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眯起眼,双臂圈得更紧。
“活了这三百年,从来没有人真心爱我,我虽为妖,却和你一样,渴望得到感情。”
“我并不期望得到别人的感情!”黑阎傲怒喝,野气的俊颜上是一片狂暴的执拗。
他不需要旁人的怜悯,感情不是施舍。
忽然,他想起一事,“告诉我,不下手杀我的原因是因为可怜我吗?”他眉心纠结,皆目怒道。
胡雪生黑瞳倏地瞪大,流露出无以名之的悲伤“不是。”她轻声地答。
“那你为何救我?你说啊!你有什么目的?”他怒。道。这一刻,他恨起世上所有的一切!
胡雪生凝视他含恨的野气脸庞,一颗心无限酸楚豆大的泪珠滑下面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黑阎傲闻言,心头一震,“你!”
“你多保重!”语骤起,她如一缕轻烟般,慢慢淡出他的钳制。
“不准走,回来。”他猛地扑向前,却触不着她。
眼见她身影逐渐趋淡,他忍不住吼道:“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听见没?你回来!”
天边露出第一道曙光,终于,他再也看不到她!
“不—”他怒而挥剑,砍尽身旁的枝叶。
许久之后,他终于停下手,颓然地跪了下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句话再一次浮上心头。
天!这话如一道响雷敲进他的心!
原以为自己身上流的是妖孽的血……但回忆起自己加诸在雪生身上的种种,不也是一直以来旁人对待他的方式吗?
原来,在他身上不仅仅流着狐妖的血,同样的,也存着人的劣根性。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恨的不是雪生,而是他自己!他深深恐惧自己有朝一日会彻底地成为一个狐妖。
“雪生—”他陡地站起来,大声叫喊。
林子里只有枝叶沙沙作响,没有人回答他。
然后,他开始满山遍野地寻找。
“雪生—雪生—”他不停地呼喊,往日的种种一一浮上心头。
他还是爱她!他意识到这一点。
现在,无论如何,黑阎傲都要找到她!
时间很快地过去,转眼间又到了日暮时分。
他已经找了她一整天。
“雪生……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会—”他对着满天霞光狂喊。
林间深处白影微闪,发出幽幽长叹……
第五章
翌日,黑阎傲离开山林,往邻近的村落而去。
一路上他细心留意周遭的一切迹象,但教他失望的是,始终不见雪生的踪影!
他后悔自己对她所做的一切,爱有时可以救一个人,有时却会毁灭一切。
这是他头一遭心生情爱,却爱上一个他避之惟恐不及的狐妖!
是命运捉弄他,还是他合该在孽海里挣扎?究竟自己是人还是老天的一个错误?
没有人可以告诉他答案。
晌午过后,天空乌云集结,看来很快会有一场大雨口
刚一念及此,天空立即白光闪耀,以一声雷响揭开大雨的序幕,豆大的雨点直由天际洒下。
黑阎傲随即闪人路边一座草棚。
由于此地乃山村之外,人烟罕至,因此草棚之内只有他一人避雨。
不一会儿,远远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哗!雨真大。”他边跑边进了草棚。
黑阎傲瞧了他一眼,没有应声。他一向不喜与人打交道。
来人抬起头瞧他一眼,怔了下。
黑阎傲早知道他会有此反应,唇畔勾起一弧嘲讽的笑。他的下一句大概是“妖孽”二字吧!这就是他一向遗世独行的原因。
但来人却未置一语,径自在他身边坐下。
黑阎傲心中颇为讶异,不由多瞧此人一眼;他看来和自己差不多年岁,肤色黝黑,身形高壮,相貌虽不甚起眼,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黑阎傲还注意到他背上背了一柄古陋的黑剑。
莫非此人是剑客?
殊不知,季长春此刻如坐针毡,心绪激动异常,打从师父死后,这是他头一遭独自遇上这等妖孽。此人身上妖气甚重,依他瞧来,不是山魑便是狐妖等精怪所变。
季长春暗自忖度,决定试他一试!随即,他朝黑阎傲咧开嘴,笑了笑,“在下季长春,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萍水相逢,不如不知。”黑阎傲淡淡答道。
季长春挑起眉……嘿!狡猾。“既是萍水相逢,告之又有何妨?”
黑阎傲索性闭起眼,不再理会他。
嘿嘿!没关系,他还是有办法—
突然,季长春故意将身上的一叠符纸丢在地下,紧接着装作一副东西掉落的模样,“哎哟!东西不小心掉到阁下脚边,烦请阁下拾起来还我,感激不尽。”哼!若他是妖孽,肯定不敢伸手去捡。
黑阎傲冷冷瞧他一眼,拾起符纸递上前。
季长春当下傻了眼,他……他竟然不怕!
“还不快拿去!”黑阎傲不耐地开口。
“喔!谢谢。”季长春愣愣地接过符纸。
敢情这妖孽道行极深,因此不把这符纸看在眼里?他偏不信邪!再试。
“阁下,不瞒您说,小弟是个相士,我瞧您面色微现黑气,恐有横祸将临,倘若不嫌弃,可否让我为您看看手相?”
黑阎傲冷笑在心。“是吗?有横祸?那么你就替我瞧瞧吧!”他伸出手。
季长春立即以朱砂笔在掌心画下一道咒语,随即拉过他的手,猛力往他掌心盖下—
“你耍完了没?”黑阎傲嘲讽地问。这一些伎俩他早已见识过不少,此人分明是将他当作妖孽,想收拾他。
什……什么?!连这个厉害的朱砂印也不怕?
季长春干脆豁了出去,口中开始念咒,朝黑阎傲身上连点几下。
“你有完没完?”黑阎傲已忍受够他的胡闹,一把将他推开。
季长春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
“你、你……”他喘着气,心绪十分激动。怎么办?这家伙的道行只怕在千年以上,该死!
“你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没有用,省省吧!”黑阎傲嗤笑道。
“大胆妖孽,瞧我不把你打回原形!”季长春涨红脸,抽出背上那柄黑剑。
“你尽管一试。”黑阎傲剑未出鞘,一派安详地坐在石椅上。
季长春口中喃喃有词,蓦然问朝他挥出一剑—
这一剑沉稳有力,却不在高手之列,黑阎傲避也不避,以绝快的手法使了一招“空手人白刃”,硬生生地以长指夹住黑剑。
季长春愣了下,使劲欲撤回剑,无奈黑剑似生了根般,一动也不动。
“去!”黑阎傲低喝一声,长指微弹,顷刻间将季长春连人带剑摔出草棚之外。
大雨淋在季长春身上,他一脸狼狈懊丧,却不气馁,提起降龙剑再度走进草棚。
接连三次,季长春皆被抛出草棚外。
若在从前,此人早被他一剑解决,省得纠缠。但如今他冷绝的心有了感情,不知不觉间,魔魅的眼透着些微的人性,狂暴的残酷念头不再强烈。
“你再练十年也无法胜过我。”在季长春准备第四次发难时,他冷淡地开口。
“哼!未必!”他就不信斗不过这妖孽。
这一场大雨来得快,去得急,不多时已转为细细的雨丝。
黑阎傲撇嘴笑了笑,如闪电般倏忽向前,点住季长春穴道。
“你……你对我使了什么妖法?”季长春又惊又怒,身子如泥像般无法移动。
“不是妖法,只不过点了你的穴道,再过半个时辰,穴道自会解开。”说完,黑阎傲转身离开草棚。
“喂、喂!你给我回来,回来呀—”季长春在草棚内哇哇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