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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这些年来,他反覆思索过无数次海棠得知一切后的反应,如今事情真的发生了,曾有过的猜测便一项接着一项浮现脑海,而每一项都教他无法承受。

  或许他当初根本不该接下这项差使,若是不带她回偃城,就不会碰到这些鸟事,他也可以瞒她一辈子!

  “你明天就回上京。”

  “不要!”

  “不许说不要!”

  他突如其来的怒斥吓了杜海棠一跳,她呆了半晌,眼泪忽然滑落。

  “我偏要说不要!我不要回上京!我不要当你的王妃!我不要你——”

  孛古野忽然吻住她的唇。明知道她说的是气话,明知道她不会真的狠心离开他,但他就是无法忍受她一连串的不要,因为在内心深处,他其实很明白,海棠并不真的属于乌焱国,即使她已是他的妻子,即使这些年她已不再开口闭口说他是臭蛮子。

  杜海棠在他过紧的怀抱中,几近窒息。

  他的臂膀不断收紧,似乎恨不得将她揉进他的怀里,他的唇舌则近乎蛮横无礼地啃吮纠缠着她最后一丝气息、最后一点理智。她其实是比较想念新鲜空气的,却偏偏舍不得离开他的温暖。也许她气的不是孛古野瞒她,也不是气他残杀南夏国同胞,而是气她自己这些年苟且偷安,宁可蒙住眼睛任由孛古野骗她,也不愿意推开他的怀抱,就连此时脆弱如纸的谎言已教冷守诚血淋淋地撕开,她仍是无法想像没有孛古野的日子会是如何。

  孛古野尝到她咸湿的泪水,心头猛然抽疼起来,想吼她,却不由自主地将她搂得更紧,尚未餍足的唇离开她的唇瓣,喃喃问道:“你恨我吗?”

  “你真的下令屠了烈焰城?”

  孛古野摇头,“烈焰城一役确实死了许多无辜百姓,但我从未下令屠城。” 。

  “你没下令,怎么会死这么多人呢?”杜海棠用力推开他,压根不信他的说词。

  “战火无情,死伤人数并非本王所能控制!”

  “那查禁南夏国诗书,禁说南夏国语呢?”杜海棠抓着他的臂膀,“石将军弄错了,根本不是你的主意对不对?”

  “是本王的主意。”孛古野移开视线,不愿看她,“这是让南夏子民归顺朝廷最快的方法。”

  “不可能!你从来没禁止我说南夏语——”

  “我拿什么禁止你?”孛古野扬起一抹苦笑,“别人怕我是三皇子、是潘王爷,你怕我什么?反倒是我会怕你,怕你不开心,怕你得罪人,更怕你恨我。”

  她懂得他的心,她知道他对她好,可是他怎么能一边百般呵护她,一边又无情地虐杀她的同胞呢?

  “两国议和之事是真的吧?”她泪眼迷蒙地问。

  孛古野别开眼,没有回答。

  杜海棠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冷军爷说的是真的,你们杀了石将军之后,便会直接歼灭我们南夏国……”

  “那姓冷的还跟你说了什么?”孛古野深吸口气,仍无法克制住双手的颤抖。他早该料到的,海棠是他最大的弱点,石天毅最迅速有效的攻击便是找海棠下手。

  “你还瞒了我什么?”她幽幽地反问。

  “该死的,海棠,回答我!”孛古野大吼。

  她抬起头,晶莹的泪水滑落粉腮,“你还做了什么怕我知道?”

  孛古野再也抑不住心头的慌乱,牢牢地拥紧了她,“别这样对我,海棠,我们是夫妻,这种两国间的纷争不该是我们争吵的理由。”

  “如果你只是个无名小卒,我们当然没有理由为这事争执,但你是乌焱国的潘王爷,你可以上书请求议和,你可以劝你父皇归还占自南夏国的土地,只要你愿意,我们两国可以不是敌人。”

  “朝政之事没有那么简单。”要是父皇和那批主战的老臣听得入耳,他早就做了,也用不着让海棠此刻才来恨他。

  杜海棠不信他所言,在得知他瞒了她这么多事后,她首度对他失去了信任感。

  她用力挣离他的怀抱,“孛古野,我不能当你的王妃。”

  “胡说!”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孩子该算是哪一国人?”

  “自然是乌焱国人!”孛古野直觉地低吼,但一触及海棠悲伤的表情,他又低声下气地说:“南夏诗书并不是全部都列为禁书,若他对南夏文化有兴趣,想学习,我也不会反对。海棠,你不用担心这么多,嫣柔不也是乌焱和南夏混血?她并没有认同上的问题。”

  “那是因为她有一个叛降的爹,可是我不要当叛国贼!”

  “你只是嫁给我,不是叛国,你为什么老弄不清楚这一点呢?”孛古野终于失去了耐性。“海棠,咱们俩相爱,要相守一生!这事就这么简单,与旁人毫不相干!”

  “怎么会与旁人不相干?我和他们同根而生,而你……而你……”杜海棠突然放声痛哭,“你是我南夏国人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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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隆庆皇帝第三子,他是位高权重的潘王爷,在乌焱国多少女子将他当成心上人,多少达官贵人将他视为乘龙快婿,他为何偏偏栽在一名南夏女子手中,还栽得如此狼狈?如此不堪?

  孛古野仰头又灌了一口酒,灼热的酒液由喉咙烧向胃壁,烧得他肝火旺盛,偏又无处可发,只得一口接着一口灌着烈酒。

  醉红楼里叫得出名号的红牌姑娘们全挤在这位一进门便抛下一锭金子的贵公子身边,偏偏挤了一整晚,也不见他拿出什么好处,只是自个儿喝着闷酒,纷纷觉得无趣起身,只有见多识广的老鸨仍是殷勤地伺候着。

  “您别老喝酒呀,也和咱们姑娘说说话嘛1”

  “你会说南夏语?”孛古野突然转头看她。

  老鸨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点头,“会,我是土生土长的南夏人,当然会说呀!”

  “说几句来听听!”孛古野打了个酒嗝。

  “这位爷,您别开玩笑了。这要教官府知道了,可是要罚金的!”

  “够不够?”孛古野又拿出一锭足色金子放在桌上。

  “够够够!”老鸨忙不迭地收起,脱口而出的已是南夏国语。

  “奴家也会说!”

  “奴家也会!”

  其他的姑娘见状,也纷纷改口,一时间满屋子皆是南夏语独有的软声软调。

  一名脑子动得快的姑娘,赶紧要婢女拿琵琶过来,挨近孛古野身边,笑道:“爷,奴家给您唱支南夏国的小曲儿吧!”

  孛古野一瞥见她怀里的琵琶,便皱起眉头,“别弹琵琶!我讨厌琵琶的声音!”

  “那不如听奴家吹笛子吧!奴家的笛子吹得可好了!”另一名姑娘立刻接口。

  “笛子好,笛子好。”孛古野点头,随手便掏出一锭银子给她。

  说要吹笛的姑娘欢天喜地的收起银两,有模有样地吹起了偃城的民谣,那位说要弹琵琶的姑娘则闷闷地坐回原位,孛古野醉眼半开无意间瞥向她,突然发觉她的神情竟和杜海棠闹脾气的时候有几分相似。

  他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开口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莺莺。”她嘟着嘴,不太开心地回答。

  “莺莺?你来。”他伸手拉她坐到自个儿膝上,将一锭金子塞进她手里,“笑一个给我瞧瞧。”

  这哪还用得着他吩咐?

  莺莺一接到金子,顿时眉也开了,眼也笑了,高兴地大喊,“谢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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