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我碰见齐政水了。”
我眼睛一亮。“如何?他同你打招呼没有?”
“没有!他根本不认得我了。”
“那你同他打招呼不是很尴尬吗?”
“谁说我同他打招呼了?我只是‘看见’他而已。”
“难道你们真已‘俩俩相忘’了?”
“是吧!只是他忘得快些,我忘得慢些。”
唉!“焦琴,你曾为他的离去,哭得死去活来。”我故意提起这事。
“哪有!”焦琴翻我一个白眼。
“是--你没有!只不过掉几滴泪罢了!”我一直笑着。
“那是有‘异物’跑入我眼内所致!”她辩驳着。
我没再说下去。那“异物”是“失恋”带来的!必须在化妆室里待上好久,才能用水将它除去,而眼中的“异物”却又作怪地钻进心里,在夜阑人静时,搞得你心直嚷着痛,直到将它排出体外的那天,你才能获得重生。
看来焦琴已走出来了,往事何必再提!
暮云一直没写信回家。他连春节都没有回来过年,不过,他回来同谁过年呢?家中冷冷清清,只有我一人。邻居王大伟依旧热心,我不该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他女朋友盯得紧,深怕他背着她搞花样。
看他们小俩口,时而吵闹时而恩爱,那也是一种幸福,有人同你吵同你闹,吵闹过又和好如初。唉!是幸福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才好!
夜里接到贤一的越洋电话。
“焦琴提醒我,防着你在国外走私。”我说。
“初云,你不信我?”
“不信你,便不会同你这样说了。”
“好了,”他笑笑。“快睡吧!你那里已是深夜了。”
挂上了电话,正想就寝时,门铃响了。
是谁?我只希望是暮云。
我开了门。是一个陌生女子。年约二十来岁,还年轻着。
“小姐,你找谁?”
“佟初云!”
“我就是。”她抬头看着我。她不美,同我一样相貌普通,穿着一件宽松的衣服,脸色苍白,头发披散,神情中有着一种孤绝。我不认得她,从未见过她,她为何找我?
“我怀了石贤一的孩子。”她哀怨地说。
天哪!原来她宽松的衣服下,有着隆起的肚子。我请她入屋里坐。
我不能只凭一面之辞,就判了贤一的罪,因此,我必须了解一下。我递了杯热茶给她,天气有些冷。
她手上捏着一条小手帕,在两手间直打着结,看来是几经挣扎之后,才决定来找我的。
“我本来不想来的!”她的表情有些哀凄,原本就不亮丽的脸,如今更犹如苦瓜一般。
“你说,我听!”我不是不讲情面的人。
“我想同你借钱,好打掉肚里的孩子。”
“几个月了?”
“快三个月了。再不拿掉就来不及了!”
“三个月”?我回算一下,正是我同贤一发生关系,与他暂时分开之时。我心中一惊。
我仔细端详着她,发现她的神韵有些似我,同样是再平常不过的女子,随处可见。
“你怎么认识贤一的?”
“我在酒吧上班。有一晚石先生来店里喝酒,喝得醉醋酸地,就带我出场上宾馆。他嘴里一直喊着‘初云’这个名字。”
我的心震了一下。“贤一把你当成了我?”
“是的!他酒醒后觉得后悔,说要给我钱,可是我不要,我是自愿陪他出场的。因为,他是个好看的男人。”
“后来呢?”
“后来,石先生说将来我有困难可以去找他。他留给我一张名片,上面有他的联络电话和姓名。”
“你有没有找他?”
她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不是说孩子是他的么?”
“我不想他说我乘机勒索、敲诈他。万一他否认孩子是他的,我会羞得无地自容的。”她低下了头,语气哽咽。
“你叫什么名字?”
“翩翩。”
很美、很好听的名字。
“我肚子大了,老板就把我开除了。我连交房租的钱也没有,又不敢回南部老家去。现在真是走投无路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
“我跟踪你,我看见你同石先生一起出现在石氏公司,我打过电话,接听的小姐告诉我,那是石氏公司。我一听就挂上了电话,那是有钱人的公司。我如果真找上石先生,人家必定以为我是贪他的钱。”
看着翩翩娓娓道来,我竟起不了一丝疑心,因她说得很真挚、很感人。
“我只想赶快把孩子解决掉,然后去找别的工作。”
“既然你不想要孩子,为何要拖到现在呢?”
“佟小姐,你我都是女人,要割舍肚中的一块肉,不是说做就能做到的。何况,我心中并不是一点希冀都没有!”
翩翩很坦白,她知道有孕时,心中也是有过幻想的。
“我问了你的邻居,得知你的姓名。”
“王大伟是热心人!”尤其对女人特别热心。
王大伟同德三下一样,德三只对美女献慇勤。
“你确定……”
我知道这话不该说出口的,可我不能不为贤一着想。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即使翩翩说得再真挚,令人一掬同情之泪,但,全信她,对贤一是一件不公平的事。
“佟小姐,你怀疑我?”
“翩翩,若要我完全信你,也太说不过去吧!”
“是的!我无凭无据。”翩翩的语调悲凄,更显得楚楚可怜。
“不如等贤一回来再做商量。他现在人在加拿大。”我劝翩翩想清楚才好。
“到时候,孩子就大了。我不想再耽搁下去。”翩翩语气坚定,似已下定决心。
我收留翩翩一宿,她已无处可去;我给了她一套宽松的家居服,让她更换。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令人不忍苛责她。
我会问贤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底如何,我当然会给他解释的机会。浴室内有抽泣声,想必翩翩又牵动了伤心往事。
很久,翩翩还不出来,我拍了拍浴室的门。“翩翩,开门!”
我听见了呻吟声,那声音似是痛苦不堪。
门反锁住了,谁也推不动。我心中有不祥的预兆,怕是翩翩在浴室里出事了。我用力地一敲再敲,门依然紧闭。
我想起了热心助人的王大伟,便急忙跑到王大伟家,按他的门铃。
王大伟睡死了不成?久久才来开门。
“谁啊?”王大伟大打着呵欠道。
一见是我,王大伟的瞌睡虫不见了,忙问我有什么事。我二话不说拉着王大伟往家里走,三更半夜,孤男尊女的。我们迟了一步,浴室的门已开了。
浴室内,地上一滩血水,翩翩身上那件宽大的花布衣被血染红,落在地上,人却已不见了。她从后门走了。
她为何要走?为何浴室的地上都是血水?
王大伟看着满地的血,张目结舌地。
他以为发生命案,要报警去!
“大伟,不是的!是流产。”
我猜想,翩翩自行采取堕胎了。
浴室的地上,有一长条铁铅线,血淋淋地,令人怵目惊心,看得我直打冷颤。那铁铅线是我拿来通水龙头、水槽的淤塞物的。我的头有点晕,摇摇欲坠。
大伟扶住了我。“初云,你没事吧?”
“没事!”我推开他的手。
没想到翩翩是如此地性情刚烈,我不该面露怀疑之色的!不知她是否安然无恙,单凭一地的血迹,我无法确定她肚内的孩子是否仍在?还是已没了。
我必须尽快找到她才行!她刚离开,人又虚脱着,应走不远的。
王大伟自告奋勇开着他的国产车载我四处寻找翩翩。找遍了附近四周,可就是找不到;连最近的医院我们都找过了,还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