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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9 页

 

  艳阳天下撑阳伞也不奇怪,但撑了把传统黑伞就很奇怪。

  就算一个男人大白天撑著黑伞不奇怪,口中像跟空气说话般念念有辞,也会教人打从心里觉得奇怪。

  在公司外等人送来自己粗心遗忘在家的文件的吕若玲,隔一条四线道大马路,就看见这么一幅世界奇景。

  天!那是聂骉,还有——

  白杨!

  难怪他要撑一把黑伞,难怪他嘴巴会动个不停。

  一人一鬼就这样当街聊起天来,真不知该佩服他们忘我的境界,还是视旁人於无形的功力。

  她一直以为聂骉是沉默寡言的,但现在看来,他跟白杨似乎有不少话说。

  是不是因为她跟他还不够熟稔,所以他鲜少主动开口跟她说话?

  莫名的失落感由此而生。

  黑伞在她恍惚间已来到面前,藏在伞下的白杨先打了声招呼。

  「这个时代跟我那时候真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好奇的眸光不停歇地左顾右盼。「若玲,这时代的女人比起我那时幸福得多了。」

  吕若玲会意地颔首,望向聂骉。

  「那个、这个……老吕要我送来的。」几乎是用丢的交给她。

  如果不是残存的意识还记得白杨的存在,他真想丢开伞躲回家去。

  「这种天气撑著黑伞看起来很怪。」吕若玲开口。

  「是、是吗?」他没注意到。「因为白杨要跟来,所以我……」急著想解释,偏偏找不到足够的字汇。

  在她面前,他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局促不安。

  「都是我啦,是我硬要跟来,与聂没有关系。」白杨出声帮忙说话。

  「我没责怪的意思。」她知道聂骉不懂得拒绝人的个性,只是讶异他竟然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不在乎旁人怪异的视线,撑了把黑伞就出门。

  是啊,这就是聂呵!她想起去年初遇的恶犬事件,笑了起来。

  「我只是希望你小心,万一不注意照到太阳怎么——聂?」话原本是对著白杨说的,却在见到聂骉发白且直冒汗的面容後一顿,神情关切。

  嫩白的掌心忽而扬在面前,聂骉慌得後退一步。

  吕若玲不理会他的退却,素手硬是探向他额头。「你不久前才生了场病,应该奸好休息,难道……你又熬夜了?」端详他脸色,俏眉紧锁薄怒。

  「嗯、嗯……」前些天才退去的热度,在她探问的手下似乎再次回升。

  「而且又忘记吃饭?」进一步逼问。

  「呃、这、欸、嗯……」很老实,也很害羞。

  「走,我请你吃饭,」

  「咦?」本以为会惹来一顿骂的聂骉眨眨眼,脑子转不太过来。「什么?」

  「为了谢谢你替我送文件过来,我请你吃饭。」

  低垂的眸抬起,他眼中满是惊讶。「谢我?」

  这是他第—次从她嘴里听见一声谢谢,这让他觉得自己之於她——是个有用的人。

  「它……很重要吗?」

  意外於他主动开口,吕若玲愣住了。

  他不该问吗?聂骉怯怯地缩起肩膀,又想躲回安全的壳里。

  不会吧!一旁上下飘著的白杨差点尖叫,难得他主动开口,虽然是无关紧要的问题,虽然跟感情八竿子打不著关系,但最起码也是个开始啊!

  她紧张地在黑伞可及的范围内乱窜。

  「对我很重要。」吕若玲回过神。「没有它,我可能会被上司踢出公司大门。」

  放心舒口气,聂骉腼腆地笑了。

  对她很重要啊……

  能帮上她的忙,他很开心。

  这份开心,有别於平时埋首在机械堆里所带来的乐趣。

  望见这抹早已熟悉却怎么也看不腻的小男孩似的笑,不知怎的,心有些怦然。

  「等我—下,我先把文件放回办公室。」

  「我、我不——」

  「把握机会!把握机会啊!」白杨在一旁耳语,怕死他任这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从指间溜走。

  把握机会?他怔忡。

  转眼间,吕若玲已经去而复返,牵起他的手,走进黑伞笼罩的阴影,学他不去介意路人的眼光。

  这……聂骉俯视被握住而隐隐发热的手,乖乖跟着走。

  一旁不敢吭声、怕破坏气氛的白杨微笑点头。

  总要有个开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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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举著的手抬起,顿了顿,放下。

  再抬起,依样画葫芦地在半空停了五秒,又垂下。

  再再一次,重蹈覆辙——唉……

  第四度——

  「有话想跟我说?」半带著鼓励,吕若玲表情很是期待。「你想说什么?」

  厚薄适中的唇略带神经质地抿了抿,拇指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框架,才刚往上推正又立刻滑落,完全不听使唤。

  举杯喝水欲求镇静,却——

  「咳!咳咳咳……」呛个正著。

  聂骉急忙放下杯子,谁知一个下稳,水杯在桌上晃了晃往旁一倒,咚咚两声,接著匡啷作响成一地碎片。

  他急忙弯腰想收拾残局,脑袋却叩一声撞上桌缘。

  这一记猛撞,撞得吕若玲面前的果汁杯也跟著左倾右斜,咚地一倒,向聂骉那方倾出葡萄柚汁,若不是她纸巾拦得飞快,恐怕早已顺著地心引力浇上他後脑勺了。

  再次耍蠢,而且狼狈至极。

  天老爷,您是非整死聂不可吗?白杨一双眼翻天问。

  如果可以,真想口吐白沬假装昏厥,来个眼不见为净。

  「我不是故意的!」聂骉赶忙澄清。

  慌张之下更容易手足失措,想抽餐巾纸挽救颓势,却用力过掹地撕开整个包装,粉红餐巾纸遂散满桌面。

  又一次惨不忍睹的窘境……

  他笨拙地抓起餐巾纸擦拭满目疮痍的桌面,眼看手臂又要挥向餐盘——

  「别忙。」吕若玲眼明手快,立刻按住他的手,怕死他再惹是生非。

  虽然眼前这些都非他所愿,但一个不经心也能造成这等局面,教人不得不俯首称臣以示佩服。

  无法想像,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据说今年三十岁哪!

  弹指招来服务生收拾残局,同时也加点了外带食物,吕若玲起身,拿起还算乾净的餐巾纸,擦拭他湿答答的手臂。

  「没受伤吧?」大姊姊的口吻立现,哪怕眼前这男人实际上还长自己三岁。「这里交给服务生收拾,我们先离开,白杨,你先回到伞里,这里有我处理。」

  白杨闻言,乖乖遁回收拢的黑伞中。

  别怪她不讲义气,发生这一连串混乱,连她这个混了几百年的鬼都不知道该怎么收拾才好。

  呜呜……聂是笨蛋啦!

  急得涨红脸的聂骉,无措地瞪著在自己手臂上来回拭净的嫩手,更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对不起……」在她面前,这句话脱口而出似已成习惯。

  好不容易开始的交集,又毁在自己手里,一叹无能、二叹无奈,聂骉失落的心情可想而知。

  是的,即使明白自己的笨拙可笑,他还是想在她面前表现出男人的成熟稳重,但总是事与愿违,出糗连连。

  他真想组装一台小型挖土机,供他随时挖洞把自己埋在里头。

  「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的。」吕若玲顺势附耳,带著笑意说道:「我对这里的服务生也不是很满意。」

  「咦?」

  朝仍是一头露水的聂骉俏皮地眨眨眼,她露出顽皮女孩似的神情。「这里东西虽然好吃,可是服务生态度很糟,谢啦。」

  怦咚!他心跳加速几拍。「不、不客气。」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到别的地方吃吧。」

  意外她还会想跟自己一起吃饭,聂骉讶异的表情看来很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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