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近黄昏,但是屋外还是很闷热,当她蹲著身子一铲一铲地耙著土时,豆大的汗水也一滴滴地落在泥土上,很快就被土壤吸收。不过半个小时,她已经是香汗淋漓……
「……好热……」被热气蒸得满脸通红,她有些头昏,用来擦汗的袖子都已湿透。
突然一个黑影笼罩,替她挡下些许暑意。
她微眯著眼看向来者,在认出是谁后,眼睛跟著讶异地瞠大。「咦?姜涛?!」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结婚以来,他每天不到三更半夜是不会回来的啊!
「你在这里干什么?不怕中暑吗?」语气虽然凶恶,却是他这段时间少有的情绪表现。
「我在整地。」她吓了一跳,略一凝神才回答。
「这种工作请人来做就好了,干么累死自己!」看到她手中的小锄头,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一把拉起她。「别做了……」
「啊……!」蹲太久后又突然被拉起来,让她两眼昏花,一个站不稳,脚步踉跄,差点跌倒。幸好姜涛快一步扶住她,但也让两人的身躯自然地紧贴在一起。
「对……对不起……」她羞得满脸通红,站稳后即往后退开,下意识跟他保持距离。
「你就那么讨厌我的碰触吗?」他的脸当场拉下。为何每回稍微靠近她时,她都是一脸排斥又为难的模样?
「我没……」她并不讨厌他的碰触,除了新婚之夜被他疯狂行径吓到的那次以外。
「算了。」他脸色不豫地转身走进屋里,兀自生著闷气。
由於不愿再看她出现惊恐的神情,所以结婚后他一直跟她保持距离,可是她的反应也太伤人了吧?!
「我……」她随后追上想要解释,但姜涛并不想听,伯听到让自己更生气的答案,所以他迅速转移话题--
「你去换件衣服,晚上我们要一起去参加『季氏』举办的宴会。」将公事包交给来迎接的陈婶后,他疲惫地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为了弥补自己一年的怠惰,这几个月,他一天至少上班十二个小时。尤其结婚以后,他根本就是以公司为家,在办公室过夜是常有的事,除了因为工作真的忙碌以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要减少自己跟幽兰碰面的机会。
最近,他的脑子里经常没来由地浮现她的一颦一笑,让他忍不住想接近她。但想起幽兰在婚礼那夜的惧怕表情,又让他心浮气躁。为了避免自己又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只能尽量和她保持距离。
「『季氏』!我不记得姜氏集团跟『季氏』有生意往来?」她当然知道「季氏」,它是商界的龙头老大,主宰台湾的经济脉动,也是众企业争相巴结的对象,但在她的印象里,姜氏集团跟「季氏」并没有合作关系。
他闭著眼睛回答,声音带著浓浓的倦意。「我跟季可焄是国小同学,交情还算不错,偶尔会联络。」季可焄是「季氏」的下任掌门人,也是台湾最有价值的单身汉。
「可是……我没有适合的礼服……一她现在手边只有那件结婚礼服,总不能穿白纱去参加吧,那可是会贻笑大方的。
一直沈默站在一旁的陈婶突然开口提议。「沈小姐的更衣室里还有很多未拆封的礼服啊!」
原本正在假寐的姜涛闻言突然张开眼睛,坐直身子反对。「不行,那是曼菲的,谁都不准动。」态度非常坚持。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种对死者的尊重,可是在其他两人眼中,尤其是幽兰,却解读成他对沈曼菲还念念不忘。
「少爷!」陈婶语带斥责地瞪他一眼,并用眼神指向一脸落寞的幽兰。
「呃……我的意思是……」姜涛这才知道自己的说法无意中又伤到她,急忙想解释清楚,却又找不到适合的用词和理由。
「没关系,我懂。」一提到沈曼菲,他的表情马上大变,看得幽兰的心好酸。她怎么比得过一个常驻在他心里的女人呢?回忆永远比现实美丽啊!「对不起,我先上楼梳洗。」幽兰想装出镇定的表情,却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她赶紧匆匆转身上楼。
自从认识他以后,她变得非常容易落泪,对於向来自律的她来说,并不是个好现象。
「喂……」姜涛内疚地看著她的背影,想开口喊住她,声音却梗在喉头。
「少爷,我问你,」陈婶再也忍不住了,难得说出逾越本分的话。「一个是已经死去的人,另一个是可以共度未来的人,哪一个比较重要?」
当然是可以共度未来的人!他直觉要答,但突然想到陈婶指的不就是曼菲和幽兰吗?差点冲出口的答案再度吞回肚子里。
他当然知道要看向未来,不能再沈湎於过去,但是他的情形不同,他可是背负著两条人命的罪孽呀!
这样的他,能够自私地享有幸福吗?
「人死不能复生,沈小姐已经是过去式,你为她消沈了一年,够了吧。少奶奶是个好女人,少爷,你可不要辜负她,要好好把握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否则等到失去了才要后悔,那就来不及了。」
陈婶语重心长地说完之后,便转头回厨房去,留下姜涛一人独坐大厅,苦恼地面对自己怎么也摆脱不了的阴影。
选择继续住在曼菲一手打理的房子里,是为了时时提醒自己的罪过,这是他欠曼菲的,尤其在察觉自己对幽兰有越来越多的好感之后,他心里的罪恶感也更深了。
不用陈婶说,他也知道幽兰是个好女人,她不但人长得美,工作能力又强,而且个性温婉体贴,是个会让男人心动的好女人,就连他这个以为自己已经心死的人,都深深被她所吸引,这是不争的事实。
说来也奇怪,幽兰似乎很轻易地就闯进他的心房。
他跟曼菲是在认识半年后才开始正式交往,而且是由曼菲采取主动,但是交往不到一年他就萌生退意,才会跟曼菲起冲突因而发生那件意外。但是幽兰不同,在认识一个星期后,他就已经做出跟她斯守一生的决定。
这跟他一向深思熟虑的行事风格不符,太过冲动,但他一点也不后悔,甚至觉得幽兰在他心中的地位已超乎想像,越来越重要。
正因如此,他才会左右为难。一边是长久以来对曼菲的自责和愧疚,另一边则是对幽兰日渐增加的好感和重视;两种矛盾的感情拉锯,简直快把他逼疯。
他也知道这对幽兰不公平,却无力也无心改变现实状况。
唉,真烦哪……
三楼的房间里,幽兰无精打采地挑选出门的洋装,想著想著,泪水不禁还是滑了下来。
结婚三个多月了,对他来说,她仍是一个道道地地的外人,还是无法进入他的心,进不了他和沈曼菲的世界。
他不准她动屋里的摆设,不准她到沈曼菲以前的房间,甚至不准她穿沈曼菲的衣服,这些限制在在说明她只是个外人!
在这个「家」,她找不到一点归属感,没有一样东西是真正属於她的,就连丈夫都不是!
他的心在一个她永远也无法竞争的「人」身上,这要她如何去争取?
她不愿成为一个「等爱」的女人,那未免太过可悲。可是,她目前的确是在等候丈夫的爱,只不过他的爱似乎已全数给了别的女人,她甚至连零头都分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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