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凌晨,朝颜坐在书桌前为明天的模拟考冲刺。淅沥沥,窗外下起了雨,伴着雨声,她隐约听见了车轮驰转的声音,因为有些倦意,她揉揉双眼并不在意。
又过了一会儿,她合上书本准备就寝,起身叫才发现窗户开了一半,些微雨丝飘过阳台落了进来,她走到窗边正要拉上窗,模模糊糊地,竟看见了人!
谁?
她房间的窗户正对宅子的侧园,半夜三更的,谁会在那儿?
她觉得那身形很是熟悉,忍不住找了伞下楼。
须句怀微微仰首,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一棵樟树前,深黑西装,深黑领带,藏在暗暗的夜中,冰凉的雨水淋湿了他的发,滑过他紧闭的眼睛,沿着清峻的脸庞落下,像哀伤的泪…
朝颜举起伞,遮在他头上。
她的脚步很轻,一直到走近他身畔时沉浸在回忆中的须句怀才发觉,他霍地睁开眼。
“是你。”
“下雨了,会感冒的。”她会不会看错了?他好像在……
他一把抹掉脸上的水,声调平淡地说: “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刚刚在看书,明天要考试。”
“是吗?”他将额头湿垂的发拨开, “真用功,快进屋睡觉吧。”
朝颜没移动,眼睛盯着他被淋湿的身子。 “为什么站在这?”
须句怀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和你有关系吗?”
那是他惯性的疏离姿态。
“雨愈来愈大了,你一直淋,会生病的。”她单纯而担心地说。
简单几句话,冰墨的眸子却缓缓升起了温度,看她有些手酸仍是努力地撑着伞。
“小周今天有去接你吗?”
“嗯。”
“你到这儿多久了?”
“一年了。”话说完,朝颜也随即想起什么,看向他的黑领带。
“今天……是我爷爷的忌日。”陈述的声音有压抑后的稳定,”也是我的生日。”
她一听,说不出话。
“这棵树是七岁生日那天,爷爷带我一起种下的。”他抚着微渗香气的树干。
“你今天去看他了?”朝颜听侯叔敦说过,孤傲的须句怀从小就只亲近爷爷须句智柏,而他的生日和祖父的忌日居然碰上同一天,心里一定分外难受吧!朝颜从须句怀眼中感觉到思念的落寞。
他紧抿嘴唇,”人已经死了,看了也没用。”
说得仿佛毫无感情,但是朝颜不相信,他一定是去扫墓了,他的身上都是悲伤的颜色。
她想安慰他,却不知该怎么做,最后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袖。
须句怀起初有点愕然,不久,他眼里的温度又升高了些,一种亲近的悸动流泄,彼此都没有抗拒。
雨,下得更大了。
“我们进去吧!”
朝颜身上仅穿一件单簿的睡衣,在发抖了。须句怀接过伞,遮住两人走向屋里。
“我去帮你拿毛巾。”她说,随即到储物室内抱了两条干的大毛巾,回来时却迟疑地停在门口。
须句怀坐在床上,已经脱掉了上衣,露出光洁精实的胸膛,看她犹豫的样子,不解地道:”进来啊!”
“我听锦嫂说,你的房间是不可以随便进入的。”她对锦嫂交代的规定一直都谨慎遵守。
他站起来,跨个大步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进房里,关上了门,朝颜就被夹在门板和他的身体之间。”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影子,你听过影子不能跟着主人的吗?只要我能去的地方你就能去。”
他又这么说了,她是他的”影子”。朝颜并不甚欢,那让她觉得没有自我,可是在第一次听到之后她就不曾再反驳了,因为她更不愿意违抗他,她希望和须句怀和谐相处。
趁他坐回床边擦干头发时,她浏览这间一整年都不曾进来过的神秘房间。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比她的卧房大了的两、三坪空间,其余摆设质材几乎一致,同样的简单,只除了多了几抹深沉的苍蓝,在窗帘、床单及椅垫上。
方才递毛巾时她感觉他的手指有些冰凉,他淋了一身的雨,很容易感冒的。 “我冲一杯热茶给你,好吗?”
他在毛巾下抬头,颌首。
她下楼烧水,端了一杯锡兰茶上来,放到他床边的茶几上。须句怀这时从浴室出来,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那……晚安。”她也该回房睡觉了。
一丝难言的情绪侵袭了他,他在朝颜碰上门把前将她拉回,突然的动作吓了她一跳。
“须句哥哥——”
他自背后抱住她,闭着眼睛,浓密的眼睫形成晦涩的阴影。”我的生日,从来都是和爷爷一起过。”
朝颜清楚地感受他环在她胸口下方的双手,方才的冰凉逐渐恢复了原来的温热,忽然被人抱住让她神经紧绷,然而在听见他的话之后,她紧缩的肌肉便放松了。
“今天可不可以陪我?”
这是那个孤傲的,冷酷的,企业界最年轻的总裁须句怀吗?她回头看他,他张开的美丽眼睛,和房内的蓝色一样苍凉。
他需要留住她,她身上的清香,温驯的眼神,令他安稳。
她觉得他……好像很寂寞,现在离开实在很残忍,她同情地轻抚须句怀浓密的黑发,然后她被抱上他的床。
如果他寂寞,是绝不会轻易向人表露的。
她对他,是特殊的。
早晨,朝颜被刺眼的阳光唉醒,她迷蒙地睁开双眼,想起身却动弹不得,腰上的压力一直没有离开过。须句怀抱了她一整夜。
他的胸膛宽阔、温暖,相当地舒适,她本来还担心可能会过度紧张而失眠,结果这是她睡过最甜美的一晚。
轻翻过身和他的睡容相对,他睡着的神情是柔和的,从饱满的额头到略尖的下颊,微带稚气的俊美一览无遗,她不由自主地盯得失神,心口被一种无名的力量撞击着。一会儿,她悄悄扳开他的手指,想在不扰醒他的情况下起床,不料才稍动,须句怀己经惊醒。
他张开了眼晴,和她咫尺相望。
“早。”朝颜停下动作。
他微微启动嘴角,双眸清澈凝看着面前的清秀容颜,感受她在自己怀中的安定。
他昨天是有点失控了,孤寡的苦痛一时难抑,才会硬要她留下来,没想到这副纤弱的身子这么神奇,他从没有一夜过得如此宁谧、静心,他的怀抱与她的身体就像天生的契合。
“你觉得好多了吗?”她看他的表情好像满愉快的。
“没什么好不好。”他淡言。
“可是你昨天——”
“你担心得太多了。”朝颜识相地闭嘴,一大清早,她不想惹他变脸,想起今天的模拟考,连忙起身。
“你好瘦。”须句怀说,手指轻轻摩挲她纤细玲珑得不可思议的柳腰,反而更加收拢。他这一收,她不但起不来,更靠到了他身上,双手被迫撑上平滑的胸膛。
“须句哥哥!”
“你有没有一根羽毛的体重?”
“我要上课,快迟到了。”她提醒。
“不要怕我。”
“我没有……”她真的不怕他,只不过他俊美的五官愈近看愈炫人,心跳的节拍愈是加快。她又感觉到了强烈的撞击。
赶不赶得上考试突然不重要了,她温顺地任他搂着。
“要知道一个女人是不是丽质天生,听说看她刚睡醒的德行就清楚了。”须句怀满意地抚上她柔嫩细腻的小脸,有些逗玩的轻佻。”你算是得天独厚。”
朝颜楞着,似乎只有她,才能看见他不示外人的容颜。
她静静趴在他身上,回应他的微笑,沉浸在梦幻般的气氛中,听须句怀认真地说:”我期待你长大后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