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依然在老地方用老方法进入学校,也在同一地点再度遇到他,同样是“人赃俱获”。第三天也是,第四天也是……
从那次以后,只要是他当纠察队长时,他都会在七点三十分以后,在我常出没的“肇事”地点恭候我的大驾。奇怪的是,一直到我毕业,他都未曾将我的学号登记在他的纪律簿上,也没送我进训导处一次。还有好几次,他在围墙的另一边稳稳地将翻墙而落的我接住。
不知道他的用意何在?我只当他无聊。
那天我去量过身高了,一百二十五公分。唉!难怪会被他笑称小不点,的确是矮了一点。
我会是侏儒吗?
※ ※ ※
“边边!有人要借教具!”同学拉开嗓门呼唤我。我正忙着准备下一节书法课要用的文房四宝,只能停下手边的事,带着钥匙来到教具室门口。
门口有两组人马正在等候,他也在其中。
“守将,我们要借计算器。”
“我们也是。”
两组人马道明来意计算器是这阵子的抢手货,数学课刚好有一节课教的是计算机的使用,所以出借率很高。“要借几台?”开了教具室的门,拿出登记本,开始我例行性的询问。
“二十五台。”
“二十七台。”
“只剩五十台了,每班只能各借二十五台。”查看库存以后,我直接分配。“各派一人出来填资料。”我将表格递给他们。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静静地站立在一旁看着直到我无意间地抬头,才晓得他一双含笑的眼注视的目标就是我。
赏了他一记卫生眼,继续我的工作,清点好计算器的数目,让两组人马分别领走待人员都离开后,他仍旧伫立在原地。
“你怎么不走?你同学都回去了啊?”将登记本收好,来到他面前与他对望。
这是我第一次仔细看他。依那时一个十二岁小女孩的眼光来看,他是很好看的。
唯一的缺点是他太高了,这点使我必须将头仰成九十度跟他讲话。好累,退后两步好了。
“你多高?”
“一百二十五。你呢?”
“一百五十八。”
“哇!好高,没事长那么高做什么?”身材长高,脑子里的东西有没有变多呢?
“我还会继续长高。”他依旧是那一脸欠扁的笑脸。
“那是你家的事,以后跟我说话请离我三步以上,免得我脖子扭到。”
他淡笑,依然没有离去的打算。
“喂!我要锁门了,你还不走?”站在门口朝他喊。“我没借到计算器。”
“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只有五十台,都被你们借走了啊?”他怎么这么“番”啊。
“你的借我。”他走到我的面前俯视我。
“啊?”
“你那台紫色计算器借我。”他重复了一次。
“我?”不置信地睁大眼。“我为什么要借你?”那是我私人的,又不是教具恕不外借。
“因为你欠我很多次人情。”欠扁的笑脸又向我逼近了几吋。
真贼,竟然威胁我。抓住了我“偷渡”的把柄,以此相要胁,不要脸了男生!
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心爱的计算器交给他,还不忘交代:“小心点用,这是我爸爸送给我的礼物,弄坏了,你要赔。”
“放心,我会好好待它的。”
揉揉我的头,他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
“我是六年五班的徐焉腾。”他拿过我手上的原子笔,拉住我左手,在我左手掌心写下“徐焉腾”三个字。“下次别再叫我‘喂’了。”
那时,我才知道他的名字。
从那次起,每当他有数学课时,就会过来跟我借计算器;不是借教具室里的计算机,而是我那台紫色的计算器。因为他“异常”的举止,同学间便开始传言……
十一班的徐焉腾喜欢我们班的边边!
“真的吗?他那么高,边边那么矮。”“那骆聪明怎么办?”
“对呀,他们两个比较配,身高差不多了。”
什么跟什么!借个东西也能借出流言来,他们只是不晓得我是有把柄落在他手中,不得已才屈服在他的威胁下的。没办法,这种事又不能向别人倾吐,只好认了。
就这样,我的计算器便两头跑,时而在我这,时而在他那。后来却不见了。不知是我弄丢的,还是他搞丢的。反正这个单元一过也没有用到计算器了,所以我也不甚在意,没有追查下去。
※ ※ ※
又到了骊歌高唱,凤凰花开的时节了。同学间流行写毕业感言,人一手一本毕业留言本,相互传来传去。疼爱我的父母也买了一本给我。
由于“边关守将”声名远播,欲在我的留言本上留流言的人比比皆是,不用我开口,留言本才传下去,其它同学便自动自发地在上头挥洒感言。述六年来他们对我的观感,以及此后的相思、祝福之语。
约一个月的时间,我的留言本终于回到我手中了,不意外的,已被写满了。有褒、有贬、有鼓励也有“吐槽”。
一本写得满满的留言本里,有一页的内容吸引了我的目光,不是因为它言词美妙,也非它内容丰富,相反的,它十分精简。
很高兴认识你六年十一班徐焉腾旁边画了一幅插图,图的内容是一个小女生正在爬墙的画面。
很特别的一页,我们的确是这样认识的,只是到现在我才知道他很高兴认识我。
而我呢?我高兴吗?其实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长得很好看,很多女生偷偷喜欢他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捉住我小辫子,藉此要胁我一些小事的半个好人。
快毕业了,同学们除了写毕业留言本外,还有另一个习俗,就是向好朋友或心仪的人要照片留念。我觉得奇怪,毕业纪念册上都有每一个人的照片了,干嘛还要跟别人要照片呢?不过既然是习俗嘛,我也只好顺应民情喽特别将大头照加洗了十二张,发给前来向我索取“签名照”的同学。
很显然的,十二张是少了一点,因为一下子就发完了,想不到我的照片这么值钱。早知道,就用卖的,还可以小赚一笔哩。
不愿意再花钱加洗照片,所以对于那些向隅的同学只能回以抱歉的笑容了。但是仍有不死心的人自愿要帮我把底片拿去加洗,这样的热情倒真教我开始考虑贩卖照片一事了。不过,我还是没有这样做,因为……不好意思啦。
婉拒了同学的好意,背起书包准备回家,却在要出门口时被他给拦下来了。
“做什么?”我不友善地问。
“你服装不整,到旁边来。”
他像拎小鸡般将我拎到一边,然后目送其它学生放学,直到大门关上,我才开口:“我哪里服装不整了?”自我检查了无数次,确定我的服装并无不妥。
他没有回答,只是拉着我到纠察室。看他把徽章、背带放回柜子,再背上自己的书包,再度拉我走出校门。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啊?”被他莫名其妙地拉着走,心里已经颇不是滋味了。
来到学校附近的小公园他才放开我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袋。
“这个给你。”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欠扁的笑脸不见了,换上一张微微泛红的脸。
“这是什么?”我歪着头问。
“毕业礼物。”
“为什么要送我?我又没送你什么东西?”总得问清他的企图,谁知道他又在玩什么花样。“你不用送我东西,这是赔你的。”他的脸好象又更红了一些。是不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