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她这么一说,他才发现原本一片荒芜、杂草蔓生的庭院,全都已经重新翻整好,并区隔成一块块。看得出来她花费很多心思在上头。
「你想种些什么?」他好奇地想多了解她一点。多么特殊的小女人!
以往他认识的女人,都宁可睡美容觉,也不愿意劳动。更何况是曝晒在太阳下与泥土为伍,还弄脏自己的手指头,那对她们来说,简直是无法忍受的酷刑!但幽兰却甘之如饴、乐在其中,正因如此,更能显示她的独特。
「我要种--」她得意地屈著手指数了起来。「茉莉、郁金香、百合、桂花,还有……兰花……」讲到最后两个字,她不自觉心虚地放低了音量。
这是她的私心,希望能在这个豪宅里,留下一个属於她的印记。
屋里的摆饰她不能动,所以只能拿花园「开刀」,种上属於她的花朵,等於为自己的存在留下一个记号,算是对沈曼菲的抗衡吧。
「你最后说的是什么花?我没听清楚。」他偏过头问。
「不告诉你……」她的头再度转开,脸上有可疑的红晕。
他卷起衣袖。「我来帮你种吧。」
「穿这样?」穿西装打领带?不方便吧!
「嗯……说得也是,那我马上去换衣服。」语罢,他便一溜烟地跑进屋里。隔没几分钟,就见他换上轻便的T恤和牛仔裤,浑身是劲地走来。「我能做什么?」
既然他自愿帮忙,幽兰当然不客气地好好「利用」,尤其是一些较为粗重的工作,几乎全都让他包办。结果不到两个小时,便将准备的花苗全部种好了,这是她原本预计需要花三天来做的工作量呢!
「哇,你看!蚯蚓ㄝ!」他故意抓起一条蚯蚓吓她。
「哇~~真好!这表示我们的土壤很健康喔。」可惜幽兰根本不怕,还开开心心地接过来放回土里。
「你怎么都不怕?」他有点失望。「我小时候最喜欢抓蚯蚓去吓女孩子,结果她们都哭著跑去告诉老师,害我被罚站。」想起小时候做的坏事,他又笑得好开心。
「没想到你以前那么顽皮!」这是她想像不到的另一面。
「其实我一度很自闭,后来捡到一只流浪狗,本来我妈不让我养,禁不起我的苦苦哀求才终於答应,有了那只狗后,我的个性才渐渐比较开朗。」
「那只狗呢?」怎么没看见?
「几年前死了。」想到以前养的狗朋友,还是有些感伤。「所以我后来就不敢再养宠物,怕承受不了分离时的悲伤。」
「你很重感情呢。」要不然也不会对沈曼菲念念不忘。
「在一起久了,总会有感情嘛。」他理所当然地回道。
那我呢?你对我产生感情了吗?这是她想问而不敢问的问题。怕又得到令人失望的答案,幽兰识相地将话题带开--
「我也是,我曾经养过一只狗,但后来被人抱走了,害我哭了好久……」
这两个小时,他们手没停,嘴巴也没休息,聊得非常融洽,从小时候的趣事,学生时代,甚至聊到对社会现象的观感,越谈越投机,原来他们对事情的看法都很接近,仿佛是相识已久的知己。
经过今天的长谈,他们彼此都觉得对方就是他们寻觅已久的缺角,有了对方,自己才是个完整的圆。
「你们两个,洗手准备吃饭啦。」陈婶故意板著脸出来叫人,但是仔细看却可发现她的眼角和嘴角全都是高兴的笑意。
照这种情况看起来,很快就可以抱到小少爷喽!呵呵呵--
啊!对了!差点忘了跟夫人报告这最新发展呢!
陈婶赶紧回房打电话去了。
「陈婶很喜欢你呢。」就他所知,陈婶对人都冷冷淡淡的,不太爱搭理人,曼菲在这里住了半年,还是跟她处不来,没想到幽兰才搬来几个月,就能让陈婶掏心掏肺,真是不简单。
「我也很喜欢她啊。」幽兰顺手将工具收好,开口跟他道谢。「谢谢你今天的帮忙,要不然我可能要花上好几天呢。」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园艺这么有趣,以后下班后,我都会来帮忙。」这也算是一种感情交流,藉由接触土壤和植物,人似乎也回归自然,心情跟著沈淀、安定。
「喔,还有,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一起欣赏『兰花』盛开。」他的话立刻引来幽兰不淑女的大叫,跳起来追著他跑。
「你好可恶!明明听见了,还故意装傻!」两人边笑边绕著刚种下花苗的土地跑,刻意放慢脚步配合的他,没一会儿就被她给追上了。
「呼……被我……抓到了吧……」她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哈哈……那就罚我……吻你吧。」一个又麻又辣的热吻场面,在光天化日之下免费上映,羞得太阳都忍不住躲下山去。
夕阳余晖映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形成一个长长的影子……
第六章
一个有点冷的假日上午,姜涛和幽兰一起挤在她的小床上,倚偎在彼此怀里取暖,舍不得离开被窝。
幽兰睁开惺忪的眼,转过头瞄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上面显示九点四十八分。
「阿涛……快十点了……该起床了……」嘴里虽然这么说著,头却更往棉被里钻。
又过了好几分钟,姜涛才终於有反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嗯……今天有什么计划吗?」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显得低沈慵懒,听起来很性感。
「没有……就帮花洒水……」她的右手搭在他强健的腰腹上,贪恋地闻著那日益熟悉的气息。经过半年多正常的作息和休养,他的身体已不再瘦弱,恢复了以往健朗的好体格。
「那……」他凝神想了一下。「我们去看电影吧!」
「好啊,要看哪一部?」她突然兴奋地半撑起身子看著他,大眼熠熠发亮。
难得看她这么开心,他诧异地略挑眉头。「你这么喜欢看电影啊!」为了她这可爱的模样,就算要他摘下天上的月亮,他都愿意,更何况只是看场电影。
「没……只是好久没看电影了……」她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高兴的是可以跟他像情侣般出门约会。
她并不是对他有什么不满,因为这半年是她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这几个月他每天都会准时下班,陪她养花莳草,共进晚餐,最后当然是在她三楼的房间同眠,每天都有如在度蜜月般的甜蜜。
纵然如此,在她的心底深处仍然有著说不出的隐忧,因为,他从不说「爱」。他们已同床共枕做了半年的真夫妻,在床上的配合也非常美好,但他还是从不说「爱」她。
而且,他仍然不希望她踏进二楼,他虽然没有明说,却让她明显感觉到那是一块不可亵渎的圣域,因为他总是以「尊重死者」为理由,有意无意地「告诫」她不要轻举妄动。
就像这几个月他们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但都是在三楼她的房间,而不是二楼的主卧室。仿佛他们只能偷偷摸摸的来往,无法见容於早已入士的沈曼菲。
他曾说过,早在沈曼菲身亡前,他就已经不爱她了。可是种种迹象显示,事实似乎并非如此。她并不要求他必须忘记沈曼菲,但是沈曼菲在他心里所占的比例实在太高,高到让她这个太太的角色形同跑龙套,永远没有升格当主角的机会。
这个情形就像根刺般地扎著她的心,总会扎得她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