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叔敦温和的脸容变色,立刻反驳:"你疯了!故意置自己于险境,那朝颜替你受的算什么!"他隐忍多年,此刻都成愠怒的线条。"我早就苦苦过你了,不要伤害到无辜的人。现在呢!既然将她带入你的世界,就让她完完全全融合,你偏将她搁在矛盾的空间里,爱你却又隔着遥远距离,进退失据,怎不痛苦至极?"
知道朝颜求去的缘由使他十分后悔,早知如此,他便不会为须句怀守口如瓶。
以为时间可以软化人心,朝颜青春的热爱终能开启须句怀封闭的心灵,为他寻得出口,所以侯叔敦不愿插手,现在看来,他是太过乐观了。
"快二十年了,你一直不曾改变,在那之后……老爷过世了更是变本加厉,你谁也不能相信,处处防备,对谁都存着戒心,包括阿锦,包括我。"再多的关心被拒绝郡变成挫折,"我们无话可说,因为可以理解。但是朝颜不同,她全心付出,也得要你相等的回馈。"
须句怀转身,锐利地看他,"我是。"
候叔敦摇头,"她来我过我,问你父母的事。"
他面色铁青,游离的眼似要极力回避这话题。
"你应该让她知道的。"
"那样丑陋的事,知道只会污了她的耳朵。"
"你何不承认自己恐惧!你自卑,怕她知道了看你的眼会改变。"侯叔敦直截了当说明自。
"我----"
"她不一样呀。她不是别人,是你一眼相中,执意要带回来,你的新娘。"
须句怀混乱了。
"你对她没有信心吗?"
他不知道,他不……确定。
"你认为她爱你吗?"
我爱你……这是无庸置疑的,朝颜绵柔似水的嗓音缀绕在他耳际的宣告,是暖入心口的热流。她对他是掏尽了心肠,谦顺得宛若乞求,求他的回应,即使只有一点点。
而他对她,却始终留了一道防线候叔敦向前,拍了拍须句怀的肩膀。"她爱你,孩子,是
你从阴影出来的时候了。"
须句怀再次看向窗外,白花花的阳光十分灿烂。他也爱她。他情愿伤的是自己,就不必放开她了。
她以为自己会死。结果没有,差了零点五公分,那颗子弹错过她的心脏。
即使如此仍让朝颜在医院待了一个半月,这之间须句怀只来看过她三次,他什么话都没,默默站在床边看她看她憔悴的容颜,最后一次他终于开口,正是她出院那天,声音黯哑----
"我放手。"所以她自由了。她也真的走了,走出须句庄园,走出须句怀的世界。走不出对他的爱!离开他,没有让她更快乐,只有更多相思的折磨。轻微的疼痛袭着胸口,她难受地攒眉,好想流泪。
"又坐在窗边吹风了,小姐,你是我见过最不听话的病人耶!"游深怡走过来,凶她两句,关上窗户。离开后才发现自已根本无处可去,深怕理所当然接收了她,朝颜就留在她租赁在外的小公寓。这个深怡,将来一定会成为称职优秀的大医师,看她管人的样子就知道了。
“我闷。”朝颜抬头,无辜地微笑。
"那也不行在这吹风啊,你现在的抵抗力可禁不起跟感冒病毒打战。"游深怡本来想说闷什么,都脱离苦海了,不过她及时打住。又不是傻瓜,她当然看得出来朝颜的心事。可恨哦须句怀,将她老哥打败到国外散心疗伤不算,现在连朝颜也为他受伤,差些送命,却依然不得清醒,断不了对他的牵挂,她真服了他。
"别想了,再想也没用,除非你要回去。"
"不。"
"那不就得了,好好养伤吧,你……别再吓我一次了。"
她的心脏可不够强壮,受不住朋友这么玩。朝颜觉得好抱歉,"对不起,深怡,不会再有了。"
"你说的噢!"游深怡想了想,忍不住提出心里的疑问,"须句怀真的甘心放你啊?"
朝颜咬唇,低切地答道:"他已经放了。"
"可是那天他目送你背影的表情,怎么比死还难看!"游深怡很诚实,坦白出亲眼所见。
朝颜内心的振动映在脸上全然无波,"那又如何!他不爱我。深怡,我认为你的话很对,妄想一份不可能的感情太傻,我不想再沉沦下去。"
游深怡还能说什么呢?她一向不多花脑筋在这方面思索,看朝颜一副假装看开的样子,她便耸耸肩,跟着点头。"就是,女人应该为自己而活!"把须句怀甩了也好,没心肝的男人。
"你不是该去上课了?"
"对喔。"经朝颜提醒,她瞄了眼时钟就往门外冲,"说话到差点忘记,快来不及了。"
"再见,路上小心。"她笑着道别。
"嗯。要乖喔,我下午上完课就回来……你是谁!"门一开,她赫然发现门外站了个人正要按铃,吓了一跳。
"候律师!"
门外正是侯叔敦,他从容颔首。
"你认识他呀?"
"他是须句家的律师。"这么一说,游深怡似乎有几分印象,看过这人。"有事吗?"
"能不能和夏小姐谈谈?"
游深怡望向朝颜,她点点头,示意她安心.游深怡这才离去。对于候叔敦的到访朝颜是意外的,因为他出现的意义等于须句家,而她和须句怀的关系已经切断了。
“抱歉,这么突如其来。”
"您有重要的事?"她请他坐下,侯叔敦的脸色显得沉重。
"我和怀谈过了。"他说。
谈什么?她没有知道的必要了。"我离开了,候律师。"
"我知道。没想到会造成这种结果,我很后悔,朝颜,当你来找我的时候坦白告诉你就好了,那你就会懂,就能理解了……只是我原来是希望你能用自已的力量开启怀,让他自已释放的,想不到时间等不及,你们两人都太执着于自身的感觉,也许是太过在乎彼此吧,反而容易忽略对方深藏的心思……"
"他的心思,我很了解了。"
"不,你不明白的,我现在就告诉你怀的故事,这个故事并不好听,但能给你所有想要的解答。"候叔敦屏息,徐徐吐出,谨慎思索如何叙述回忆的开端须句怀的父亲须句维,母亲钟晴。
须句家自须句智柏开始,于台湾商界崭露头角、释放光芒,短短十年的奋斗便挤入豪门之列,因须句智柏是天生的企业家,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他作风强势、领导力强,自然使得须句集团的规模如同巨浪掀顶直上,日益壮大。这样传奇如神的须句智柏却独生了一个文弱的儿子须句维,他不仅体弱多病,而且个性怯懦,终日以作画为乐。
二十五岁那年他邂逅了一位美丽女子,钟氏千金钟晴。钟晴艳冠群伦、绚美至极.须句维疯狂地迷恋着她,但她人非其名,一点也不忠贞专情,反而是个被宠坏的娇娇女,放浪成性与许多男人玩过感情游戏,须句维也是其中之一,很不巧的一个偶然,她竟怀了他的孩子,为了名誉也为了须句家诱人的财势,钟晴不甚情愿地嫁给了她其实不很中意的须句维。
悲剧从这里开始了。婚后养尊处优的深居生活丝毫不能满足她奔放的性情,不消多日她便十分厌倦了,捱到产后终于得以解脱,她很快回归过去的生活式,外出寻欢、夜夜笙歌,她享受放纵,她乱送秋波,她原来就是个荒唐的女子。她不爱须句维,不爱与他所生的儿子,她只爱自己,和红男绿女的有趣游戏。没有人管得住她,须句维求她不理,骂她不理,钟晴完全漠视内向爱她的丈夫,就这样一步步推他进入忧伤成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