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们的口气怎么那么着急,活像你是不告而别似的。”风铃老实地说出她的感受。
不告而别?
对赵琳来说,她或许是;但是对邵凡齐来说,就不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吧,她可是明明白白地告知,也清清楚楚地别之啊。那他着急什么?那一夜她已经把话讲得那么白了,他应该知道她辞职的原因了,很自然的他理当代为转达给赵琳知道才是,所以赵琳也“应该”知道她辞职的原因吧,那么赵琳还找她做什么?想来当说客吗?或者,邵凡齐根本没有告诉赵琳?
“他们……有说什么吗?”她想知道他们找她做什么。
“没有,只问你什么时候回来。”风铃偏头想了一下才回答。
“那你怎么说?”
“怎么说?当然是实话实说喽——我、不、清、楚。”
她笑得贼贼的,一脸皮样逗笑了衣若芙紧绷的脸。
“鬼灵精!”
“不精,怎么能保护你?昱之还怪我没有尽心为你分忧解劳哩。”她忍不住又嘟哝起来。
“谢啦。”衣若芙拍拍她圆圆的脸颊。“谢谢你替我分忧解劳。”
“三八!朋友是干什么用的?”风铃用手肘顶了她一下。
“当然是——”衣若芙故意拉长语气。
“扯后腿用的!”两人异口同声,随即哈哈大笑出来,纷纷往床上倒去。
“小若……你进步……步了。”风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红通通的。
“哦?什么进步了?”衣若芙也笑得肚子隐隐发疼。
“愈来愈懂我的幽默哲学了。”
“那当然,被你调教了四年,该出师了。”
“我会颁个结业证书给你的。”风铃又倒回床上咯咯发笑。
“谢啦!”衣若芙摇头失笑。这个宝贝蛋,天生一堆怪点子,还亏的刘维德受得了她。“好啦,别笑了。晚餐吃什么?我去买。”
“随……随便。”风铃还没止住笑。
“排骨便当?”
“OK!顺便帮我带瓶奶茶回来。”
“知道了。”衣若芙拿了钱包,踩着拖鞋出门买便当去了,留下还在咯咯发笑的风铃。
出了楼下铁门,衣若芙仰望满天彩霞。进入秋季,天黑的比较早了,此时月儿已悄悄爬上天空,伴着一、两颗顽皮的星星笑看人间的繁忙。台北受光害所累,要看见满天星斗是不太容易的,不像在云林或是在南投,只要一抬头,随时可见快乐的星星无忧地在对你眨眼睛。若要在台北看到炫目的星光,除了上天文台之外,就只能登高了,像是上阳明山之类的。
阳明山!
想到此,衣若芙不期然地又想到那一夜。唉,怎么老是挥不去那恼人的记忆呢?甩甩头,不愿再多想,她大步朝自助餐店迈进。
就在即将举步之际,赫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邵凡齐。
她僵立在原地,不知道该继续前进还是回头拔腿就跑。左右为难之际,他已朝她走来了。
“你终于出现了,我找了你一个星期了。”他来到她面前与她对视。
衣若芙看了他好一会才开口:“有事吗?”
他瘦了,不,正确一点说应该是他憔悴了。暗淡的眼睛里爬满红血丝,微青的眼窝透露出他的睡眠不足,微微凹陷的双颊让他看起来更没精神。发生什么事了吗?
“干妈……走了。”
第八章
随着邵凡齐前往赵家的衣若芙并没有在一楼的灵堂看到赵琳的身影,而是在二楼赵母的房间内找到陷于沉思中的赵琳。
赵琳一身黑衣黑裙更彰显出她脸色的苍白,失去光彩的眼神遥望向天边的星空,过度的专注让她没注意到衣若芙的到来,直到衣若芙出声唤她,才招回她神游的思绪。
“小若?齐哥终于找到你了!”赵琳乍见衣若芙时,眼底闪过一抹意外,随即又难掩失望地表示:“还是晚了一步。”
“请节哀。”明知是很八股的一句话,但是她还是不能免俗地慰问,聊胜于无嘛,不然要她说什么?
“你真的很不懂人情世故耶,连安慰人的话都说的冷冰冰的。”赵琳忍不住失笑,但是也注意到衣若芙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她知道,衣若芙对她与邵凡齐的误会尚未解除。
“看来,我多虑了,你看起来很坚强。”还能开玩笑,可见她并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担心的。
闻言,赵琳苦笑了一下。
“她走的那一晚,我哭到天亮,泪流干了,心也平静了不少。毕竟她已经比医生预估的半年期限多活了两个月,该知足了不是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能让她再见你一面。”
“赵伯母要见我?”衣若芙没想到赵母在咽气前会想要见她这个外人,所以听到赵琳的话,心中难免讶异。
“嗯。只是不知道她要跟你说什么,问她,她也不肯告诉我,所以我没有办法转达了,抱歉。”
“该抱歉的是我,只是我不知道她会走的如此突然。”衣若芙感到一丝愧疚,她知道赵母会告诉她什么,无非就是要将赵琳交付给她之类的话。没能亲口交代完,不知她是否走的无牵无挂?
“我们也没想到。”赵琳看见衣若芙自责的模样,反过来安慰她:“放心,她走的很安祥,而且你能来上香,她也会很高兴的。”
对于赵琳这般平静的表现,衣若芙反到感觉纳闷,怎么她没有丝毫的哀伤之意呢?莫非真如她所说的,泪已流尽,心也静止了?
看出她的疑惑,赵琳拉她一同坐在落地窗前。
“很奇怪我为什么没什么哀伤之意?”
“你平静得令人怀疑。”怀疑死去的人是不是你的亲人。只是她没残忍地说出这一句。
“我的哀痛早在得知她患了脑癌时就已经痛过一次了,而且几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看了衣若芙一眼,见她一脸静待下文的表情,继续道:“既然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除了接受还能怎样?八个月下来的心理建设与准备让我能坦然面对她的离开,所以我现在才能这么平静。”
“你能适应就好。”原来她跟自己的情况差不多,当初父亲的情形也大致如此,自己也是这样调适过来的,不是吗?
“我是还好,倒是齐哥……”她停顿了一下,刻意看看衣若芙的反应。只是衣若芙仍是面无表情地聆听,没有表现出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齐哥在“双重打击”下,心里的苦不比我少。”她刻意强调“双重打击”,突显了这四个字的暗藏玄机。
衣若芙岂会听不出她话中有话,只是她已经打算退出这个是非之地,所以不愿意一探究竟,宁可不闻不问,少烦少忧。
显然衣若芙对邵凡齐误会颇深,才会对他的事如此无动于衷。赵琳并不打算放弃,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他用忙碌来让自己暂时忘记伤痛,所以我妈的后事多亏他的用心奔走了。我这个做女儿的反而什么事也没做,真是不应该。”
“他是赵伯母未来的女婿,这些都是他该做的。”衣若芙淡淡地回了赵琳一句,不知道赵琳到底要表达些什么。
“不,这些都不是他该做的,他牺牲的已经太多太多了。小若,你误会齐哥了!”赵琳激动地拉住她的手低嚷。
“误会?”衣若芙的语气里有一股嘲讽。
是该说实话的时候了。
赵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才开口:“小若,那一晚的情形你都看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