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容楷元的脸上有着不忍心,我心里酸酸的,想哭又哭不出来,梗在胸口,好痛。
“比起来,我还比较喜欢那个一不高兴就摆脸色给人瞧的晓月,你就是这点可爱啊!一高兴就撒娇,一不高兴就板着脸,从来不懂得装模作样、说好话、陪笑脸。”
容楷元的夸奖没有让我高兴起来,反而让胸口更痛。谁喜欢忍啊!忍字头上一把刀,若不是因为我太爱承先,我真想冲到街上去尖叫,把自己一肚子的不开心发泄出来。
承先不会屈服的,如果我不低头,就永远不会有人低头。
如果要维持这份爱,我就必须要委曲求全,不停的付出。
越了解承先,跟他在一起的痛苦就越多,但跟他在一起时又充满毫无疑问的甜蜜,于是我就在甜蜜与痛苦之间摆荡着,找不到一个出口。
我设法压下脸上的愁容,劝容楷元:“你先快走吧,等会儿我向承先赔个罪就没事了,你搅进来只会让事情越来越复杂。”
“晓月,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爱情吗?他很明显的并不尊重你。”
这我知道,在承先的眼睛当中只有他自己。
“没有十全十美的爱情。”我摇摇头,微笑道:“不要把承先看成坏人,他有一点艺术家的脾气。”
“晓月,那不是艺术家的脾气,那叫自我意识过剩,认为自己至高无上,只想等着别人发掘他、捧着他,以为自我推销是种耻辱,别人要看他的画还得经过他的评鉴,自己闭门造车画想画的东西,别人不懂他的创作就是白痴。”
容楷元的话一针见血,这些都是承先的个性,不过……
我摇摇头。
“我了解承先,我会再跟他沟通沟通,你不必为我担心。”
容楷元终于在我的坚持下离开画廊,一步一回头,把我当作大野狼口中的小红帽,忧心忡忡的离开。
我叹口气,对于他的离开,居然有些不舍。
每次承先对我稍稍不礼貌,为我站出来的都是容楷元。
我走回承先身边,放软口气的劝他:“承先,你在气什么嘛!他不过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帮你做个网页,效果也不错,你何必生气?”
“我不像大小姐你,做什么事情说一声就好,下面有人抢着帮你做,我靠的只有自己,从不求人。他帮我做网页,我岂不欠他一份情,低了他一截?”
“容楷元不会这么想的,你不要多心。”
“你倒是很了解他啊。”承先冷笑,我真想叫他改掉这个冷笑的习惯,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偏偏喜欢眉头鼻子拧成一团,嘴巴歪在一旁,真难看。
但我不敢说,怕他回我一句:“这就是我的模样,你不喜欢尽管可以走。”承先是很我行我素的。
“有一个画廊老板要请我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承先问我,看起来他已经准备动身。
“我不喜欢见陌生人。”我摇头。
“晓月,你该长大了,老是像小孩子一样,对着人连名带姓喊,一点交际应酬都不懂,我怎么带你出去。”承先皱皱眉头,满口的不耐烦:“你先回家去吧。”
我不依的说:“你不多陪陪我吗?”
“这是正事,你别任性了!”见我拧了一下眉,承先妥协着说:“等我办完事情就去找你。”
在这场爱情里面,我们两个不停的互相妥协,他容忍我的任性,我容忍他的坏脾气,这种妥协到底是一种对爱情的智慧或是对自己的委屈?
承先跟着小朱一起出去,我望着他们离开画廊的身影,隐隐约约觉得承先变了。
他骂我市侩,但真正变的却是他;他渐渐世俗化,被一些喜欢他画风的人越捧越不可一世,一些批评却被他踢到一角不闻不问。
他的高傲跟桀惊不驯好像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像一张喜欢的唱片拼命跳针般,我觉得乱了几拍,什么都不对劲起来。
我交叉起手臂发呆,这才发现手臂上有个红色的痕迹没退,那是刚刚容楷元抓我时所留下来的,他抓得极用力,就像要把我抢过去似的,很痛,也很真实,好像提醒我这难堪的处境。
第七章
画展经过一个月,虽然颇受参观者好评,但卖出的画不多,媒体亦没有多加注意;几个艺文杂志都是看在公关公司的面子上短篇带过,我对这样的反应有些失望。
没有名与利,怎么让我家里瞧得起承先?
小朱劝我:“这世上没有一步登天的事。”
一开始,我实在太天真了,以为只要开个画展,打开知名度后就会身价飙涨。但现实的社会依然需要一步步向上爬,跨出第一步只是开启了一条道路,走不走得下去还得靠个人的资质与努力。
承先跟我不同,并不在乎这些虚名,他每天跟新认识的艺文界人士来往,乐不思蜀,根本不关心自己画作的卖量。
我再迟钝也发现承先渐渐冷落我,一整天跑得不见人影,打任何电话都找不到他。
半个月后,我终于知道我跟承先的问题出在哪里,小朱对我通风报讯,承先跟一个画廊女老板过从甚密。
听到这个消息,我脑中一片空白,三、五分钟内,做不出任何反应,偏偏那天是我约容楷元吃饭的日子,我如梦游般的去赴了这个餐会,坐在容楷元面前,却难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晓月,怎么啦?”
我不吃东西,容楷元也跟着不吃,只是关心的望着我。
“晓月,我听说你搬出家里,现在呢?你一个人生活?”
我默然,我离家到现在都两个月了,除了刚开始两个妹妹有来找我外,爸妈对我不闻不问,只知道他们封锁我的经济,我手边的存款渐渐用罄,其它的户头统统被冻结,现在是坐吃山空而已。
一文钱逼死一条好汉,老套,但是管用。
但家人那种冷淡的态度,让我一点也感受不到他们在乎我的出走,如果不在乎,又何必这样对付我?
“你不劝我回家?”
“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这是你的人生,外人哪有资格多说什么?”容楷元很理性的说,他总是用最民主、自由的态度支持我任何决定,不想嫁他就帮我取消婚约,我贸然离家出走也不骂我半句。
“不论要哭要笑都只能你一个人承受,我们干着急也没用。”
容楷元微笑着说他会心疼我,我脸红了一下,不敢回答他。
心情好过一些,微笑的吃完一顿饭,我决定回画廊兴师问罪。
这趟扑了个空,小朱告诉我承先不在,他去参加几个画家办的聚会,于是我坐在画廊当中等他。
东篱的夜晚很安静,大半个画廊都是用落地玻璃围绕着,反射灯里里外外地打着内外墙,画廊里安静无声,甚至可以听到我跟小朱呼吸的声音。
“小朱,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去吗?”
小朱埋首在文件当中,专心地写着下一份文宣,最近她对于经营承先的画好像经营出兴趣了,一份份文宣、公关稿都出自她的手。
“我出身孤儿院,我没有家。”她声音淡然。
“这也好,没有家人,还少一些人管手管脚。”我试图安慰她。
小朱呼出一口气,说是叹息又不像。
“其中苦处不足为外人道,孤苦无依,受伤时哭天抢地也不会有父母哄,只有努力两字是我的最佳帮手。”
“你可以有今天的成绩,算是小有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