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选择的她将东祈与完颜宗弼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同样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可以牺牲一切的两个人……
姐姐,你能告诉我该怎麽办吗?
小舞和你一样,已经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了。
「能为我弹奏一曲吗?」
东祈的声音自身後传来,令她为之一怔,连忙掩住方才的失落感,她没有回头的笑着答应。
「嗯。」
落座在鹿鸣筝前,暂时将恼人的思虑放下,双手瞬间起落在金弦上,十指在一挑一拨间,将「潇湘水云」一曲里云水苍茫的景色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一曲,掺杂了她的矛盾与感慨,要是……要是一切能重头来过,她还是情愿一个人孤独的飞。
石亭下,东祈舞起手中的长剑,任秋枫穿梭在俐落的身形、剑影之中,这一刚一柔,一动一静,琴音与长剑合作得天衣无缝,偶然抬起的水眸胶着在舞动的身影上,她的眼里、心底已经被这个男人彻底的占据,她,注定逃不开了。
长剑随着曲终而停止,东祈将长剑收拢在身侧,额前散落些发丝,他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她走至他面前,眼睛始终没离开她。
「在想什麽?」他抢先一步捉起她刚举起的手,口气有些不好的问。
「在想你皱眉的原因。」换上另一手抚上他的眉心,他的一双眉几乎都是紧皱着的,开心的时候很少,她知道压在他肩上的责任有多沉重,她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南昊被宋军捉了。」定定的望入她的眼睛,不想打开那即将揭晓的答案,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同一个人,绷紧的情绪不是被背叛的忿怒,而是害怕,他怕会失去她。
「什麽?怎麽会……」她一时之间还无法消化这句话的意思。
「别离开我。」猛拉她入怀,揉搓着她的发,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却少了平日只有对她的温柔,他还是无法不去介意那件事。
「南昊的事该怎麽办?」一双手慢慢的擐住他,枕在他胸前担心的问,不明白他怎麽会突然说出不相干的两件事,一颗心早就丢失得厉害,又怎麽离得开他?
「我怕失去你。」埋在颈边的声音顿时苦涩不少。
她不解的抬起脸来,没忽略掉他语气里刻意隐藏起来的情绪,还有嗅出的不对劲,她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害怕,是在担心南昊吗?
「你……」
欲启的话全吞没在他突然覆上来的唇里,关心的字句无声无息的隐盾到肚子里去,袭上心头的是灼烫的爱恋,即使他的霸气弄疼了她唇上的每一寸,仍是不悔的与他愈渐深入的唇舌纠缠,她就像早春里的雪泥,在初阳的照射下融化得心甘情愿。
东祈手中的长剑滑落,掉到地面上的银白光影反射,一个刻意被两人遗忘的火形印记显得耀眼夺目。
***
沉甸甸的眼皮掀了掀,伸出的手臂触碰到另一具温热的身体,楼轻舞先是呆了一下,才又安心的将脸颊重新贴正规律起伏的胸瞠上,酸软的身体在疲倦之余注进了一道暖流,让她轻飘飘的像坐在云端上。
这就是依靠一个人的感觉吗?令她如此安心的栖息在他的怀里,不必去想命运中的许多波折,还有那些令她不安的前尘过住,唇边漾出一朵笑来,她该感到高兴的,因为东祈让她想有个家的慾望,不再只是逃避所有人对她的关心。
感觉到有些冷意,她爬过熟睡中的人拿起外衣穿上,在步向半掩的窗户前忍不住在床边蹲了下来,贪恋他睡着却又拧着眉的睡容,手指轻触着摺痕处,要是能够,她情愿他只是个普通人,而不是鬼域的少主。
你和我同样是鬼域的敌人……完颜宗弼的话敲醒沉浸在幸福滋味中的她,逗留在东祈脸上的手迅速收回胸前,没来由的不安加剧她心口的跳动,她在担心什麽?是担心东祈知道她身世後的反应吗?
在他们相识时她的身份早巳不存在了,那麽他还会介意吗?她希望在他心里她就是她,不是大宋的子民、不是赤军的女儿,只是为他美丽的蝶。
樱唇轻覆上他稍嫌冷却的薄唇,突然发现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却又不忍吵醒他,只好化做一句悠悠喃语:「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愿望。」
离开贪恋的唇,她走到窗前,要关上窗扇的手停了下来,被窗外皎洁的月色所吸引,这样的月光她从无心停下来欣赏,因为害怕想起同样月色下的残酷,也许今後,她便能正视月的阴晴圆缺,还有美丽。
云鸽?
大师妹用来传讯的信鸽?
一只停伫在石亭里的白色鸽子留住楼轻舞的目光,掩上窗户,她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然後匆匆的赶到石亭内。
抱起云鸽顺了顺鸽背,然後小心解下鸽脚上的短笺,在看完後,她着实吃惊了不少。
言甯怎麽知道她在鬼域?是飞雪说的吗?
原来大师妹现在投身在宋营,这笺上还说宋军正与鬼域交战,正想办法要救她出鬼域。
看样子云鸽是从驻紮在北方的宋营飞来的,那麽……
南昊!言甯一定有办法救出南昊的!
怕吵醒东祈,她带着兴奋的脚步辗转到另外一间书房,点燃油灯,就着微亮的光线她快速的写下要大师妹救出困在宋营的南昊,还有她在鬼域很好要大师妹别担心之类的话,然後抱着云鸽又回到石亭,虽然她不大明白云鸽是如何找到她的,不过救出南昊远比她的猜疑来得重要多了。
仰着头,看着飞离手的云鸽往天边飞去,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一点也不怀疑云鸽的能力,言甯训练出来的云鸽几乎不曾出错,只盼向来冷漠的大师妹能帮她这个忙。
转过身,她想去告诉东祈这个好消息,没想到他早已站在石亭外。
「你醒了,我刚好有事……」当她略带腼腆步下石亭欲接近他时,左右突然多出了二枝长枪阻止她再前进。
「少主,要派人把鸽子射下吗?」站在东祈旁边,鬼方的样子看起来很谨慎,他是照少主的吩咐把捉到的信鸽放到这里来,谁知道引出来的人是未来的少主妃,这、这……
背着月光,她看不清楚东祈的表情,也不懂他为何只是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没让这两个侍卫退下。
「用不着。」东祈的身形未动半分。
「那少主……舞姑娘她……」鬼方看看楼轻舞又看向主子,他万万没想到少主喜欢的女人竟然是敌军派来的。
「云鸽是你故意放在亭子里的?」她的疑惑解开了,可是却不懂他为什麽要这麽做。
像在自言自语,她的问题得不到任何人的回应,站在这里的人顿时形同陌路,而东祈的沉默才是让她害怕的原因,彷佛前一刻他与她在床榻上的缠绵全是她一个人在作梦一般。
四周寂静得吓人,连虫儿这会儿也不知躲到哪儿去,月色显得幽幽暗暗。
东祈终於打破沉默的开口,只不过平板森冷的语气就像他的人一样,像在与陌生人对话。
「十多年前,宋军的大将楼阳你认得吗?」
她迫切的想望入他深幽的眼睛,想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想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回答我!」藏在身後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就算在此刻,他还是不愿相信是她。
「他是我爹。」他派人查她?要是想知道她的一切可以向她问,为何要查她?为何……心倏地往下一沉,像是跌入了深井之中,她明白了,原来说穿了,他不相信她,所以才故意将捉到的云鸽放在容易让她发现的地方,他……在试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