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行至半路,他没来由的低吼一声,倏地转身离去。
街上行人熙来攘往、气氛活络,店铺林林总总、繁荣喧闹。
策马行走在其中,西凰全然感受不到当中的生机勃勃,反而思绪狂奔,忘不了那一晚玉灵心被撕碎了的神情。
他感到矛盾、烦躁。
她是他爱得最深的人,却似乎也是他伤得最深的人……
对待毫无瓜葛的外人,他当然可以严酷无情、不讲情面,但她不是外人,她是曾经给他温柔拥抱、在他耳边倾诉喃喃软语的女人,他却如此冷漠狠心地伤害她!
他真的骗了她海誓山盟?骗了她一颗真心吗?
不是的!否则他就不会难以压抑地思念她、想听她的声音、想见她的人……
然后,当他猛然回神时,发现自己已经伫立在宋府前。
守门的仆役看到他便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贝勒爷,我们相信您今天来必定是为了格格,不过请回吧,恐怕您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与玉灵的事,宋府上上下下都清楚。
西凰犹豫了很久,才说:“我想……和她谈谈。”
“别作梦了!”远处传来玉桐的吼声,大步赶到他面前,怒冲冲地斥骂。“你已经伤害了姊姊,还有什么好谈的!”
“玉桐……”
“不要叫我的名字!”她恨死他了。“感谢你与玄亲王的宽宏大量,不追究姊姊盗窃之事;感谢你们宅心仁厚在皇上面前为姊姊说情,念在姊姊初犯,不予惩罚;感谢你们用心良苦,让整件事迅速落幕。可怜的姊姊,谁来给她一个公道?也许,她真的曾经盗走玄亲王的菩萨像,却没道理要她背负其他子虚乌有的罪名。而可恶的你,居然还在这里装圣人!”
她真觉得恶心。
“宋府不欢迎你这种人,滚吧!”
西凰对她一长串的指责充耳不闻,他只奇怪她的反应。“你为什么哭?”
玉桐这才惊觉自己泪流满面。
她怒然地回瞪他。“因为我替姊姊感到不值,她何必为你那样委屈自己?你来这里做什么?如果你是来奚落姊姊的,滚!”她指着门外。“你再也不可能在她面前逞威风,你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她了!”
“贝勒爷,您请回吧!”仆人说。
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西凰问:“为什么你们一直强调我无法再见到玉灵?她人呢?她在哪里?”
玉桐说:“你放心,姊姊万一想不开,我会记得是谁逼死她的!”
乍然听见她的话,西凰浑身凉透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万一想不开?!”他抓着她的双臂用力摇晃。“玉灵人在哪里?她人在哪里?说啊!”
他蓦地霸气怒喝,视线不经意一闪,瞥见站在厅堂前遥望着他却一脸伤心欲绝的宋夫人。
放开玉桐,他箭步迎上。
“宋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玉灵她人呢?”
宋夫人还算理性,没对他发什么脾气,只是一直泪眼婆娑。
“你太伤玉灵的心了,你是她第一次向我坦诚爱上的男人,但你却掏空她的心、毁灭一切!纵然她有错,纵然她有不对的地方,但你的手段未免太不留余地了!”
不,这不是他要的答案!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弥补,现在他只要知道玉灵在哪里!
“贝勒爷,玉灵都已经开始编织和你共结连理的梦了,即使当初你大哥东英追求她,她也不曾这样过……”
够了,别再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贝勒爷,你太教人……”
“我不要听!”他脱口而出。“你只要告诉我玉灵人在哪里?”
宋夫人显然被他吓到,瞠大眼睛抖落了豆大的泪珠。“她……她失踪了,不知去向……我们已经半个月没有她的消息了!”
“姊姊太骄傲了,我们怕她寻短见,都是你害的……”玉桐抽抽噎噎地说,把所有错全怪到他头上。
西凰不顾众人的拦阻,直奔内院。
他首先赶到玉灵的闺房,里头的摆设已经恢复,枕藉、棉被仍旧是玉灵偏爱的金棕色绣花图样,梳妆台前的胭脂水粉换了新的,取代那些被士兵翻落在地的香粉唇膏。
几本故事诗集静静摆在炕几上,一切如昔,却不见主人翻阅的身影。
曾几何时这间屋子居然是这般的冷清,有别于她的倩影来来回回穿梭其中、巧笑倩兮时的热闹。
其他院落,她可能在其他院落!
不愿放弃,西凰快步离开,转奔别的地方,找过静穆庄严的佛堂、找过书香浓厚的书阁、也找过流觞曲水的四角亭台,却依然不见玉灵的人影。
亭子里,有把团扇搁在水道上,他缓缓弯身捡起……
突然,一阵疾风掀起满地落叶回旋起舞,一片片梧桐树的叶子落下,放眼望去──
这里除了萧瑟,还有什么呢?
西凰静静直立着,眼色空茫、模样落寞……
福通茶坊人来人往,一如往常高朋满座。
一楼窗户边的客人,夹了干豆干放进嘴里,满足之余,他格格笑调侃地问:“大镖头,霉运过了没?要不要我点碗猪脚面线,替你过过运?”
镖师皱眉地说:“经过上次那件事后,我在镖局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后辈都不服我了,唉!”
“别呕了,先把东西找回来比较要紧。”
“菩萨像早找回来了!”
友人瞪大眼睛。“咦?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镖师随手剥着花生壳,正色说:“十几天前找回来的。”
“那很好啊,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什么坐在这里干什么?”没头没脑的,鬼才听得懂。
友人指着窗外说:“去押镖啊!”
镖师板起脸孔,忿忿不平地道:“就是镖局托了其他镖师押,我才火大!他们也不想想,镖货能找回来,是谁的功劳?凭什么因为我曾经着了人家的道,就否定我押镖的能力?我都在镖局干了几十年了,真气人!”
“砰”的一声,他以拳头重击桌面。
“行了、行了,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划不来。”友人赶忙安抚。“说说这镖是怎么找回来的吧!”
一提到这个,镖师马上眉飞色舞,得意地说:“咳,以前没机会和那些达官贵人接触,一直以为他们人格高尚,结果……啧!”
“别卖关子了,快说!”
“当初的镖是玄亲王所托,东西一丢,最紧张的人当然是他!但是事情调查到最后,发现劫镖的人竟是宋府的玉灵格格。”
“女人?”太令人震惊了!友人瞪大眼,不敢相信。“她抢这镖干么?”
镖师耸肩。“大概好玩吧!”
“对方可是玄亲王耶,好玩?!”
“玄亲王为了把东西找回来,特地请西凰贝勒拔刀相助,使计混入宋府确切调查,怎知人算不如天算,这西凰贝勒竟然跟她玩真的!”
“什么玩真的?”友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找镖还有玩真、玩假的吗?
“感情啊!西凰贝勒跟玉灵格格玩起了男欢女爱的游戏,将找镖的事情置诸脑后,根本没有认真调查,时间越拖越久,玄亲王也渐渐没耐性了。”
一直没听到东西找回来的关键,友人开始不耐烦。“说重点。”
“重点就是玄亲王为了让西凰贝勒认真做事,索性离间他们的感情,让他们反目成仇,如此一来,东西当然顺利找回。这件事能有这样圆满的结果,我功不可没,因为我在玄亲王的指示下,伺机偷取玉灵格格的随身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