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宋皇朝里,繁文褥节比前朝还要繁琐八股,尤其生在皇家,婚配更全无自己的主张与意志,但她庆幸的是自己有个疼惜她的兄长,看出她的心事后体谅她,最后更让她顺了心意的下嫁到将军府。
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孩儿能像他们一样在感情婚姻上一路顺遂。
“那位姑娘真的那么灵巧?”能让他的娘子赞赏的人不多,看来那位小姑娘很讨人欢心。
“不多话很乖巧,一眼瞧去就觉得是个教养很不错的女孩。”赵氏温雅的对丈夫微笑道。
“喔,那我更要会会能让你们母子中意的姑娘。”聂世忠拈拈白花胡须,颇感兴趣的说。
“我只是可怜她,再者禀持爹的教诲,对陌生又可怜的姑娘伸出援手罢了,绝无其他意思。”聂珥起身严正表明立场。
聂世忠与赵氏互望一眼,其中的意味不寻常,他们都知道孩儿难得的别扭全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臊意。
“夫……夫人,您的锦帕……”怯生生的小脸蛋低垂,瘦弱又娇小的身子乖巧的杵在门外等候召唤。
“都帮我绣好了?”赵氏笑眯了眼,赶紧要贴身丫鬟将思娘唤进屋子里,她接过让思娘修改过的锦帕,就见那一方原本毫无生气的布巾,在思娘的巧手下变得活灵活现。“还是你的手巧,瞧瞧这锦帕经过你的手硬是不一样了。”
“小姑娘,告诉老夫,你叫什么名字?”聂世忠捻捻胡须的问:“家里还有什么人啊?怎么会半夜三更的到我府外敲门找工作?”
“我……我叫思……思娘……父母双……双亡……我我……”她紧张的结巴。
“别紧张,这里没人会欺负你。”赵氏好心的拍拍她的手安慰。
她紧张的露出浅笑,眼睛仍旧直视地面,不敢随便张望。“谢谢。”
“思娘会读书识字吗?”赵氏温婉的微笑问她。
“懂得一些。”她小心的回答。
现在的社会不如前朝开放,强调女子无才使是德,所以她不敢诚实说自己不但会默背女则,甚至四书五经都能倒背如流。
赵氏眼睛朝木头儿子那儿一瞄,然后露出精明的贼笑。
“你可知昨夜收你进门的是谁?”她忍不住的问思娘。
思娘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
“那好,二郎需要一位能帮他整理书斋的丫鬟,”赵氏的微笑透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和煦。“你既然是二郎亲自带进府,又懂得读书习字,就像老天爷派来帮二郎的忙。”
“我……思娘不行,”她知道聂家人的好,但她刚进府,又是别有居心的进人聂府找工作,说什么她都不能接下聂珥书斋的工作。“思娘的能力尚不足以担负重任。”
“二郎书斋的活儿是府里最重要的工作,不是寻常人能顺他眼给进去的,”赵氏笑着拍拍她的手道:“你手巧又恰好识字,有你去帮他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册,是最好不过的。”
“可是……”她还想拒绝,但聂珥却出声打断她。
“娘,您就别勉强她,谁教我的书斋大得像是龙潭虎穴,平素就没什么人敢接整理的工作,更何况是这么娇小的姑娘。”
聂珥的幽默让赵氏会心一笑。
“我去就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归她还是得在这府里上工,然后寻找师父要的珍宝,这样她才能快快离开这聂府,回到师父、师姐身边。“我去……就……是。”
唉,看来她在这儿的生活井没有想像中的容易啊。
第二章
“我就这么讨人厌?”聂珥有些气闷的瞪着一直低着头觑,甚至背对他的思娘。
“少爷?”思娘不解的回头,只是两眼的视线依旧垂地不敢直视他。
“看来我不仅仅扰你心烦,甚至还丑得可怕。”他自我解嘲的说道。
“少爷不丑啊,”她奇怪的回答,“少爷比街上的人还要好看。”
思娘不懂为何一个俊俏的男子硬说自己长得丑长得可怕吓人,全然不解是自己得罪了他。
“不,我一定长得很吓人,不然你为何老是背对着我说话?”他十分不满的责怪。
“我……没有。”她努力为自己辩解,却没料准聂珥老奸巨猾的等着她主动跳入陷阱。
“如果你真的没那个心,那我命令你现在就抬头看我。”聂珥强硬道。
主子的命令当下人的不得不从,思娘怯生生的抬眸,却无意见到一双含笑的深邃眸子。
“少……少爷?”她不明白为何聂珥会笑得如此灿烂。
“这样才听话,”聂珥伸手偷捏她削尖下巴,随即说道:“以后都要这么听话才是。”
“少……少爷请……自重。”面对他狎戏的神情,虽然没有让她感到猥亵的不舒服,可还是超出她师父所教导的礼教,所以她害怕的向后退了一大步。
“别紧张,我不是有意要碰你,”他越解释越乱,几乎失了他原本的冷静。“我是想,怎会有人像你这般的消瘦?”
“思娘打……小身子就不……不好……”她一紧张口吃的毛病又犯了。
聂珥心疼的打断她,“别紧张,没人会跟你抢话说,慢慢说就好。”他着急的说道。
他的体贴让她终于展露轻柔的笑颜。
“思娘……”打小身子不好,所以一直养不胖。”他是除了师父和师姐以外,不会因为她口吃而取笑她的人,所以她慢慢不紧张了。
他蹙眉并将她的话记在心头。
“早上福伯交代你的工作都做完了吗?”他发现自己尘封已久的书房才隔一夜就焕然一新,就连书案上也摆好新的宣纸与毛笔。
“全都做完。”她想都没想的就点头。
早晨她天还未亮就醒来,见到年久没用的书房后,她没吃早膳就赶忙打扫。
“那好,来帮我磨墨。”他很自然的牵住她的手,走到书案旁,将上好的愉麋墨放进她的小手里。
思娘面对他半强迫的态度,只能乖乖听话的杵在一旁,细心的替他磨墨。
摊开宣纸,他挑了一枝玉杆马毛笔迅速在纸上挥毫,思娘看得目不转睛,却在顿悟后红透了俏脸。
他写的居然是诗经上的关睢——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撷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思娘磨墨的手不禁颤抖得差点溅出黑色墨汁。
“看得懂这是什么吗?”他斜睨那张红透的小脸问。
“不……不懂,思娘不识字。”她这次的结巴全是被聂珥逗出来的。
他把笔拿给思娘,让她放进荷叶笔洗中,然后才小心的拿起落款好的纸,将上头的墨迹吹干。
“喔,是吗?”他莫测高深的凝视她,提出质疑。“我怎么隐约记得有人跟娘说她识字。”
“我……”思娘呆滞的瞪着被她弄成一团黑的洗笔水,结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善说谎,遇到这种状况也不晓得该如何辩驳,只能呆呆的杵在那边拼命凌虐那枝可怜的笔。
“说谎总是不好的,不是吗?”聂珥好心的抢救那枝可怜的笔,将之放回笔架晾干,接着他温柔的抬起她的下巴。
“我……”她依旧还是讲不出话。
暂时放开她的下颚,聂珥将方才写好已干的宣纸折好放进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