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仔细一瞧,他性感的喉结处也有一条疤,胡因因忍不住用手覆盖上去。
阿曼低头看她,下巴就这样顶住她的手背,双眼凝视著她,虽然动作只有瞬间,却叫两人有了触电的感觉。
“你常问我到底干什么生活的,这些就是。”他把她放在椅子上。“胸骨这个是在刚果大草原拍摄大象暴动时被象牙擦过去留下的,至于其他,有的是在太平洋遇到暴风雨被船杆打中……太多了,我也不是每样都记得住。”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她带著不确定的语气。
那样……他乐在其中吗?
“这几年我主要的工作是为出版社拍摄全球地理风情民俗,出版社需要那样的资料,那就少不了要去偏远的地区,涉险也就是家常便饭了。”他们要什么他给什么,能活著平安回来就算捡到一条命,要是死在某处那也是他的命。
“你可以不必做那么危险的行业。”
“那时候看自己不顺眼吧,你也知道我跟父母相处得不好,自暴自弃的心态特别重,随便做哪一行都没差。”没有家庭温暖的人像孤雁,没有人关爱的人就算水里去火里来也不会有特别感觉。
“那你以后还是要到处去?”低头望著指尖,胡因因不确定的问。
“基本上不会,因为我跟贝林……就是我的专业代理人说好了,以后我从事流行商品设计,他负责推广,我要自创属于我自己的品牌,也就是说,以后我不再是无业游民,从今晚开始,我是个有正当职业的人喽。”阿曼挖出两副碗筷放到桌上,桌面上有一锅香喷喷的肉。
“恭喜!”她诚心道。
“谢谢,我们吃鲁肉饭庆祝。”
“要点蜡烛吗?”
他没情调的说:“我们家只有拜拜用的那种凤梨蜡烛,没有美美的蜡烛ㄟ。”
“那不要了,我又不是拜拜用的猪公。”
“你要是……应该是母猪才对。”
“我要撕了你的嘴……”她气得张牙舞爪。
这一晚,日式木屋中有著爽朗的笑声……很久不歇。
第七章
是夜。
竟夜失眠对胡因因而言成了常有之事。
睡得再熟,小腿一抽筋她就会醒过来,等到疼痛过去,睡虫早就到别人家里去了。
痛,分大痛、小痛、抽痛、点状的痛、麻痹的痛……可是不管哪一种痛都要人命,都痛得人想撞墙!好笑的是她都快可以变成疼痛专家了。
不知道这样的专家有没有专利权可以申请。
苦中作乐也是她惯有的心情。
她在试著捏腿减轻痛楚时,却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一条黑影轻巧的走进来,她立刻知道进来的人是谁。除了阿曼,不会有人半夜三更摸进她的房间。
他这么晚又没睡。
“又痛了?”不用点灯,他坐到床缘,手中动作没停,熟练的拉开她身上的薄被,目不斜视把温烫的毛巾覆上她的腿,然后以柔软有力的力道为她按摩小腿的肌肉,舒缓她的痛楚。
他总是这样,每当她疼痛难忍,他就会进来替她热敷,要不就是按摩,直到她解除了酸痛。
“你还没睡?”小鸟时钟显示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我是机动部队。”他带笑回答。阿曼不想说的是,每天没有确定她真正入睡,他也无法安枕。
白天兴许是阳光比较温暖,她的腿也少有异状,可是只要入夜,酸痛这类的后遗症就会随之而来,他常常看她痛得睡不著觉。
所以,他开始调节自己的睡眠时间,希望能够时时掌握她的情况。
胡因因鼻圈泛酸,泪就这样无预警的掉下来。
看到她似断了线的珍珠般的眼泪,阿曼怔住。
“怎么,我太用力了吗?”手术的时候她没哭,艰难的复健治疗她没哭,就算被宣布双腿的治愈机会只有一半,也没见她情绪失控。
她摇头。“没事,是我爱哭。”这一晃,泪更如泉涌,掉得满手都是,还飞溅到别处。
阿曼搂住她,轻轻摇晃,软软诱哄,后来,索性把她放到自己的双腿上,让她的头靠著他胸膛,他手温柔的抚著她的背脊。
胡因因起先沉迷的陷在他的轻言细语中,他的身上有著蜂蜜香皂的味道;他就是这点奇怪,所有的沐浴精都不肯用,洗脸洗澡都是一块香皂走天下,有时候她会觉得那块紫色的蜂蜜香皂比她用的沐浴乳还要香。
“你不要对我好,我没有东西可以回报你。”她心虚得不得了。
“我并没有要你回报。”
回报,他没想过。
他只是无药可救的爱上了她。
若世界上真有实现人希望的神,他只希望无言的付出能够得到她的青睐,希望她能回头看见他在她身后追逐的身影。
“我不明白……”一直付出不求回报,她真的不知道阿曼心中打什么算盘。
“以前我也不屑类似这样傻瓜的行为,不过直到遇见你,我才晓得甘之如饴四个字的意思。”
“那么晚了你还不睡,其实你一直守在门外对不对。”要不然怎么她一有声响,他马上就带著暖暖的毛巾进来?
被瞧出破绽了啊。不要紧,反正她本来就冰雪聪明。
“我从小就是夜猫子,一向不需要太多睡眠,你忘了,我正在跟昨天刚买的电脑培养感情,蜜月期嘛,摸著摸著就这时间了。”其中有实话,也撒了点谎,但不碍事的。
胡因因苦笑。他们又不是头一天住一起,他还想粉饰太平,避免她内疚。
他对她好的点点滴滴,又岂是内疚两个字能说得过去的……
“你说新手上路,可是我看你对电脑绘图很有两把刷子。”换个话题吧,比较安全。
“我以前边走边学,学了一点皮毛,想不到现在派上用场。”
“我也想学。”她每天饱食终日,实在无聊。
虽然说阿曼多数时间都在家,但是他也有必须工作的时候,她不想在当米虫之余还要他牵挂著她的心情,这样太自私了。
或者是为了他,或者是看见了他电脑中久违的色彩,她茫茫然的心突然有了感觉,她只是腿不能动而已,又不是全身瘫痪,她还有双手,比起口足画家,她还是幸福太多。
她想重新拿起画笔画点什么。
她也不能老是等周卉在周休二日的时间来陪她说话,虽然贴心的死党总是拚命叮咛她要是无聊,随时随地欢迎CALL她。
“我记得你爱画画,你没有往画坛走我有点意外。”看见她当公务员实在是意外之至。
“那种吃不饱又饿不死的行业──我妈说的,她说我当不成徐悲鸿,也当不成张大千,不如安分守己,画画就当做闲暇娱乐,于是,我妈一番话就这样断了我这位未来画坛一之星的路喽。”她的青春期没有叛逆反骨,没有惊世骇俗,她是家人跟邻居会举起大拇指称赞的乖小孩,单一的轨道上,唯一的色彩,就是在那段被大人轻忽的岁月里碰到了阿曼。
“那好,我们不当徐悲鸿也不当张大千,我们当自己。”
她点头,有了知心的感动。
“再买一台电脑回来,我们一起闯江湖吧!”他兴致勃勃。
“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啊。”又不是神雕侠侣还闯江湖咧。
“现在夫妻共同创业的多不胜数,你的画画底子加上我对流行品味的触觉,就当做是游戏,一起来玩吧,这样,既能打发时间又赚钱,两个人的力量肯定大过一个人,一举数得,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了。”他从来没有什么男尊女卑的心态,就算是在事业上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