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提不起勇气唤住他,只能看着他孤独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任凭失望笼罩他周围才国中二年级,我已经知道何谓“力不从心”了。虽然他要我放心地去补习班上课,但是我依然选择了逃避,不再去补习班。因为无法装作没看到他,与其让自己尴尬,不如不见、心不烦哈!很鸵鸟吧。
从吴秀香口中得知,那次之后,他去补习班的次数更少了,常常中途走人,最后他甚至没有出现了。
心里有一丝自责;会是我的缘故吗?希望不是。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只能自我安慰:是他自暴自弃,与我无关!
那次之后,我们有一段时间没再见过面,以为此后两人将天崖两茫茫时,他却又在三年后出现了。
那是我高二的时候……
第三章
高中联考放榜时,没有意外的,我考上了女生的第一志愿。这个结果令我母亲感到欣慰。我的好成绩一直是他们的骄傲,父亲在世时还曾经对我说过,只要我愿意,他愿意想尽一切方法栽培我读书,要拿几个博士学位都没关系。但是我并不打算这样做,因为父母年事已高,我不愿他们再为我辛苦、忙碌。所以顺利的话,念完大学我就打算就业,负起奉养双亲的责任。
无奈,父亲无法等到我的反哺便撒手人寰,树欲静而风不止的伤感深烙我心。
为了不再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我曾试着与母亲沟通:高中打算念高职夜校。
白天打工赚取学费及生活费,不想让母亲扛下经济负担。但是母亲断然否决,因为她认为父亲并不会高兴见到我如此做的,而且她也坚持要看到我戴上方帽子才行。
如此一来,我只好顺着她的心意,继续完成高中学业,并往大学的窄门迈进。
明星高中与明星国中最大的差别在于学校的作风。明星高中的作法民主多了,或许是因为联考这样一个筛选过程,所以学生的素质较平均,因此就没有能力分班这个多余的动作。况且,会考上这所学校的学生,其目的不外乎三年后的大学联考,因此学生自动自发的风气很盛,无须师长的叮咛、鞭策便能主动做好未来规划。所以我在这所学校适应得非常良好,这才是适合我求学的环境。
吴秀香并没有考上公立高中,而是考上一所颇富盛名的私立女校。虽然如此,她的目标也是放在三年后的大学联考,所以她努力的程度不亚于国中时期,放学后依然往补习班报到高二选组时,我跟她均选了第一类组……文、法、商。我们还相约日后要上同一所大学,再度成为同学。那天是星期六,中午放学后我们约在火车站前的快餐店碰面。
“边边,我选择第一类组,你也一样对不对?”吴秀香一边吃着薯条,一边问我。
因为青春期发育良好的关系,她的身材有点发胖,但是脸蛋却丝毫没受影响,小巧的五官依然明亮。实在无法把她的脸和身材联想在一起,或许以后会瘦下来吧。
“当然,我的目标是英文系。”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理想,学会世界共通的语言有利我以后周游列国。“你呢?”
“我要念法律系,惩奸除恶,维护正义公理。”说到未来,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全身洋溢着希望。
“我还包青天咧。”我糗她。
“喂!别漏我气行不行?”她佯怒地噘起小嘴。
“好,对不起,”我朝她眨眨眼。“不过,我还是要泼你冷水,因为有些话不得不告诉你。司法界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正义凛然,它也有黑暗的一面,你没听说过‘作官清廉,吃饭拌盐’这句台湾俚语?”
“放心,我将来会自许为司法界的光明使者,照亮每一个死角。”她拍胸脯保证。
“好吧,那就敬未来的包青天。”我以可乐代酒,举杯敬她。
“嗯,敬我们美好的未来。”她也如法炮制。
“希望我们……美梦成真。”两人异口同声,为我们的未来许下诺言。“对了,你们明天不是要跟‘二中’联谊吗?”我突然想到她之前曾跟我说过这件事。
“哼!别提了,我以后不会再去参加联谊活动了。”她马上转变表情,一脸鼓得圆圆的。
“哦?为什么?”我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值得她气成这样。
“你记不记得我们上礼拜跟‘一中’联谊的事?”她塞了两根薯条入口,边吃边说边……喷气。
“记得啊,你说你们要去划船不是吗?”她还邀我一起去,不过我拒绝了。
“没错。”
“这跟你们明天要联谊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那一次让你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完全正确。”她吃得更凶了,这是她生气时的习惯。一生气就想吃东西,而且愈气就吃得愈多。“‘一中’的人太没品了!”
“哦?说来听听。”我更加好奇了。
“哼!气死我了,待会儿我如果一时失控,连可乐杯也啃下去的话,你一定要送我去医院!”
“放心,我会及时抑止悲剧发生的。”我拿过她的杯子,放在安全距离外,“说吧。”
“那天,我们去划船,每艘小船上都各坐一男一女,才一上船,跟我一组的那个男的就抱怨,说什么别人都配小march,偏篇他就配一部‘拖拉库’。”
“哇!好差劲的男生喔。”我附和着。
“还有更气人的!”她又塞了一把入口。“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康乐股长那艘船翻了,结果其它船上的男生立刻跳下水去救人……”“嗯!英雄救美,理所当然啊。”
“才怪!水又不深,哪需要人救啊?”
“你怎么知道水不深?”难道她量过?
“因为跟我一组的那个男的也加入救美行列,他跳下水时,后作用力太大,害得我也跌入水里,结果我急急忙忙站起来后,才发现水深只到腰而已。”
“就这样,你就生气啦。”
“才不是!跌到水里没人救就算了,反正我身强体壮,又没淹死。”
“那你气什么?”将可乐递给她,让她喝了两口后,又将可乐放回安全距离之外。
“我看到康乐股长被救上岸后,自己也打算走回岸上。谁知才要踏出第一步时,跟我同一组那个男的竟然站在岸边朝我大喊:“喂!那个胖胖的,去把船拖回来'。”
她此时已濒临失控边缘,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嘎嘎响。
而我呢?我已经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天啊!太毒了。”
“对呀!简直太可恶了!不救我也就算了,竟然还叫我拖船回去?!气死我了!”
她抢回可乐,努力猛灌。
“那你把船拖回去了吗?”我及时抢下她手中的可乐,生怕她真的连杯子也啃下去。
“当然没有!我恨不得拖回去的是他的尸体!”她脸上布满杀气,很像人肉叉烧包的主嫌。
“所以你就一朝被蛇咬,此后不再参加联谊?”
“不是一朝被蛇咬,而是天下乌鸦一般黑!那些臭男生都是一群以貌取人的猪!”
她的头上都快冒烟了。“别这么肯定嘛,或许也有识千里马的伯乐啊。”失意者最需要别人的安慰了。
“少来!我已经绝望了,‘台湾男人丑又老,还是单身比较好’,这是我的座右铭。”她脸上的怒气已化为一股失望,证明她此刻低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