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人错愕的瞪着亚伦,对了,现在是九月,正是报上常谈到的九月堕胎期。
\"这幺说,光今天就要打掉二十几个胎儿了?\"映人拧着眉头说。
\"又有什幺办法呢?\"亚伦耸耸肩,扶她坐下。
这时,诊疗室的门打了开来,一阵阵辱骂随着一对母女飘出诊疗室。看来像个养尊处优的有钱太太。她伸出白白肥肥的手,不停的掐着少女的肩头。
\"哼!\"妇人见少女紧抿着唇不发一语,心头的怒火更盛,她用力的捏了少女的肩头一把,提高声音骂道:\"你实在有够贱,肚子被人睡大了,还得自己花钱来堕胎,你说,你贱不贱?\"
身心俱伤的少女没有理会母亲的打骂,面色死白的她宛如一具行尸走肉,颠颠呛呛的晃向大门。
映人望着唇瓣紧抿的少女,心里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伤感的低下头,没料到竟因此而看到地板上那道斑驳的血迹。
她慌乱的目光循着那道血痕看去,原来,是那个可怜的少女还在淌血。
\"流死算了。\"愤怒的母亲又高声啐了少女一句,最后,那对母女搭上了一辆绿色的轿车,消失在交通繁忙的台北街头。
血。
映人忽然感到恶心不已,连忙从皮包内拿出一包酸梅来吃。
然而,那道血迹却像一个挥也挥不走的噩梦,紧紧盘旋在她脑海里,她越吃越恶心,头也越来越晕眩。
\"楚映人小姐。\"
恍恍惚惚中,她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唤她。
\"轮到你了。\"亚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扶着她站起来,一同走向那扇令人害怕的白门。
映人望着那些候诊的少女,那一张张愁云惨雾的脸孔突然变成一个个哭泣的婴儿。
\"妈咪,不要杀我,让我活下去……\"她的耳畔突然响起婴孩的哭声。
霎时间,二十几个婴孩一起匍匐爬向映人,映人捂住脸颊,朝后退了几步。
天旋地转之际,她仿佛看见自己还淌着血走在众目睽睽的大厅。
她又听见那声稚嫩的哀求。
\"我……我……\"映人挣扎着,原本坚定的意志全在这个当儿动摇了起来。
\"小楚,你怎幺了?\"亚伦用力搂住她纤盈欲坠的身子,他温暖有力的搂抱将映人从迷乱中唤了回来。
映人先望望满脸焦急的亚伦,然后又望望那扇近在咫尺的白门,站在门口的护士小姐正好奇的盯着她瞧。
\"天啊,我在做什幺?我已经二十五岁了,竟然还像这些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一样,糊里糊涂的犯下错误,我怎幺会这样?我怎幺会这样?\"映人自责不已,她用力推开亚伦,疯狂的奔向大门口。
\"小楚!\"亚伦立刻追了上去。
\"我不能这幺做!我不能这幺做!\"映人歇斯底里的哭着。
天啊,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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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潺潺的绿荫下,映人怅惘的坐在凉椅上,一大片起伏的光束由樱树顶沿洒到她身上,她仍然动也不动。
直到屋内走出一条清爽的身影时,她的眼睛才眨了一下。
\"来,我亲自烤了一些饼干,你尝尝看好不好吃。\"亚伦捧着一只盛满精致茶点的托盘走近,霎时间,空气中弥漫着香喷喷的烤饼味。
闻到这阵甜香诱人的味道,一整天没吃东西的映人不禁咽了几口口水。
亚伦为她沏了一壶玫瑰花茶,金黄的茶液在透明的壶中闪闪发亮,动物造型的烤饼精巧可爱,绘花典雅的瓷制茶杯斜放着一朵沾着水珠的粉红色玫瑰。
哇--映人目不转睛的瞪着托盘,真恨不得能一口吞下这些令人垂涎三尺的茶点。
\"快尝尝我的手艺如何!\"亚伦愉快的催促着。
\"嗯。\"饥肠辘辘的映人再也顾不得是否该保持淑女形象,立即狼吞虎咽了起来。
望着她孩子似的吃相,亚伦的目光变得异常的怜爱。
不一会,白色的盘子露出了光可鉴人的底面。
\"够吗?\"亚伦笑问。
映人皱皱鼻子。\"奇怪,怎幺还是觉得好饿呢?\"
\"这是正常现象。\"亚伦情不自禁的指指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在他心里,她永远是个需要人家娇宠呵护的小女孩。\"你肚子里的小baby也需要吃东西,所以你才会这幺饿。\"他的小女孩要当妈妈了,唉--亚伦心海翻搅着一阵百味杂陈的滋味。
\"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这幺会吃。\"映人咋舌,她伸手覆在尚未隆起的腹部,唇畔噙着一丝又苦又甜的笑意。
\"小楚。\"亚伦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悲喜交加的映人,他今天非把事情问个清楚不可。
\"嗯?\"映人抬头望他一眼。
\"你一切都想清楚了吗?\"亚伦的心跳好快好猛。
\"我……\"蓦的,映人眼眶一红,头也垂了下去。\"我这两天会出去找房子,等我找到合适的公寓后,就会搬过去。\"
\"不,我不是赶你走。\"亚伦连忙解释。\"我只是想知道你如何计划往后的日子?\"
\"我……\"映人瞥了亚伦一眼,凄然而笑。\"我想……我可以在市郊找到比较便宜的公寓,等我生完孩子后就可以再回到公司工作,我的薪水应该足够支付一切开销才对。\"够吗?她说得很不确定。
\"别傻了。\"亚伦摸摸她的头,心疼地说道。\"你根本不知道养育一个小孩要花多少金钱和心力。\"他给她的薪水的确比别人还要高,但是,也没高到这种程度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映人黯然说道。\"我不能搬回台中的家,我爸妈非常传统保守,他们一定不能接受我未婚先孕的事实。\"
\"孩子不是玩具,他需要妥善的照顾和教育。\"炯炯发亮的眼神令亚伦的言语更加有力。
\"我知道。\"映人低低的颔首,看起来好象是个正在接受老师训斥的小学生。
\"你为什幺不肯去找他?难道你不想给孩子一个健全美满的家庭吗?\"他实在不明白映人为何死也不肯去找少风。
\"我不要。\"映人咬着嘴唇,波光盈璨的眸中倏的聚拢了阴暗的云影。
\"为什幺?\"亚伦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不要。\"映人猛摇着头,雪白的玉颊沾着微微的殷红。\"我不要用孩子来羁绊他,我更不要他因为小孩才答应和我结婚,这样的婚姻一点意义都没有。\"她心意坚决的望着亚伦。
\"我可以知道你和他是为了什幺原因才分手的吗?\"亚伦问出心中的疑惑。
映人明明深爱着少风,少风也依旧眷恋着她,一对处于热恋状态的年轻男女绝不会轻易分手的,究竟是发生了什幺重大的事,才促使他们分手?
听到这个问题,映人不禁一呆,她犹豫了半晌,最后,终究还是把真相说给了亚伦听。
\"分手是早就讲好了的,因为我和他约定只谈一个月的恋爱,时间一到,谁都不准再去纠缠谁。\"如今想来虽不后悔,却觉得荒谬可笑。
这是一场玩不起的爱情游戏,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伤痕累累,然而,牵扯出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却是她始料未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