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眉蹙起,他心底再度泛起不为人知的矛盾挣扎。
终究,粗糙的手掌还是情不自禁地轻触她略嫌冰凉的脸颊。
莹姬动了下,没有醒来!
他弯下身,让自己的唇碰触她脸颊,温热的气息喷散在她脸上。
几乎是立即地,莹姬睁开迷蒙的大眼。
“邪……”她对他温柔一笑。
这一抹笑瞬间触动了他的知觉。
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是这样无怨地待他,为什么她这么痴傻?
微微的怒气又莫名地自心底升起。
“上床去睡吧!”他一把抱起她纤弱的身躯往床榻而去。
“不打紧的,我可以睡躺椅,你……你不必勉强自己。”瞧出了他的不悦之后,她心底的酸楚复又升起。
他静望了她一会儿,将她轻轻放在床炕上。
“我并无勉强,要你睡床上是怕你着凉会耽误行程。”他面无表情冷声道。
莹姬心揪痛了下,“很抱歉成了你的累赘。”
他眯起眼,“睡吧!很晚了。”她愈是温柔善良,他心底的怒气便益加炽盛。
多想狠狠地要她,但他却明白那无法惩罚她,只会加深自己对她的贪恋而已。
该死!
“你也早点歇着吧!”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中尽是柔情。
他的冷漠是那么地刺痛她的心。不知道如此的煎熬有无休止的一日?
忽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由屋顶上传来——黑阎邪眸光一沉,倏地往床炕上躺下,将她揽在怀中。“闭上眼。”他低声就道。
莹姬全然不知道发生何事,但还是听话地闭上双眼。
两名黑衣人由门外闪身入房,长刀倏地一闪,直劈向床炕上的人。
“锵”的一声,发出金属相擦的声响,一道劲猛的内力随之逼来,黑衣人立即退了两步。
黑阎邪翻身坐起,亏得他早有准备,将长剑搁在床炕上。
莹姬却惊呼一声:“成王爷!”
“郡主,好久不见!”恶佞的笑深镌在颛嚣阴沉的俊颜上。
“也不久,咱们白天才见过的,不是吗?”黑阎邪冷冷地开口,手上拿的是皇上所赐的尚方宝剑。
颛嚣纵声狂笑了起来。
他正是白天在茶棚那个戴纱帽的人。
“成王爷,你……你想做什么?”莹姬心惊地问。
“我想杀了你的丈夫!”他的眼底泛起森寒之光。
“为什么?”
“你何不亲自问他,为何收了我的赏赐,却又将我当傻子耍弄?”
“收了成王爷的赏赐?”她一点也不知道。
黑阎邪未置—语。
“怎么?不敢说!想必你在丽妲身上得到不少欢愉吧!”
莹姬心口揪了下,原来丽妲是成王爷收买黑阎邪的赏赐!
“微臣不敢耍弄王爷,只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我各为其主。”
“哼!背叛我的只有死路一条!”话甫落,长刀一扬,他和另一名黑衣人玉柱齐攻向黑阎邪。
霎时,小小的房内一片刀光剑影——
莹姬身子发颤,瑟缩在床角。她怕的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他……刀剑无眼,虽知他武功高强,一颗心仍为他高高悬起,绷得死紧。
颛嚣与玉柱的武艺亦不弱,两人一左一右,让黑阎邪丝毫分心不得。
莹姬眼见情势危急,忍不住下了床炕。
“小心!”眼见他们两人直挥刀向黑阎邪,她不由得脱口而出,声音虽轻,却传进了黑阎邪耳里。
他微—分神,左臂被砍了一刀。
莹姬心头一惊,抢上前挡住了玉柱由他身后砍去的—刀一一鲜红的血在一瞬间溅了一地,她甚至连哼也没哼—声,便倒了下去。
黑阎邪—察觉,立即伸手抱住了她。
这一刻他全身血液仿佛冻结,甚至感觉不到左臂的痛楚。
“邪……我……”剧烈的痛楚令她几欲晕厥,却仍强睁开眼,只为了看他是否安好。
也许,这是最后—次能这么看着他!
直到了这—刻,他才明白什么叫心如刀割!
她的脸是那样惨白,却依然美丽,美得让他心口纠结,痛在心底,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眼前暗了下,她喘着气,困难地开口:“我……我知道这是……无理的要求,但求我的死……足以抵偿……二十年前的罪过。”她吐了口鲜血,缓缓地合上了眼。
“不——”黑阎邪发出破碎的嘶喊,“你不许死!你给我醒来——”他的心从没有这么痛过。
他胸口剧烈起伏,抹去她嘴角的血,整个人似发了狂,“你们合该偿命的!”他怒红了眼,轻轻放下她,长剑宝光一闪直往玉柱刺了过去。
三人在房内再度展开—场厮杀。
而这一次不同的是,黑阎邪如欲癫狂,招招致人于死,在一阵猛攻之下,一剑刺中玉柱胸口,血花霎时飞溅,三人脸上全是血。
小小的房内布满了血腥!
结束了玉柱的性命之后,黑阎邪转而望向颛嚣。
“你不能杀我!”颛嚣冷笑道。
黑阎邪面不改色,直逼向他,“我这把尚方宝剑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平民百姓,没有杀不得的!”剑尖—转,刹那间便抵上颛嚣胸口。
“驸马爷——”巧儿这时奔进房内,一时被房内的景象吓傻了眼。
“去扶起郡主。”他冷凝地开口。
巧儿眼见郡主浑身是血,不由失声痛哭:“郡主——你不能死啊,郡主——”
“她还没死!方才我已点了她的穴。”他绝不会让她死!
巧儿闻言,立即将手放在莹姬鼻端。
“郡主……郡主真的没死!”她气息虽弱,但确实是活着的。
“快去请大夫!”他恢复了自制,冷声下令。
“是!”巧儿恨恨地瞪了颛嚣一眼,奔出了房。
“既然落在你手里,你就下手吧!”颛嚣心一横,他也不是怕死之徒。
黑阎邪眯起眼,“若非你命尚不该绝,我早—剑送你上西天!”
“哦?大国师既算出我命不该绝,那我岂不是该跪下来谢天。”他嘲讽地冷笑,向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
“死不了一定是最苦的惩罚,有—天你会明白我今日所言。”
伸手点了他的穴之后,他一把抱起莹姬放在床炕上,脑中尽是她为他挡刀时,那奋不顾身的一幕。
+++++++++++++++++++++++++++++++++++++++++++++++++
“你再说一次!”黑阎邪冷鸷地盯着大夫,语气虽平稳却隐隐透着致命的冰寒。
大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颤声回道:“只怕……这位大爷,夫人流血太多……伤势十分严重,只怕……”
“住口!你给我滚!”他眦目怒吼,如平地一声雷,大夫吓得连退三步,颤着身子离去,连诊金也不敢要了。
“驸马爷,怎么办?郡主可不能死啊!”巧儿跪在床沿边哭边道。
“我不会让她死。”他来到床畔,凝眸注视莹姬惨白的绝色容颜。
现下她伤势过重,若要赶到巫云山请二哥黑阎笑来救治,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且她也撑不祝该怎么办呢?心头如烈火焚烧,难道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面前?
不!生平头—遭,他心中有了恐惧、有了不甘,还有更多更多复杂的情绪,在撕扯着他的心!
蓦然间,床上的人儿轻轻动了下,唇间逸出轻微的呻吟。
“莹姬!”他惊喊了声,说不出心底是怎番的狂喜。
“郡主——郡主——”
“我……好痛……”莹姬明眸半掀,神志尚在混沌的状态中,似醒非醒。
“你睁开眼!”他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心底有难言的不舍与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