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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上京的第一天路上,不幸被凤三料中,就来了一伙强盗拦路打劫。魏秋官和吕玉麟都是绣花枕头,平常虽有练过功夫,那也仅只是强身而已,真一遇上硬碰硬的场面,只有给人当沙包的份。吓得缩在马车内,不敢出来。

  忽见凤三从马上一跃而起,冲入贼群之中。不过一眨眼工夫,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众匪徒伤的伤、逃的逃,全被风三的神威震慑住,哪里还敢动他们脑筋,打他们的主意?散得一干二净,唯恐凤三再追上。

  待匪徒一走,魏秋官这才敢从马上下来,拉着凤三的手,不住地赞道:“凤兄,了不起,了不起。”

  魏秋官虽然胆怯,却不失为是个至诚君子。这一点让凤三很是欣赏,起先看不起他是庸懦无能的富家子弟,这时想法已变,倒认为他值得一交。

  魏秋官本来担心,匪徒来袭,自己吓得躲在马车内,没有一丝英雄气概,会让玉龄瞧不起。尤其凤三以一身绝技震退群匪,又兼英俊挺拔,哪个怀春少女不会对这样的男子倾倒恋慕。一比之下,自己更是大大不如。

  但这位“玉姑娘”的眼光和常人大大不同,凤三愈是英雄盖世,她愈是脸色不佳,好像他出手伤人,是什么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事情。明明是行抢的强盗不对,在她口中,保护己方的凤三反成了无血无泪、泯灭人性的大恶人;对方来抢劫,必是有他的苦衷,凤三辣手伤人,那些人的家眷见了不知要有多伤心……

  凤三笑笑不理会,只管骑他的马。夹在心上人和好兄弟中间的魏秋官可苦了,他为凤三叫屈,却又不敢得罪吕玉麟,左右为难。

  到了京城,在客栈歇脚后,吕玉麟迫不及待想出去探听父母消息。有了前车之鉴,魏秋官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单身出去,坚持要同行。这可急坏了吕玉麟,他怎好在魏秋官面前向人打听吕邵农的事?可又不能拒绝他。

  吕玉麟急中生智,假装身子不舒服,不能出门,可是又急着要早些见到亲人,于是随便编了一个地址人名,要魏秋官代他去找。

  魏秋官为了佳人,刀山火海也敢去,何况只是寻人这等小事?虽然担心玉龄身体不适,但在他软语相求下,还是勉为其难地去了。

  魏秋官前脚刚走,吕玉麟后脚就溜出客栈,每走一程就不时回头看看,有没有人发现他的行踪。

  凤三一到客栈,说要找那个“吕玉麟”,便自行离去了。想到这里,吕玉麟忍不住笑出声来,凤三不知道这些天和他大眼瞪小眼的“玉龄”,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吕玉麟。他上哪儿找“他”去?

  在街上踅了几条路,他不知该如何向人探听吕邵农的消息。要是有人问起他为何关心吕邵农的事情,他该怎么回答才不会令人怀疑他们有关系?

  想来想去,没有一个好法子,脑中一片混乱。他气自己无用,都已经到京城了,连打探消息都不会,要怎样搭救爹娘? 

  走在路上,行人对这个貌美纤纤的少女,不免投来惊艳的眼光。吕玉心中有鬼,以为众人怀疑他的身份,却不知是自己出众的容貌所致。

  来来回回走得脚也酸了,仍然一无所获,于是在路边一座小摊头坐下,叫了一碗豆腐脑来吃。吃到一半,忽闻隔壁的座头有人说:“唉!真可怜,吕大人全被处决了。”

  吕玉麟脑中轰的一声,整个背脊如同浸在冰水当中,手中一碗豆腐脑有一半撒在桌上。

  另一人立刻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小声点,你不要命了?这种事好在嘴边提的吗?”

  先前说的人也发现自己不该这么不谨慎,但又有话不吐不快,也压低声音:“我知道。可是我为吕大人不平啊!他可是咱们李朝开国以来难得一见的清官、好官。说他会勾结外人,图谋造反,打死我也不信!”

  “你不信又如何?你又不是皇帝!我也相信吕大人绝不会造反,可是皇帝不信啊!他听了那些小人的话,把吕大人打入铁心院,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吕家上上下下全都处死,真惨啊,你就没看见,连吕大人那些兄弟姐妹、妻族亲戚等等,也一古脑儿全抓到东市口杀了个一干二净。”

  哐啷一声,一只陶碗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老板走过来一看,见吕玉麟脸色惨白,吓了一大跳。“姑娘,你没事吧?”该不会是豆腐脑有什么问题吧? 

  “没——没事。老板,这碗我会赔你。”他神色不甚自然地说。

  那谈论中的两人转过头来,看看并无异况,又继续话题:“这上百条人命,不知要算在哪个人的头上,造孽喔!”

  吕玉麟脑中嗡嗡作响,神魂早不知已飞到何处了。一股既酸又苦的感觉直上心脾。

  “不过,听说吕大人被人劫出大理寺,下落不明,真是老天有眼。”那人庆幸地说。

  闻言,吕玉麟从长条椅上跳起来,冲向那人,把两人吓了一跳。这个女孩子怎么回事? “你说吕大人被救走,是真的吗?”他也不顾人来人往,激动地大声问。

  那两人以为吕玉麟神智不正常,被他一喝,不少人都朝这边看来,害怕惹上麻烦,把茶资往桌上一放,喊一声:“钱放在桌上了。”快快起身走了。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吕玉麟急想确知真相,要去追他们。但他不习惯穿女装,被裙子一绊,跌倒在地。再撑起身子时,那两人已不见影踪。全家被斩——这个惊人的消息,令吕玉麟头上发昏,四肢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死了!死了!全部都死了。他吕氏一门何等冤屈?父亲一生都为朝廷君王奉献心力,到头来却换来个满门抄斩,这还有天理吗?愈想愈觉得造物不仁,心中悲忿莫名,流下了清泪两行。

  一个弱质女子坐在路边哭泣,往来行人都把眼光投射过来。老板忙说:“姑娘,快起来,别弄脏了衣服。”

  “——谢谢。”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庞忽然闪过脑海,吕玉麟像在黑暗中见到一线曙光。凤三一定知道,问他去。

  用手背抹去泪水,把铜板往老板手上一塞,提起裙子,转身跑回客栈。

  “凤三!”登登登冲回客栈,店内的客人见女装的吕玉麟疯狂似的奔了进来,一进门就大喊个男人的名字,无不睁大了双眼。

  直奔后院,还未到凤三的房间,整座后院扰扰嚷嚷回荡着吕玉麟的叫声:“凤三,你在哪里?”

  用力推开凤三房间,冲了进去,只见凤三悠哉自在地躺在床上,两腿打直交叠,双手放在腹上,闭目养神。

  三步并作两步,抢到榻前,吕玉麟双手抓着他的衣襟,用力摇撼,大叫:“你别睡了!给我起来!告诉我,我爹上哪儿去了?”

  凤三缓缓睁开眼睛,不疾不徐地回说:“‘玉姑娘’,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这样闯到大男人的房里,还抓着他不放,传出去不好听吧?”

  吕玉麟哪里不知道他在戏弄他?心急心伤,什么耐心都没了。“你早知道我是吕玉麟,这样嘲笑我,你开心了吧?你笑够了就快点告诉我我爹的下落!”还抓着凤三不放。

  今天早上,凤三假称有外出,其实他是先到外头等候,魏秋官被骗走之后,吕玉麟随即溜出客栈,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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