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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页

 

  阿瞳不知道她的慌张害怕,看在康夫人眼底更是得意。

  “你至少送我到机场吧!让我回台湾。”

  “哈!还好你提醒,我差点忘了。”她又重新翻出阿瞳的皮包搜出那张机票,狠心地剪掉。“这可是我出钱买的。”她不客气地道。

  阿瞳眼睁睁地见她剪断了她最后一道希望。愤怒和怨恨浇上她的眼,她气得狠狠瞪向她,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康夫人无惧她充满敌意的目光,嫌恶地说道:“怎么?你想赖着不走?”

  阿瞳抢过她手中的大衣,拎起笨重的行李,带着残存的自尊,在康夫人嘲弄的目光下,走出康氏大楼,走进飘雪结冰的街道,走进一个她未知而危险的世界。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意会有这么一天!

  她,袁芯瞳,分明是被人捧、被人疼的千金小姐呀!怎会流落街头?

  这一定是场噩梦。阿瞳不敢相信——

  多年的骄宠,沦落竟只在一天之间——

  唐母受不住儿子的频频央求,于是拨了通越洋电话至康家,想问问阿瞳可好?毕竟阿瞳抵美已经四天,却未给唐家一通报平安的电话,唐家的人难免有点担心。

  唐母一听是康夫人,即客客气气地说:“康夫人您好,我们很想念阿瞳,可以请她听电话吗?”唐母轻声问着,而浩群则守在电话一旁。

  康夫人冷淡而生疏地说:“阿瞳去逛街了,她好喜欢纽约。”

  “这样啊……”看来阿瞳是乐得在那当“万金”大小姐了,唐母酸酸地想;毕竟唐家不及康家富裕。

  康夫人接着又道:“唐家这些年替我们照顾阿瞳,实在辛苦了。”

  “哪里、哪里。受夸奖。”唐母乐得咧嘴。“阿瞳是个好孩子呢!”

  “现在阿瞳成年了,我打算让她长住美国,不必再麻烦你了。”

  唐母愣住。“她不回台湾了吗?”

  “是呀,美国新鲜好玩嘛!她又是康氏大小姐,天天给人伺候得不想回台湾了,我也就继续留下她了。”

  唐母既不舍又不想着巴着康氏,只有感谓地叹口气道:“那么,她什么时候才回来?”

  “再说吧!等她想回去时自然会给你电话。”

  “呃,好吧!打扰了。麻烦阿瞳回来转告她一声,我们打电话来,大家都好想她。”

  “好。”康夫人略微不耐地挂上电话。

  唐浩群一见母亲收线,急忙问道:“怎么?阿瞳不回来吗?”

  “八成是玩疯了!”唐母摇摇头。“这丫头就是贪玩,前些天才哭个半死,今天就出门逛到舍不得回家。”唐母有点失望。“必竟不是亲生的,感情淡的快。”

  “不可能!”浩群不信。“阿瞳再怎样贪玩,也不可能玩到不回台湾的地步,她在这住了十几年,怎么可能割舍得掉?”

  “怎么不可能?”唐母吃味地说。“康氏有得是金屋银屋,她现在身价可不凡了,哪还记得我们?”

  唐母这人啥都好,就是虚荣点、爱比较,而且头脑单纯得可以,完全不知康夫人只是诓她的。唐浩群却比她了解阿瞳。“我不信!明天我再打给她。”

  “我可警告你,别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阿瞳若想回来就会回来,她不回来,难道还要我们去求她吗?反正,她觉得快乐就好,我们也不能干涉什么。”唐浩群还是觉得奇怪。并且,非常非常的失望,明明说好星期天就回来的,他已经在期待了,等阿瞳回家再恢复吵吵闹闹的日子,怎么突然就变卦?

  十二月,纽约开始飘雪,处处张灯结彩迎接即来临的圣诞节。

  从前阿瞳每年耶诞都有收不完的卡片,那时父亲也回台湾陪她。从前十二月是她最快乐的季节。

  父亲似她头顶上的一片天;人人冲着康兆立来访;一边谈生意,一边忙着讨好康兆立,当然也不忘拼命送礼物给阿瞳、讨她开心,因为谁都知道,只要阿瞳一笑,康兆立即刻乐弯眉;他一乐弯眉,啥都好谈了。

  芯瞳每到十二月,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就得什么。除了爱和地拌嘴的唐浩群外,谁都让她、疼着她。

  此刻,被放逐街头的她才惊觉,那叫做“幸福”。

  阿瞳已经足足一天未进食了。

  她拼命地走、拼命地想该何去何从?

  她知道最要紧的是先联络上唐家。否则,她可能撑不住多久即会跟街边潦倒的游民同样的下场。

  可是她手握着好不容易买到的电话卡,却不知道如何拨回台湾。

  气温更低了。她冻得双颊绯红、鼻水直流,一度以为她的耳鼻就要掉下来了,身子抖得似片落叶。她的额头烧烫,嘴唇发黑,头沈重地想睡。可是凭着一股意志力,仁立在唐人街一家餐厅门外的电话亭旁,拿着电话卡,用蹩脚的英文,拜托前来打电话的陌生人替她拨电话回台湾。

  连着几个洋人看她一身脏兮兮,以为她是游民,挥手要她走开。直到遇到一名东方妇人——

  那妇人很好心,替她拨完号码然后将话筒递给她。

  阿瞳虚弱地拿着话筒、倚着墙。

  她的眼睛又累又酸,头痛得似要爆了,全身仿佛要被狂风支解散开。可是她还是吃力地握住话筒。想到将听到唐浩群的声音,她满心激动狂跳——她有太多委屈要告诉他。

  阿瞳冷得后猛颤,意识逐渐模糊。

  她想起唐浩群承诺过要一辈子保护她。

  过了一会儿,唐浩群接起客厅猛响的电话。

  “喂?”线路很吵。

  阿瞳根本未听见他的声音。听筒里,他的声音太微小。

  突然一辆载着一大群喧哗的年轻人的车辆驶过,淹没了他的声音。他又再大声地“喂”了几声。

  意识恍惚的阿瞳这才听见,是唐浩群,是他的声音。

  她好高兴,好似又回到唐家,睡在那张玫瑰色——又软又大的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她张开嘴,却虚弱得说不清一个字。

  唐浩群对着无声的电话觉得奇怪。

  “喂?找谁呀?喂?”

  昏沉中,阿瞳看见他来了,他来保护她了,告诉她,什么都不要怕。阿瞳合上眼,眼角泪痕即结成霜。

  她紧紧握着话筒,所有的景色再也看不清。在唐浩群的声音里,她用尽最后一丝体力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软软的身子缓缓跌进雪地上,手里还握着话筒。

  台湾的唐浩群纳闷地挂上了电话。

  唐人街上人群渐渐围拢过来,看着躺在雪地上紧握话筒、微笑着的东方女孩议论纷纷。有人探了探她的鼻息,有人好心地去打电话。

  救护车很快来了。将阿瞳冻僵的身子送进车里,载往医院急救。

  半个小时后——

  急诊室里医师与护士们紧紧围住手术台上的袁芯瞳。

  医师频频摇头。

  他用了电击,但这东方女子休克太久,已不再有任何反应。

  她死了吗?

  医生叹息着,还无法确定。

  因为这东方女子苍白的面颊上挂着那抹微笑,不该是死去的人会有的。

  她的微笑好似仍活着,但心跳却已停止。护士们用英文询问着医师为何还不宣布死亡?

  医师望着心跳图,坚持再抢救几分钟。于是护士们再将仪器充电,开始电击。

  每一次刺耳的充电声响起,她纤弱的身子都会因此而强烈地震起。

  电流一次比一次强!她弹动的力度也越激烈。

  然而,在众多医护人员焦急的注视下……她只是静静地带着那抹诡谲的微笑,而心跳仍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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