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声不响的变出了长棍,飞到他身边,照头就打。
“哎哟!”他痛叫出声,也变来根棍子,一面招架一面骂道:
“噢丫头,你总算出来了。”
哟,听这话似乎是冲着我来的。
“手下败将,敢对姑奶奶无礼。”
“上回我身上有伤,现下伤好了,来找你报一箭之仇。”他道,变成了人身蛇尾,长尾巴“嗖”的一声向我扫来。我赶忙跃开,不然准断成两截了。
这家伙果然和上次不同,不知道又伤了多少无辜少女的性命!
我终究不是他的对手。
“等一等!”我叫。
“干什么?”他问。
“我不想打了。”
“哼!由得了你?”
“我一直在赶路,很累,我们换个方式比试。”
“怎么比?”他撂下棍子问道。
“跟我来。”我叫,凝神飞起,直冲云霄。
“臭丫头,玩什么把戏?”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追上来,粗着嗓子叫道。
我不理会,向上飞冲了何止十万八千里,下界什么也看不见,白茫茫的一片云霭,蒸蒸腾腾。
“好了,行了。”我停住,叫道。
那条黑眼圈臭蛇一言不发的瞪着大眼睛。
吓谁呀!
“我们从这里摔下去,一直摔到地上,看谁能不摔伤,你敢不敢?”我睨着他问。就是看准他没这胆子。
“行!”果然,黑蛇犹豫了一会儿。“如果我赢了,怎么办?”
“如果你赢了,我一生给你做跟班,帮你提鞋;如果我赢了,你别再来找杜文举和江姑娘的麻烦,给姑奶奶滚远一点。”
“不行,如果我赢了,我要你!”他倨傲的说。
我吓了一大跳,他也动了凡心了?这黑头黑脸的家伙,真呕心!
说不得,也只好先硬着头皮:
“如果你能赢,那也由得你,来吧。”我叫,收了气,人就跟着头下脚上往下掉。
那黑蛇不肯占我便宜,立刻跟着摔将下来。
风好大,好凉,天空除了一片湛蓝,什么也没有,如果不是耳边有风呼啸,根本不会知觉自己正从不知多高的高空往下摔。我倒是不害怕,心里反而澄澈清明,隐约看到自己即将会有一场惊心动魄的经历。
但,那是什么?我不知道。
忽然想到杜文举,眉目秀逸、温和虔静的书生,是他吗?
忽然又想到这条黑蛇,会是他吗?
天啊,该不会是这场赔赛输给了他,然后一辈子给他当……当什么来着?
喔!那也够惊心动魄的了。
说什么也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回神,看到高山,看到大河,看到方块田地,看到屋顶檐廊、街上行人、看到黑蛇紧皱着眉抱着头,真的要撞到地上了!
连“小心”也来不及喊出口,我一把抓住他衣领反手向上抛,随着稳住身体,追着他去,“砰’的一声,我听到他摔在地上。
“你怎么样了?”
我正要上前察看,但他坐了起来,原来的灰脸,此时惨白惨白,连黑眼圈也不那么黑了,看来气喘吁吁,冷汗涔涔。
“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话问得好奇怪。
“我们没有深仇大恨啊,受伤了吗?”
他点点头。
又有少女要倒楣了,让他用采阴补阳的方式疗伤。
“你可不可以换种方式,用母狗啊,母鸡母鸭来替代女孩子?”
“用你行不行?”他睁开一只眼,我退了一大步:
“不行!”
他不再说话,我又道:
“你输了,别再来找杜文举和江姑娘的麻烦,你答应过的,说话算话吗?”
“不算话,你待怎地?杀了我吗?”
“杀人我是不曾,杀蛇现在倒是可以试试手段。”我笑。
“你走吧,我说话算话。”
“你的伤可以吗?”我真的有点担心。
“你很美,为什么要扮乞丐?”他没理会我的担心,问道。
我耸耸肩,因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叫我小桃好了,你叫什么?”
“同修叫我黑童,我在杭州西湖底。”
呵,把他的老巢也告诉我了,这是交换身世是不是?
“我的原身在蓬莱山。”
“怪不得你身上仙气飘然。”他羡慕的笑道。
我也笑,不再理他,口里念咒,移形前往方才和杜文举失散的地方。他不在那儿了,我一路找到庙里,他坐在神桌旁,江绿瑶倒在他怀里,我故意慌慌张张的冲进去,进门时按了接头上的破帽子。
“哇,好大的风……杜大哥,你没事吧?”
“小桃,”杜文举一见我劈头就说:“你到哪里,我急死了!”
我知道你急,我听到你在喊我了,这声音,我会一直记在心里。
“我被那阵风吓坏了,闷着头就跑……风停了才敢回来,江姑娘怎么了?”
杜文举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江姑娘她病了。”
“病了?”
我走过去看看,江绿瑶身体发凉,脸色苍白,显然是中了暑了。
“她大约是中暑又受了惊,小桃,你在这儿陪着她,我去找点水来。”
也好,把他支开,我使点神通,江姑娘就能醒过来了。
“杜大哥快去快回。”我追。
杜文举小心的把江绿瑶放在地上,拎了水壶离开,临出门前不放心的回过头来。
“交给我,你放心吧。”我挥挥手。
杜文举跑了出去,我在江绿瑶身边下了道清凉咒,又在她眉心划了还神咒,她缓缓回过神来。
“刚才好大一阵风,杜公子呢?”她一双眼睛有些惊惶的望着我。
哼,这两人,一心相维护,果真是有情有义。
“他走了。”我冷冷说道。
“走了?”她睁大眼睛,泪水就滑了下来。
真是,还没搞清楚就哭,眼泪就像山泉,涓涓滴滴的存在眼窝里等着。
“一定是我给他添了麻烦。”
原来她倒也自知,我顺水推舟,道:
“你这身子像纸糊的一样不禁风,杜大哥还要赶考,带着你,他一定会误了考期的,而且他的盘缠也不多了。”
杜文举嘴里不说,可是我真的有一个晚上看他偷偷数钱、翻行李,或许盘算着有什么值钱的物儿可以典当。
“这……”她流着泪,隔了一会儿,道:“我走好了,不能让他为我耽误考期。”
她扶着神桌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出庙去。
好!有志气,也有道义,可是杜文举叫我照顾她,要是她走了,我怎么交代?
“江姑娘,你去哪里?”我拦住她。
“我也不知道……”
她软弱无助、神色凄然,害我自责得要命。
“遇见你们之前,我在街上讨到钱,现在还剩一点点,不如……到了下个驿站,雇辆车让你自己回去,好不好?”
“可是,我怕……”她道,抹掉了两行泪,又流下两行泪。
“怕什么?”我有点烦,刚刚都敢走出去了,这会儿又说怕。
见她可怜,我只好又柔声安抚:“没事的,自己一个人流落在外总要勇敢些,况且你男儿身打扮,不会有人对你非礼了。”
她点点头,一点也不坚定。
真没用。
“我跟你说喔,这两天你要勇敢一点,别老像菟丝花蔓在人身上,要是杜大哥不放心,不让你走,你岂不是害了他。”
“我知道该怎么做。”她说。
杜文举满头大汗的拿了水壶进来。
“江姑娘,你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他担心的问。
“我没事……”
“来,喝点水。”
他体贴的替她打开水壶,江绿瑶喝了一点,道:
“杜公子,今天晚了,咱们就在这庙里歇脚,明儿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