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于光亮处,牵引着众人试探性的目光,奔散的黑发辐射出骇人的沉郁,冷凝的面容比往常更加森冷。
银狐甩上门板,无视于室内一干男女,迳自步上阶梯,冷傲的背影充斥着无限推拒,禁止任何事物越界逼近他的冷流环围,直到他消失于梯廊尽头隐入黑暗中,空气中的波动流息才恢复原状,温暖的气息再度重回众人怀抱。
“但愿那位军火贩的死相不会太凄惨。”古月喃喃自语。天哪,银狐那种表情真适合演惊悚片,肯定叫好又叫座。
“嗟,摆那种死沉样吓小孩,怪人。咦?我的士兵怎么走丢了?刚才还在这的嘛!”眼看又是一步败棋,狂神惨烈地哀号,“老大,我们重来一局可好!”
“有始有终,这局我赢定了,你还要继续在垂死边缘挣扎吗?”萨杰不理会他的提议。
“先生,有位小客人来访。”管家恭敬地禀报。
“什么样的小客人!”萨杰讶异的问。
“不清楚来意,是个小男孩。”
“绅士们,谁在外头的种啊?”古月贼兮兮地瞟视着在场一干俊伟男子。
“带他进来。”
小客人一走进大厅,立即指明要见方才摆着一张冷硬臭脸回营的银狐。自通报片刻过后,银狐以惊人的速度出现大厅,让厅内的所有人大吃一惊。
慌乱,当它出现在别人身上实在是不足为奇,但倘若是发生在以冷酷深沉闻名的银狐身上,就堪称是不可思议的奇观了。
狂弑而至的银狐双眼映耀出炫人的湛蓝,原本平息的汪洋因诧愕而波涛汹涌。
“你——”猛然收口的银狐不甚愉悦地瞪着蓄意制造出忙碌假象的其他人,“跟我来。”莫名不已的小男孩几乎是被拎提着上楼。
“啧啧啧,真是深藏不露。”向洛琪惊讶的叹道。
暗的房间内,萦绕着森冷的气息,银亮的月光在窗前凝成晰亮光华是房内唯一充满亮源的角落,小男孩被安排坐在光环下的窗台上,小脸上净是怯切,面对着隐没黑暗中的俊伟身形,他的压力逐渐扩大。
“你居然还活着。”干扰他数日不得安宁的爆焚影像终于在此刻烟消云散,卸下挂怀,银狐的语态又恢复奚落无情。
“你不问青姊姊的情况吗?”阿斯克特扭绞着手指,内心充满不安,留加还真信任他,要他出马来探银狐口风。
“你能出现在我面前,她应该不会坏到哪去。”她向来最热中于圣人一职,自诩天神四处营救无归的生灵。
真服了那个女人,还真的把这小鬼带回美国,她究竟是疯了还是傻了!
“其实……在爆炸前我们三人早已离开撒尔其堡了。”那双澄冷的眼睛没人敢正眼直视,阿斯克特明智的选择与光洁的地板应答。
“然后呢?”银狐冷冷的问。反正小鬼事先已整理好行囊,等他老头一垮台便走人。
“我们投宿在饭店里,等混乱平息些后便打算搭机回美国,然后饭店被人纵火……听留加说是青姊姊家族里的人想害青姊姊。”
“你究竟想说什么?”既然全都安然无事,银狐的失落感瞬间一扫而空,那股灼痛也不至于如此强烈了。
“饭店是因为爆炸起火,当时青姊姊一个人留在房间内……”
银狐陡地步出暗影空间,移近阿斯克特,冰削的脸部表情足以将沙漠化作冰海,抑郁的气息流泄出冰雕的字句。
“死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用来询问一抹生灵的去存。
“才没有!”阿斯克特皱紧眉头急忙否认,狠瞪着诅咒贺青的冷酷男人。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竟敢持刀折剩他发痛成疾的心痕。
耐性尽失的银狐冷言冷语冲口而出,“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混帐事找上我?说清楚,立刻!”
“留加他说,青姊姊现在会活得很痛苦,只有你能帮她。”
一种称之为惊惶而衍生愤怒的情绪终于被引爆开来。
“够了。我跟你谈不出任何结论,回去!”银狐态度强硬地抱下小男孩,拎小鸡似的丢出门外,“自己下楼。”然后不通人情地甩上铜门,将所有人阻隔在他的世界外。
“银狐,你听我说完麻!”阿斯克特在门外叫喊,“她瞎了!她的眼睛瞎了!”
唉,还是没有回应,愁苦的稚脸垂头丧气的走下楼梯。他总算见识到了,世上真有冷血动物,可是为什么偏偏会是青姊姊喜欢的人呢?他不懂。
第七章
这种沧凉的感觉,应该是黄昏吧,白昼与黑夜重叠时就是这股浓煞人的愁意。天应该是澄昏的,飞鸟会迫不急待的归巢,然后天暗灯亮夜辉煌。
黑夜啊……贺青拢了拢和袍,窗外风吹得凶。
黑是星月灯海的保护色,却是她置身的世界。
风动了,在她周围。她听到了,流动空气中的风声足音。
一只冷白的修长指掌,不着痕迹晃过凝远方枯枝的空洞杏眸,“既看不见,又何必盯凝得如此认真。”
“是你?”熟悉的低调冷嗓,黑暗彼端的冷芒光束。“是留加让你进来?”自以为体贴的家伙!笨留加。
“他们求我进来。”银狐颀长的躯干倚窗而立,适巧对上她漫无目标的视线。
求?想也是,他难得自动,那三个家伙倒是不停的为她花心思。
“你不怎么高兴。”真难为他了,路程遥远呢。
银狐撇了撇嘴,“被人三天两头登门造访,很难高兴起来。”还有一堆成天等着看戏的闲人最是令人不耻。
“是吗?我会叫他们停止这种举动。无意烦你,抱歉。”
“该放弃了吧!拿性命来赌自由一点都不划算。”他长手一伸,夺下她正欲人口的酒瓶。“你嗜酒?”剑眉立即拧成不悦。
贺青意兴阑珊地拭去嘴角残存的酒滴,“不,只是习惯,还我吧!”微抖的玉掌摊开在半空中。
结果回应她的是窗外玻璃坠地的碎裂声。
“我警告过你,别影子当不成倒成了孤魂,难怪有人拚命求我救你。”那个以往为生命自由而痴狂的女人上哪去了?
贺青只是笑笑地靠着窗台,沉默不语。
“别那样笑,看了碍眼。”那个曾经为执念而努力的女人,似乎正准备爬向冥府等着超生,她这德行跟活死人没什么两样。
“上有天堂神祗,下有地狱冥使,好像都在等着我莅临,我该选哪边才好!”她愁困地将自己埋入双膝,“虽然不想这么说,但……你胜利了,我不会勉强你认祖归宗,反正也不会有人承认。你还是想着如何保命要紧。”
银狐溢出一声冷笑,“真的放弃了?”
“不然又能如何?”她没力气也没能力再履行承诺,争取自由,潦倒之余只好选择堕落。“你说对了,我不适合自由。”
很好,这道影子终于像他。他喜欢他的影子像他。
“你会消散吗?像轻烟一样。”
“会。因为灵魂放弃了躯壳,你说过的,记得吗!”
“那就待在躯壳里,别再妄想外界的自由,安分地当个影子。”由他看守的影子。
“你并不乐于让我缠着,不是吗?”
“只要你肯背弃过去,我并不介意灵魂的依附,影子相随。”有了影子存在,会让他觉得自已像人一样有情绪。
“不……”她回应得有气无力,“我说过不喜欢当影子。”
“你连我也打算一并放弃?”哪有影子逃离原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