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你要去哪里?”小张看我搬着行李,手忙脚乱的拦着我,一边又使眼色给女佣,要她去打电话;我喊不住女佣,只得对小张恶狠狠的说:“你到底载不载我走?不载就让开,我赶时间!”
爸妈出去、晓霜上班、晓雪跑得不知去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等他们统统回家,准绑着我叫我一步都走不了。
“我叫计程车总行了吧?”
我放下手中的三大箱行李,开始拨电话,小张看我铁了心要走,只好投降。
“大小姐,我载你下山就是了。”
我当然没有笨到叫小张载我到租屋处,我在两条街以外叫他放我下来;小张赖着不肯走,坚持要帮我搬东西,但我摇头。
“你回去传话说,我已经二十六岁,需要一个独立生活的空间,所以搬出来生活。请他们不用担心我,我有照顾自己的能力,等我安顿好,我会跟家里联络。”
小张苦着一张脸,在我再三坚持下,终于开离我身边,那辆舒适的深蓝色大轿车从今天起将从我的生活中消失,我怅然若失的站在街头目送。
“舍不得?”承先笑着出现在我身旁,他是我叫来帮忙搬东西的,顺便一起庆祝新生。
“怎么会呢?”我轻轻一笑,两人一起提起行李,往我的新住处而去。
第六章
新生活的第一天苦不堪言;我走进租来的房子,才发现没亲自来看过房子真是错上加错,浴室水管不通、阳台在漏水,四面墙壁有三面油漆剥落。
当年去美国留学时,家里帮我租了一间月租一千五百美金的房子,宽敞舒适,还有钟点清洁工每天来打扫,环境比这里好上百倍,最后父母看我念完硕士后要继续深造,索性买了一栋占地千坪的别墅给我。
我沮丧的把行李堆在角落,半天说不出话来。若不是承先把我搂在怀埋哄了一哄,我想我真的会哭出来。
我离家的事情当然搞得天下大乱,手机每天不停的响着,每个人都试着跟我联络。有钱好办事,过不了两天,他们已经打听到我的住处。
父母派晓霜来找我,但她不肯走上这间肮脏的公寓,在下面按电铃,我对着对讲机喊:“谁来都没用,我不要回家!”
走了晓霜又来了晓雪,她爬上楼,打量我的住处。“大姐,你疯了啊?为了一个男人折磨自己,住在这种烂地方?”
晓雪知道劝不动我,所以批评几声就走了,不打算为我浪费时间。
过了一个星期自己上街购物吃饭的生活后,我渐渐适应新生活;下一件事就是找工作,我去金家科技找海蓝,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工作。
我直接上十八楼总经理室找海蓝,但海蓝不在,迎接我的是晓霜。
晓霜对我不太谅解,所以脸色也不甚好看。
“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海蓝,问他这里有没有空缺,我想要工作。”
晓霜本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只道:“表哥现在在八楼,我带你去见他。”
跟着晓霜走进八楼,才刚进门,晓霜就被两个男人包围住,一个高大英伟,只可惜看起来有点滑头;另一个金发碧眼,是个标准的外国帅哥,两个人笑容可掬的围住晓霜,看来晓霜艳福不浅。
我笑吟吟的看着晓霜周旋在两个帅哥之间,突然身后有隐隐的争吵声,回身一看,通道的尽头处,海蓝跟撒先生神情肃穆,看起来正在争论某件事,两人互不相让的吵着。
他们不是一对恋人吗?怎么在公司里撇清得这么彻底?
直到撒先生走离,我才接近海蓝。
“晓月,你来公司啊?”海蓝亲切的招呼我,就海蓝跟晓霜的亲密程度,他不应该不知道我离家的事情,不过他表现得很自然,完全没多问。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想找份工作,不知道金家这边有没有空缺?”
海蓝一脸为难,琢磨半晌,对我说:“晓月,我也不想瞒你,阿姨、姨丈,还有我爸妈早就猜到你会来这边向我要份工作,下令我不许录用你;那些表哥、表姐主持的子公司、关系企业你也不用去试了,大家都接到了长辈的警告。”
“他们想要用封锁经济来控制我?”只是老的辣,我不禁蹙紧眉头,我的行动已经被爸妈看透了,天性不喜欢见陌生人的我,从没有想过去外面应征工作,光是面试那一关我就过不了,跟一个陌生人面对面的陈述自己的专长、能力、家庭状况,想到就让我头痛。
“真老套!”我不禁抱怨。
“老套,但是管用。”海蓝的神色似是对我有些同情,也有些话想讲,但却不好开口似的,只用悲伤的神色看着我。
“晓月,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讲得多含蓄,只差没喊声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他们统统把承先当作苦海,我是不幸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的人。
“彼此彼此,你的感情问题也不小,回头是岸啊!”
我眉一挑,很不客气的讥笑他,海蓝脾气好,禁得起这一些玩笑,所以我不怕。
向家就他一个儿子,他跟个男人在一起,难道要向家绝后吗?光是传宗接代这一点,姨丈就不会放过他,更何况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如果被传媒知道,对向家的名誉不知道会有多大的伤害。
“我的感情……已经无药可救了,放弃我吧,我是真的爱他。”海蓝坦率的对我说,笑笑的脸上,我看到了他的一片痴心。
要有多大的力量,可以让人爱上一个同性,而且不畏惧周遭的眼光与压力?这与我毅然离开家的坚强相比,何者需要更大的勇气?
因为海蓝的勇气,让我突然想支持他的爱情,爱上同性并非是一件罪无可赦的事情吧?
这时晓霜走到我的身边。
“姐,你跟表哥说了吧?”她问。
晓霜的秘书手腕果然高明,她一定也知道爸妈下令封杀我,但不肯当坏人,要海蓝来宣布这个消息,坏人让别人当,自己做清纯的小绵羊。
我笑道:“说完了。我也该走了,我还有事情要办。”
“姐,回家吧,跟爸妈道个歉就没事了,我让小张去接你,一起回家跟爸妈赔罪。”晓霜苦劝。
我学海蓝的语气对晓霜说:“对不起,我不想回头,放弃我吧,我是真的爱他。”
海蓝苦笑。
“那种人有什么值得姐姐爱的?”晓霜急着说。
我没答,跟他们诉说承先的优点,无异对夏蝉语冬。
我直接往电梯走去,晓霜跟在我身旁苦劝,我当作没听到,只恨电梯来得太慢。
东张西望当中,我发现了容楷元的身影。
他不知在输入什么资料,手指如飞的在键盘上敲打,眼神清晰锐利,一抹深沉的光闪过,细微的动作间流露着知性美。
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容楷元,平时只要他在我的身边,眼神总是随着我上上下下的绕,我避之唯恐不及,现在我距他这么近,他却完全没有发觉。
再不抬头,你就要错过我了哦!我心里有一个声音轻轻的冒了出来。
可惜的是,一直到离开,他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我也没有开口唤他。
两个人交错而过,从此陌路,这不就跟世界上大部分的交往一样?
这样的结局已经是再好不过,我悄然离去。
* * *
接下来几周,我并没有试图去找工作。我离开家里的时候带着一张金融卡,是我平日的零用金,约有六位数字,虽然不多,但足以暂时支持我的生活开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