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以说是正中要害了。
苏晓溪心头一紧,千愁万绪全都涌了上来。
她不在乎黑衣人打的这—掌有多重,却在乎步天行心里的纤纤有多重。
她这一路已是马不停蹄的追寻纤纤的下落了,却总是遇见步天行,从这点也能料想得到步天行是如何十万火急在寻找纤纤!他为她多牵挂一分,她便等于是多挨了一掌。
她为他负伤奔波,劳心劳力……也许,等步天行找到了纤纤,她也已心力交瘁……
这道士真的有点名堂?
不管怎么样,苏晓溪已出声叫住他。
“你真的可以帮我找到我要找的人?”她想:豁出去了,就算这道士会骗人。也要赌上一赌,况且她也不是傻子……
“贫道不缺钱。”
“方才是我失言,请大师原谅我寻人心切。”
道士沉吟许久,回头站在苏晓溪跟前,道:
“也罢,红尘中人都是痴执迷惘,我跟你计较什么?随我回去开坛作法,恭请五路神明探路,应该可以问出个方向。”
“这……”苏晓溪迟疑。
“错过开坛时辰,必须再等一天。”
再等一天?不!
苏晓溪断然道:
“好,我跟你去。”
☆ ☆ ☆ ☆
客栈里的步天行歇下了之后,心里一直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初更的梆子声敲醒他浅浅的眠梦。他缓缓张开眼,桌上的烛火未熄,忽来—阵大风,把烛火吹得摇摇晃晃,孤灯异乡人,显得格外凄迷。他推门而出,只见廊前小雨顺檐下,云后嫦娥半掩容。
苏姑娘呢?
脑里闪过这样—个疑问,人已经走到大厅,那里灯火稀微,只有一个掌着灯正在打扫的小厮。
小厮见了步天行,忙放下手边工作,道:
“店倌,有位姑娘托了一包东西给您呢。”
说着,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正是步天行的钱包。
步天行打开钱包,里面一张纸条,歪歪斜斜的写了几行字:
既然你不怪我?那我也不跟你生气了,晓溪不是贪财之辈,银子还你,纤纤我还定会替你找回来。
苏晓溪
步天行淡淡一笑,收好钱包,想到纸条上的最后一句话,连忙回道:
“那姑娘呢?”
“姑娘出去了,一直没回来过呢。”
是吗?
步天行往外走,街上寂寂无声,远远地看见一户人家门口还点着灯,他慢慢走近,只见
这户门口堆满了瓜果,两个工人在瓜果之间忙碌穿梭,似乎是要准备要到市集去做买卖。
这两人见了步天行冒雨在街上走,不时投以好奇目光。
步天行上前打听:
“请问二位,有没有看到一位姑娘,她穿着绿衣,带一把剑,大约晚饭时间到村子里散步?”
“有有有,她还向我打听什么烟草商人……”
“是啊,就是她,你看见她往哪儿去了吗?”
“跟一个道士走了,好像要找人什么的。” .
“找人应该要到行天宫去的,”另一人道。“那里才是真正的神明灵验,有求必应!那野道士已经在我们这里逗留好几天了,因为来路不明,所以镇上都没人理他……”
“道士住在哪里?”苏晓溪深夜未归,步天行已有些担心,现在听说和一个道士离去,不由得着急起来。
“在山丘上……”说话的人手指着东北方。“路不好走唷,大约要一个时辰……”
步天行听完,迈开步子疾奔而去。
那两人看了,不由得目瞪口呆。
“原来真的有武林高手……你看他跑得像飞—样……”
§ § § §
步天行冒着雨,不曾稍停的一路奔至山坡,只见荒烟蔓草,夜雾弥天,他放眼望去,稀微的星光里有一间小庙。
他轻身走近,只见庙门紧闭,檐下一张桌子,桌上—把桃木剑,一只翻倒的花瓶,地上也有花瓶碎片四散。香炉里轻烟袅袅,步天行隐隐觉得头晕。
此时他心里有数,将手一探,嗖地一声,桌上的桃木剑顿时化成利刃,将香炉里三支迷香削下香头星火,随即返身一脚,踹开了门。
听到屋里一阵骚动,他飞身进去,一个道士穿着单衣赶出来,抑着惊慌问道:
“大侠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步天行也不答话,桃木剑向前一探,紧紧抵住道士咽喉。
“你……你……”道士大惊,说不出话来。
步天行只是瞪着他,逼着他往房里去。
房间里只有一张空桌子.苏晓溪昏睡在地上的一块木板上,烛光下的肩膀雪白,半掩的前襟里,一片瘀饬若隐若现。
步天行不觉头皮一紧。
初时以为是道士打伤苏晓溪,但随即明白,这道士没这种功力。
“饶命,大侠,我什么都还没有做……”道士颤着声求饶。
他带着苏晓溪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回到这里,又张罗这个张罗那个,好不容易把这鬼灵精的丫头迷昏了,却什么便宜也没捞到,就被人发现了。
步天行登时大怒,却竟然不愿意在苏晓溪面前杀人,他扔下木剑,以手—拍,朝道士肩头一掌将他打出墙去,这一下不会要命,但也废了一只手臂。
墙打穿了一个洞,轰然一声巨响,把昏迷的苏晓溪惊醒,她张开眼,步天行赶到她跟前,急问道:
“你有伤?!”
“看之下更是惊骇,她胸口碗大的瘀伤已近赤黑色。
苏晓溪浑浑噩噩,下意识将衣襟拢紧,步天行瞥见她左腕上挂着红线串着的琉璃珠。
那是他幼年时一直带在身边的物儿,怎么会在她身上?!
“发生什么事?”苏晓溪定定神,又惊又羞,费力撑着身子坐起来。“道士呢?”
我来的时候,看见他把你迷昏在屋外,”避免尴尬,步天行稍微扭曲了一点事实。“他
见了我就跑,我废了他一条手臂,把他赶走了。”
“我以为我很小心了……”苏晓溪咬牙道。
“如果不是我有内力护身,也要着了他的道。”步天行柔声沉稳地说,伸手拉住苏晓溪右腕,想帮她站起来,谁知道苏晓溪痛叫出声,他这才发现她的右腕肿得和拳头一般大,伤处泛着红红血丝。
步天行蹲下身,双手握住苏晓溪右腕,她想挣开又不敢使劲,只得连连摇头,哀求地瞅着他。
“痛!不要!”
“你深吸一口气……慢慢来。”他沉声安抚。
苏晓溪还是摇头,她不能吸气!
“你的手要废了!”步天行轻喝,不像是在恐吓她。
她只得咬着牙把手交给步天行。他小心地在她腕上摸索,知道手腕只是脱臼,于是引她说话,分散注意。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真不该这样到处乱跑,是谁打伤你?”
“是黑衣人……”
苏晓溪话才出口,步天行一手握住她的拳头,一手按住她手臂,运劲一扭,只听见喀地一声,关节扭回原位,苏晓溪痛叫出声,身子一软,又要重重摔回地上。
步天行伸手一扶,将她揽在自己怀里,觉得她浑身轻颤?
“没事了,接回来就没事了……”他柔声安慰说,撕下一条衣摆,将她的手腕一层一层的牢牢裹住。“暂时不能乱动。”
苏晓溪知道该避嫌,但她一点力气也没有,蜷在步天行的温暖里,将头靠在他的颈间,疼得只是喘气。
步天行见她一手按着胸口,呼吸粗浅,知道她掌伤发作了,从腰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磁瓶,倒出一丸黑色药丸放进她嘴里。
“先把这个吃下。”
药丸入口即化,片刻之间,苏晓溪觉得通体清凉,胸口的掌伤也不那么郁结,她想这应该就是她爹爹曾经提起过的“九灵沉香丸”,若水山庄的独门奇药,取九种稀有药草和花露炼成,珍贵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