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我们……」脸被踩扁的人吓得话都快挤不出来了。
「说快一点!」手没耐性的往下压了几分,顶住皮肉的剑尖沁出一丁点的血珠。
「我们没有要杀你!只是要你手中的藏宝图!」
救命啊……还以为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没想到发起火来是这麽的可怕,他瞄了瞄尽数倒地的兄弟,害怕得连口唾沫都不敢吞,怕眼前的这把利剑会一不小心划开他的鸡脖子。
藏宝图?她何时有藏宝图来着?
「胡说!再扯谎我就一剑送你下地府见阎王!」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饶命啊姑娘!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不信你可以去问鬼域的人,他们说紫荆镯里有一批宝藏的藏匿地点,还指出你是偷了镯子的人,悬赏要是谁拿回金镯谁就能分一半的宝藏……」
什麽?她怔了一下,然後脑子飞快地将这几日的事串连在一块儿。
过份……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居然就这麽诬赖上她,真是太卑鄙了!这分明就是鬼域想藉这群人的刀来灭她的口!心里的一把火又迅速升起。
「我听你在胡说八道!」剑都还没举直,脚底下发抖的人终於控制不住的湿了裤裆,然後直接昏了不醒人事。
「没用的东西!」气忿的踩了昏死过去的人几脚,楼轻舞无比疲倦的颓坐到地面。
受到如此大的震憾,起伏不定的心口再也平静不下来,脑中晃过的脸孔她再熟悉不过,奔腾狂烧的怒火在胸口燎原,她直想找他问个明白,就算再无聊也用不着挑上她来玩,鬼域那麽大的地方倒楣鬼有的是,她到底跟他有什麽深仇大恨,非追杀她到天涯海角不可?他甚至还欠了她一把鹿鸣筝,她都没找他讨,他竟乱放风声要人来杀她,无耻小人!她非找他算帐不可!
一想到他的脸、他的吻……
可恶!不愿意承认,可是,她真的恨不了、也应付不了他,所以迟迟未去鬼堡找他要回鹿鸣筝。
她不去,他就让人来追杀她。
好个强势鬼头,早知道那天就出声要人捉了他,免得她枉作小人。
在解决最後一个人後,侍书也同样滑坐到地上,让自己的背轻轻靠着轻舞,接着吐了几口闷气。
「能告诉我是怎麽一回事吗?」再这麽打下去,她的两条手肯定会废掉,瞧她们俩都几天几夜没吃好睡好,肚皮愈来愈扁也就算了,偏偏火气还一路的层叠上来,要死,也要让她死得明明白白。
「不知道。」凝视着前方的湖泊,澄澈的水眸一片空白,就连她都弄不明白的事,又怎麽能向侍书说得清楚,更何况侍书一点也没必要被扯进这淌混水里来。
「你所经营起来的宁静生活,看来被毁得很彻底。你打算怎麽办呢?」侍书环视引筝居里外的东西,倒的倒、坏的坏,就不知所剩无几的金蚕是否还活得好好的。
楼轻舞根本不敢去瞧被破坏殆尽的住所,怕会忍不住激动的落下泪。
侍书说的没错,不只是宁静的生活毁了,这下,就连安身之所也跟着没了。就像在还没被师父捡回去之前一样,只能不断的四处流浪,任人欺凌,像株随着水流戴浮戴沉的浮萍,找寻不到自己根蒂的依归。
寂寞的追求着不属於浮萍的幸福,是她的心,贪了。
「我想回问君崖找师父。」淡淡的开口,娇颜落得有些憔悴。
「我能一起去吗?」侍书多希望轻舞别在这时候与她分开,她想帮她,不论轻舞想不想,她都愿意帮,但她知道似蝶的轻舞其实是善良的,宁愿自己孤独的飞也不愿见重视的人受伤,所以这只彩蝶选择与人保持一定距离,标准的没有爱,就不会有伤害。
「师父不喜欢让人知道他的住处,怕引来麻烦,你知道的,那老头结怨无数。」是该分开的时候了,虽然会有些不舍,却是短暂的,她很习惯这样的漂泊。
「看来你已经决定好了。」不用问,她也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
「妹子,以後要好好照顾自己。」
「别说得像在诀别,又不是要去地狱。」该被照顾的人是轻舞自己才对,只是本人一直不愿意承认她也无能为力。
「嗯。」她轻声回应着靠在背後的侍书。
浮萍,最後该与百川一样,回归於海。
***
同样的一座地狱,不变的大殿,这次,她却一路畅行无阻,顺利的相当诡异,连她都不禁要怀疑,这里真的是以戒备森严着称的鬼域吗?还是,这道门早就等着她来敲响。
赶去通报的鬼方很快的回到大殿里,随後又领着她前往东院,走在曲折回廊里,楼轻舞囤积数日的燎原烈火可保存的相当完整,准备在见到那个小人时全数还赠回去。
她可以孤独的一个人飞,但不代表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受到伤害。
绵延不绝的回廊像是永无止尽,跟着走在前头的鬼方,绕过一个又一个弯,穿过一段又一段的环结,她确定自己正走在迷阵里没有错,刚开始她还能记住几个点,到最後,彻底放弃认路的脑袋,这路子根本乱得没有章法可以依寻,乾脆专心三思的恨起逼她到走头无路的人来,这样实际得多了。
最後,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
满院孤零的梅树,不若红枫的恣意,未结芽苞的枝桠像在等待秋的远去,冬的来临。
梅树下,同样等待的身影,却显得潇洒得意,像老早预料到她迟早会出现在他面前。
「你来了。」
她毫不犹豫,笔直的朝勾起嘴角的人走去,纤手一扬,挥出了满腔的怨怒与沉积多年的害怕。
从没想过会对这张俊脸动粗,垂握在侧的手心有些发麻,发抖的身躯需要靠不断地喘息才能浇灭难以消除的心火,她气他在重重的伤害别人之後,还能笑得如此坦然不讳,那笑,刺伤了她的眼睛,她甚至还不愿相信他是这样自私的人。
揉了揉麻痛的颊,东祈伸出手要鬼方退下。
「你的脾气挺大的。」两道眉有些意外的挑了挑,想不到在柔弱的表相底下,她藏着一颗如火的心,她是怎麽藏的?怎能藏得如此小心,如此秘密?
他的大方没得到她感激的回应,仅让沉默悬宕在执拗的两人之间,偶尔经过的秋风卷走一院窒人的气流,然後又覆上新的沉默,原本想一嚐报复快感的东祈,此刻却不知道令他笑不出来的情绪是否就是所谓的得逞。
於是他放弃原先拟订好的复仇计划,从来没有过的,首先软化了高踞的姿态。
「人你打了,气也该消了吧?」欲执起柔荑的手被无情的拨开,墨瞳在瞬间跃上两小簇跳动的火苗。在鬼域,除了王父与王母之外,任何人都该服从他的命令,他都已经先低头了,她还想怎样?更何况她还是第一个也是最後一个敢羞辱他的人。
「别得寸进尺。」他沉着声冷冷的警告她。
「要是换成我先捅你一刀,再跟你说声对不起,请问你这位少主作何感想?」这个人平常都是这麽威胁别人的吗?他的属下怕他,她可不怕,当初她真是看走了眼,才会以为他是个温柔的人,什麽温柔,根本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土霸王!她浮肿的眼圈让素颜更显惨淡,平日簪好的发髻有些歪斜。
面对咫尺间憔悴的娇颜,让向来自视甚高的东祈胸臆升起一丝叫做罪恶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