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离去的身影,黑阎傲震惊地发现一项残忍的事实—她,竟是跛的!
虽然不仔细瞧是很容易忽略,但他的心却像被重物狠狠地撞了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她如此?难道是因为她前生造孽,所以今世必须承受这苦楚?
为了他,她毅然舍却元丹救他一命,难道这仍不足以证明她有了悔悟,有了向善之心?天!他宁愿受苦的人是他!
胡雪生回到家后,仍不住地向外张望,生怕他一路尾随而来。
“你这死丫头,去提个水提这么久,是不是不想烧饭了?”一道尖锐的苛刻斥责自她身后传来。
胡雪生立即回头。“不是的……我……我到江边去了一趟,拿回昨儿个忘了带回的衣服。”怕又挨一顿打,她只得扯谎。
“哼!衣服呢?”姚氏冷声问。
“在这里。”她指着地上的木桶。
姚氏瞥了一眼。“水呢?”
“我……我……忘了去提。”
姚氏想也不想,举手就给她一个耳刮子。
“死丫头,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姚氏顺手拿起扫把往她身上打。
胡雪生一声不吭,任竹扫把无情地落在她身上。
她五岁丧母,爹娶了后娘,隔了一年,爹也死了,后娘从此视她如眼中钉,待她苛刻,没有一天有好脸色。
“我打死你,打死你这扫把精—”姚氏边打边骂。
“好了,好了,娘,再打下去也没有水的,是不是?叫她再去提不就成了,何必气坏自己呢?”说话的是姚氏带来的拖油瓶,也就是胡雪生的继兄,比她大了五岁。
姚氏见儿子求情,这才丢下扫把,恶声恶气开口:“还柞着作啥?不快去提水!”
胡雪生未发一语地奔出大门。她一路奔至井边,心仍是酸的。
她从不嫌自己家里穷,也不觉自己命苦,只希望有人好好疼惜她,但这无疑是一种奢望,后娘始终百般折磨她。悄悄地,她流下泪。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勾起她的脸,温柔地拭去她的泪。
她定睛一瞧,心头震了下。
又是他!她连连退后。“你……怎么还没走?”
黑阎傲苦涩一笑,他一直跟在她身后。方才见那位妇人待她的方式,他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几乎要入屋捏死那妇人!
不过他终究忍了下来,明白雪生今生的一切是前世因果,他决定带她远离这无边的苦海。
“我是为你而来。”他一步步走向她。“你注定是我的人,让我带你走!”一双大掌握住她纤细的肩。
“你放开我!”胡雪生挣扎着,眼底净是惊恐。
“我会好好待你,再也不让人欺侮你。”绿眸显得痛苦而真诚。
雪生益发挣扎得厉害,他不自觉地收紧手上力道。
“啊,好痛……”胡雪生痛呼出声。
他立即如烫着一般,疾松开手。“我不是有意要弄疼你。”只因他心急!
“你别再碰我,否则……否则我要叫人了。”
她眼底的惊恐与嫌恶,揪痛了他的心。
“你别叫,我这就走。”受伤的双眸深凝了她一眼,旋即转身离开。他不愿加深她的惊悸,绝不愿!
胡雪生瞧着他渐远的身影,心头涌上一股奇异的难过。
在他眼底的那一抹是哀伤吗?为什么?不过是初见的陌生人呐……哪里来这样深刻的感觉呢?竟教她一颗心有惊慌,也有说不出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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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胡雪生由江边洗完衣服返家,在门外碰见了村里的王媒婆。
王媒婆冲着她笑了笑,说道:“雪生呐,再过不久你就不用做这些粗活儿了,等着过好日子吧!”说完她便匆匆离开。
胡雪生有些呆怔,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进屋之后,姚氏一反常态,亲热地拉起雪生的手,要她坐下。
“雪生啊,你今年已经十六岁,早该嫁人了。”姚氏脸色一变,带着微微的歉疚。“都是后娘不好,把你的婚姻大事给耽搁了,但你也知道,你爹死得早,家里情况又不好,娘不能没有你呀!你会不会怪娘太自私。”
“娘,雪生怎会怪您。”她淡淡地回答,对姚氏的好有些不敢相信。
“那就好,今儿个王媒婆来家里提了门天大的好亲事,娘已经答应。”
胡雪生心头微愕,脱口问道:“娘将雪生许给了谁?”
“说起来真是咱祖上有德,邻村的大地主张阿贵看上了你呢!”
胡雪生想起三个月前在庙会上见过的一张老脸,那一次张阿贵一双眼直盯住她,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瞧得她浑身不舒服,纵使她是未嫁的闺女也能明白那是什么样的眼光。
那是属于男人的猥琐眼光!
“他不是已经娶妻了?”胡雪生螓首低垂,眉头深锁。
“像他那样的大富人家怎么可能娶你为正室呢?他是想娶你进门当三姨太。”
“他的年纪当我爹都成了。”都六十开外的人了。
“雪生啊,不是娘说你,你打出生便是个天生的跛子,想嫁个好人家当正室是不可能的事,现下张阿贵居然看中你,这可是你天大的福分呐,娘真为你高兴。”姚氏眼前浮现了一片穿金戴银的好光景。
后娘的话深深刺痛胡雪生的心。
没错,她天生是个长短脚,从小被人冷嘲热讽,但却不代表她愿意作贱自己奉迎他人,后娘的嘴脸早教她寒透心,不再奢求她的疼惜。
她缓缓抬起脸,“我不嫁,我要留在您身边,一辈子伺候您。”语调虽轻,却有相当的决心。
“啐!谁要你留下来伺候我一辈子?”姚氏又回复一贯的苛刻。
胡雪生不语。
“哼!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求求您,让我留下来吧!”胡雪生跪了下来。一辈子是长长久久的事,她怎能守着一个不爱的人到老死?
“哼!不识抬举,人家已经给五十两定银了呢!”
“雪生将来一定赚钱还您!”
姚氏冷笑数声。“还我?怎么还?你拿什么来还?难道要我把你卖进妓院?”她不是没这么想过。
胡雪生惊怒交加。“不……”为什么后娘可以这样狠心?即使是一条狗,养得久了,总也会有感情。胡雪生心头无限酸楚。
“不?若不想被卖进妓院,就乖乖地嫁过去,让娘和你哥哥过过好日子。”
“那往后我该怎么办?”她沉痛地问。
“张阿贵那么富有,你还怕后半辈子没得吃喝吗?”
胡雪生的心冷了下来。后娘根本不顾她的将来,把她嫁给张阿贵或是卖进妓院,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分别,就像卖货物一样!
“三天后你等着上花轿吧!”姚氏撂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走。
胡雪生怔怔地,并没有哭。这些年来,她的泪已经流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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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夜之后,胡雪生独自坐在房内,烛火因夜风而摇曳,明灭不定地照映着她清秀的小脸。想起自己这一生几乎没有被人好好疼过,心中不免黯然。
难道她真的命该如此,注定要嫁给那个老头当三姨太?
人贵自知,她知道自己身有缺陷,早打定终身不嫁,岂料上天连这一点权利也不给她,她不由暗暗叹息。
忽地,木门悄悄地打开……
胡雪生回头,瞧见继兄姚强来到她房间。
“这么晚了,大哥还有什么事吗?”她站了起来。
“我已听娘说要将你许给那张老头。”
胡雪生悄然不语,蛾眉轻轻拧起。
“唉!大哥我是无能为力的,你该明白,对不对?”他走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