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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玉麟一步步走入草丛,蹲了下来。

  凤三扬声说:“快点,我们还得赶路。”

  蹲下之后,估量凤三看不到他,吕玉麟开始嗯啊哎哟,拉长脖子直叫,假装肚痛。转头四下探看,想不露声息溜走。

  “好了没有”凤三催促。

  “等一下。哎哟!我肚子好疼,疼死我了!”他埋俯身子,慢慢朝草丛另一端伏去。这里的草长及腰,人在草中潜行,从外头根本看不出来。爬出一阵,离得稍远,已不怕凤三听到异声,吕玉麟加快速度,手脚并用。他怕时间一久,被凤三识破计谋。一边疾走,一边在心中狂呼:爹!娘!你们等等我!

  凤三在树下等了片刻,颇不耐烦,心想这些工夫也够吕玉麟上了三次茅房,于是向吕玉麟蹲踞的草丛处叫:“喂!该走了。”

  没有回音传来。再喊一声,草丛中仍是毫无动静。凤三双足一登,无声无息落在方才吕玉麟蹲踞之处。哪里还有人在?“臭小子!想跑?”他蹙起两道剑眉。

  仔细一看,地下有一道被压过的草道痕迹。凤三冷哼一声,这小子想借尿遁,哪有这么容易?循着草迹,提气直追,展开草上飞的轻功。

  吕玉麟在地上爬了许久,腰背酸软。他是出身富贵的公子哥儿,稍一劳累,就体力不支了。心想爬了这么远,凤三应该追不到他了吧,于是扶着腰站起来,伸展筋骨,哀叫着:“我的妈啊,累死我了!”

  边捶背边回头望,这一看非同小可,凤三黑色身影由小点逐渐变大,正向他逐渐逼近。吕玉麟吓得张大嘴巴,霎时忘了全身酸疼,提脚就跑。

  不谙武功的他哪里让凤三看在眼里?一览无遗的莽莽草原中,淡黄色衣衫成了显著的目标。凤三几个起落,如大鹰扑击猎物,转瞬间追上吕玉麟。

  吕玉麟只觉后衣领一紧,随即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双手双脚在空中乱舞乱踢,不住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想逃跑?”凤三冷冷地说,拎小鸡般悬空抓起吕玉麟。

  “我逃跑有什么不对?浑帐东西!快放开我?”吕玉麟大叫。

  凤三手一松一甩,吕玉麟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冷声说:“浑帐东西骂谁?”

  被摔得七荤八素,吕玉麟火冒三丈,大声应道:“混帐东西是骂你!”

  只见凤三居高临下,俯视坐在草丛中的吕玉麟,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吕玉麟好一会儿才会意过来凤三在言语上占他便宜,气得两眼几欲喷出火来烧死这个混帐。“眼珠子瞪这么大,小心掉出来。”凤三恢复冷然的表情说:“快点起来跟我走,我们还没有脱离京城的范围,让狗皇帝的那些爪牙追上来就不易脱身了。”

  “我不走!要走你自己一个人走!”吕玉麟坐在地上,像小孩子耍赖,气嘟嘟地噘起嘴巴。

  凤三眼中射出寒光,说:“能由得了你吗?”长臂一伸,捞起吕玉麟瘦薄的腰肢,挟人就行。

  吕玉麟被人高腿长的他挟在臂下,如负无物。对自己被人像玩偶般拎来抱去,吕玉麟大为生气,又踢又叫:“放开我!放开我!”

  凤三无动于衷,走到树下马边去。

  无论吕玉麟如何挣扎,始终感动不了紧箝腰肢的铁臂分毫。忽见凤三的手臂就在眼前,想也不想,张口就往他手臂上狠狠一咬。

  凤三一吃痛,却没松开手臂,转头瞪视——冷如寒冰的目光令吕玉麟心猛地抽了一下,嘴巴松开了,嘴里咸咸的有血腥味。

  “我的肉好吃吗?”凤三冰冷淡漠的表情比雷霆大怒还叫人心颤。

  他哪敢再吭上半声,顿时忘了抵抗。

  马儿见主人回来,昂头欢嘶几声。凤三不甚客气地扶吕玉麟上马,自己跨坐在他身后,呀的一声,纵马奔驰。

  只见树林不断倒退,凤三拣那无人行走的僻静小路而行,愈少人见到他们愈好。行了一阵,日头移至中天,凤三从行囊中掏出一块饼来,分成两半,塞到吕玉麟手中。“吃吧。”马行并未停歇。

  吕玉麟从早上闹了一阵到现在,什么东西也没落肚,早已饿得饥肠辘辘。拿起那半张饼,恨恨地咬着,想像它是凤三的血肉。

  “难吃死了。”吕玉麟故意挑三拣四。

  凤三低头瞄了一眼,冷哼一声:“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也吃完了,佩服、佩服。”讥讽他言行不一。

  吕玉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幸好他坐在前头,凤三看不到他尴尬兼带三分羞恼的脸色,否则他真要挖个地洞钻进去不可。

  他气凤三恃强欺侮他这个弱小,一路不肯同凤三说话。

  凤三冷面冷心,吕玉麟不开口,他也懒怠搭讪。

  两人一马骑了大半天,日将西沉,前方路边左首有座破旧的土地公庙。凤三勒马向庙骑去,翻身下马,把缰绳系在庙前一棵枝叶亭亭的古槐之上。

  “你不下来,是想趴在马背上过夜吗?”

  他哪里是不下来?他是下不来。在马背上颠簸了一整天,吕玉麟全身骨节几欲散去,双腿的肌肉既酸又痛,动一动就疼得他咬牙长嘶、连连吸气。

  看吕玉麟眼睛、鼻子全挤在一块,凤三这才恍然大悟。伸手一扯,将他拉下马来。吕玉麟唉约一声,人已站在地上。

  凤三转过身子,不再瞧上他一眼,自顾自走进破庙。这间破庙处处蛛网尘封,当中一尊泥塑的土地爷爷,笑容可掬,香炉中插着许多香脚。不知打何时起,人们绝迹不来,只遗下这尊神柏W哉蚴卮说氐陌材�

  捡起一块弃在墙角的破蒲团,用力一拍,灰尘满天扬起,凤三转脸避开去。又抓了一块布幔,在供桌上来回掸了几掸,权充今晚安歇脚之处。

  吕玉麟拖着不听使唤的身子,一步慢似一步,跛着脚跨进破庙。

  凤三看也不看他一眼,将一物甩到吕玉麟怀里。低头一看,又是和中午一模一样的烧饼。

  “吃完了,早点歇着。明天一早早些上路。”凤三拿着一张烧饼,吃了起来。解下包袱,放在供桌上,席地盘腿坐下。

  吕玉麟环视一周,庙内肮脏不堪,根本没有一处可以坐下。生性爱洁的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今晚我睡哪儿?”

  凤三下巴朝供桌方向一扬。“那儿。”

  那供桌不过五尺见方,吕玉麟身量不矮,睡在上头还得弓身抱膝,才勉强容得下。

  “你叫我睡那张桌子?”狭小不说,上头还沾了不少灰尘,叫他怎么躺到上头去?“难不成你想睡在皇宫后院的闺房绣户里?有个栖身之所,你就该偷笑了。”凤三不悦。

  “那么脏,打死我也不睡。”公子哥儿的骄纵任性,一时之间改不了。吕玉麟忘了自己可是朝廷钦犯。

  “出外不比在家。你还当你是众人捧在手心的珍珠宝贝?”凤三连连冷笑,“睡不睡由你,明天别从马背上摔下来。”

  吃完烧饼,灌了几口水,凤三跃上供桌,盘膝打座,闭目养神,不再理他。

  吕玉麟欺他看不见,对着他大扮鬼脸,以消心头一口恶气。正乐得手舞足蹈时,手上的烧饼一个拿不稳,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沾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眼看是吃不得了。

  他懊恼得几乎要捶胸大叫,这时又听见熟悉的冷笑声,凤三并未张开眼睛,低声说了一句:“活该。”

  敢情他知道自己在背后作怪?吕玉麟惊愕之余,怒火更盛,今晚的粮食是没着落了,但叫他向这个没血没泪的浑帐东西求恳,门都没有!他气嘟嘟地一屁股坐下来,这才发现本已污迹处处的衣衫上,又染上尘埃。更是气上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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