尬至极,只得干笑两声。
嘿嘿……这年头的人真是越来越不懂得感恩了,看着两人相偕离去的背影,文森无奈地想道。叹口气,将手中的饮料一饮而尽。
原本以为今晚会是个有趣的一晚,唉,看来,又要无聊了。
☆☆☆
第二天下午,天气转为阴冷,气温一下子下降了好几度,然而低温仍无损人们观看马术竞技的兴奋愉悦。不到两点,会场已挤满人群,皇亲贵族、政商名流陆续抵达,一时间冠盖云集,好不热闹。而场外也是早挤满大堆记者,如鲨鱼般嗜血的镜头精准地追逐着场中人物的言行举止,准备多挖一些名人的小道八卦消息,以满足读者对上流社会的好奇。
黎娴一身高雅的白色连身羊毛料洋装,头戴同色同材质的宽幅淑女帽,身体僵直地走在殷灏身边--不,严格说来,应该说是被困在殷灏的铁臂中--不情愿的肢体动作非常明显,不过仔细一看,仍可看出她冷冷的神情中带着一抹几不可辨的娇羞嫣红。
走着走着,两人不知怎地走到了人潮稀少的会场左后方,最后停在马厩前观赏名贵的马匹。由于这些马都是属于血统高贵的阿拉伯马,动辄上百万美金的身价,又是即将上场比赛的马,所以两人只能站在两公尺外的栅栏边观看。
「累不累?身体还酸吗?」他的大掌欺上她的腰问,轻柔地抚触她胸脯之下的肌肤。
「啊!」她尖叫。「不要再问了!我很好!」如果他再蓄意勾起她昨晚的回忆的话,她发誓一定要让他好看!
「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过脸上的笑容里可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歉。
瞧他脸上一副猫偷吃到鱼的贼笑,黎娴真想让人挖个地洞将他埋进去,并勒令永世不得放出!第一次可以说她是因为误中奸计身不由己,但第二次重蹈覆辙又该怎幺说呢?昨夜火辣辣的情爱画面倏地涌现她的眼前……
她……她……干脆再另外挖个地洞也将自己埋进去算了!
「呜……都是你啦!」越想越羞,越想越怒,她抡起拳头将羞愤的情绪一古脑槌到他厚实的胸膛上。
抓住她细白的手放在心口上,殷灏轻声低哄安抚她。
「好,好,都是我……不要生气了。」她矛盾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你保证不让昨晚的情形再度发生。」她抬起头望进他眼里。
「娴儿,这不公平。你知道昨晚……」她突然泛红的眼阻止了他的话。
她知道他要说什幺,而这正是她最最气愤自己、自认最不可原谅的地方!不可否认地,她对他真的有那幺一丁点的喜欢,所以如果说她昨夜是被逼的,那对殷灏来说不仅不公平,更是侮辱到她自己。
她也想要大胆放手一搏与他谈场恋爱,可是……时间不对啊!她始终坚信William没死,所以换句话说,她还是有夫之妇的身分。姑且不论是否对不起那纸神圣的婚约,William的恩情还有待她偿还。
情义、责任都未了,她……她怎幺可以……怎幺可以做出昨夜那样的事?!
泪滴成串滚出,是无力,也是自责。
「不要哭了。」殷灏将她的头抵在胸前,不让自己被她的泪水动摇。
「放我走!」她含着哭音的话语模糊难辨。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尤其是在昨夜之后更是不准!
对于他斩钉截铁的回绝,她也说不上是什幺感觉,只是觉得心头闷闷的,呼吸有点困难,可是又好象有一股暖流汩汩流过她的心房,滋味甜甜酸酸的,好奇怪……
「在想什幺?」他不喜欢她突然的沉默不语,尤其是在谈论到这个话题时。经验告诉他,通常在这种时候如果她突然静默下来,就表示接下来的事情会很大条。
「不然,我偷偷回去看望一下……」她试探地问。
「不好。」简洁的回答,表示他对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感兴趣。
「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她嗔声娇斥。
「你在撒娇吗?」殷灏脸上神情有点怪异。
「当然不是!」她愤恨地推开他往后跑。
殷灏大笑着追赶上她,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搂入怀中。他发现自己爱极了她这副小儿女般的娇俏嗔笑。
「放开。」
「不放不放不放……」他将鼻抵在她挺俏的鼻头上,恣意享受着她身上的馨香,他又想将她拖回房间了。
不知何处冒出的镁光灯伴随着「喀擦!喀擦!」两声,应声打断了殷灏的话,照得黎娴的眼睛一时睁不开。
「该死!」殷灏低咒一声,立刻将她拉到身后,随即几个大步飞身上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拍了照想逃脱的记者扑倒在地,两人开始为记者手中的照相机扭打成一团。
体型的悬殊让胜负情况立见。记者终是不敌身材高大的殷灏,最后被殷灏一记强力的右拳打得眼冒金星,晕眩仰躺在地,再无力与他拉扯。
一把夺过记者手中的相机,殷灏拉出里面的底片后,将相机摔回地上给他。
「滚。」脸上阴鸶的神情令记者不寒而栗,赶紧起身落荒而逃,临走前不死心地回头再多望黎娴一眼,似是要努力记住她的长相。
「滚!」殷灏作势举步再做攻击。
记者连滚带爬跑远后,黎娴赶忙上前审视殷显的双手有没有受伤。
「灏,你要不要紧?」
「走吧!」两分钟前的宠溺笑容已然消失不复见,黑着一张脸,殷灏将手抽回,沉默不语转身往会场走,将一脸受伤与不解的黎娴留在原地。
呆愣望着渐渐走远的高大身影,她深吸口气抑下心口的刺痛,缓缓跟上前去。
「磨蹭什幺?过来!」注意到她始终保持在他身后两公尺处,殷灏不禁回头低吼。
仿佛听而不闻,她低着头以着依旧相同的速度前进着,直到泪水模糊的视线余光瞄到他正重跺着步朝她而来,黎娴立刻不假思索地转身飞步逃离他莫名的怒火,谁知跑不到三步--
「该死!你又想去哪里?你……」像攫住小鸡一般,殷灏用力将她翻转过来。
见到她眼中满满的惊惧,殷灏口中的咆哮顿时停住,脸上的神情更加阴晴不定。片刻后,殷灏叹了一口气,轻轻将她放开。
「对不起。」连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了,又要怎幺跟她解释自己的行为?
刚刚那一瞬间,他直觉这些照片一旦上了报,极可能让近日纠缠不休的费氏因而找到黎娴,而他不愿意看到她被带走,他想要她一直待在他身边。只是,在如此毫不留情地痛揍那个记者一顿并将他赶走后,他才惊觉到一向自谕情绪控制完美的他竟会失控……而且,还是为了女人而失控?!
这项事实强烈地震撼了他。当初硬将她留在身边,只是因为她的抗拒让自己的男性自尊受损,以及整件事情隐约中所带着的诡异有趣。可现在,他发现她影响他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自己能控制的范围了……殷灏蹙眉寻思,眼神霎时变得更加幽黑深冷。
另一边,不曾谈过恋爱的黎娴无法理解,也不知该如何看待他突如其来的阴沉。
他为什幺对记者的偷拍如此震怒?黎娴咬着下唇回想昨晚宴会上,殷灏一直回避将她介绍给旁人认识……一道念头自她心中一闪而过。
他从未公开表态,不曾为两人的未来与她交谈,更不曾见他为两人之间暧昧不明的情潮苦恼过,一味我行我素……
他,对她是无心的吧?
这样也好,黎娴唇角扬起一朵苦笑。名义上她还是费上轾的妻子,不管费上轾现在是生是死,她与殷灏的关系原本就不方便公开。
心好痛!黎娴眨眨眼,试着将眼中的雾气拨开。
「走吧!比赛开始了。」
殷灏蹙着眉,突然觉得她头上的帽子该死的太小了,伸手将秀气的帽檐压低,试图遮住她大半的脸。他可不愿意再有哪个该死的记者拍到她的照片!虽然有自信应付费氏出面向他要人,但是他还是害怕……妈的,他也说不出到底在害怕什幺!
挤出凄然的笑容,她顺从地将手放在他的大掌中,随他一起往赛马场地走去。
第五章
远方教堂唱诗班练唱圣诞歌曲的旋律,若隐似现随着晚风的吹拂,阵阵送进这间摆设高雅的六十坪公寓中。
一地凌乱的衣物破坏了女主人品味优雅的暖色调布置,同时也隐约暗示着正进行于室内的旖旎春情。
殷灏气息粗重地看着身下节子迷乱妖美的丽颜,知道她已达高潮,随即加速抽动解放自己的欲望……
激情过后--
听着节子在浴室淋浴的水声,殷灏裸着上身,躺在床上郁闷地抽着烟。烟雾姿态优美地袅绕而上,与他心中翻转的思绪形成强烈的对比。
在节子这里待了两夜,不管怎幺说服自己,他心头还是觉得怅然若失,仿佛心中有个缺口无法被填补。而他也心烦着为什幺和节子做完爱后反而更觉得低潮,甚至还有一丝对「她」的罪恶感?
思念来得如此强烈,想要见到她的渴望突然汩汩不绝地淹没他。抗拒也没用,想念她就回去吧!殷灏按熄手中的半截烟,起身穿衣。
「要离开了?」淋完浴的节子,身上只包着一件粉红色的浴巾,全身散发着无以比拟的美丽性感。
在公司里两人虽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但殷灏从不将公事带到她这里来,因此两人每次独处时总是全力以赴,尽情欢爱。只是,这几天她却发现他经常失神……
「思,要回岛上。」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有心事?要不要说说看?」节子风情万千地接过殷灏手中的领带,只见柔白细长的纤纤玉指左穿右拉,不忘在完成任务的同时顺便以指尖轻画衣料下壮实的肌肉。
殷灏不语。
「与费氏的合约有关?」这违反了她的原则。对于殷灏,节子早知道她驾驭不了狂放如风的他,因此在两人的交往中,她始终是那个处于弱势的一方,不断鞭策自己努力达到他各方面的要求,而不过问他的事就是其中一点。
殷灏脸色倏然转沉,从节子手中接过外套,「这不关你的事,以后不要问了。」
开门跨出的脚步似是因想到了什幺而又转身。
「节子,以后我不会再过来了。」转身正视节子的眼睛,他语气平淡。
就情妇而言,节子算是已达无可挑剔的水准了。不哭不闹、不逾矩、不耍心机,只是静静等在暗处随时接受他的召唤。她是个好女人,理当要找个同样的好男人相伴。
在最初的一阵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上的晕眩后,节子突然感到很好笑。她应该如何反应才算正确?至少要做到不失态吧!他……一向鄙视这样的女子,不是吗?
短暂的静默后--
「我能知道为什幺吗?」平静无波的睑上看不出一丝丝的情绪起伏。
是因为她过问了不属于她本分的事吗?
「没有为什幺,只是再这样下去对你我都不公平。」殷灏说完,在她脸上轻轻留下最后一吻,算是尽到成熟理性交往的最后一丝义务,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节子眼中的泪水伴随关门声的响起滴落。
到底对谁不公平?说穿了,就是他厌倦了……不是因为自己逾越本分!
这是他们早已说好了的游戏规则啊……为了维持与他的关系,多年来她始终小心翼翼努力迎合他。很痛苦,但她心甘情愿。只是……只是……努力了这幺久之后,他竟然说离开马上就走,一点情分也不留……她……到底算什幺?
空气中响起凄然的干哑笑声。
心口上的痛楚比之于他的毫不眷顾竟显得如此可笑与……低贱!
好厌恶,好厌恶这样的自己……
☆☆☆
她越来越爱叹气了。
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将事情越搞越砸的本事,殷灏算是又将她的另一项潜能开发出来了。唉……黎娴再度蹙眉叹口气。
自从圣尔季斯回来后,他又重新对她采行「锁国」政策,而她则是以拒绝说话、拒绝给他好脸色来抗议。
这样的做法好似得到反效果,只会逼他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她再叹一口气。
说两人全然交恶,却又不尽完全……尽管两人白天赌气似地漠视彼此的存在,一旦夜幕低垂后,他几近世界末日来临般的索讨求欢,以及不容她挣脱半丝半毫距离的紧密拥抱,却又明显昭告着他对她的矛盾霸占。唉……又是一声叹息。
「黎小姐,你回来了。」管家于伯笑容满面地接过她手上的帽子。
小两口吵架了。自从文森王子那儿回来之后,黎小姐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而少爷的脾气却爆得足以让整座岛变成一座冒着烟焰的火山。
这一阵子,所有的人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免得被无辜波及。趁着今天少爷不在岛上,大家伙合力请他来了解一下少爷到底怎幺了,这样他们心中也好有个底,必要时拉他们两人一把,免得少爷老是臭着一张睑,绷得大家神经紧张,日子都不好过。
于伯心念一转,「黎小姐,少爷最近脾气是躁了点,可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们都看得出他对你很特别,爱意深厚。可是……他可能不知道怎幺表达,所以才这幺别别扭扭的,其实他是真的很关心你的。」
黎娴只是苦笑。爱意深厚?那他表达爱意的方式可真特别啊!「于伯,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对于黎娴脸上乞求的神情,于伯太熟悉了。
「只要不违背少爷的命令,我都可以答应。」抱着歉意的笑容,他摇头拒绝了黎小姐。
听说上次那个叫阿不达卡的对于生意被搞砸非常不爽,似乎采取了某些卑鄙的行动要对黎小姐不利。非常时期,只好委屈她了。
心知管家万无背叛殷灏的可能,黎娴垂下眼睑,郁闷地转身准备上楼发呆。
「不如今晚他回来,你陪他吃个晚餐,两人把话谈开,慢慢跟他讲道理,少爷会听的。」见她脸上落寞,精神委靡不振,管家献策尝试想要打破小两口的僵局。
讲道理就行了?于伯说的这个人绝对不是殷顾!
「沟通有助于了解彼此,难道你不想知道少爷心里是怎幺想的?」
「如果他不想说,再怎幺沟通也没用。牛牵到河边,它若不喝水的话,打死它也不会低头去喝水。」
这、这、这……这真是太好笑了!第一次有女孩子将玉树临风的少爷形容成一条牛!而且还是一头冥顽不灵的牛?!强憋着不敢笑出声,于伯涨红了脸,心中暗喝黎娴比喻得好,仍不忘使命要达。
「少爷是有过许多女朋友,但你却是他第一个带到岛上的女孩子,这证明了你在他心里占有特别的位置,否则他不会挺身为你挡那一枪的。」现世报!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吧!
那一枪!又是那应该被永世歌功颂德的一枪!众目睽睽之下,他为她挡枪的「义行」看在众人眼里显得真实而深情。每个人都认为她是最最幸福的女人,然而他自她身上强取豪夺的情意,她该找谁讨去?不公平。
「那我今晚就吩咐厨房为你们做一顿烛光大餐罗!」于伯何等精明,立刻将晚餐之约敲定。
叹口气,她让步答应了。
看着抬步要定上楼梯的黎娴,管家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新派来照料马厩的人叫罗德,今天下午五点会到。」
「知道了。」黎娴漫不经心地应道。
☆☆☆
「小刀?!」黎娴惊喜交加。
小刀变了!发型改过,脸上五宫也稍微做过易容调整,遮掩掉原本属于保镖所特有的英气,但黎娴知道他是伴随自己多年早已当作是半个家人的小刀没错。
连日低潮,乍然见到熟悉的人,黎娴一时激动,紧捉住他的手开始无声的哭泣。
小刀困窘地安慰黎娴:「没事了,没事了。对不起,我办事不力,让你受委屈。」
那日在饭店中,她衣衫不整的影像还深刻印在他的脑海里,现在又看到她哭得如此伤心委屈,知道黎小姐一向洁身自爱,小刀简直想一枪毙了殷灏!
黎娴一迳地哭,良久良久才止住眼泪,慢慢转为抽噎。
「小刀,你们都好吗?」黎娴将眼泪擦干,声音仍不住地哽噎。
「还好,公司目前暂由副总裁代理,状况还可以。只是……大家找你找疯了。」偷觑一下她的脸,小刀怕又刺激到黎娴。
「对不起,我太任性了。」黎娴指的是她待在岛上的事。
「你平安无事就好了。」
「小刀,William有消息吗?」
小刀默然不语,摇摇头。
「那现在打算怎幺办?」
「我们见机行事,出岛之后立刻回美国。对了,那天掳走你的是不是殷灏?」
黎娴顿觉五雷轰顶,全身血液直往脚底急冲而下。
「什幺?」她的声音颤抖而虚弱。莫非那日破门而入的蒙面人是小刀他们?!
「饭店里那个男子是殷灏吗?」
「小刀,我不太懂你的意思。」黎娴急切的声音中带着恐惧。
殷灏骗她?!可能吗?
对于她脸上的仓皇,小刀纵有不解也隐藏得很好,随即尽责地把为寻找黎娴而与殷灏一连串斗智的经过,乃至于他上岛应征马厩工人的前因后果都说给她知道。
未了,小刀再补充一句,「莉塔也失踪了,她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殷灏知道你们在找我?」被事实震得脑中一片空白,黎娴根本没听到小刀的话。
小刀点头。
她不懂,既然小刀都找上门向他要人了,殷灏必定早已知道她的身分了!为什幺他要假装毫不知情来误导她?
「黎小姐,你没事吧!」小刀发现黎娴在颤抖。
「我没事。有点冷,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一点。」黎娴轻声叮嘱。
「放心……是的,黎小姐,我都记住了。」眼尖的小刀发现有人朝这边走过来,立即改口。
来人是于伯。
「黎小姐,少爷刚刚打电话说他大概八点半会到家,那时候吃饭会不会太晚?」于伯转头瞄一下罗德,怎幺他觉得这个罗德怪怪的?
「不会,我可以等。」
再晚她都会等。
☆☆☆
送走最后一道余晖,天幕瞬间转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纯黑丝绒布,大片灿烂的星辰碎钻般地点缀于其上,闪耀着神秘且冷冽的光芒。星空下,海的颜色消褪于远处,翻卷的浪映着月光滚出皎白的银带,一圈圈推涌而上……
再半个月就是圣诞节了。
每次她人生出现重大转折时都是在冬天--不管是寒冷的纽约,或是温暖的南欧爱琴海。黎娴赤着脚走出去到阳台,跳坐上大理石栏杆,就着微有凉意的晚风晾干半湿的长发。
依小刀所言,殷灏早知道那天饭店里的人是费氏派来找她的人,只是他为何要对她隐瞒这件事,还千方百计不让她离开?还有……那个阿不达卡又是怎幺回事?难道也是殷灏安排的吗?不,不会的。她摇摇头。
如果他真的涉入William的意外事故的话,要伤害她有的是机会,为何到现在还迟迟下下手?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重重疑云,让黎娴再度叹口气。
其实,抛开所有的理智与外在现实的束缚,她相信他虽然跋扈不讲道理,但还算是光明磊落的人--至少,一个为善怕人知的大男人,本性应该是绝对不坏的吧!
黎娴想到有一次与殷灏在餐厅中用餐时,联合国儿童福利会的主席突然上前自我介绍,在说了一堆的冒昧打扰之类的话之后,终于表明来意,谢谢他每年赞助那幺庞大的金额,让他们服务第三世界国家儿童的工作得以顺利推行等等。
「我喜欢设计武器,但厌恶武器所带来的一些不良的影响。」目送主席先生离去的背影,黎娴记得他当时是红着脸这幺讪讪地解释的。
「既然这样,为什幺不就此收手?」
「或许我这样说,你会认为我是在为自己找借口……但,年轻时插手管事,是因为看不惯这个行业的丑陋……仗义执言了几次之后,到后来事情就自然而然地被兜到自己身上来了,如果我突然撤手收山,中空的权力位置到时势必又会掀起腥风血雨,所以……」他耸耸肩装作不在乎,但眼底的黯淡却让她当时看了感触良多。
原来,他也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平凡人啊!
他说得没错,军火界中举凡同业间的竞争规则、买卖规则与纠纷、乃至仲裁惩处都是由「天戟」执行,倘若他突然让出这一片江山,届时各路人马勠力角逐,一定会造成动荡不安。毕竟,人在攸关自己的利益得失时,常会做出许多令人发指的事。这一点,她早有深刻体认的,不是吗?
抬头望向远方的月亮,黎娴紊乱的心头陷入沉思。
沐浴在清冷月光下的她,玉洁冰清得令人敬畏。隐藏在黑暗中的殷灏屏息地看着这幅美人望月沉思的画面,深怕惊吓到她。
夜风轻拂长发,将她微蹙的眉尖、哀愁落寞的眼神清楚呈现在月光下。
他不是故意要让她如此难受的。
初初那时,他对她是抱着趁鲜采撷的想法,然而坦率不做作的她却让他对女人有了新的认识。欢喜时她开怀大笑:生气时她美目嗔斥,形于外的天真纯美在在使他不自觉地深深迷醉其中,无法自拔。
原本他相信自己很快就会从这种迷恋中抽离,可是那天记者偷拍她的照片所挑起的强烈情感撼动了他始终秉持的想法。他害怕,害怕会失去她!
感到身后两道灼烈的目光,她回头看到站立于黑暗中的殷灏,波纹不兴的水眸静静地望进他的星眸。
殷灏眸光浓烈,如香气熏人的醇酒,她的眼开始氤氲。
她……怎幺了?
电光石火之间,某个声音突地冒上她的心头。
不,她怎能爱上他?!他欺骗了她,而且她身上尚有责任未了,她怎能这样?
可,你真的就是爱上他了!另一个声音理直气壮地吆喝着。
「想什幺?」殷灏跨进阳台,低沉沙哑的声音听起来魅惑而性感。
她无语摇头,黑亮的发丝荡出一勾漂亮的银色光圈,月光下的她看起来苍白脆弱,但又美得惊人。
「天凉了,进去吧!」殷灏将她搂入怀里,算是主动打破两人近日的冰局。
黎娴柔顺地攀上他的肩,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聆听他的心跳。
「灏,你答应我调查的事怎幺样了?」她屏气等待他的回答。
殷灏眸中精光倏闪。
「最近费氏总裁刚过世,但公司内部就有人开始对设备采购有意见。据了解,费氏中有一派人马极力主张要转向巴基斯坦采购,所以……费上轾可能是因为这样而遇害。
娴儿,我不要你回去加入这场混乱。」他开门见山地说,算是向黎娴间接承认他已经知道她的身分了。
「你……你……为什幺要骗我?」黎娴抓紧他胸前的衬衫询问。
「费上轾是何等人物,他都不是这帮人的对手了,更何况你?」他吻着她的额际,试图安抚她。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什幺骗我?」
「因为我喜欢你,我不想见你受伤!」
晶莹泪珠成串溅洒而出。
「你知道我是William的妻子。」想爱却不能爱,原来是这般的苦。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我要你待在我身边。」殷灏赌气地将她紧拥入怀。
「你太过分了!明知……明知……」明知她是William的妻,而他竟眼睁睁看着她独自背负着对William的愧疚……
他将他的快乐建筑在她的痛苦上!
「对,我过分,我该死!为了与你在一起,地狱我都愿意下!」
「不要,不要胡说……」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口,她禁不起再一次痛失亲爱的人了。
他亲吻她捂在他唇上的手。「我是认真的。我知道费上轾对你的恩情,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再回去蹚那浑水了,娴儿。」
黎娴顿时停止挣扎。殷灏的话提醒了她,他并不知道William可能没死。
罢了,罢了,一味怪罪殷灏,对他并不公平。如果真要定出谁是谁非的话,她才是那个应被众人丢石头唾弃的人才对。
苦笑一声,黎娴反手执起殷灏的大掌,亲着上面那一排淡淡的齿痕,她留在他身上的印记。
「你说过,世事无法总是按照人们的意愿而行。对不起,我没办法答应你。」这是她至少要为William做到的事,纵然危险,纵然要离开殷灏……
「总之你不能离开,就是不能离开!」设备采购这中间牵涉到每年高达美金上亿的利害关系,危险性太高了。他见鬼了也不会让黎娴蹚这浑水!
与他相处了这些时日,对他的脾性也稍有一点了解,黎娴知道他现在听不进任何的道理。用手捧住他的脸,她主动吻上他的唇,略带生涩地邀请他与她交缠,她想为两人所剩不多的相处留下美丽的回忆。
这一吻极尽温柔缠绵,两人将所有的爱意全部倾注其中,天地间只剩下彼此的体热与交缠的唇舌……
☆☆☆
早晨的祖屋,气氛有点诡异。
下人们有意无意地逗留在一楼大厅,个个竖着耳朵仔细听楼上的动静,眼角的余光不时飘向楼梯,他们这次打赌的赌金可是颇大的。
昨夜,少爷进房间后就没再下楼了。于是就有人说终于雨过天青了,少爷明天早上心情好,一定是笑逐颜开:可是有人偏不这幺认为,因为依照少爷深沉的个性,就算高兴,少爷的脸上也必定还是莫测高深的表情。
两方各持不同意见,你来我往地激辩了起来。这时赌性坚强的厨师突然提议,不然打赌见真章嘛!于是包括管家于伯总共九人,四个人赌心情好会笑,五个人则赌心情好但不会笑。
看着墙上的时钟短针由八点钟渐栘到九点再到十点,最后到十一点半,少爷还没有下楼,赌不会笑的那五人内心开始忐忑下安。
直至中午时,众人已经无心工作。
突地,传来下楼梯的脚步声,大家连忙各就各位,假装忙碌的同时下忘用眼角偷觎脚步声的方向。
下来了,下来了!
答案揭晓!少爷在--
咦?这什幺笑容?傻笑?!
管他的,反正就是笑啦!
静默了三秒钟后,有人突然忘形大笑,有人则大声叹气,却又在各自警觉太过嚣张后同时住口。霎时之间尽作鸟兽散,偌大的客厅转眼只剩下殷灏与管家于伯。
「于伯,他们怎幺了?」殷灏笑问着,对于自己成为下注打赌的主角完全不知情。
「呵呵!没什幺。刚刚在讲笑话,在讲笑话……少爷有事交代吗?」
千万不可以让少爷知道他们做的好事,他可是还想平安活着领取彩金。不过……或许他们可以开始下注少爷什幺时候结婚,以及第一个小孩是男孩或女孩了。幻想着未来的热闹日子,于伯嘴角简直快笑咧了。
「我下午五点回来,今天晚上我们会出岛,不回来了。」他想在今晚向她求婚。
等到殷灏搭上飞机离去后,众人不约而同聚集在客厅。
「唉!怎幺少爷反常得这幺厉害?早知道我就赌会笑!」
「看来他是来真的了。」
「呵呵呵!这笔钱刚好拿来买我梦想已久的钓竿。」
小刀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沸沸扬扬的场景,找了个离他最近的花匠问道:「好热闹,发生了什幺事?」
认出小刀是昨天才到岛上的工人,花匠兴奋地向他说明打赌的经过,顺便叮嘱他不可以让少爷知道,否则他们就惨了。
「这幺说来,少爷对黎小姐很好罗?」小刀试探地询问。
「没错,黎小姐配少爷简直就是郎才女貌!」没有注意到小刀前额上的血管正愤怒地左左跳栘着,花匠自顾自地高兴评论。
狗屁不通,凭他殷灏也配?
不行,他必须赶快想办法带黎小姐出岛,他这个保镖已经失职一次了,这一次他一定会善尽职责好好保护她。
☆☆☆
浪漫轻快的小提琴乐曲,食物香味与咖啡味交相弥漫在气氛良好的空间里,这是一间会员制的高级乡村俱乐部餐厅。
在僻静的隐密角落--
侍者动作优雅地将充满气泡的香槟倒进细长的高脚杯中后,反手点燃桌子正中央的银瓶,缤纷灿烂的火花霎时喷泄绽放,有如耀眼的金色喷泉流泄出幸福的感觉,一气呵成的漂亮动作引来黎娴的惊讶与赞叹。
「喜欢的话,以后常带你来看。」深邃的黑眸专情注视着她绝丽的容颜,他喜欢宠她,而且要一直宠爱着她。
他紧迫狂狷不容拒绝的承诺令黎娴心慌,尤其是当她心中已有决定之时……
殷灏举起手中的香槟,示意她一起品酌杯中的香醇。
她垂眸浅啜一口,冰凉甜醇的口感引得她又喝下第二口。
「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香槟。」她可以感觉到今晚的殷灏神情中微藏一丝兴奋。
他……在期待什幺?
「那就多喝一点。」他低沉浑厚的嗓音恰似一张魔网,如影随形地包围住她。
怕泄漏出心中的想法,她低头专注地啜饮着。
「娴儿。」
「嗯?」他语气中的专注让她抬头。
「嫁给我。」他定定锁住她如秋水般晶亮的翦翦双眸。
黎娴惊得将口中的酒全数一咽而下,不小心呛得满脸通红,捂着喉咙咳嗽不已。
睁开迷蒙的双眼,「你……」高脚杯中闪烁的灿烂银光顿时吸引住她的注意力。
是一只……钻戒?!
切割成心形的钻石浸沉在冒着气泡的金黄液体中,耀眼的光芒穿透杯身的水珠折射出五彩缤纷的璀璨。
「灏……」毫无预警的求婚惊得她脑中一片空白。
「嫁给我,当我的妻。」殷灏将酒全数喝尽。
倒出她杯中的钻戒,他温柔执起她的手放到唇上深情吻了一下后,将戒指缓缓套进她白玉般的纤葱中指,慎重的表情宛如在进行一场庄严隆重的宣誓。
她可以吗?黎娴的心在刹那间动摇了……费上轾的身影突然翻跃眼前!
「灏,给我一点时间……」黎娴困难地抽回乎,拔出戒指归还给他。
「不准说不!」俊脸覆盖满冰霜,殷顾拉开她的手不让她取下他的戒指。
他这辈子第一次向人求婚,居然遭拒!男性愚蠢的自尊怪与自大兽再度出闸怒吼。
「你……我不能嫁你,我也不要嫁!」黎娴提高的音量引来侍者的注意。
「为什幺?」他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起,紧锁在他的腿上,黑云密布的脸离她仅有咫尺之遥。
「因为我们不适合!我们根本还不了解彼此……」她能向他要真爱吗?他自始至终都不曾向她说他爱她!
「那昨夜又代表什幺?」她昨夜在他身下吟哦之际失神说出她爱他的!
「我爱你,但我也爱别人啊!」没错,而且她对费上轾还有责任。
「走吧!」
浑身散发出刺人的寒意,殷愿将她推回椅子中,转身先行离开。
黎娴知道这次她是真的刺到他的痛处,将他逼到极限了。透过迷蒙的双眼,她指上的晶华光彩变得模糊而扭曲……
将身上的披肩胡乱打个结,黎娴拎起随身搭配的小提包,不意却将高脚杯扫到桌下。脆弱美丽的水晶撞击地面后,霎时碎裂成无数的锐利亮片。
呵!他可知道她的心也像地上碎裂的玻璃,片片散落在他踏走而过的红毯上?
第六章
走出俱乐部,迎面吹来的冷风让黎娴不自觉往殷灏身后瑟缩,寻求他高大身躯的庇护,而殷灏也本能地伸出手将她圈搂住。
双方对彼此的默契感到惊喜之余,他们望进对方的眼,试图找出一丝丝真爱的证据,蓦然,一道精光在殷灏漆黑的瞳眸中掠闪而过。
「上车!」接过泊车服务员手中的钥匙,他将黎娴塞进车里。
车子很快来到市区中心一栋大楼前,殷灏直接将银色的BMW驶进地下室停车场。
「下车!」他命令道。
正如之前的偷拍事件一般,她不知道如何面对盛怒中的他,只有无言地照他的命令下车。走进电梯,殷灏按下一串密码。不久后,两人已经来到殷颠的住处门前。
打开大门,眼前立即显现大片落地窗外的雅典市辉煌夜景。
「进来。」他简洁说道。
她迟疑地踏进大门,转身将门关上,尚未开口就被殷灏猛然强压在冰冷的铜门上。
他从后面环搂住她的整个上半身,让她柔软的娇躯曲线紧密与他贴合。
「你休想给我一声不响地消失!」他气炸了!
她真以为可以只手遮天吗?她一定早计画好要回纽约了,所以她昨晚才会如此热情……想到这一点,殷灏怒不可遏,几乎想大力揉碎她。
「你想太多了。」他知道了?黎娴将熨烫的前额顶在冷冰的金属上,企图镇定惊骇的心绪。
「你最好坦白,否则我会让你后侮!」虽然心中已雪亮,但他仍等她坦白。他该死的恨透了她这种有所保留的态度了!当初觉得她的欺瞒讹诈很有趣,为什幺现在竟让他觉得无法忍受了?
黎娴无语。
「不说?」他突然向她敏感的耳后呵气,一双手隔着衣料揉捏她胸前的高耸。
猛抽一口气,熟悉的酥麻感霎时流窜她全身。黎娴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去感觉他的搓揉。
「坦白从宽。」他拉下她身上的洋装,大手肆意揉挤她女性的柔软。
「放……放开我。」她的脑子全乱了。黎娴双手紧握成拳头,用力让指尖陷入柔细的掌心,试着用痛楚来唤回理智。脑中仅存的清明提醒她,这是殷灏欺负她时惯用的手段,她必须抗拒。
「说你爱我!」殷灏眸光深浓,情欲弥漫。
「我爱你……」处于迷离中,她顺从说出他要听的话。
退一步的下场是更快速的沦落……
载浮载沉于男女欢爱的迷乱之中,黎娴无暇注意到殷灏的钻戒仍安稳地套在她的指上。
黑暗中,发出淡淡的光华……
☆☆☆
天光微明,她在他怀中醒来。
简单围着一件白色床单,黎娴走到客厅。站在落地窗前,她眺望远处寂然的街景,紫红霞光的天空下,光灿的路灯仍极为显明。
心与理智各行其道,到底她该怎幺办?
怱而,卧房传来殷灏急遽的抽气声--
「娴儿!」全身赤裸的殷灏急急冲进客厅,当慌乱游栘的视线定焦在她身上时,殷灏惊慌未定的睑上倏然浮现的松懈显而易见。
那一声呼叫,满溢着惊惧疑虑。
无以名喻的感动直直落进她的胸臆间,她的心鼓动扑拍着。
「怎幺不披上睡袍,天冷着呢!」将他圈进她温暖的被单中,黎娴亲吻着他的唇,抚平他眼里的不安。
殷濒愧疚地任她将自己圈进她的空间内,仿佛做错事的小孩一般,带着罪恶感的焦急眼神直视黎娴,只见她眼中一片的坦然。
「娴儿,我……我昨晚过火了。」自己昨夜的举动着实有点卑劣,但他千万不能说对不起,否则博命演出所得到的承诺就不算数了。
她仰头亲吻他,表示她的原谅。
至此,她终于明白了。不管殷灏爱不爱她,也不管他是否能对她投以相同的爱意,她就是爱他。而她不知道他们还能在一起多久,所以只能趁现在,就只能趁现在了。
「灏,我有话对你说。」将他轻轻推坐到沙发上,两人亲密地卷裹在被单下。
「不准再说要离开的事了!」殷灏先前因罪恶感而产生的赧然霎时消失无踪,现在的他又只剩下张牙舞爪的狂兽面貌,试图捍卫他的所有物。
她再亲他一下安抚他。
「嘘,听我说……当初William答应我父亲的托求,将管理黎氏的重担一手揽下;现在他……生死未卜,我又岂能丢下他一生的心血而不顾呢?」
「生死未卜?」她话中的玄机顿时让殷灏蹙眉。
「你还记得我告诉你那天我去酒吧是要找朋友吧?」局促不安地拨转着手上的戒
指,她开始告诉他费上轾丧礼后发生的事--
原来那天回家后,詹森与杰克已经先在家里等她,并告诉她费上轾在保险箱中留有一封信要给她。当时黎娴立刻就要开启保险箱,却突然想起保险箱的钥匙放在她的皮包里,而那个皮包遗留在莉塔车上。三人当机立断,立刻驱车前往莉塔的住处要找她拿钥匙。
黎娴偷觑殷颠脸上渐渐阴沉的表情,「呃……是以,虽不敢百分百肯定,但William应该是没死……」接下来的事没必要讲了,他都清楚。
「所以现在知道这封信的人有你、詹森和杰克,是不是?」
殷显仰天叹气。自己太轻怱了,没有积极追查下去,才会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费上轾没死。
「嗯。」黎娴伸手抚平他蹙起的眉结。她着迷地望着他专注的思考神情,自信锐利的眼神,看似能将所有事物都掌控在手中,让她奇异地感觉安心哪!
「目前看来,最有嫌疑的是杰克。」他停顿一下,让黎娴消化这个讯息。
「杰克?」她太震惊了。
殷濒迟疑一下,终于决定将今天才送到他手上的调查报告说给黎娴知道。
说完后,「答应我你不插手,我不要看到你牵连其中,好吗?」他严厉的语气里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我终究是要回去的。」黎娴淡淡地叹口气。
「再一个月。到时费上轾若还未出现的话,我就陪你回去。」顺便解决掉你们之间的事,殷灏心中暗自加上一句。
「嗯……好吧。」
一个月会不会太久了?黎娴依然迟疑着。
☆☆☆
冬天的雅典街头观光客极少,冷清的街道上只见稀稀落落的行人与车子。
享受丰盛的希腊式早餐后,两人坐在长堤边喂海鸥。
不论他们以多幺不可能的角度将面包抛出,这些盘旋在周围的海鸟就是有办法叼到;俯冲疾转,翻身振翅的高空特技让他们开心得笑声连连。
解决完一条吐司后,他们徒步走访波拉卡区,携手走在青石堆砌而成的古老窄小街道。黎娴出色的丽颜引起南欧人热情的天性,一些小伙子开始向黎娴放电,送秋波、传飞吻、吹口哨,阵阵明显的求爱动作让殷灏有些气恼。
时近中午,阳光渐渐增强。殷顾为黎娴挑选一顶粉红色软呢帽遮阳。
小摊上一个物品忽然吸引她的目光。
是个穿著传统希腊服装的手工娃娃,约十五公分大小,在娃娃背后有个小小的十字钮,黎娴用手轻轻旋了几下,从娃娃腹部传出悦耳的音乐声--是「真爱不渝」的旋律。
看黎娴爱不释手的模样,殷滪随即买下来送给她。欣喜他的细心,她也选了个圆环下面吊挂一根羽毛的垂饰物回送他。
「送你。」粉扑扑的小脸有点羞涩。
「这是什幺?」第一次有女人送他东西,感觉颇好的。
「这是印地安人的吉祥物,叫做DREAMCATCHER。印地安人相信夜晚睡觉时把它吊挂在床头,它会捕捉美丽的好梦,让人一夜好眠。」
其实她满讶异会在这里看到这个,美利坚文化的披及果真无远弗届。
将老板仔细包装好的娃娃以及捕梦网提在手中,殷灏兴匆匆地带着黎娴拐进一处位在小巷底的圆形广场。
广场正中央有个喷泉。
但此时殷灏看着喷泉干涸的底部。「我记得有水的……」他喃喃自语着,失望的神情活像献宝失败的小男孩。
「水来了!」黎娴注意到喷泉底部的喷嘴开始喷涌出细小的水柱。
不到片刻,小水柱立即飞冲上天,变成三、四公尺高的强力水龙,一时之间,喷溅的水气四处氤氲在干冷的空气中,开始有人兴奋地拍手叫好。
「娴儿,你看!」顺着殷灏手指的方向,喷水池左上方,阳光照射下的空气中,一道七彩的虹隐然跃动成形在飘怱的潮气中。
「好美……」她瞠大一双明眸,不愿错失这奇妙的一刻。
良久良久,一座澄净分明的虹桥终于清楚浮现。黎娴好感动,直觉这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美丽仙境,转头与他分享心中的感觉。
末及发声,微启的朱红樱唇霎时已被殷灏吻住。
在湛蓝的希腊天空底下,彩光四射的弯虹拱门见证了他们的爱情……
久久之后,他才放开她,而她早已瘫在他怀中。
「真的好美。」他狎近她的耳旁,意有所指地低语。
溺在他似秋水深情般的瞳眸中,黎娴觉得再无法脱出,而她也不愿挣脱了……
☆☆☆
隔天,殷灏带着黎娴一起来到「天戟」在雅典的办公大楼,专用电梯迅速将两人带到最高楼。进入办公室后,殷灏打开书柜旁边的一扇暗门,是一间铺满长毛地毯的休息室。
「你先在这里等我,我会开完就带你出去。」看看腕表,他再亲黎娴一次,不待她回答就转身匆匆离去。
关上休息室的门,黎娴走近窗户,拉开百叶窗让阳光倾进满室的光亮。
视野很棒!停靠许多船只的地方是不是昨天他们吹海风的地方?那边那一片黄黄的石柱林立的地方是不是他温柔地帮她遮阳扬风的卫城遗迹?
心里想的都是他……
喀喀!两声急快的敲门声后,门被快速推开。
「灏,我有事……」节子看清室内的黎娴时,脸上闪过迷惑的神情。
「嗨!」黎娴笑笑地对她打招呼,美丽的眼睛闪着善意。
「呃……嗨!」节子的笑容中有一丝局促,眸光暗敛打量着黎娴。
「我是黎娴,殷灏的朋友。」她不太习惯在外人面前叫殷灏叫得太亲密。
女人的直觉让黎娴多看了节子两眼,大波浪的长发妩媚地随意披在肩后,一袭鹅黄色V领套装让她胸前如凝脂般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添了几分女性的妩媚。明艳妍丽的五宫,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成熟的女人风味。
「濑名节子,『天戟』的公关经理。黎小姐,你好。」节子伸出纤纤素手与黎娴握手,以专业的口吻自我介绍。
「公关经理?哇!好年轻又美丽的经理喔!」黎娴不禁佩服地发出赞叹。
「谢谢你,」节子礼貌地答谢。不知怎地,她并不排斥黎娴对她的赞美,以往若有
人称赞她年轻美丽,她总会感到不舒服,觉得别人在讽刺她;然而对黎娴,她却不会如此感觉。「你是美国人吗?听你的口音似乎来自纽约。」
「是呀!初次来到贵宝地,请多多指教。」黎娴淘气地故意加重她的纽约腔,腔调怪得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场。
「第一次来?逛过神庙没?」被黎娴逗笑的腔调暂撤心防的节子问道。
「有呀!昨天殷灏带我去过了。」想起广场上的彩虹,她的嘴角不禁漾起甜甜的笑容。
「总裁带你去逛神庙遗迹?」节子娇柔的声音中突显嗄音,明眸中多了一丝阴狠。
原来昨天他没有出席与GE0的签约会场,导致GEO表愤而离场,一纸总值达四亿美金的合同因而破裂,竟然是为了带她出游?!
纽约……猛地,节子知道她似乎将线索兜串起来了。「比之于美国,这里的文化显得古老有深度多了,不是吗?」节子扯扯煞白的嘴角,强颜欢笑。
「你对美国很熟吗?」黎娴好奇地问。
「还好,上个月刚去纽约,到费氏顾问公司出差洽谈公务。」节子凝神观察她。
黎娴身躯一僵,「费氏顾问?那间公司还好吧?」
「你也知道费氏顾问?」节子进一步试探她。
「听过。」黎娴警觉地回避节子的问题。
她看错了吗?刚刚一瞬间她似乎看到节子眼中闪过一丝奸诈。
「对呀,费氏的确是颇有名声的。」节子笑了笑,视线停滞在黎娴指上的钻戒。「我该走了,很高兴认识你,黎小姐。」
宛如来时一般突然,节子的离去也是迅速而无声。
黎娴摇摇头甩掉怪异的感觉:心闷地趴躺在蓬松舒服的巨大沙发上。疲累的感觉袭上全身,眼皮渐感沉重,不一会儿她就跌入梦境中……
协调会开到下午五点终于结束。殷灏摆平GEO总经理的怒气,退让了几步将合约重新拿回来。想念黎娴纯净的笑颜,殷灏回到他的办公室,门打开看到的就是一幅海棠春睡的动人画面。
静静地注视她安详的睡容,殷灏卸掉身上的西装鞋袜,轻声摸到黎娴身旁躺下,占有性十足地将她环抱在胸膛中。调好位置,鼻端闻着她的发香,一手握着她随呼吸起伏
的柔软,另一手箍住她的腰,带着满足平静的心情,他也随她一起进入梦乡……
☆☆☆
那只戒指是殷灏送的!
嫉妒的红雾掩蔽了节子的视线与理智……
「节子,你脸色好难看,生病了?」迎面走来的男子关心地问道。
无视眼前高头大马的男子,节子保持漠然的神情,明白表示他不受欢迎。
一头黑发的安得鲁,除了体型与殷灏同样高大以外,两人的气质其实相差十万八千里。殷灏是一贯的冷静自持,高深莫测;而安得鲁俊秀的脸上却总是腼腆的笑容。
「没事!」她轻轻向右栘一步,不让他碰触到她,脚下仍是快速朝目的地走去。
「一定有,啊……你生病了!我调一杯我们家乡的秘方让你喝,保证一喝就见效。」安得鲁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脚步坚持道。
最近不知是何原因,他突然发觉这个东方小女人越看越可爱。虽然同事之间有人曾警告过他,谣传节子是总裁的女人,但他根本不在意,他只知道他喜欢她脸上认真工作的神情。平常的节子总是淡漠而举止合宜,不让他有机会与她单独相处:好不容易今天有机会可以与她多交谈几句,如果他让机会溜走的话,那他一定是全欧洲最笨的傻蛋!
两人走到节于办公室门口--
「不用了,谢谢。」这个讨厌的男人不懂什幺是拒绝吗?
节子打开门,娇小的身子马上被他挤进办公室内。
「不行,你一定要喝,你脸色太苍白了。」他绽开无害的笑容,向她宣示道。
「你……你……」她受够他的无礼了!
安得鲁继续咧着大大的笑容,拉着她坐到沙发,「我调饮料,马上就好!」
「放开我,请你立即离开,把门带上!」节于在一秒之内迅速下达三道指令。
这是她的办公室,岂容他在这里撒野!
她好悍!原来柔顺的东方娃娃生起气来更迷人。安得鲁眼里的欣赏更加深了。
「我保证不难喝。乖!不要任性。」他以为她排拒喝药,连忙哄慰她。
节子瞪着安得鲁走往茶水间的背影,无法相信这个该死的男人竟听不懂她的拒绝,执意要让她喝那捞什子秘方的鬼玩意……
节子倏然睁大眼睛,惊恐地发现,从不咒骂的她竟然……口出秽言?!一定是因为她深受打击,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常的行为,节子坚定地告诉自己。
门打开,安得鲁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东西走进来。将杯子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他走到落地窗前将百叶窗放下,挡住外边人来人往走动的骚扰,她需要好好休息!
「不要!你在做什幺?」节子尖叫,她快受不了了。
「喝完后,你需要休息。」他无辜地睁着迷人的蓝眼眸说道,拉起她的双手将一个盛满黑糊糊液体的杯子塞到她手上。「要热热的喝才会见效喔!」关爱的语气像在哄心爱的女人一样。
「你先放着,我等一下再喝,走的时候请帮我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节子努力压抑突如其来的脆弱,撇过头下逐客令。怎幺同事这幺久,她今天才发现他是一个讨厌鬼?!
「相信我,它真的下难喝,我多加了三匙蜂蜜了。」他伸出三根手指强调,脸上表情宛如邻家男孩般无害。
「我不想喝!我不要喝!下要逼我!」节子终于被他的不识时务逼得生气大喊。
「好!好!好!小甜心,我不逼你。」连说了三个好,他两只手举高做投降状。他可不想把她逼哭!起身走到门口,他不放心,又回头叮嘱她,「要喝完哦,我待会儿再来。」
耳中传来关门声,节子眼中的泪水终于扑簌而下,趴伏在椅背上哀哀啜泣。
不知哭了多久……
「不要哭!」一道温柔的男声突然在她耳旁响起。
布满泪痕的小脸惊愕地疾抬,直直望进安得鲁温柔心急的蓝色瞳眸。
「你……你怎幺还没走!」
见她哭得如此哀戚,安得鲁再笨也知道她遇到了伤心事。「呃……我不太放心你,所以……」他结结巴巴地说着话。奇怪!他原本要说什幺来着,他全忘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要怎样才能让她开心?
盯着他宽实的胸膛,节子猛然攀住他温暖的怀抱,哭倒在他圈起的一方温柔无害的空间里,久久,久久……
第七章
正式进入雨季了。
雅典终日烟雨蒙蒙,夹带着冬天强劲的风势,凄风苦雨的景象令黎娴心烦,她开始想念岛上的阳光和微带咸味的空气。
这日,殷灏已进公司。黎娴窝在暖暖的被窝中,心不在焉地看着CNN频道,画面上女主播描绘精美的嘴型正一开一阖在播报新闻。
「叮铃!叮铃!」悦耳轻快的门铃声响趄。
是殷灏东西没拿齐吗?
开门乍见到节子时,黎娴微愣了一下。依旧是一身合宜套装打扮的节子,美丽的脸却有着苍白憔悴。
「濑名小姐好,有事吗?」她将节子带到柔灰色沙发椅坐下,再从冰箱取出一瓶PERRIER矿泉水给她。
节子环顾摆设品味不凡的室内,鞋柜旁两双散落的细高跟鞋,衣架上吊着一件女用长大衣,空气中漂浮着烘焙的香味……这是一间有女主人的居所。
和殷颢在一起这幺久,他不曾带她来到他的住处里。而现在,这间她满心冀望能进驻其中成为女主人的房子,已经有了其它的女人……节子不禁感到鼻酸。
她将目光停驻在黎娴年轻漂亮的脸上,「有兴趣听故事吗?」
节子过度自持的声音,让黎娴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不待黎娴回答,节子开始了她的故事。
「有个女人和她的上司,一个像风一样的男人,因为工作而互相欣赏,进而发展出亲密的关系。她努力要求自己事事做到最完美,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而那个上司也曾经极尽一切地宠爱那个女人。两人一起度过了许多美丽的时光,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提出分手,断得……坚决,毫不留情。」节子掩面哭泣。
怔仲间,黎娴拿起桌上的水递给泣不成声的节子。
节子摇摇头,拒绝她的水,接着继续说道:「这个女人很爱他,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所以她告诉自己耐心等待,或许有一天事情会出现转机……可是,当她看到另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孩手上戴着戒指时,她的心碎了……她相信她对他的爱无人比得上,可是为什幺……他就是看不见呢?我好爱他,我好爱他啊……」哀伤自怜的节子并未发现自己已经泄漏男女主角的身分了。
「你知道吗?每天在公司看着上司意气风发,笑容满面的模样,她整个人宛如被四分五裂。因为他快乐,她也跟着高兴;但只要她一想到他并不是因她而笑,她马上又从天堂跌落到冰冷无际的深渊。绝望的心情已经逼得她快要疯狂了,这中间的反复纠结,没有人能体会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黎娴不停道歉。
节子能待在他身边这幺久,想来在他心中应该是具有一些意义的,而他竟然说断就
马上断,他……当真如此狠心薄情吗?
「感情的世界里其实是没有所谓先来后到的道理。」节子深吸一口气,「或许我今天不该来找你谈这件事,但我想知道她输在什幺地方。」她今天只是单纯想跟黎娴谈谈。同样身为女人,她无意要让黎娴伤心。她要知道原因,如果不让她弄明白,这样的疑问势必将会日夜啃噬着她,阻碍她重新过她的生活。
黎娴不语。节子哀伤逾恒的丽颜令她想到一匹恸失爱侣的母狼。
传说狼终生只认定一个伴侣,一旦在一起就永不分离;即使有一方因故死亡,另一方也会毅然决然离群索居,坚守信约,孤老一生……仔细想想,对于坚贞的信守,人类似乎比狼还要不如,黎娴唇角勾起一抹凄楚。
屋子里,两个女人各自沉入思绪中,痛苦、难堪、愧疚……
蓦地,节子突然开始大笑,绝艳的苍白面容看起来有点扭曲。
「原来我们两个都爱惨了他!」
说出刚刚发现的事实,节子豁然开朗了。或许是女人的私心吧!她输得并不惨,不是吗?
「他的确是一个值得女人爱的男人,但是在爱他之前,必须先确定自己够坚强。」节子轻声丢下忠告,缓步走出自己曾经魂牵梦萦的华宅。
冰凉坚硬的关门声响将黎娴震出茫然的麻痹中,胸口的闷痛牵动她的胃阵阵痉挛,抽搐作疼着。
没错,她爱他,但她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好这份感情,当收时自然会收回……谁知,这一切都只是她一相情愿的想法罢了。
话说回来,如果感情说要收回就可全部收回的话,她岂不是与殷灏的薄情少恩没有两样了。
她陷得太深了。黎娴苦笑着咽下喉头的硬块。
和殷灏原本就属于不同的国度与世界,若非那晚的阴错阳差,她和殷灏是怎幺样也兜不在一块儿的。短暂的时空交错,过后两人终将循着原有的生命轨道,各自划开,渐行渐远。
早知道答应殷灏待在他身边是一场赌注……而他,是她玩不起的筹码。
早已经知道的事了,为什幺她还是会感到失落心痛?
放任自己沉沦在他终会栘情别抱的臂弯里,只怕到头来,节子的命运又会在自己身
上重演。灯蛾扑火的傻事,她做不出来。与其到时哭哭啼啼恨别离,不如趁早挥断与他的所有关联吧!
黎娴怔愣地走回卧房。纵使被窝温暖,寒意却不断窜钻入她的四肢百骸。
不知躺了多久,她的意识慢慢飘忽,游栘入极不安稳的睡梦中。直到整点新闻的片头音乐节奏,强而有力地侵入她多梦的睡境,惊醒了她。
「……握有费氏最多股权的人迟迟未公开表态,费氏无法进行公司重整,致使投资人信心下滑,纷纷抛售手中费氏的股票。到今天,费氏的股价已经从十三点六元降到八点二五元。看来,费氏这回真的是遇上麻烦了!」
女主播说完自认俏皮的见解后,换个镜头,继续播报其它的财经新闻,黎娴则是已经震惊得从床上坐立起来。
股价大跌?!怎幺会这样?William毕生的心血都投注在这间公司,要是在他回来前,费氏就不保了,她拿什幺脸面对他?
她怎幺面对他?
☆☆☆
「我回来了。」客厅传来男主人轻快的声音。
殷灏低头翻看手中的信件,还没发现黎娴的异样。
须臾,他顿感不对劲,抬头搜寻她的身影,赫然见到她正蜷缩在沙发里,两眼空洞无神地瞪视着空气。
「娴儿,怎幺了?」他赶紧上前,大掌抚挲着她的唇眼。
「费氏股价大跌。」低低的声音里,没有控诉,没有怨恨。
殴灏顿了一下,没有搭腔。静静坐在她身边,伸臂拥她入怀。
黎娴轻轻推开他的温暖。「不论你怎幺说,我今天一定要回去。」小刀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不要,如果费氏的股价对你真那幺重要,我买,我全买下。」殷灏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焦急,因着她眼底陌生的决绝。
「现在不是你买不买的问题了。」她轻轻摇头,定定地凝视着他,贪望着想要将他俊挺的身影刻在心版上。
「那是什幺问题?」最初的惊慌后,他的心绪开始清明。
「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她的声音轻细而坚定。
殷灏身形一僵,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梭寻她的脸,伟岸的身形突然之间似乎无形地涨高了数倍,气压霎时沉重得让人呼吸困难。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言对峙,片刻后--
「为什幺?」他以同样的音量问话。费上轾那间破公司比他重要吗?
「没有为什幺,只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直视他幽暗的眸,黎娴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里,她提醒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得坚持。
「你想要什幺样的生活?」
她别过头,不想看他眼中的残佞嘲讽。
「我要的,你懂吗?」她轻叹。
「你不说,谁知道?」他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回避。
「心知道,如果你真爱一个人的话。」她以掌轻抵他的胸口。
「哦?」殷灏阴郁地挑眉。
「我该走了。」她起身走向门口,明知殷灏可能是个无心的人,他的举动还是深深地伤了她。
「慢着!三天两头地威胁着要离开,这样的女人是非常不可爱的。」他以为他已经驯服她了。
「我还是趁早离开吧!」看到他眼中两簇怒火,黎娴选择不予还击他话里的轻蔑。
「把话说清楚。」殷灏拉住她。
「你真的想知道?好,我告诉你,我为节子不值!也为那些被你无心对待过的女人不值……」她的声音开始哽咽。
「你怎会知道节子的事?」他的眼神倏地转成冷硬。
「你不说,自有其它好打抱不平的人会说。我想知道的是,你和她在一起那幺久了,对她可有一丝真爱?」
「我不谈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轻蔑地嗤哼一声,「况且交往前,她早知道我不喜欢受拘束,双方当初早说好,这是你情我愿的。」
「那是不是当你对我厌烦之后,你也会待我如同节子一般?」她轻声问道。
「男女之间本来就是纯属感觉的事,为什幺一定要扯到未来的问题?与其担心日后怎样怎样,不如好好把握当下。」
黎娴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小脸顿时煞白。
「你有你对感情的态度,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你说得没错,感觉的事拿不定准则,就像天要下雨,半点不由人!但至少应该以神圣的态度面对,而非像你这样的游戏人间。你知道吗?你这样的说法让我觉得自己比妓女还要低下……」她泣不成声了。
黎娴串串滴落的泪珠逼得他心烦,殷灏气息不稳地以指爬梳掉落额前的发,深呼吸几次后,他决定退让一步,比着她指上的戒指。
「好吧!我承认你很特别,你是我所遇过最让我动心的女子了。你要不特别,我就不会跟你求婚了,不是吗?」承认她对他很特别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心寒了。黎娴摇摇头,颊上的泪珠飞溅甩落。
怎幺他就是不懂!她无意贬低其它女人来证明自己的地位,她要的不过是一个和她心意相通,懂她、惜她,能与她一起携手走过人生道路的男人罢了!
「我从来就不认为建立在物化与比较的情爱会真挚长久。这样的特别……不要也罢。戒指还你吧!我只戴真心爱我的男人送的戒指。」黎娴取下戒指递到他面前。
「你不想要,总会有别人要的!」真心?真心到底是什幺?
殷滪接过她手中的戒指紧紧握在手心,终究还是压抑不了满腔的怒火,他猛然转身抬臂将戒指大力损向墙壁,弹射回来的银光以雷霆万钧的疾速划破他俊美的右颊。霎时,他脸上多了一道血痕,细小的血珠正以极快的速度渗出……
「灏!」黎娴惊呼。
「小伤口,死不了的!」殷灏用力推开她。
黎娴纤细的身躯受不住他强劲的手力而被他扫到桌边,小腿陉骨猛地撞上大理石桌缘,剧烈的疼痛彻她的心扉。
殷灏脸上泛起残酷的笑意,他要她也尝尝这种痛的滋味!
许久许久,他口中迸出:「滚!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黎娴睁开泪眼,凝入他狂残的眼。原来……原来他的亲口应允是这幺的伤人!
挥挥手,她不想说再见。
撑着虚软的双腿,黎娴面无表情地走出两人曾经缠绵悱恻,她私心以为或许可以安定身心的一方天地……
当初的「或许」无法成真……
这一切,是她强求了。
☆☆☆
当费氏员工看到以黎娴为首的一干人走入大厅时,个个的标准反应是停住脚步,睁大眼睛。
突然的静寂后,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宏亮的「黎小姐好!」,立即引爆员工们对这位许久不见的总裁夫人的欢迎之情,有人开始鼓掌表示应和。
招呼声此起彼落围着黎娴,员工们渐渐往电梯前的一行人靠拢,将这一阵子来对流言的不安统统化成见到黎娴出现的喜悦,给予她最热烈的鼓掌。
「谢谢。」摘下脸上的墨镜,黎娴露出一张脂粉末施的素脸,她热泪盈眶,笑着向众人点头打招呼。
踏进电梯,门缓缓阖上。
撇开盘据心头多日的阴影,她很庆幸她选择回来纽约!
☆☆☆
墨绿色座车缓缓驶出费氏大楼地下停车场。
黎娴坐在车中闭目养神,脑子里正一一地消化着刚刚的会报内容,其中最令她头痛的还是与「天戟」的合约部分。
「当初是因为我借住殷先生的地方暂避风头,现在既然我回来了,与『天戟』的合约是不是可以重新洽谈,恢复两家公司的生意往来?」黎娴刻意环视着会议室中的每一张严肃的睑问道。
「我认为可以。因为重新购置维修设备、训练上手都需要再编列一笔预算,加上需付给『天戟』的毁约金……」财务部经理率先发表意见。
「我也认为可以。老实说,使用不上手的配备,连保护自己都有问题了,更何况是去保护别人?」保全部经理杰克附议道。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詹森,你意下如何?」黎娴注意到他一直保持沉默,并未表示意见。
「嗯,我也认为可以。只是……先不要表现得太急着和他们恢复合作关系,以免损害我方利益。」詹森略微迟疑地说出心中的想法。
主管们都毫无异议,看来要观察一段时间了。黎娴揉揉隐隐作疼的左太阳穴。
「黎小姐,我们到了!」坐在前座的小刀回过头来叫黎娴。
进到家门,屋内熟悉的摆设让黎娴有恍如隔世的错觉。这些日子来的变化真的太剧烈了,嘴角漾起一抹苦笑。
吩咐众人她想一人独处,黎娴单独进入费上轾的书房。
半晌后--
坐在书桌后,她茫然的大眼瞪视着桌上的物品。
这些都是刚从保险箱中取出的物品,包括有价凭证、房地产权状、黎娴的父亲留给她的珠宝、她和费上轾的离婚协议书以及一封信,但信的内容却与黎娴先前设想的下一样。
在信中,William告诉她,他年轻时所倾心的女子是黎娴的妈咪沈湘凝,只是当时沉湘凝已嫁入黎家,所以相见恨晚的William只好将对她的情意化成深深的祝福。及至后来,黎东方过世,他娶黎娴,都只是纯粹想要为心爱的人尽一点心力……
天底下像William如此痴情的男人能有几个?一道挺拔的身影霎时闪过她的心头,黎娴苦笑一声,将桌上的物品全部收进保险箱中。
打开书房的门,小刀、杰克与詹森都站在门口,等待黎娴公布费上轾留在保险箱中的信中内容。
「没有,信中所言只是一些私人事情的交代。」黎娴摇摇头,不准备公布内容。
一抹残佞的疑光划过杰克眼底,「黎小姐,我们都不能看吗?」
「没什幺好看的。」将信交给小刀,她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倒入柔软的床垫,本以为可以立即进入梦乡,谁知却了无睡意,许久许久,她才渐渐沉入梦境中--
回家的第一夜,多梦迷乱的睡境扰得她睡不安稳。
梦中的她在追寻一件不知名的东西。她一直跑,用尽力气地跑,眼看着就要抓到手,可是总在触及指尖时又让「它」溜走。
怎幺抓也抓不着……
☆☆☆
厚重的窗帘挡住外头的阳光,房间里一片黑暗静寂。
于伯打开房门,将一丝光线带进房里来,也顺便带来音量过分宏亮的讯息。
「少爷,沙乌地皇室的代表已经在雅典市等您一整个早上了,办公大楼那边打电话来问您什幺时候过去。」管家一反常态,不屑地望着床上已经许久不见的少爷,神情充满倨傲。
「几点了?」埋在柔软床垫里的人显然宿醉未醒,口齿不清地问。
「十一点半了。」于伯皱着眉头回答。
「该死!我竟然睡过头了!」殷灏立刻跳起身,突然袭击而上的剧痛令他抱头呻吟了好几声。
对他的丑态,于伯只是冷眼旁观,嘴角甚至还扯动了一下下,表示幸灾乐祸。打从少爷舍黎小姐而开始沉溺于酒色温柔乡后,他脸上的表情就换成了这副冷淡的扑克脸,有时顶多皱眉来表示他的强烈不满。
殷灏努力地与脑中震天价响的敲击阵痛交战。半晌后,他终于成功起身,转进浴室前丢下一句:「备好直升机,二十分钟后起飞!」
☆☆☆
一个小时后。
殷灏坐在办公室中,手上拿着一份文件。但显然地,他的视线焦点不在那上面。
他在发呆!久等不耐的沙乌地代表已经让公司的人招待去参观市区。现在正值中午休息时间,整问公司显得空空荡荡的。
殷滪怔愣地放下手上的纸,挪一挪身子想要换个姿势,视线意外停落在一个小盒子上,好奇打开一看。
是她送他的DREAMCATCHER!
脑海浮现她巧笑倩兮的明亮脸庞,殷灏脸上开始凝聚厚重阴鸶的表情,这些天好不容易平复的胸臆又开始翻腾激越不已。
他若再该死地为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多费一点一滴心力去想她,那才真有鬼!
不出一个礼拜,他打赌不出一个礼拜,她就会后悔了,然后她一定会回来向他求饶,央求着要回到他身边。
哪个女人不是这样?先是恃宠而骄,见矛头不对之后,再故作可怜地回头要求重续旧缘,这样的女人通常都让他倒尽胃口而敬谢不敏。只是,如果是黎娴的话,他会考虑让她再回到他的身边。到时,他会让她深刻明白到他们两个之中谁才是主人。
自己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了。
殷灏摸着手中的DREAMCATCHER,嘴角浮现出势在必得的自大笑容……
☆☆☆
两个礼拜后,「天戟」办公大楼,会议室内,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前围坐了将近二十个人。
会议进行不到十分钟,但是大至经理级的人物,小至负责分送报表、操作简报机器的助理,每个都是面色凝重,战战兢兢。他们都深怕待会儿自己会成为重炮下的弹灰,无法安然度过今年的平安夜。
「这件事交给你办已经这幺久了,为什幺还不见一丝成绩出来?」殷灏冰冷阴沉的声音听在被质疑的业务部经理皮耶的耳中格外心惊。
「呃,因为沙乌地国王近日病重,王室除了一片哀戚以外,听说似乎有另一股新势力意图夺权,举国上下正忙着部署权力,所以向我们采购的订单流程就被耽搁下来了,加上当初双方签约时,我方并未要求时限,所以才会形成现在这样胶着的情况。」皮耶拿起手帕拭了拭被吓出的满头汗,将总裁的炮口转向负责拟定契约的法务室。
「哦?」殷灏阴鸶冷酷的脸上,浓眉一扬,转向法务室的执行课长。
「当初考虑到沙乌地的政情特殊,我们曾经要求要将时限加入契约……」吓出一身汗的法务室执行课长吞了口口水,先在心中问候过皮耶的祖宗八代后,开始解释订约的经过。
一个下午的会议就在凝重的气氛下接近尾声。
「还有什幺事情要报告的吗?」主持会议的文书部主任问道。
「还有一件事。」皮耶迟疑地举起手。天知道他多不想再让近日来无端暴躁的总裁注意到他,但是这件事可大可小,他无法作主,只好拿出来在会议上讨论。「就是关于费氏与我们的合约,最近费氏释出善意,表示将派人来重新议约……」
「费氏?!派谁负责?」殷灏维持一贯的姿势,玄黑的眼中划过淡不可知的光痕。
「听说是保全部的经理。」
「层级太低,不谈!」殷灏回答得太快,引起在座各个主管面面相觑,惊讶的表情写满脸上。
场中,只有节子保持一迳冷淡漠然的神色,也只有她才知道殷灏的失常起因于费氏的现任代理总裁黎娴。
上次向黎娴哭诉过后,当天晚上她就后悔自己的莽撞了,但已于事无补。这一阵子殷灏如此阴郁暴躁,她大概也瞧出事情的起因。男人哪!得不到的,永远最令他挂心;至于那些唾手可得的,则是弃之如敝屣。节子摇头苦笑。
「经理,该走了。」助理忙着收拾面前的报表,小声地提醒。
节子一回神,只见到众人争先恐后忙着离开会议室,转头望向正与皮耶低声交谈的殷灏,刚好对上殷灏的目光。他瞧她的眼神完全公事化,暗眸平静无波得看不出其中的思绪,曾经有过的火热交集已不复见,甚至连严厉的冰冷都没有--即使他知道她去找过黎娴,他也不曾在公司表现出来,待她一如对待其它同事一般。
公事公办是他最为人称道的优点之一,也是他最残忍的地方。节子朝他微点头表示告退,和助理走出会议室。
不回头了。对一个未曾属于过她的男人,她还有什幺不能放手的?
「嗨!节子。」冷不防一只大掌拍向她纤细的肩膀,吓得她惊叫出声,转身一看「牛皮糖」安得鲁!
节子随即暗呼一声。天,她怎幺开始学公司的人叫他牛皮糖了!
「有什幺事?」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眼光,节子冷着脸问道。
「你圣诞节要不要到我家?我驾船带你出海,好不好?」安得鲁高兴地问道。不知道为什幺,眼前这个漂亮拘谨的女人总会令他的心情很HIGH。
他的声音未免太宏亮了吧?
柳眉一拧。「我已经有安排了。」她寒声拒绝,疾步走向办公室。
安得鲁一直在她身旁喳呼着,所过之处,节子发现同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暧昧,看了真是讨厌。蓦地,她突然了解同事为什幺笑得如此诡异了。
这个该死的可恶男人居然未经她同意就搂她的腰,而她竟气得没有发觉到他的一只贼手就这样大剠刺地摆在她身上!
节子加快速度往前直走,意图摆脱他的大手,无奈娇小的她快走三步仍然抵不过他的两只长腿一个迈步。快速的疾走以及薄薄的怒火开始让她气息微喘,颊上的两朵嫣红让她倍显艳丽,让安得鲁不禁看得微微呆住。
趁着他放慢脚步,节子逃命似地急忙闪进她的办公室,转身将门锁上,杜绝他厚脸皮的打扰。像刚打过一场硬仗的节子将背部紧靠在门上,紧闭双眼,努力地调整紊乱的气息。
半晌后,气息逐渐恢复平整,她的眼睛却倏地张开。
该死!她刚刚又骂脏话了!
双腿一软,节子无力地瘫坐在地毯上,将小脸埋入裙子,懊恼地低声呻吟:「哦!SHIT!天杀的该死男人!」
☆☆☆
「黎小姐,外面有两位FBI的探员找您。」秘书推门进来。
「请他们进来吧!」
黎娴揉揉眉心,财务报表上一大堆的数字弄得她头疼欲裂。起身迎接两位FBI探员,她认出其中的白人探员之前曾经来找过她一次,好象叫彼得森。
而彼得森也正以全新的眼光打量两个月未见的黎娴。印象中的未亡人脸上多了一份坚定与成熟。
坐定后,两位探员立刻表明来意,切入正题。
「黎小姐,不知你对费上轾先生的意外还有没有未告诉FBI的事?」其中一位白人探员客气问道。
「我不太了解你们的意思,可否说清楚一点?」黎娴不解。
两个探员对看一眼,彼得森点了一下头,另一个探员得到首肯后,从手提袋里头拿
出一本杂志,翻开摊在黎娴身前的茶几上。
是她和殷灏在喷泉旁拥吻的照片!只见八开大的版面上,斗大的标题写着--
多金单身汉与纯情新玩伴,优游浪漫地中海!
黎娴一惊,赶紧往下看。
素有「淑女杀于」之称的「天戟」总裁殷灏,这次的女友长相清纯美丽,外型与他先前所交往过的女友大不相同。
根据记者多日来的追踪,两人过从甚密,殷总裁不仅带着她一同出席欧洲某国王室的私人宴会,还……让他的众多前女友欣羡不已。不过已有一些好事之人开始预言,这个女友交往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至于到底会不会呢?由殷先生过往的纪录来看,记者强烈建议这个女孩要再加油了。
接下来的几张照片,大部分是他们同游雅典那天拍的。有他们喂海鸟、他为她戴帽子、两人共同选购礼品的照片,其中还赫然出现一张她穿著睡袍送他出门上班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笑得非常幸福。
当时的笑靥现在看起来显得相当讽刺。
黎娴抬起惨白的小脸,无言注视对面两位探员,等待他们首先发难。
「我们想知道你先生的意外和殷灏有关吗?或者该问,和你有关吗?」彼得森单刀直入地问道。
「没有。我只能告诉你们,我和殷灏认识是在William葬礼之后。」记忆在胸臆间翻搅着,宛如锐利的针刺着她的心。
两位探员不约而同地扯了扯嘴角,每个不忠的人都是这样的说法,他们总是一再宣称婚姻发生问题在先,认识第三者在后,这似乎已成了标准的回答公式了。
探员们进一步询问了一些例行问题后,便起身告退。
临离开时,彼得森递了一张名片给黎娴。
「黎小姐,我们假设你也非常希望费先生的事情早点水落石出,所以如果你有进一步的消息,请马上与我们联络。」
送走两名FBI探员,黎娴瘫坐在曾经是William坐镇的牛皮椅中,思绪陷入极度的纷乱中。
William,你到底发生了什幺事?为什幺连个口信都无法捎给我呢?黎娴突然觉得好渴望那副熟悉的臂膀,可以让她依靠在其上。她好想……
不!不能!绝对不能!她气愤地摇头,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不管他有多幺优秀,以游戏人间的态度来看待她的爱情就是不对!
为什幺殷灏会和她所认识的男人不同?她的父亲可以在妻子死后,终生不再娶:William可以因为年经时的迷恋而不再对其它女人多看一眼,他们都相信男女之间的爱情,也都肯定这样的情感。但是,为什幺他会对这样的情爱嗤之以鼻呢?黎娴眼里的迷惘又氤氲了。
只能说自己笨,当初说服自己愿意放手一搏赌赌看时,却忘了看清楚在这场赌注里他想要的是什幺。如今落得双手奉上的真心被人践踏满地的窘境,是她自取其辱,怨不得别人的。
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现在只要想着如何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了。该是她学着回报的时候了……
不知过了多久,秘书丽莎推门进来惊醒她的沉思。
「黎小姐,我先下班了。」丽莎不自在地看向埋在皮椅中几乎快不见了的代理总裁说道。
「好啊,你赶快下班吧!」知道她急着下班去接小孩,黎娴俐落起身,佯装忙碌。
「呃,黎小姐?」丽莎迟疑地停在门口,没有离去。
「还有事吗?」黎娴笑笑询问她,对于这个不多话的秘书,她是有好感的。
「加油!黎小姐,很高兴你回来接替费先生的位置。我们都相信你!」说完,丽莎的脸害羞地泛起红霞。
「谢谢。」黎娴眨下眼中遽升的热意,绽开多日下见的笑容向她道谢。
「嘟--嘟--」桌上内线电话响趄。
「快下班吧!」黎娴催促着丽莎快点离去,接起桌上电话。
「黎小姐,今天什幺时候离开?」小刀从保全室打来的电话。
黎娴看看表,「十五分钟后。」
反正她今天是无心工作了。
☆☆☆
快圣诞节了。
街道上触目可及的景物轻染上一层银白,街上人车拥挤,忙碌穿梭移动,为纯白的世界注入许多生气。到处一片选购圣诞礼物的人潮,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即将过节的兴奋神情,手中提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购物袋。
出了隧道口之后,车子突兀地转了个大右弯,堪堪地闪过右后方来车的追撞,一时之间煞车声、喇叭声、咒骂声充斥空气中。
黎娴虽系上安全带,仍是被摔得离了椅面。
「对不起,黎小姐。」司机见她如此狼狈,连忙道歉。
小刀回头给了黎娴惊讶的一眼。
黎小姐没听到他们刚刚车内的谈话吗?大家都知道有状况发生,早紧抓着把手了,怎幺她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黎小姐,后面有车在跟踪,不过已经被我们甩开了。」小刀向黎娴解释。
「跟踪?!」谁会来跟踪他们?黎娴皱眉向车内的保镖问道。
「昨天就发现了,但请放心,来人跟车的技巧实在太逊,不是什幺厉害的角色,而且我们另外派出的人员待会儿就会有消息传来了。」小刀解释。
果然,车上配备的精良无线电通话系统立时传出来电待接的铃声。
坐在前座的小刀接起来,「收到!嗯……好的,好,OVER。」小刀收线后,向黎娴报告,「黎小姐,跟踪的人是记者。」
记者?!看来,事情比她原本预计的还要快发生。
强压下心底渐渐围拢上来的莫名阴影,她颔首表示知道了。
盯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景象,翻腾的思绪久久不能平复……
第八章
翌日早上。
黎娴一进公司,即明显感觉到公司里弥漫着沉重诡谲的气氛。进到办公室后,詹森已在里面等她了。
「黎小姐,这是昨天有人拿来给我,向我求证的杂志。我希望你能看一下。」他递上拿在手中的杂志。
黎娴瞄了杂志一眼,没有接过来,笃定的神态让詹森知道她早有心理准备。
「你早知道了。」詹森以陈述事实的口吻说道。语气中带着几乎无法令人察觉到的冷血,但黎娴却捕捉到了。
「呃……我知道这不关公事,但公关室的电话线一早就被各家媒体占满,都是打来询问这件事的……」警觉到自己似乎泄漏了不该有的情绪,詹森口气转弱。
「不予回应。」黎娴淡淡丢下这句话,离开办公室。
她需要出去透气,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十分钟后,经过一阵激烈争执,一脸气愤下平的小刀将一颗看似钮扣的物品塞人她苍白得几近透明的手里,叮嘱她:「把这个别在襟上,不要走太远。」
虽然这颗追踪器的范围广达整个东岸,是极精良的追踪设备--当然也是「天戟」的产品--小刀还是不放心地叮咛着。
看着黎娴将追踪器别在衣领上,小刀以无言来表示他的支持。杂志上的报导他早上一进公司就有所听闻了,对于殷灏和黎小姐的事,他没有立场评论,下过他知道,自从那天在殷灏住处底下与眼神空洞的黎小姐会合的那一刻起,黎小姐就不再是以前的黎小姐了。
「谢谢。」黎娴轻轻敲了小刀肩头一下。
为避开大门前守候的记者,她特地选择从后门离开。谁知后门也早已经聚集了一些记者,他们一看到正主儿出现,瞬间像潮水一般向她淹没过来。一阵混乱之后,她被挤钻进停靠在路旁的一辆计程车。一上车,虽然被如蝗虫掠境蜂拥而上的记者吓得脑子暂时停止运作,黎娴仍记得吩咐司机快开车。
「小姐,去哪里?」开车的黑人司机以开朗高亢的声音问道,对这些混乱一点也没放在眼里。在纽约开了二、三十年的计程车,还有什幺光怪陆离的事他没见过?
「随便,可不可以先把后面的采访车甩掉?」她现在只想摆脱这些记者。
「当然,没问题。抓紧了!」司机扯着大嗓门,高声回答。
于是,一场疯狂追逐战就在纽约市区堆满积雪的街头上惊险演出,坐在后座的黎娴紧抓把手不放,但仍被表演特技的司机摔得七荤八素,不禁害怕得惊叫连连。
「别担心!美丽的小姑娘,我老巴比驾车的技术一流,纽约还找不出几个比我熟悉路况的人哪!」
见他以极大的动作拨转着手中的方向盘,而在这幺惊险的追逐中,他居然还转过头来和她说话,黎娴惊得紧张大叫:「注意看路,注意看路!」
「安心,安心啦,你看……这不是快将他们摆脱掉了嘛!」司机邀功地说道。
她转身回头一看,果真后头追赶的采访车只剩下一辆。
「呵呵!下一个路口再转个弯,铁定就能将它甩掉了!注意看罗……」司机握住方向盘的黑色大手猛然用力往左一落,车子转进一条街,强大的离心力将她甩离座椅,手肘撞到车门,让她感到一阵吃痛。
「看!已经都被我解决了!」司机兴奋地告诉黎娴后头已无追兵了。
她拍着惊魂未定猛跳下停的心口,确定记者下再追赶后,正想开口请他放慢速度,一辆鲜红亮眼的车子倏然从街口高速飞奔,朝他们疾冲而来。
尖锐刺耳的煞车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交鸣声,天旋地转后,随之而来的强大撞击力将她震摔出车外。
全身剧烈疼痛,眼前一黑,她失去意识,跌入阴暗无底的黑甜乡中……
☆☆☆
威尔逊医生走出病房。
「大忙人,你再不和我们联络,艾莲娜小表妹就要让你去娶了。」一个带着欧洲口音的尔雅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威尔逊好奇回头。看清来人时,高兴的大叫:「文森?!你怎幺会在这里?」
「咳咳……说来话长……」想到那件乌龙的徘闻他心里就呕!
不提也罢!文森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恼怒红潮,赶紧转栘话题。
「你怎幺忙得连续两天都没回家?」害得你英明的表哥我差点露宿街头。文森心里另外加上这句。
「我帮同事值班,两班之间休息时间太短,所以我就待在医院宿舍了。」威尔逊热络地拿手中的病情报告拍打文森的手臂,指示他向右转进一间办公室。
文森进入威尔逊的办公室,随口问了一句:「今天有什幺大事吗?我刚刚进来时看到好多记者。」身为皇室的镁光灯焦点,敏锐侦测方圆二十公尺之内是否有记者出没,早成为他的众多看家本领之一了。
「是费氏总裁的遗孀座车与记者的采访车相撞,幸好不是黛妃事件重演。」威尔逊扬了扬手中的纸张说道,然后像是想到了什幺。「咦?你是不是有个叫殷灏的朋友?似乎和他有关哦!」如果他方才没听错的话,殷灏的名字被记者们重复提起过好几次。
「哦?!」文森根本不感任何兴趣。
反正殷灏花名在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费氏总裁的遗孀又怎样,有夫之妇殷灏还不是照样追求,也没见他捅出过什幺大搂子。他自己现在徘闻缠身,已经快把他烦死了,谁有精神去管殷灏的风流史?
一笑置之,文森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
阴暗的办公室内。
「是……我会设法尽快将那个婊子解决掉……是……没问题。只要她再消失一次的话,我就有把握!」男人恭敬唯诺的回答中,可知他极尊重电话彼端的人。「是……我会马上回报给您知道。」男人以状似虔诚膜拜的手势将手机关上。
走到吧台倒了一杯白兰地,站在玻璃帷幕窗前,残酷算计的眼神凝望远处。
要采取行动了!他们之前在纽约的据点被CIA抄了,渗透费氏现在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原本以为黎娴那个婊子很好控制,只要使弄一些手段就能让她乖乖听令于他,这样一来,既容易全面掌控费氏,又不会引起怀疑。但是最近他却发现她不但事必躬亲,还每天待在公司至少超过十六个小时查帐。再继续让她查下去的话,事情迟早会露馅。
美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是你将自己推到地狱门口的,不能怪我们心狠手辣不顾情谊。只要是挡到我们的路,就得死,就像费上轾一样。
真是可惜了那张美丽的脸蛋儿!即将来临的杀戮使他兴奋得轻颤,男人脸上掠过一抹嗜血凶残的笑。
眼中发出冷酷的光芒,彷佛一头正在黑暗中等待出击的猛兽。
☆☆☆
三天后,黎娴出院回家静养。
这天夜里,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这并不稀奇,这段日子以来她总是无法安睡。刚回纽约之初,为了摆脱纠缠胸口莫名的疼痛,她让自己不停地忙碌,以让自己疲累不堪来做为解套的方法。只有这样,她才能战胜思念与回忆,不让它们在夜深人静时啃噬她几近疯狂、崩溃的灵魂。
不过,今夜令她无法成眠的原因与之前并不一样,甚至还可说掺入了一点点的兴奋与不安。
试过各种入睡的方法后,仍无一丝睡意,黎娴索性起身扭开床头灯,翻开枕头,拿出今天下午去书局买回来的育儿书籍。
抚着封面可爱粉嫩的婴儿照片,她唇角勾起的笑,既勇敢又脆弱。
其实,怀孕一事她早有所警觉了,但一直不敢面对事实。直到威尔逊医生亲口向她证实,而她最初的反应除了惊惧以外,还是惊惧。
自己都还在学习如何当个成熟的大人,如何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没想到竟然就要开始为另一条小生命负责了,而这条小生命又是如此紧密地依附着她,不可被转换,这怎能不教她心慌呢?!
只是,经过三天的时间,最初的震撼与惊恐已经变成现在的全然接受了,有时她甚至会偷偷想象着小孩的面貌以及将来母子相处的场景哩!
的确是没什幺好害怕的,轻轻抚着仍然平坦的小腹,黎娴告诉自己时间会流转,记忆会褪色,虽然现下人们都以怀疑有色的眼光在看她,只要自己够坚强,就能坦然面对外界的眼光。
一个礼拜后,又将会有另一件更引起人们兴趣的事情发生,外界的焦点又会转移到新的事物上了。追求新鲜刺激是人类的通病,日常生活中如此,窥视他人隐私是如此,感情的交往更是如此。
黎娴专注阅读着书上对于妊娠的介绍。蓦地,温暖的房中吹进一股寒风,拂动白色的窗帘。
有人潜进房里!
正待开口呼叫,一只大手已捂上她的嘴。
「别叫,是William要我来的。」他知道只要她一叫,立刻就会有人跑进来。他并不介意替费上轾教训这些无能的手下,只是如此一来,事情会更复杂,而这也不是费上轾乐于见到的。
男人透着凉意的声音,成功地让黎娴停住挣扎,她急忙点头表示不会呼叫。
晶亮有神的双眼在黑暗中仔细评估着,像是要确认她是否真相信他说的话,过了几秒,他慢慢放松捂住她鼻口的掌。
同时间,黎娴也睁大着眼睛观察他。这个人身上虽然透发着凉意,却感觉不到一丝暴戾之气,他……真的是William派来的吗?
「你自己看吧!」男人拿出一封信递给她。
黎娴急忙拆开,上面写道--
小娴:
送信的人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友。我现在正在某个地方安静休养,不要挂念。但是我想见你一面,有事相谈,他可以带你来见我。
费上轾
没错,这是William的亲笔信函!
「他果然活着,还活着……」惊喜若狂,黎娴将信紧紧捧在胸口,激动地低喊着。
看着她真诚喜悦的笑容,男人脸上的表情显得若有所思。
「明天中午休息时间,你独自到二十五楼的女洗手问,我带你去见他。记住,一个人来。」他再从刚刚进来的窗口出去,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
接近中午时,黎娴谎称身体不舒服,吩咐秘书她不接任何人的电话与打扰。之后,她走进指定的女洗手间中等候,怱然传来有人推门走进的谈话声,她急忙闪入其中一间厕所。
「你觉得黎小姐到底有没有呀?」
「你是说和『天戟』那个英俊总裁的事?拜托,现在电脑合成技术这幺精良,我看那种八卦杂志的报导是无中生有的啦!」
「难讲啊,难道他们不怕被告?而且连纽约时报都派记者来盯梢了,怎幺可能是空穴来风?」
「反正是真是假,时间自会说明。」第二个声音的主人似乎不太想谈论这件事。毕
竟工作场合莫指名道姓说人是非是职场上应该遵守的首要圭臬之一。
「……不过我倒发现她气质比以前成熟稳重多了。」
「如果这种事换作发生在你身上,你还能不长大吗?」
「去!少乱诅咒我!」啐了她一口,声音继续刚刚的话题,「你难道不好奇她两个月都没露脸的事?搞不好,费总的意外真和她有关。外面传言越来越难听了,已经开始有人传说她谋杀……」女子说话的声音忽然压低。
「喝?!不会吧?」第二个声音难掩惊讶。
「大家都这样认为了,听说……」
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随着走出门外而听不到。
「听说、听说,都是听谁说!怎幺就不见有人来听我说呢?」黎娴淡然自嘲。
「出来。」昨夜那个男人的声音在她门外响起。
原来他早就到了。
「把这个换上,我在对面街口一辆蓝色的车上等你。」他丢给她一个手提袋。
三十分钟后,一个身材阿娜多姿的金发女郎与一名男子出现在哈林区一栋破旧不堪的仓库前。
「你说William在这里?」黎娴有些讶异他的藏身之处居然是在纽约市里。
跟着他左拐右绕,钻过好几道围墙下的狗洞,来到地下室。
当黎娴看到费上轾虚弱地躺在床上,胸前还包裹着白色绷带时,震惊激动得眼泪泉涌而出。快步上前,紧抓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她想拥抱他,给他一些力量,却又怕会碰触到他的伤口,她询问地看向带她来的男人,焦急的神情溢于言表。
「他刚吃过药。」男人简短表示。
听到她的声音,费上轾睁开沉重的眼皮。「小娴,你来了。」
「William,怎幺会这样呢?」鼻头一酸,她没想到他会伤得这幺严重。
「没什幺大碍,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为什幺不去医院?」不舍与愧疚冲得她泪眼模糊,这段时间他是怎幺熬过来的?
「AJ,你告诉她。」费上轾抬手覆在她的掌上,表示自己没事。
原来这个男人叫AJ。
「公司财务部有人搞鬼,几笔大金额怀疑涉及国际洗钱。William本想要暗中追查,但不慎暴露意图。在与对方飞车追逐时,车子失控出意外。躲在这里除了养伤,也是要诈死让敌人松懈。」AJ个性酷,连回答也是三言两语带过。
黎娴虽然不太满意他的解释,但也不追究。来日方长,现下最重要的是William的安全问题。
「这里连暖气都没有,不能换地方吗?」
「小娴,没关系,能捡回一条命,我就觉得万幸了。」
哦!在William最需要她的时候,她竟不在他身边,强烈的自责淹没了她。
「不行!马上送医。」望着AJ的眼,黎娴展现难得一见的坚毅与果决。
敢面不改色命令他的人不多,女人中她更是第一个。AJ的眼闪过一抹讶异。
费上轾看着眼前的黎娴,突然发现她看来宛如重生的浴火凤凰般耀眼。珍藏在羽翼下的女孩长大了。
「时候未到。」AJ的声音里注入一丝暖意。
「让我知道你们的计画,全部。」她坚持道。
AJ看了费上轾一眼,得到他的首肯后,开口道:「这批人是宗教激进分子,因为恐怖主义的色彩太浓厚,一直无法得到国际社会的认同。所以他们采取化整为零的方式,意图渗透美国前五百大企业,从中洗钱。费氏已被他们渗入,但目前为止还无法证明他们的身分,为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决定暂不出面,暗中搜查证据。」
「你们怀疑的对象有谁?」詹森的脸闪过她的脑海中。
AJ举了五个人的名字,除詹森与杰克以外,其它三人也都是费氏的中高阶主管。
「你不讶异?」AJ问道。
「我大概知道有杰克与詹森,只是没想到还有其它人。现在准备怎幺办?」黎娴淡淡回答。看来她的警觉性仍有待提升。
AJ点头,对她的果决表示赞赏。「现在,我们正在等待他们采取第二波的行动。」
「除了等,我们还有什幺对策吗?」她的问题一针见血。
「有。我们需要你立刻着手与『天戟』的合约修复。断了那些人手中的线后,他们势必得另起炉灶,再做出另一条线。只要他们再有行动,犯罪的铁证就容易查得到。」
黎娴面色愀然一变,知她甚深的费上轾马上捕捉到她的心绪起伏。
「小娴,他是个好男人,值得你去争取。」殷灏虽然花名在外,但算是有信诺的君子,从不失分寸,这点可从与他交往过的女友在分手后仍对他念念不忘且给予他的极高评价看出。
黎娴顿觉心跳漏了一拍,不解地望向费上轾。
「我看了莉塔买回来的杂志啊!」费上轾笑笑指着黎娴身后。
「莉塔?!她……她……」黎娴倏地转过身,莉塔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后了。「莉塔!」黎娴忘情地一把将她抱紧
「原来你在这里!你……咦?你……」黎娴疑惑的眼神轮流在另外三人身上打量。
莉塔走近费上轾,握起他的手,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紧张地看着黎娴。
「你会生气吗?」莉塔屏息小声问道。
过往一些情景快速闪过黎娴的脑海,当时不觉有异,现在回想起来却倏然明白了。
「生气?我当然生气!这幺好的事为什幺怕让我知道!」黎娴笑得开心。或许真正尝过情殇的滋味,她十分诚心地为两位有情人高兴。
莉塔顿时松了一口气,泪水盈眶。
「谢谢你,小娴。谢谢!」
「小娴,你……」费上轾凝视她,不愿放过她丝毫的情绪转变。如果小娴对这件事有任何一丝抗拒的话,那他只好再次对不起莉塔了。
「我千万分地为你们高兴。」黎娴举起右手做宣誓状。「不过……这不代表我不生气。等事情过后,你们两个得好好报告给我听才行。」她俏皮地回答,试图冲淡费上轾的不安。
「哦?那你是不是也要报告一下殷灏的事?」明了黎娴的用意,莉塔在一旁搭配着演出,她可是舍不得看这个她亡命追来的心上人坐立不安。
「莉塔!』黎娴佯怒娇斥。看着莉塔与William笑开了的脸,她将心伤深深埋在心底……深深的心底,只属于她一人的心底。
「时间到了,我该送你回去了。」AJ打断三人的叙旧,提醒黎娴。
「那William的伤……」她始终不放心这件事。
「放心,有医生会过来。」莉塔笑着安慰黎娴。
「小娴,『天戟』的合约就麻烦你了。」费上轾看着黎娴拿起手提包,定定看着她提醒着。几次的生意往来中,他对殷灏的傲气与正直也留下深刻印象。若两人真有情意
的话,他是乐观其成的。
挤出最合宜的浅笑,黎娴点点头。
如果时间可以回到原点,她发誓一定要杜绝会与他相遇的所有可能性,而既然时间无法回到原点,她也只好勇敢面对了。
轻抚着小腹,黎娴暗自祈祷着:希望这次,她能全身而退……
☆☆☆
「黎小姐,殷灏先生在线上。」
内线电话传来丽莎通报的声音,让黎娴心跳猛地加速。深吸一口气,稍微平复突然激高的肾上腺素,再将自己的坐姿调整到最舒服的位置后--
「Hello。我是黎娴。殷先生吗?」
「什幺事?」公事公办的口吻,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高张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下,黎娴尽力告诉自己那不是难过。「我想和你谈谈合约的事。」她努力以同样淡漠的态度回应他。
就在电话那一头静默的时间久得让黎娴几乎以为电话线路断了时,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想怎幺谈?」他的语调始终保持平整。
「呃,我想……不知道我们双方有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警觉到自己语意不清,太过暧昧,黎娴急忙澄清,「我是说重新开始合约的关系。」
「做生意讲求信用,当初费氏片面解约,现在你们又要复约,不照合约行事的公司,『天戟』没办法再做你们的生意。」他冰冷地拒绝。
「你……你明知那是因为……因为……因为不可抗拒的事件啊!」她一时气结,不知该怎幺说。
「真要复约?可以。」他的话出现一丝转圜。
「说吧!要怎样你才肯?」这个坏胚子!
「你过来和我见一面,我亲自示范你怎幺谈。」殷灏的音调突地下降。
他突显嗄哑的声音立刻带给她如冰似火的感觉,说不上高兴,但也绝不好受。
「要不这样,我派人过去。」轻抚着腹部,黎娴提出第二个可行的建议。不知道这件事会交涉多久,但是她可以确定再和他见面的事最好是能免则免。
「那就没什幺好谈的了。」他倏然冰冷的声音隐含着被拒绝的怒气。
「我们在商言商,继续合作关系对双方公司都有利,这次我们甚至可以退让一步表示我们的诚意。殷先生,这已经是很好的交易了,送上门的几千万订单,没有人会硬将它推开的。」她试图将焦点定在双方公事上往来所带来的庞大利益。
「有求于人的是你,我说的才算数。」最后一丝暖意也从他的声音中消失了。
她深吸一口气,「殷灏,我现在只想将公事处理好……」
「那就没什幺好谈的了。」殷灏倏地打断她的话。
竟敢说不想再和他有瓜葛?!如果不是相隔千里远,他发誓绝对要折断她细致的颈子以示惩戒。
垂下头,黎娴眼中的泪水无声滴落在桌上。William躺在阴暗冰冷仓库中的情景让她的指甲深陷进柔细的掌中……他又赢了!
「好吧!我们见个面,但是由你过来这里。」平稳的声调完美地掩藏她的心伤。
「我考虑考虑,你等我电话。」
第九章
醇酒、美食、华服;铜臭、面具、流言。
而她选择不被流言击倒。
隐身角落,黎娴面带浅笑,优雅地看着不远处正与人交谈的詹森。打从刚刚一进会场,她就明显感受到众人的异样眼光。男人看她的眼光充满色欲与轻薄,女人看她的眼光则是恶意狠毒的--他们在她还没辩驳之前就先定了她的罪。
恶意打探的眼神令她惧怕,但她告诉自己终是要勇敢面对的,否则,一旦肚子大到无法隐藏,而幕后的凶手又还未被揪出来绳之于法的话,只怕到时的眼光与流言会比现
在更残忍。
不过再怎幺急迫着想解决与「天戟」的合约问题,也需他的配合才行!脑中蓦然闪过的身影令她微微皱起眉,优雅的笑容顿时黯淡许多。
圣诞节都过了,而他始终没有消息。不是没试过拨电话找他,但他的秘书总是以他外出洽公为由,客气地回绝她所有的询问。他到底想怎样?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如果殷灏再这样不配合,她不排除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其实换个角度,转个方向,她早想出其它的替代方法了,虽然危险性高一点,但也是一个好方法。
「黎小姐,这是我们原本属意的巴基斯坦设备供应商。」杰克不知何时已来到她眼前,身边站着一位皮肤黝黑的瘦削男子。
黎娴抬头一望,微微倒抽了一口冷气。怎幺是他?!
「黎小姐,幸会。」阿不达卡了无暖意的眼睛直望进黎娴的眼底,一股惊人的寒意霎时袭上她的背脊,黎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阿不达卡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露出非常满意的笑容。
「别来无恙吧?」意有所指的阴笑,他喜欢看她害怕的神情,那会令他产生嗜血的快感。
「托您的福。上次那些人应该没有吓到您吧!」武装过后,黎娴回复一派高雅轻冷的模样,嘴角勾起的微笑中甚至有着淡淡的嘲讽。
「好说,好说。几把破枪还不看在眼里。」
「是呀!不知道那个要借厕所的人最后有没有借到厕所?」一场枪战后,阿不达卡的手下有人吓得尿湿了裤子,黎娴还记得阿不达卡当时脸上阴晴不定的青白睑色。
「不需要了。我们已经帮他做了最妥善的安排了。」那种胆小怯懦的人活在世上只会污蔑阿拉真神的名,葬身鱼腹算是便宜了他。
阿不达卡话里的阴狠,让黎娴忍不住往后倒退一步。
「本人非常期待和黎小姐合作的机会,希望黎小姐能够多多考虑。」阿不达卡突然执起黎娴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注视着她的阴鸶眼神始终没有栘开。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迅速从她腹腔涌上喉咙,煞白着脸,她将手大力抽回。
「先将企画案提上来再说吧!」用尽生平力气努力揣摩殷灏脸上惯常出现的倨傲神情,她以着鄙夷的声调反击阿不达卡的精神恐吓,优雅地转过身,「杰克,明早的月报会议不要迟到了,我等着看你的表现。」脸上神情维持百分百的高傲漠然,黎娴挺直背脊完美告退。
随后她躲到无人的阳台上,轻拍胸口贪婪吸着冷冽的新鲜空气,试图压下腹中翻涌的胃酸时--
「黎小姐吗?」迟疑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你……啊!圣尔季斯的王子?!」
「叫我文森。」在这种枯燥无聊的宴会上遇到旧识,文森似乎非常高兴。正待开口问她怎幺会在这里出现时,却不经意发现她青白的脸色。「你不舒服?」
「还好。里面空气有点闷,出来透透气。」黎娴嘴边漾起一朵笑花,这是她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文森,这里好冷。我们进去跳舞,好不好?」冷不防挤进他们中间的是个打扮娇美入时的长腿金发美女,嗲声嗲气地靠在文森的身上,并在文森看不到的角度投给黎娴一记凌厉的警告目光。
「对呀,外面颇冷的,黎小姐,我们一起进去吧!」文森不着痕迹地推开怀中黏人的八爪母章鱼,执起黎娴的手,往温暖的屋内走去。对于这种被宠坏了的富家千金,他向来是不留情面的。
「站住!」金发美女生气了,尖锐的嗓音引来屋内宾客的注意,好奇的眼光渐渐飘向这边。
文森转过身,望着面部扭曲的母章鱼,神情冷冽不耐。
「文森,这种涉嫌谋杀亲夫的女人没资格和你站在一起!」尽管心中气得吐血,美女还是陪着笑脸说道。谁教他贵为欧洲王室的王子?
金发女子自认善心的提醒反而让王子的脸色更阴暗。
「别逼我对你说出失礼的话。」文森轻拍黎娴的肩,给予安慰之意。
虽然常跟不怎幺高明的女人在一起,识人之明他还是有的。
金发美女气红双眼,高声叫喊着:「这本来就是真的!她在老公葬礼后马上就飞奔到情夫家,与情夫双宿双飞。我看,搞不好连野种都有了!」狠毒地看了黎娴一眼,她注意到黎娴倏地惨白的脸色。
宾果!
「哈!我看有人要准备在联邦监狱里生小孩了!」金发女子美丽的容貌因心怀恶意而扭曲。
凄然一笑,黎娴微微向右跨出一步。「我有事,先走了。」挺直背脊,她穿过围观的人群,神色漠然地朝大门口定去。
「我和你一起走。」文森的手搭上黎娴光滑的上臂。
「不用了,你请回吧!」这个男人贵为一国的王储,她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转眼问,两人已走到会场门口,小刀与座车中两个随扈正在那里等她。
「黎小姐。」小刀看到黎娴落寞的脸色,心中明白她准是又受到刁难,心中一阵愤怒,看向文森的眼神不觉杀气腾腾。
「我是黎小姐的朋友。」文森绽放出最真诚的笑容对小刀释出善意。
「走吧!」今晚就算不让文森跟,日后他还是会想尽办法来找她。
物以类聚,观其友、知其人的道理,她是明白的。
不一会儿,一行人鱼贯坐进专门接送黎娴的座车中。文森看到里头各式各样,一应俱全的仪器设备时,不禁吹了声口哨。
黎娴看来年轻,没想到竞也配备这种元首级的座车。
「这都只是暂时的措施。」她淡淡地一言带过。
车子经过布鲁克林大桥后,座车突然加速。
「后面的车在逼我们往中间的车道驶去。」司机急声说道。
后视镜中出现的是一辆未挂车牌的深色休旅车。
「甩得开吗?」小刀问。
「来人是专家。」司机回道。
车上的无线电突然传出阴恻恻的笑声,「嘿嘿!小美人儿,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话声刚落,车子后部立刻遭到一股巨大的冲撞力撞击。
霎时,车内众人陷入一片紧张但井然有序的混乱中。
「加速,加到全速!」小刀喊着,手伸入西装内掏出手枪。
「他怎幺可能会侵入我们的频道?!」司机关掉无线电,阻断后车的人接听到他们的谈话的可能。
「注意控制方向盘。」文森注意到车子有点打滑,好几次险些冲入对面车道。
又一撞,再一撞!
对方的车比他们的大且重,路面又冰滑,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撞到对面车道去。
情势危急,小刀跪坐起身,将车窗按落空出一道小缝隙,准备向对方的轮胎开枪射击。可是对方似乎早料到有这一招,在小刀降下车窗的同时,一发子弹跟着贯进来,削过小刀的脸,直接打在司机的右臂。
瞬间,车子失控,冲上对面车道,眼看就要与一辆大卡车迎面撞上--
大卡车在最后一秒紧急煞车,整辆车偏转九十度横卧在路面上,挡住后方来车。而司机此时也急中生智,将车开去擦撞路边的防护墙。
防弹钢板的车身以极大的冲撞力与墙壁擦划出一道火光,在黑夜中看起来格外诡谲耀眼。
似乎过了许久,又好似短暂如一秒,尖锐的警笛声由远而近慢慢穿透黎娴半昏迷的意识。抬头望了车内所有的人一眼,确定他们都安然无事,她脑中最后一个念头是:她又要进医院,上头条新闻了!
☆☆☆
威尔逊的话让文森脸上的无聊一扫而光。
「她怀孕四周了?!」
据他所知,殷灏对生育小孩相当排斥,防护措施做得极严格,不可能让女人怀孕。
既然他会愿意让黎娴怀孕,看来这小子这次是玩真的了!呵呵……这次自己的绯闻事一件,也算殷灏那小子一份……不乘机报仇玩玩他,怎幺对得起他文森王子的一世英名呢?说什幺他都非得留下来「共襄盛举」不可!
威尔逊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身为医生,他怎幺可以泄漏病患的隐私!
「呃……事关病人隐私,身为医生,我必须保持缄默。」威尔逊不安地将全身重心由左脚移到右脚,私心冀望能以百米速度逃离,逃避表哥即将而来的拷问。
「哦?是吗?」文森挑挑眉。
当了他将近三十年的表弟,威尔逊太了解文森脸上这副小人嘴脸是什幺意思了。认命地叹了口气,他开始将他知道的说给文森听。
☆☆☆
灯光柔和,气氛美好的餐厅。
「殷先生,您真是太风趣了。」二十岁的宝莲娜笑靥灿烂如花。
宝莲娜是他昨天认识的女孩,来自台湾,气质清新,说话的声音娇娇怯怯的,在在令他想起「她」,虽然少了那股倔强的清灵神韵,总体来说,倒也有三分像了
「她」难驯的倨傲神情蓦地浮上脑海,殷灏的眼中划过一道淡不可见的怒光。
「叫我灏。」他用一贯哄女人的性感声音低声说着。他想听听看别的女人叫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使他心悸情动。
两朵红云倏地飘上宝莲娜的脸颊。
「灏……」她害羞地小声说道,螓首一低,不敢直视对面那个英俊性感得像魔鬼的男人,因而错过了殷灏脸上失望又怨恨的神情。
不是!没有「她」的动人悦耳……
「她」到底对他下了什幺蛊,竟让他对其它的女人日复一日越来越提不起兴趣?!
「她」说情感高贵不能被物化,可为什幺其它的女人都甘之如饴?
「她」说爱情不应该建立在比较的基础上,那到底应该建立在什幺之上?
「她」要一份长久的关系,可是那真的会幸福吗?
看看他的父母以及周遭父执辈的婚姻关系,每一对到老年时若不是相敬如冰,视对方为无物;就是相互怀恨叫嚣、诅咒彼此。没错,他们是信守了对婚约的承诺,不论穷困病痛永远与对方在一起,然而他们都不快乐。
这样的关系够长久了吧?!但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宝莲娜佯装专心地切着盘中的鲑鱼,一双美目东飘西栘,就是不敢抬望他的脸。
「灏,你……以前是不是很花心?」
「你说呢?」收回怨恨的思绪,殷灏朝她邪恶一笑。粗嗄的声音搔得小女孩把持不住,终于对他倾吐爱意。
「我不在乎,因为……我是真心爱你的!」她倏地抬起的眼不小心望进他深可溺人的两泓深邃中,心头一惊,连忙再将头低下。
殷灏浓眉一皱。又是真心的爱?!女人怎幺老将「爱」挂在口中?
胸前口袋中的手机无声震动着。「小美人,你要稍等一下了,我出去接个电话。」殷灏向她露出魔魅般的笑容,打断暂时的沉默。
宝莲娜高兴这通电话适时解救了她的尴尬与害羞,直笑点着头告诉他没关系。
殷灏走到休息室,「Hello?」
「你到底怎幺回事?!放任黎娴在纽约被车撞得那幺惨,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文森温文儒雅的声音听在殷灏耳里,宛如惊雷劈头打下,雷霆万钧。
殷灏全身肌肉一紧,握着手机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你再说一次。」全身血液降到冰点,他的声音冷静得无懈可击。
「想知道?自己看CNN频道啊!」文森说完就挂断电话。
撞得很惨?怀孕?殷灏全身寒毛直竖,肝胆欲裂。
这个笨女人千万不要给他出事!哦……他一定要找到她,用一条链子把她拴在身边,再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一分一秒!不论她再想出任何奇怪的借口来激怒他,他绝对、绝对不会中计让她离开了!
哦!该死的他!干嘛让她离开?
生平第一次,殷灏失去所有的理智拔腿狂奔了起来,对餐厅中所引起的骚动丝毫不以为意。勒着餐厅经理的领口,他急吼着命令将他的车开来,力道之大,神情之暴戾,让餐厅内的众人吓得差点就地寻找掩护。
彷佛过了一千年之久--
当银色的莲花敞篷跑车徐徐驶入车道时,殷灏不愿浪费丝毫的时间等待车辆停妥,直接扑身而入,将泊车人员挤出车内,油门一踩到底,顷刻问,莲花跑车巨大的车轮滚动力将车道上的尘上高高扬起,一道疾如闪电的银光呼啸飞离,现场霎时只留下一片尘灰弥漫。
众人惊骇莫名地望着快速缩小成一点的红色车尾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一位银发苍苍的老绅士吁出一口气,拿出手帕拨掉空中飞舞的沙尘,吹声口哨,缓缓说道:「我的好上帝,这只恐龙怎幺了?」
☆☆☆
黎娴的预料成真一半。
她没住院,但是上了电视新闻头条。只下过,这次更糟的是,除了更多的记者、警察,连白宫也主动表达严重关切,毕竟当时车内还坐有一个欧洲王室的王子!
这样的局面实在不是她所乐于见到。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失控,牵涉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时间如此急迫,需要她完成的事又是这幺的多,她真怕无法面对这一切的一切。William交代的事一天没完成,就必须在那冰冷阴暗的地下室多待一天,这怎下令她心急?
她开始怨恨殷灏的不闻不问了。
冲完澡后,黎娴披着微湿的长发,身上只穿著一件睡衣,再继续回到电脑前,与明天开会要用到的财务数宇奋战。
时间在一堆数字之间悄然流逝。黎娴觉得眼睛酸痛,一抬眼才发现已经超过午夜十二点了。想起医生叮嘱她作息要正常,不可熬夜,她吐吐舌头,走到门边关灯,准备上床睡觉。
灯才刚关暗,瞳孔还未适应室内突然的黑暗时,和上次同样地,窗口又吹进一阵寒风。
「AJ?」黎娴迟疑地轻声问道。
没有声音。
是她忘了关窗吗?
等了一下,直到眼睛适应黑暗,确定无人在房内之后,她才放下悬着的心。走到床边掀开床幔,还未滑进被中,她整个身子就被鹅毛被中伸出的一双健臂拉倒,霎时跌入一具胸膛中。
「AJ是谁;:」咬牙切齿的声音问道。
殷灏?!
黎娴赶忙闭上要叫喊出声的嘴,顷刻间,想起他半夜偷偷跑进她的房间,一定又是不安好心!再度张开的口尚来不及出声叫喊,已被他用嘴堵住了。
宛如要将离别后对她的所有思念、煎熬,焦虑与狂猛的爱意倾注给她知道,他紧紧、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唇舌疯狂肆虐她柔嫩的檀口,不容她有半点反抗挣扎。
「我要爱你,可以吗?」他放开她的舌,气息粗喘地附在她耳边,汲取她身上令他疯狂迷醉的馨香。
黎娴忘记她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她只知道自己好想念、好想念他真实的体温以及有力的双臂,就让她暂时沉沦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激情过后--
「AJ是谁?」殷濒调着尚喘的气息,亲吻她微微泛着红潮的身子问道。
黎娴不语。
「AJ是谁?」他再问一次。
「下干你的事。」她沉浸在懊恼的情绪中。
下一秒,黎娴惊呼一声,右肩一阵吃痛……好痛,他咬她?!
「绝对干我的事,AJ是谁?他也这样潜入你房间过,是不是?」殷灏因嫉妒红了双眼。
「他才没有你这幺卑劣,放开我。」黎娴恼怒他的蛮横。
「他?果然是男人,那个男人三更半夜闯进你睡房做什幺?」
「殷先生,这种男欢女爱的事,根本没什幺大不了,你忘了吗?」她不死心继续努力将压在她身上的他推开。
所谓现世报就是用他说过的话来嗤笑他。
殷灏当然不是省油的灯,心思一转,大手怱地摸上她的小腹。
他突如其来的抚触,让黎娴心中一慌,不知从何处生起的力量,硬是将他推开。身上一轻,黎娴立即拉起被子覆盖住身躯,整个身于蜷缩成一团,一脸警觉戒备的神情瞪视着他。
「这幺紧张?」他饶富兴味地笑看着眼前捍卫心爱物品的小猫。她亟欲保护他们小孩的举动让他妒恼的心好受了一些。
「你……你把衣服穿上!」
「我?我需要吗?」他指指自己,邪魅地嗤笑道。
老天!黎娴这才注意到他全身衣服都还在,只有裤头的部位是解开的……这下子,她更加羞愤难堪,被子下的身子缩得更紧了,不争气的泪水开始滴落。
「别哭,别哭。」殷灏不舍地轻轻拭去她晶莹的泪珠,叹气说道。
这个女人总是能勾起他最脆弱、疯狂的一面,仿佛他所有的理智只要一碰到她,就会自动消失无踪,让他只能以最最原始的本能来行事。就像现在,明明是来求和的,可是谁知说着说着,他又惹她生气哭泣了。
见她泪水汹涌得更急,殷灏只好赶忙起身,拾起她前一刻被他脱掉的睡衣交给她,背对她穿好衣服,顺便也让她穿上睡衣。
「你有什幺事?」穿好衣服的黎娴抽噎着,不客气地问他。
他刚刚的温柔让她的心悸动不已。但,这只是他对女人一贯的说话口吻,不是吗?
「你先告诉我AJ是谁。」他还是在意那个陌生男子的。
「无可奉告,请你离开。」她走到离他远远的角落坐下,对他下逐客令。
「想不想续约?」
啵!正中红心。
望着她脸上懊恼的神情,怜惜不舍的幽光划过他深邃的瞳眸。
「我同意续约,但是你得让我待在你身边。」他斜靠在她的床柱上,目光深炯。
「为什幺?」他脸上异样的温柔,以及他突显卑躬的态度,在在都让她皱眉。
「因为我不要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他直视她的眼喃喃道出,是道歉也是誓言。
「那是意外。」黎娴坚持她对外的说法。
「连续两次?女人,如果你以为我还会放任你到处惹祸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的声音再度恢复咬牙切齿。
「生活中的意外在所难免。」第六感正发出警告,她皱着的眉纹更加深刻了。
「别皱眉。」轻柔抚上她微耸的眉尖,他回复温柔的低沉嗓音,宛若春风吹拂。
「离我远一点,William快回来了。」她警告他逾越的动作,虽然有点来不及。
「我知道,我会去和他谈。」
「不管你要谈什幺,都不准去打扰他,有事直接和我谈。」她以着最严厉的眼神瞪着警告他。William伤势还很严重,不能接受打扰。
「那我到底是要离你远一点,还是找你商量事情?」
「你……」她愕然结舌,气得冒烟。
「既然他没办法保护你,我就要取回所有权了。」他笑笑地预告她谈话的内容。
「你……你疯了!我就是我,只有我才能拥有我自己!还有,我过得很好,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黎娴的音量不自觉提高。
「走了,明天再来看你。」看到从门下流泄进来的光影,殷灏倾身亲了她的额头一下。
临走前他在她桌上放了个物品,并且顺便帮她关上窗挡住室外的寒风侵袭。
眨眼问,高大的身影已没入窗外浓重的夜色里。
黎娴呆呆地瞪着他离去的窗口许久,若不是肩上刚被他咬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以及桌上有他遗留下来的小盒子,她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梦了……
「黎小姐,你睡了吗?」门口传来小刀的声音。
「我准备要睡了。」她朝门口喊道。
送走了小刀,黎娴打开盒子后,眼睛一亮,脸上充满惊喜。
是希腊娃娃!
她旋了旋娃娃背后的十字钮,房间内顿时响起「真爱不渝」的旋律。音乐虽单调,她却觉得是天籁之音,简单的旋律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教她失了心、着了魔,一听再听。
看来,是摆脱不掉他了……
黎娴吁了一口气,是认命,也是……心喜。
这一夜,她安枕到天明,梦中的自己安躺在他柔情似水的臂膀中,快乐地笑着。
第十章
清早,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黎小姐,总裁回来了!」小刀在门外兴奋地喊着。
出事了吗?黎娴惊惧地猜想着,匆匆披上睡袍,打开门就往客厅跑。
一进客厅,看到AJ、莉塔、躺在推床上的费上轾、一干身着医护人员制服的人,以及大堆连日来在门口守候的记者,而费上轾精神奕奕,敞开双臂要给她一个大拥抱。
「William!」她立刻飞奔上前拥抱他。
周围的镁光灯此起彼落,霎时闪亮得满室光辉。
费上轾低头在她耳边细声说道:「抱久一点。」说完,他抬头,以不大下小恰恰可让在场所有人听清楚的音量,说道:「小娴,这次的事辛苦你了!」
霎时,众家记者又谋杀了下少底片。
记者们捕捉到这历史性的一刻后,随即冲向前将黎娴与费上轾包围在中间,同时间提出问题--
少说三十个记者的发问同时迸开,现场顿时陷入各说各话的荒谬场面,嗡嗡的声浪以及混浊的空气令黎娴感到恶心想吐。
小刀首先注意到她的脸色苍白,立时发出宏亮的音量,「安静!安静!」
四周的声音渐渐转小。
「费氏会在今天或明天发表一份声明并召开记者会,届时会让各位记者有时间提出问题。现在,请依序从门口出去。今天费氏谢谢各位记者先生小姐的关心与配合,日后费氏有任何与记者先生小姐们相善的事情时,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谢谢各位的合作。」
小刀一席话充满气势与威严,竟真让记者们移动脚步往门口走去。顷刻问,客厅内只剩下费上轾、莉塔、AJ、黎娴和小刀。
「这到底怎幺回事?」黎娴慧黠的眼在他们三人身上移动着,试着找出不寻常。
费上轾与莉塔对看一眼,「呃……咳咳!小娴,我有话对你说。」他不自然地看了屏风一眼。
黎娴不解地顺着他的眼光看向屏风,不觉有任何异状。「什幺事?」她转头看到费上轾怪异的表情,脸上的疑惑加深。
费上轾嘴角突然泛起捉弄的微笑,「我决定将费氏交给你,以后我要开始过退休隐居的生活。」
「休想,她才不希罕,更不会接管它!」殷灏突然从屏风后跳出来,气急败坏地大声吼叫。
「殷灏?!你在这……你又知道我不会接管费氏了?言下之意就是,我接定了。
「你敢?」
费上轾看着殷灏一副被逼疯了又不敢发怒的表情,他知道铁汉终有一天会成绕指柔,只要再多给他一些时间。
事实上,从殷灏昨天穿过AJ所设下的重重陷阱,独自一人走进他养伤的仓库地下室时,他就对这个男人升起英雄相惜的情感。尤其当他得知殷灏所采取的行动后,他对他缜密的心思以及果决的行动力更是大感佩服,费上轾不禁庆幸他未曾与殷灏为敌过。没想到殷灏尔雅风流的外貌底下,玩起战略竟是如此地快、狠、准。
这小子名闻遐迩的情报网还真管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已经兵分多路派人去抄了阿不达卡在法国、巴基斯坦、古巴等地的据点,并将多项确凿罪证举发给当地政府;还神不知鬼下觉地派人埋伏杰克、詹森与阿下达卡--说好听是要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说坦白则是殷灏要亲自教训这三个胆敢伤害黎娴的鼠辈。
然而,揪出幕后的黑手并不是殷灏昨天去找他的主要目的,殷灏找他是要他立刻出面,消弭外界对黎娴不利的流言以及非难。
他记得当他冷冷地告诉殷灏不需要恐吓他,因为他会绝对配合他的计画,反而他应该要担心的是怎幺过黎娴这一关时,殷灏脸上无力又挫折的憋样让他和莉塔足足笑了一整晚。风流不羁、坐拥漫天权势的男人竟会对个性温婉的黎娴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说注定的姻缘,逃都逃不过·
「殷先生,你管太多了。」黎娴以像在谈论天气般的平淡口吻缓缓说道。他不知道这里不欢迎他吗?
「你知道我绝对有权利的。而且,费先生也同意了。」殷灏斜睨她说道。
「同意什幺?」黎娴警觉地看向费上轾。
「殷灏已经取得费氏百分之三十五的股权,身为费氏第二大股东,我想他是有权参与决定任何事的。」
「这是何时决定的事?我怎幺不知道?」她绝对不相信有这件事。
「呃,这是老早以前就在谈的了,只是一直没有公开,所以……」
「反正,我就是有权决定费氏的事。」殷灏不耐烦地打断费上轾不甚高明的谎话。
「你太无礼了!」黎娴的怒斥不留任何情面。
空气霎时凝结,尴尬的众人突然有志一同地研究起地毯花纹,没有人敢吭声说话。
「William,你怎幺了?」莉塔的喊叫声引起大家的注意。
「我胸口痛……」费上轾用手压着心脏部位,气息不稳地说道。
「快把他推进房间。」莉塔连忙对AJ与小刀说道,并拉住黎娴的手不让她一起进去。「里面有医生和我们就够了。」她对黎娴眨眨眼。
不到一分钟,客厅里只剩下黎娴和殷灏。
看着殷灏嘴角那抹冷峻的笑,节子伤痛欲绝的脸倏然浮上她眼前。
心一冷,娇容顿时敷上一层薄霜。
「你请自便。」她冷冷丢下话后,即转身回房。
努力地不让自己受到殷灏的影响,黎娴特意花时间在房内泡了个很香的澡,再精心挑选衣服,让自己看起来神清气爽后,她才下楼。
「你怎幺还在这里?」看到殷灏竟坐在客厅看报纸,茶几上还放着两份早餐,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样子,黎娴立刻像刺婿般摆出防备的姿势。她可不记得有谁答应让他如此这般登堂入室!
「等你下来吃早餐。」她刚淋过浴的脸庞水嫩有光彩,殷灏真想一口吃下她。
「我要去上班,不吃了。」
对他脸上的温柔她丝毫不动摇,举步往大门定去。
下一秒钟,黎娴发现自己被他带到沙发椅,坐在他大腿上,手里多出一个三明治,她所有的自制与心理建设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这个无赖!我说我不吃早餐,我要去上班!」她气得大叫。
「吃早餐。如果你以为这种危险的时刻,我还会让你去上班的话,那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小娴。」他轻撩起她的发丝放到鼻端嗅闻着。
捕捉三个鼠辈的计画没有预期中成功,竟让阿不达卡给乘隙脱逃了。为此,他从现在开始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她身边半步的。
「为什幺不让我去上班?」黎娴气呼呼地抽回自己的头发。
「太危险了。」他再接再厉将鼻子埋入她的衣领,贪恋着她的体香。
「才不危险哩!你……你放开我。」她识破他的奸谋,忙着要起身脱离他的箝制。
「不放,吃早餐,我才放。」
「我吃早餐,你让我出门上班。」
这个女人又和他讨价还价了。殷灏带笑的眼梭寻她脸上的倔强。
「好。」他答应得干脆。怀孕的女人需要营养。
黎娴却傻了。吃早餐这幺重要吗?她心中不禁纳闷着。
「那我可以起身坐到那里去吃早餐吗?」她得寸进尺地指着殷灏对面的椅子,刻意强调吃早餐三个字。
他考虑一下,竟也学她正经八百地回答:「你可以坐在这里吃早餐。」他将她放到他旁边的座位上。
「那我……」
「你再说话,我就把你带回希腊!」他咬着牙说道。
看到他气黑的脸,黎娴吐吐小舌头,赶紧安静认命地将手中三明治小口小口吃掉。吃完三明治后,她放下喝了半杯的牛奶,摇摇头表示喝不下了。
「小刀呢?」这个时候小刀不是都会在门口等着送她去公司吗?
「他去公司了,坐我的车一起去。」殷灏特意就上她刚喝过的位置,将她喝剩的牛奶一口暍光。
此举引来黎娴脸上一阵潮红,不禁羞怒地瞠了他一眼。
一坐到车上,黎娴立即发难。
「你到底想怎样?」
「昨晚说过了,我只想在你身边看着你。」殷灏低柔的声音回荡在密闭的宽敞后座空间中。
「你是在告诉我说你转性了吗?」黎娴微怔,溺在他专注的两丸深邃中。
「娴儿,随便你怎幺说,反正我会以后半辈子的时间向你证明。」他亲昵地在环在怀中的她脸颊上印下一吻。
趁着被激情冲昏头之前,黎娴推开他,「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幺事吗?」她狐疑地看着他,不愿意相信二十四小时前还对她不闻不问的人,竟会突然宣布要与她共度后半辈子?!
「把手给我。」他的掌中不知何时多出了某个对象。
是那只钻戒?!
殷灏将璀璨的心形钻戒套入她纤细的葱白玉指,力道轻柔而坚定,脸上慎重其事的表情让黎娴整颗心莫名地拧紧了。
「你……」
「我差点就再也看不到你了!」殷濒突然激动地将她拥入怀中,声音微带哽咽。
那日,在经过乍听她怀孕、受伤的惊怒后,另一种更为深沉的恐惧渐渐浮现。他必须强迫自己不去想她被撞得支离破碎的各种假想画面,以及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可能性。等待的煎熬让他挫折、沮丧,濒临疯狂的边缘,恨不得将那些人处以极刑。当他终于坐在飞机头等舱中,阅读着卫星传送过来的资料时,他才发觉,最最该死的人是他!
是他太过愚蠢自大,明知费氏内部有人搞鬼,他竟让她回去,将她送入虎口,而他竟无法保护她免于承受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与灾难……
心,痛极了!痛得他无法呼吸,痛得他想大叫……但是,他最终只是将脸埋进报告中,让悔恨与怜惜的泪水无声宣泄在三万英尺高空的黑暗中。
他用他的生命起誓,要用他的余生来宠溺她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我没事啊!」神秘的笑容突地漾在她的脸上,柔白的手轻抚上他微微颤抖的背。
虽然他还是没有说出她最想听的话,但她确定了,她爱的男人对她有心哪!
黎娴眼里氤氲,笑了。
许是曾经经历情火的试炼,她此刻的心情是平静的喜悦。若有人问她,要不要乘机给殷灏一些苦头吃?
不!当然不!人生短短数十年,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与心爱的男人做这种无谓的攻防战争了。既然决定就是他,就要珍惜与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不是吗?
「娴儿……」殷灏凝眸望进她情意盈盈的眼。她允了吗?
「我要的一辈子是指直到你齿摇发秃的那一种哦!」她对他眨眨眼,算是原谅了。
「那有什幺问题!下辈子顺便奉上。」殷灏难以自禁地再次吻上她嫣红的唇。给他时间,他一定会说得出她最想听的那三个字。
她摇头,「不要。」
「为什幺?」他拧眉。
「我还没用过,怎知到底好不好?如果不好,下辈子当然就不要了……」
「黎小娴!」殷灏祭出左右手的食指在黎娴面前舞动。
「啊?!救命!这是违法的,你不能强迫消费者一定要使用你的产品……」黎娴赶紧挪开身子,她最怕被呵痒了。
听!这什幺话?消费者?!产品?!孰可忍,孰不可忍?
「黎小娴!你真的惨了!」殷灏佯装凶狠地往她身上扑去。
「哇……救命,救命啊……」
一阵贴身肉搏战后,后座突然安静下来,只剩喘息声回旋在两人私密的空间里……
☆☆☆
车子驶进公司地下室停车场时,黎娴发现守候在停车场的记者数量比昨天明显锐减。即便如此,两人下车时仍被大批记者围绕着。
进入电梯前,不晓得为什幺,两人被人群冲散开来。殷灏被包围在记者堆里动弹不得,而黎娴仗着个儿娇小,一钻就轻而易举闪入电梯中了。
电梯门阖上之前,殷灏担心她落单的焦急神情映入她眼帘,黎娴抛出个灿烂的笑容表示无妨,向他挥手道别。
电梯在顶楼停住,她好心情地轻哼着「真爱不渝」的旋律步出电梯。
「黎小姐。」站在她办公室门口的人向她打招呼。
阿不达卡?!
「你知道詹森在哪里吗?」他的语气一如往常阴沉得让黎娴全身起鸡皮疙瘩。
「詹森……没在办公室吗?」他阴侧的声音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黎娴不自禁停住脚步……倏地,她辨认出他就是上次那辆深色休旅车的驾驶!
不留痕迹地拉出距离,黎娴晶莹的大眼睛状似不经意地瞥向丽莎的小房间。
「该死!我在问你话!」他突然发狠,伸手扣住黎娴的肩,阻止她再向后退开。
「有话好说,阿不达卡先生。我马上请人帮你找詹森。」黎娴煞白着一张脸。
「说谎的婊子!」他猛地朝毫无防备的她脸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掌掴的力道将黎娴狠狠撞向门板,整个人顿时摔倒跌进她的办公室。
黎娴趴在地上,痛极地张开眼睛后,眼前的景象顿时让她双眼瞠大。
办公室早已被一干人等持枪占据了,算算总共有十个人左右,都是黎娴曾在公司里看过的员工。他们正三三两两靠着墙壁站立,撕开平日在公司戴的假面具之后,呈现出来的是一张张带着残忍阴惊冷笑的狰狞面容。
「你们到底要干什幺?」强忍着疼痛,黎娴挺直站好,至少要让自己形势上不至于太弱势。
「Simon,去将这一楼的电梯封住,不要让人上来。」阿不达卡对着染了一头金色长发、神情阴冷的中东籍男子说道。
Simon衔命离去。
阿不达卡转向黎娴。「你最好老实说出詹森他们在哪里,否则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我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什幺,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你干万不要做傻事。」她轻抚着已然肿起热痛的左颊。
「是吗?恐怕太迟了,你看。」
他掀开他的大衣前襟,黎娴看清楚他胸前赫然绑着……两根雷管?!
「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当然你也要有。」示意手下将雷管绑在黎娴身上,阿不达卡狰狞地笑着,「而你身上炸药的引爆装置呢……呵呵,在我这里呢!」他挑衅地扬了扬系在他腕上的一只小型黑色方盒。
黎娴安静地任他们在她身上绑好雷管之后,还算镇静的她却被阿不达卡随后的话吓得肝胆俱裂。
「从现在算起,每一小时杀一个人质,」他刻意停顿两秒,「四个小时后,轮到黎小姐!」
惊骇地瞪大眼睛,黎娴看向休息室,全身开始剧烈发抖。
「啧啧……果然聪明。进去陪她们吧。」他脸上充满鄙弃轻视的表情。
☆☆☆
事情不对劲。
当随扈告诉殷灏电梯无法上到顶楼时,他脑中警铃顿时大响。片刻后,在看到通往顶楼的安全门被封住时,殷灏最后一丝希望完全破灭。
惊怒的血雾霎时弥漫他的眼,遮天漫地将他灵魂最深处的惊恐赤裸裸挖刨出来。
「马上疏散整栋大楼的人,封锁各个信道,通知费上轾。」殷灏冷然快速地指挥手下动作,波纹不兴的脸上让人瞧不出端倪,只是全身绷紧的肌肉为空气中的诡谲气氛添入许多压力。
随扈见状,心里都有数,对方行动了。
殷灏转身下楼梯,眼前罩顶的腥红血雾让他视线不清,脚步颠踬,踩空了一阶。
「殷先生!」属下急忙拉住他向下跌落的身形。
「该死!不要管我,行动!行动!救人!」殷灏用力甩开属下的手,失控的吼声里含着无限的、深深的恐惧。
一向冷静自持的总裁生气时,顶多用冻死人的眼神瞪视着人,而他的身体现在甚至还在颤抖着,这样的总裁是众人从未见过的……
神色紧张凝重的一行人快速下到一楼保全部的监控室。
「小刀,这里看得到黎娴办公室的画面吗?」殷灏绷着声音。
保镖的本能让小刀知道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可以。」
「把画面接上。」殷灏紧握着双拳,内心再一次祈祷着是他多虑了。
监控员立时在键盘上键入指令,「殷先生,六号萤幕。」
画面传出,在场众人同时倒抽一口冷气。有人正在黎娴身上缠绕炸弹!
「目标至少十个,现场武器估计有……不易攻坚,警戒级数为A级。」殷灏训练有素的手下立刻大声报告着现场的情况。
「现在怎幺办?」小刀一时没了主意,急忙问殷灏。
「等。」冷然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沉静,殷灏鹰隼般的双眼注视着萤幕上的人拿起话筒。
「嘟嘟嘟……」
小刀示意监控员将电话录音,按下扩音键,「Hello?」
「嘿嘿,你们这群笨蛋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占据顶楼,挟持黎小姐和她的三个秘书了吧?」张狂的声音嘲笑着监控室中的每一个人。
「你有何证明?」殷灏问道。
对方停顿了一秒,似乎没想到会被提出这一问,另一个声音随即插入,取代原本的声音。
「废话少说!我的条件是一亿元美金,汇进瑞士银行,安排加满油料的飞机在纽华克机场待命,而且还得保证我们安然无事离开。记住,我还要看到詹森与杰克也在飞机上,否则……哼哼,事情弄拧了,可是对双方都不利的……」拖得长长的尾音,嚣张而邪恶。「从现在开始,每隔一小时杀一个人质,先杀三个秘书,最后一个就是黎小姐;
杀完最后一个,若是还没办好,就等着看我们将整栋大楼夷为平地吧!」
「我怎幺确定你不会伤害人质?」
「你是谁?」阿下达卡突然发觉这个与他对话的男子不寻常的沉静。
「殷灏。」
「原来是『天戟』的总裁,太久没见还真听不出你的声音了。」讥诮的声音显示出他对殷灏的轻鄙,话锋一转,「你说得也对,你是无法确定人质的安全,你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就是尽快将我的要求做到。不然等久了,我可不保证这些大男人会对如花似玉的黎小姐做出什幺事情。」阿不达卡猥亵的笑声放肆地撞击着众人焦急的心口。
电话挂断。
「看来,他们不知道这里看得到他们的画面?」殷灏看看手表,推敲地问道。
「这是机密,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总裁的办公室装设有密录机。」小刀解释。
「这是我们的一点小优势。」殷灏转向他一个属下,「艾迪,查一下我们在纽约的仓库中有没有NE-99?」NE-99是「天戟」最先进的中子枪,一经瞄准设定就弹无虚发,能杀人于无形。
「殷先生,总共七把,都在仓库中。」艾迪进入「天戟」的互联网路系统查得正确的库存数量。
「马上派人送来,我们上对面大楼去狙击。」殷灏冷厉的声音令人瑟缩。
「狙击;:这幺好玩的事怎幺自己偷偷玩,都没通知我?」彼得森探员带着一堆干员站在门口说道。
「FBI怎幺会在这里?」殷灏皱眉问道,他要照着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对不起,殷先生,通知FBI是我们的标准作业程序。」小刀讷讷地解释。
「彼得森,我可以让你们在一旁观看,但是我不允许你们插手。」
「我的老板恐怕不会答应,但是如果那七把中子枪能捐赠给FBI……」彼得森乘机敲诈。呵,一旦取得这款中子枪,局长少说也颁个二等勋章给他。
「再说吧!」只要能救回黎娴,就算七十把也给!
殷灏面无表情地紧抿双唇,瞪视着萤幕。
☆☆☆
黎娴一被推进休息室,就让另外三人给围住。
「黎小姐,你也被捉进来了?」最年轻的小秘书眼睛红肿,看来已哭了一段时间。
「黎小姐,有人知道我们被挟持吗?」姜果然是老的辣,丽莎的问题一针见血。
「放心,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黎娴气定神闲的面容与轻柔的说话声让另外三人不可思议地定下心来。
她并不是在虚言敷衍安慰她们,而是确信殷灏一定会来救她们,不要问她为什幺知道,她就是知道!
「黎小姐,你身上……」丽莎此时才注意到绑在她胸下的雷管。
「不碍事,休息一下,保持体力。」黎娴调了个好姿势闭目养神。
宝贵的时间在众人无语中流失,黎娴偷觑手上的表,开始暗自着急。
怱地,外面传来数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有动静……四人皆紧张站起,不自觉地互相依偎在一起,试图传达自己的力量给彼此。
门被猛地推开,阿不达卡发狂般冲进来,左手紧扯住黎娴的头发,不顾她跌倒在地的姿势,硬拉着她往外走。
黎娴就这样被他粗暴地拖拉王血迹斑斑、尸体到处横躺的办公室。
「站起来,你这该死的婊子!」阿不达卡用枪托狠狠地朝她背上撞下去,不稳的气息泄漏出此时他心中的惊惧。
黎娴本欲站起的身体再度撞向地毯,绑在她胸下的金属雷管压陷入她的腹腔。空气中血腥味混和着皮肉的烧焦味,让她一时腹内翻腾,不禁弯下腰将早餐全数吐出。
吐得昏天暗地的她突然感到脖子一紧。
下一秒,她被阿不达卡从衣领处提起,架在他的胸前当挡箭牌。阿不达卡一手拿枪顶住她的太阳穴,另一手勒着她细白的颈子,拖着她在原地打转,朝空气中的假想敌人喝道:「再过来,我先毙了她!」背抵墙上,他惊骇的大眼在偌大办公室中游栘不定。
他承认他被吓坏了!他们并没被攻坚,外墙的玻璃帷幕完好如初,但他的手下却在一瞬间被射杀殆尽。世上真有能杀人于无形的武器吗?
从晕眩中恢复的黎娴预期会看到进来抢救她们的人,但眼前诡异的场景让她也不禁睁大眼睛。
这里除了她和阿不达卡以外,根本没有别人,可是地上的尸体是怎幺回事?!
「走,带我出去。」阿不达卡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黎娴看得出他已被惊吓得丧失理智了,此时只要稍一不慎,只怕今日她们四人会魂断于此。
「我保证让你平安离开。你放心,不要紧张。」黎娴柔声地说道。
「谁说我紧张了?」阿不达卡再度猛力勒紧黎娴的颈,让她眼前渐渐昏黑。
「你快放开黎小姐,她快被你勒死了!」丽莎边发狂地尖叫边冲向他,奋力掰开他拙在黎娴颈上的手,用尽全力踢他、踹他,终于将一丝丝清明意识打进阿下达卡疯狂的神智中。
将枪口朝向丽莎,警告她向后退。「走,今天就算要死,我也要拖你来当垫背。还有你,」他转向丽莎,「你来站在我背后,不准给我搞鬼,否则我先宰了你这个漂亮年轻的女上司!」
三个人就这样以前后相贴的方式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进入电梯,若非气氛太过诡邪,黎娴真会失笑出声。
电梯一路将他们带往下时,阿不达卡忽然指着控制面板上一颗特殊的钮,低声沉暍:「这是哪里?」
「费氏的金库。」黎娴轻声解释。
「金库?就到那里去吧。」金库防火防水固若金汤,先进去那里避一下。
黎娴与丽莎讶异地相视一眼。
「我有密码,但是金库的门要开启需得由控制室的电脑才行。」黎娴说道。
「废话少说!联络他们照办,顺便叫他们将我先前提出的要求在三十分钟内完全做好,否则我就先杀你们其中一人。」他凶狠的语气不容任何讨价还价。
黎娴按下电梯内的对讲机。
「Hello,有人吗?」她试探性地问道。
「什幺事?」
殷灏嗄哑破碎的声音回荡在电梯小小的空间中,黎娴恍如隔世般地激动心喜,眼眶一热,语带哽咽地将阿不达卡的要求复述一遍给殷灏知道。
「金库门已开,飞机要四十分钟才能到达。」殷灏的声音低沉温柔得拂平她的惊惧,奇迹似地镇定了她的心绪。她开口,想再听听他的声音--
「啪!」阿不达卡蓦地关掉对讲机,毫下留情地阻断她卑微的希望。
一行人很快来到金库所在的这一层楼,这座具备防震、防水火、防炮弹功能的金库总共四层,除了放置珍贵的私人收藏品及有价物品,还是费氏的武器收藏室,并提供有紧急避难的用途。
金库中四道大门的磁波锁都已解除,阿不达卡喝令丽莎:「将门拉开!」
黎娴看着丽莎吃力地缓缓推开厚达十寸的钢板门,再仔细观察钢门的结构与推拉方向,一个计画在她心中慢慢成形。
进入金库后,阿下达卡立即将第一道门手动锁上,知道自己暂无安全的疑虑后,顿时换上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猥笑道:「婊子,带我进去参观名闻遐迩的费氏收藏品吧!」
趁着阿不达卡面对满室珍品大作发财梦时,黎娴对丽莎挤眉弄眼地比手势。
不一会儿,丽莎捧着心口,弯下腰叫道:「药……我要吃药……」依计行事的丽莎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呻吟着。
「她有心脏病,请你放她出去。」黎娴试着说服阿不达卡。
「不,我要留在这里……」丽莎的声音这次听起来有生气多了。她绝对不会放下黎小姐自己先出去!
「要不,先让她到外面去躺着吧。」黎娴暗自心急丽莎的傻。
「你们在搞什幺鬼?」阿不达卡阴沉的眼在她们身上打转。
「怎幺可能?她真的需要休息。再说,我身上绑着雷管,会做出什幺事?」
「哼,谅你们也不敢。你,出去,省得凝我的眼!」他比比丽莎,叫她出去。
「我……」丽莎争取留下的机会。
「丽莎,你先出去,我没事的。」黎娴向她保证,暗中对她眨眼。
丽莎忐忑地边走边回头,特意将门敞开,以防他又突然发疯,攻击黎小姐。
两人一路走到最里面一层的武器室,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精密的枪炮、弹药匣与各国政府和王室所馈赠的精美纪念品。阿不达卡着迷地观赏这些收藏的武器:心中忙着盘算火力及其价值,一时忘我地加快脚步走进去,亟欲一窥究竟。
就是现在!
站在门口的黎娴立刻转身跑出去,使尽气力将厚重的钢门推上。
嵌合、旋锁,动作俐落,一气呵成!
高分贝的「哔」声倏地划破空气,刺进耳膜,启动了她身上的雷管。
黎娴低头一看,时间三十秒。
丽莎也在同一时间面色苍白的冲进来,刚好看到黎娴胸下的血红液晶数字正以夺命速度倒数着。
「快把它拔下来!」女秘书尖叫着,扑上去撕扯黎娴身上的胶带。
「我自己来,丽莎,你快走!」黎娴的双手也加入,拉扯着密密缠绕在她身上的胶带。
数字不停跳动着,二十,十九,十八……
哔哔声越来越急促,划破两人的喘息声与心跳声,直抵内心最深处对死亡的恐惧。
时间流逝飞快,刹那即将变永恒。
十五,十四,十三……十,九……
「来不及了!你快离开,把门关上。三道门足够将爆炸锁住了。听我说,丽莎,这
样才不会伤及无辜!」黎娴喘息着,哭着将丽莎推往门外。
纵有许多不甘与不舍,许多事都还没来得及与他一起做,期待的新生命也将随着她的死去而无缘降临人世,但只要他平安,长命百岁,就值得了!
「不行!我怎能……」
就在两人拖拉之间,黎娴手上的晶亮光芒突地抓住丽莎的注意力,她专注地瞪视了那只发出妖惑光华的石头千分之一秒,突生神力地将它自黎娴的手中拔下,以着尖利的切割面划破胶带。
「快走!」将雷管大力扯落的同时,丽莎也以着跑百米的速度拉着黎娴向外疾冲。
六,五,四……
阖上第二道门后,内室传出爆炸的闷响声。
霎时,天摇地动,四周暗冥。
低沉的音频震得两人的心口气血翻涌,脑中一片晕眩,黎娴连尖叫都来不及,只觉眼前一黑,就昏死过去了。
催魂的爆炸闷响声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地面剧烈的摇晃,以及椎人神经的警铃声。
监控室中,所有的人全停下手边的工作,紧张地望着殷灏。
在一片完全的静寂之后,殷灏突然跳起疾冲向门口,发狂号叫地撂倒所有想阻止他到地下室的人。
当他跌跌撞撞出现在金库门外时,迎接他的却是从金库里面持续传出的爆炸闷响声,一声,一声,又一声……
天地万物仿佛从他眼前快速地以慢动作崩塌、陷落……
黎娴的一颦一笑清晰浮现在他眼前……
初见时身穿睡衣的性感模样;跳伞时紧抓住他颈子不放的无助神情:她被打屁股时的倔强容颜:她说她爱他时的美丽圣洁;她和他讨价还价时的可爱模样;她被他激怒时嘟嘴鼓腮的模样;她今早在电梯中向他挥手道别时的俏皮笑颜……
「不要!」
撼动山河的号吼声,悲戚得令身后赶来的随扈及手下闻之动容,眼眶濡湿。
「把门打开!」殷灏突地起身,抓住小刀的衣领大喊。
「殷灏,不可能了。」彼得森按住殷灏的手,摇头阻断他的希望。
「不可能了?不可能了?」殷灏哭笑着重复彼得森残忍的话,大力甩开小刀,整个人再度趴回金库门前。
「不!不会不可能!」他还没对她说他爱她,他还没让她知道他要生生世世永远与她在一起,她怎幺能在她已经完全融入他骨血中之后,又残忍地离开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殷颢用头大力撞击着金库紧闭的钢门,他发了狂地试着想体会她所遭受的痛,分担她的痛。
「总裁……」生离死别的景象令人太过鼻酸,在场随扈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止殷灏这般近似自残的举动。
「娴儿!」不断低呜呼喊着,殷灏最后终于瘫软,趴跪在冰凉坚硬的金属门前。
许久,许久……
烟雾迷蒙中,众人有种错觉,总裁高大英挺的背影突然之间佝凄许多。
蓦地,殷灏突然大叫着跳起来。
「开门!快点开门!」门后有微弱的声响传出。
身后随扈似乎也听到声响,却是面面相觑,无人敢作主。
「我来开。」小刀向前走到门前。
「小刀,现在开门很危险,我们必须等里面的空气闷烧完毕,火势熄灭后才能开门的。」有人提醒小刀。
「没办法,只好赌了。」小刀回答。
幸好电脑没有损坏,输入指令后,磁波锁「嗤」地一声解开了。
众人小心翼翼将门打开,热空气夹杂着烧焦味道扑鼻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下安的期待因子。
甩开手下的搀扶,殷灏率先冲进温度极高的内室,屏住气息,他极目四望。
角落一处,丽莎以鞋跟敲地,气弱地出声呼喊:「在这里……」
细不可闻的声音,听在殷灏耳里,却是直如天使报佳音。
认出黎娴的身影,殷灏立刻街上前跪倒在她身边,伸出抖得极厉害的手探触她颈上的动脉。上帝,求祢让她活着!
「叫救护车,她还活着!」流出欣喜的眼泪,他在她的耳边低吼着:「不准,不准你再丢下我了,听到没有?」
尾声
「不要,不要!」新娘子赌气地对着门外的人叫喊。
趁着大家不注意,她将自己锁在小休息室中。无论众人怎幺好言相劝,她就是不肯出去,今天是她结婚的大喜好日,但她不快乐,因为殷灏不让她穿高跟鞋!
自从那天他将她自爆炸现场抱出来,到医院后他就不曾再放开过她的手,任谁都无法将他支走,到最后众人只好任由他不眠不休地待在她的床侧。三天后,黎娴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他那张满脸胡髭、但欣喜若狂的面容。
这次的死里逃生终于让殷灏正视自己的真心,承认他也爱她:然而殷灏却似乎迷上
了这种大声说出爱人的感觉,现在他每天不仅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对她又抱又亲,还不厌其烦地告诉她和所有的人他爱她。
然后,他还打着他爱她的旗帜,霸道蛮横地接管她的生活;现在,他竟连她穿高跟鞋的自由都干涉,而下准她穿高跟鞋的可笑理由是怕她跌倒?!
「娴儿,乖,快开门。」殷灏甜腻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那我等一下要穿高跟鞋。」黎娴在屋内横眉竖眼地说道。
「那一双鞋鞋跟太高,你会跌倒,等你生完之后再穿吧!」他的声音仍是一样的甜蜜温柔。
「好呀,等我能穿的时候,我们再结婚。」
她又在和他谈条件了!
「开门!」他的音调微微下降了一个音阶,但黎娴还是听出来了。
「你不要进来,否则我就从窗口跳出去!」
殷灏在门外闭着眼,不停深呼吸,睁开眼后发现每个人都带着看好戏的神情看他在哄老婆。
「我不是叫你们看好她吗?怎幺会搞到这样?」他把一肚子窝囊气转嫁到众人身上。
「呵呵……少爷,我看你就顺了少奶奶的意思,让她穿吧。」于伯幸灾乐祸地贼笑道。他们刚刚已经全下了注,赌这次少爷会不会破上次的纪录,五分钟内就竖白旗投降,而他可是赌会的。
「孕妇的情绪通常不是很稳定,闹一闹就好了。」文森仍然不相信浪子回头的事会发生在殷灏身上,所以他决定再给殷滪一次机会;他赌不会。
殷灏投给文森一记足以穿心致命的凌厉眼光。老婆不是他的,这小子当然说得轻松!
「想让自己漂漂亮亮出嫁,是每个女人的梦想。」节子握着安得鲁的手,迎上安得鲁溢满温柔爱意的双眼,适时送出自己的意见;她和安得鲁赌会。
「那双鞋是她精挑细选很久以后才决定的,她非常喜爱那双鞋。」丽莎带着不谅解的眼神指责殷灏;她赌会。
「殷灏,让她穿吧,不让她美美地出嫁,我会觉得对不起黎老。」费上轾搬出黎娴
的父亲来增加说服的机会;他和莉塔也赌会。
「依小姐的个性,我怕她真的会跳窗口逃婚。」小刀火上加油地说;他赌会。
「够了,你们为什幺都叫我顺从她?」殷灏眯起双眼,看着众人的眼神非常狐疑。
众人面面相觑后,异口同声同时开口说道--
「谁教你爱惨了她!」
在门内的黎娴听到他们的回答,脸上泛起甜蜜的微笑。
她知道她待会儿可以穿高跟鞋漂漂亮亮地出嫁了。
或许,往后的日子里,他们之间仍会因为他的自大蛮横而一再上演像今天这样的戏码,但她也知道她会不断地原谅他,直到她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至于他提议的下辈子,就--
下辈子再说吧!
☆☆☆
答案揭晓:这次的僵持总共历时五分零四秒。
有时候,上帝会以某种出人意料之外的方式,来展现弛一视同仁的对待。好比翘翘板,有时上,有时下,而在上上下下之间,藉由不同的观看角度,双方不仅从中找到彼此融洽相处的乎衡点,也能在接纳对方的同时,更加了解自己。
当考验来临时,不妨试着给它一次机会。
事情发生的当下,或许阳错阴差,让你啼笑皆非;或许心生恐惧,使你百般抗拒。但唯有勇敢面对之后,你才能知道--
它,可能就是上帝给你的今生最佳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