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他们已回到巴黎,预备在两天后搭机回台,此刻只是突然对这大道上光秃秃的梧桐感觉不错,特地再加拍几组。
"OK了!"半个小时后,大功告成,寒又冰盖上镜头盖,朗声宣布。
毫不意外的,橡皮糖在宣布之后立刻朝她黏上来。
"走开啦,大家都在,你别这么明显。"她在他就要碰上她的前一秒弹开,瞪视着他。
"他们又不是没神经,大家早就知道了,是你还在当鸵鸟!来啦,抱抱,好冷呢!"钮议勋笑咪咪的淘气神情就像是个少年一般,那张俊俏的脸让人看不出已有三十三岁了。
寒又冰闻言,困窘得脸色一僵,扫视四周的工作人员,只见大伙儿赶紧低头佯装忙碌。
"冷就快去找你助理拿衣服穿,找我干嘛!"她撇嘴说道,对他的八爪章鱼手闪避不停。
钮议勋特别喜欢逗她的感觉,一来一往的笑闹形成轻松愉悦的气氛。把情绪起伏不大的她惹得又怒又嗔又莞尔,是他最近挖掘出的乐趣。
敞开心房的寒又冰可爱许多,在他的毅力、柔情感化下,她的冷漠程度自然而然地降低,不再老摆着一张酷酷的冰块脸。
助理尽职地把钮议勋的大衣拿了过来,正巧寒又冰寄放在助理身上的手机响起。
她不自觉地蹙了下眉,纳闷会是谁打来。除了跨年那晚接过曾楚宝、杨娃娃和邵耿菁的电话,她的手机在这趟旅程中不曾响过。
"寒小姐。"助理在身上乱摸一通,才掏出手机交还给她。
"谢谢。"寒又冰接听前瞧了眼荧幕,显示来电者是曾楚宝。
"喂,宝姐……"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就被抢话,紧张万分的嗓音传了过来。
"又冰,不好了啦!"曾楚宝焦急地嚷着。
"怎么了?"寒又冰突地拧紧眉心。
"你妈妈割腕自杀了,幸亏及时送医,现在已经急救成功,没有生命危险。"
曾楚宝接到医院打到公司找寒又冰的电话,就刻不容缓地赶往医院,折腾了好半天,好不容易一切都安置好,她便赶紧拨手机通知远在法国的她。
寒又冰内心狠狠一震,脸色倏地刷白,手中的电话差点就滑掉。
"发生什么事了?"一旁的钮议勋立即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变化,担忧地注视着她。
对他的询问置若罔闻,寒又冰紧紧地捉着手机,抑制着体内泛开的颤栗,强自镇定。
"现在没事了吗?是不是没事了?"她心慌得不知所措,忧心如焚地追问。
"没事了,只是还很虚弱。"曾楚宝说着,没遇过这种事,她也着实吓坏了。
寒又冰闻言松了口气,双脚一软差点跌倒,所幸钮议勋眼明手快,有力的臂膀给她支撑。
"怎么会这样……"她失魂落魄地呢喃着。
"又冰,你不是搭后天的飞机吗?你别担心,这两天我会帮你处理一切,把我家的其中一名菲佣调去看顾寒妈妈。"即使远在电话彼端,曾楚宝也感受到寒又冰的异样,她体贴地安抚着她。
"好,有任何情况随时打电话联络,我很快就回去了。"寒又冰向她叮咛,"宝姐,麻烦你了,谢谢你。"诚心地道谢。
"别这么说,我们是好朋友嘛!放心吧,就这样,我进去病房了。"曾楚宝很有义气地说着。
结束通话后,寒又冰六神无主地走到路旁的椅子坐下,整颗脑袋乱糟糟的。
妈妈为什么要自杀?
对了!一定是阿郎那没用的男人做了什么对不起妈妈的事!她直觉地揣想。
该死的!天杀的!那家伙她早就不看好了,果然!
可是,再怎么样,妈妈也不该轻生啊!
她如果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为什么就没有勇气好好活下去呢?
她当真对这世上毫无留恋?连唯一的女儿也完全不在乎?
心酸、鼻酸、眼也酸,泪水漫上眼眶,但寒又冰咬紧了牙,绷紧了每一条神经,硬是将泪水压下。
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软弱。她向来坚强,任何考验磨难都打不倒她……
"又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我陪你一起解决。"钮议勋的嗓音总带有安抚的魔力,穿透她恍惚的思绪,唤回她的注意力。
他担心极了!从来也不曾看她出现这样的神情,肯定是受到很大的刺激,才让她失去了原本的冷静自若。
"议勋,我可不可以搭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台湾?"寒又冰那双大眼茫然地望着他,怔怔地从唇畔吐出话来。
她一刻也待不住了,非得亲眼见到母亲安好才能放心。
"可以,我陪你一起回去。"钮议勋握住她冰凉的柔荑,一口应允,不急着此刻要答案。
因为他了解寒又冰是个以大局为重的女人,会作出提前脱队回去的要求,就代表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既是如此,他就更该陪着她一起,而回程时间漫长,有什么原因在机上就能再问。
急促的脚步声在光洁的长廊上回响,来人的急切焦心显示在几乎要起跑的脚步上。
要不是碍于禁止在走廊上奔跑的规定,寒又冰早在踏进医院的第一步就拔足狂奔。
她绷紧了脸,目光迅速搜寻病房门上的号码,步伐不曾稍停,而身后跟着的,则是一路陪她从巴黎赶来的钮议勋。
找到了母亲的病房,寒又冰戛然止步,握上门把,反倒踌躇了。
或许是害怕看见房里的母亲会是怎样苍白病弱吧!她自己也不清楚原本急着想看她的心情为何在最后一刻犹豫了。
她瞪着门板,连连作了几个深呼吸,硬逼着自己要坚强面对。
钮议勋沉默地将一切纳入眼底,从她的踌躇及背影中看出了她的软弱,心疼、怜惜的感觉迅速地蔓延,几乎将他淹没。
他伸出大掌,定定地搭上她的肩,给予支持和鼓励。那暖暖的感觉奇异地拂去了她的迟疑。
寒又冰回首望向他,看到他一贯的温和笑容,她虚弱一扯唇,螓首再转回,一个重重的深呼吸后,推开房门。
率先看见的是一名陌生的菲佣,微笑地朝他们点头。
冷淡惯了的寒又冰自然是将回应微笑的工作丢给身后的钮议勋,径自朝病床迈去。
"妈……"她看着憔悴苍白的母亲,发出的叫唤竟有些轻颤。
"小冰,你回来了!"寒母扯出虚弱的笑容,声音有些沙哑。
菲佣很尽职地搬来一张椅子,寒又冰看了她一眼,倾身坐下。
"这位先生是?"这时才瞧见钮议勋的寒母诧异地眼睛一亮,敏感地猜测着对方与女儿的关系。
"我朋友。"寒又冰冷硬地简言道,此刻的重点不是钮议勋。
"伯母你好,我是钮议勋,你身体好多了吗?"钮议勋的翩翩风采一下就博得寒母的好印象。
寒母轻轻地点点头,正要开口时,寒又冰质问的嗓音冷凝地打断他们。
"为什么要轻生?"她冷睨着母亲手腕上缠绕的纱布,甚至可以说是用瞪的,那双清澄的眸子里盛满了怒气。
单刀直入的问话令寒母霍地一愣,怔怔地看了女儿一眼,随即心虚地撇开视线。
"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要割腕?"不容许母亲逃避,她难掩尖锐地迭声逼问。
她气极了!气她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也气自己没有阻止她一再受情伤的能力!
没料到寒又冰会有如此激烈反应的钮议勋,本想出言劝阻她,却不意瞧见她搁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指关节甚至因用力而泛白,单薄的身子还微微颤抖,于是眼神一黯,将到口的话咽下,不干扰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