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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页

 

  “你不是人!”欧阳无忌再把鞭上尖刺往自己的手掌扎人,却已不再有任何感觉,他的眼皮正不受控制地往下垂……

  不,柔儿还在等他哪!

  “人?人算什么,我以成魔为志。”刘明蝠满意地看着他硕长的身躯摇摇晃晃地朝自己走来。

  “解药。”欧阳无忌伸长双臂讨着。

  “哪种解药?让你清醒的解药,还是柔儿的解药?”

  “柔儿的解药……”他扶着墙站在刘明蝠面前,声音嘶哑地说道。

  “你毕竟年少,这事着实处理得不妥。你为柔儿如此尽心尽力,只是让我更加确定她的地位--一个能够威胁你的有利之器。”刘明蝠缓缓从怀里掏出锦囊一只,在他面前摇晃着。

  “拿来……”

  欧阳无忌向前一扑,整个人在榻前狠狠摔了一跤,狼狈地倒卧在地上。

  “爬过来。”刘明蝠在榻上挺直身子,讪笑地睨看着平素冷傲的他。

  欧阳无忌不顾一切地咬住舌根,让痛苦的力量支持着他站起身。

  然则虚软无力的身子终究站不直,他脚步陡然一滑,再度重重地趴倒在榻前。

  “解药……”他仍然没有开口求人。

  “生死攸关之际,还顾得了骨气,了不起!”

  刘明蝠下榻,脚尖恶意地踢了下他的头,而他早已无力反抗。

  他为什么要为柔儿牺牲到这样的地步?一个念头闪过欧阳无忌脑中,他伸出的手于是垂下。

  他可以单独离开这个鬼地方,横竖他本来就是一个人。

  但是,要他拋下柔儿,不啻是要他剜下心头肉啊!

  而一个没有心的人,活着也等于是行尸走向……

  欧阳无忌抬头看着刘明蝠,意识更加昏沉了。

  “不想求我也行,‘水中月’的其它人对于这解药可是趋之若骛。”刘明蝠把锦囊从左手拋到右手。

  “把解药给我……”欧阳无忌涣散的眼瞪着他。

  刘明蝠昂起下颚,睥睨着他。

  “求你。”欧阳无忌低头看着自己被鲜血染湿的衣衫下襬。

  “义父真是不懂你们这些痴男傻女的心唷。”

  刘明蝠把装有解药的锦囊往门口方向一扔,嘴角带笑地看着他爬过去,牢牢地握住锦囊。

  “为什么……这样……对待所有人?”欧阳无忌爬出内室时,这样问了一句。

  “为什么这样对待所有的人?”刘明蝠放声大笑,目光调向人型棺木内被蛆噬咬到只剩白骨的刘玉儿尸身。

  “因为我本来就不把你们当成人。”

  ***

  因为心有希望,所以人会努力地让自己存活在人世间。

  所以,刘宛柔没有因为每月发作一次的蛊毒而自尽。

  欧阳无忌也开始习惯了为她而杀人如麻的生涯。

  去年,“水中月”在民间成了恐怖的乡野传奇--

  一则则美色女子以残忍手段诛杀富者后,在墙上留下明月清水印之骇人听闻的可怕情事。

  民间不知情的是,这此一美色女子体内那些随时要置她们于死地的毒蛊;旁人不清楚的是,主事者刘明蝠开始迅速累积的财富及势力。

  这些事,欧阳无忌比谁都了然于胸,可他却无心去阻挠这一切。

  他唯一悬念之事,是如何解去柔儿体内的蛊毒。这些年来,他致力钻研奇门怪术,结果却只是让他更加寒心--

  蛊毒,唯有下蛊者能解。

  除非他能找到比刘明蝠更高明的下蛊者来破蛊!

  因此,他一直在寻找--寻找他与柔儿唯一的生路。

  在这条生路出现之前,他必须保护刘明蝠不死,他和柔儿必须唯命是从。

  虽然,这样的日子--生不如死哪。

  这夜,月明星稀。

  刘宛乘坐在溪边看着水涧里摇晃的月影。

  如今明了义父为什么让她们习惯在黑夜里清醒--夜里的屠杀总是不那么怵目惊心吧。

  如今明了义父为什么独独不在无忌大哥身上下蛊--因为蛊毒视人的身体状况而异,体弱时则有不定期发作之虞,而武艺高强的无忌大哥是义父手中最重要的一只棋,义父又怎会傻得伤他分毫?

  这一年,江湖上出现了“滔天帮”。

  凡与“滔天帮”对抗者,非亡即残。官府虽时有所闻这些江湖事,却苦无证据可办。因为想查办此事的官员,只有两种下场,一是莫名地受了刘明蝠控制,二是下场凄惨。

  “滔天帮”邪恶滔天,却无人能阻止。

  曾几何时,她成了“水中月”里杀人的女魔,无忌大哥则是“滔天帮”的帮主暨幕后最大杀手。

  造下这样十恶不赦的杀业,全是为了她。

  是谁欠了谁?谁又该还谁多一些?她已经无法明白。

  刘宛柔挽起衣袖,不见天日的手臂皎白如玉,却也细孱地彷若一折即断。

  谁会知道这般看似弱不禁风的手臂,竟比任何利剑都还来得毒辣呢?

  她今晚杀了一对兄弟。

  弟弟看着哥哥肚破肠流时,哭喊着直扑向前掐住她的手臂。

  她万万没想到那样的色胚竟也知道兄弟情深,她恍了神,而那人的手就扯破了她的面纱,掐捏住她脖子。

  当然,那个弟弟最后还是死在她的手下。因为她还想活着……

  但是,她活着是为了什么?

  只为了不想死吗?

  脖子上的伤痕隐约痛着,她却无心理会,但觉得疲累地喘不过气。

  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妳受伤了。”

  欧阳无忌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边,为她覆上一袭披风。

  “死不了的。”

  她仰头看着他,清冷的脸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如他。

  欧阳无忌挑起她的下颚,覆住她的唇。

  她的气味总是清甜的,让他舍不得放手。而她勾住他的颈子,因为想从他的唇间寻找活着的证明。

  早已记不起两人之间的吻是从何时开始激烈如火的,如同早已忘却从何时开始,两人皆成了不多言之人。

  吻,终止于她不适的喘息问。

  他扳起她的脸孔,她唇色如火,面容却惨白似雪。

  欧阳无忌飞快抬头看了一眼圆月,为她拭去额上的冷汗后,掏出一小瓶无色无味的药油在她额间推按着。

  那淡淡的药草舒凉沁人她的皮肤,稍减了疼痛--那是他从一个死人身上得来的膏药方子,始终为了她而带在身上。

  “吃解药了吗?”他问。

  “还没。”她摇头,拉下他的手。

  欧阳无忌探手在她腰间取得一颗颜色斑斓的药丸,不由分说地送到她唇边。

  “我还不想吃。”她侧过脸。

  瞧着她在夜风中轻飘的云鬓,他竟感到一阵心慌……那么多的死难都熬了过去,谁都不许在这个时候放手!

  “妳如果不想吃解药,那么就一刀刺进我心里!”

  一把薄如蝉翼的银刀被塞到她手里。

  欧阳无忌定定地瞧着她,不再多言。

  “不!”

  刘宛柔金澄的眼闪过惊慌,匕首被狠狠地挥落地面。

  翩然白衣落人他的怀里,因为疼痛而扭曲的小脸倏地埋入他胸前。

  “别这样……你明知道我下不了手……”她干涸的眼流不出泪水,枯涩的声音却比哭泣更来得悲切。

  “既然下不了手,又何苦让我为妳担忧?”

  欧阳无忌勾起她的下巴,将药丸喂人她唇间。

  血腥臭味在唇间散开来,她张唇欲吐,他的手却早一步地将药丸重新送回她唇里。

  “吃下。”他仰高她的下颚,微施劲让她咽人解药。

  刘宛柔狂乱地拨开他的手,喘着气等待那股膻腐气息穿过她的咽喉,到达五脏六腑。

  她以为这一次她可以熬过那种感觉!

  她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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