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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页

 

  她喝了点酒,对酒杯微微笑,她更明白了自己。并不讨厌啊。爱意很多,恨意很少。

  吃着樱桃,白瓷说:“其实你们看上去似两兄妹。”

  Wise打趣说:“可能就是太像了。”

  Self没说什么,只在赔笑。

  烟花来电,Wise便趁机离开,Self与白瓷客气地再三邀请她上来,她又答应了,继而穿回鞋子,走过狭小黑暗的楼梯,她没让Self送她。走了半条街,坐上街车,一关门,眼泪就流下来。

  这个男人,已经是别人的了,而她,依然爱着他。

  没什么要恨,也没什么可再寄望,以后,大家各走自己的路。

  自Self离开后,她就失恋。今晚,是失恋的完结篇。

  她叫自己放开。然后她希望,哀伤同样愿意放开她。

  Wise告诉天使:“我见过Self与那个女孩子,他们很相爱。”

  天使捉着Wise的手,她比Wise更沉重。“对不起,一切是我错。”

  Wise摇摇头,“这种事谁可预计?只是我妒忌极了。”

  “不。”天使轻轻说。

  Wise笑。“我妒忌Self有今生新的另一半,而我却没有。”

  天使问:“从前每一个都不是?”

  Wise扁扁嘴,“将来的可会是?”

  天使说:“你有心找,一定有。”

  Wise说:“原本我的另一半是我,现在我的另一半找了一个另一半,那么……我的一半已经悬空。

  天使惘然,“我倒没想过这种事情。”

  Wise问:“灵魂失掉一半,仍可存在吗?”

  天使望着她:“看你,健健康康。”

  Wise躺下来,望着天花板,“但我的心已碎了。”

  天使怜悯地凝视她,她伸出手来抱着她。

  十二月,天气转凉,寒流袭港,Wise伴着天使选购皮革。

  售货员说:“看小姐的打扮一定很爱白色,这件白狐的皮毛多雪白。”

  天使与Wise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Wise问她:“有没有叫Jasper给你添花衣裳?”

  天使抚摸深色的貂皮大衣,耸耸肩:“其实把貂皮变成雪白也很有创意。”

  Wise把一件银狐披上身,看看镜子,就想起了Self,天气这么冷,不知他可好。

  “记得我上网订的 两套inuit装束吗?不知他们何时才会运到香港?” Wise说。

  天使也记起来。“也很多个月了。”

  Wise知道,Self需要那些极御寒的衣服。

  后来,她向加拿大Cape of Dorset地区的爱斯基摩服饰机构查询,得到的答案是,他们会依照程序以船运送抵香港,Wise要求空运,但不得要领。

  态度强硬的负责人说:“想快的话,请自行领取。”

  Wise的反应是:“有什么不可?”

  她不能等到一月,十二月,已经够Self好受。

  告诉天使与烟花她会出门一星期,她们笑着鼓励她,嘱她玩得开心点。她也满脸笑容地答允,然而出门的目的,只不过是为着他。

  Self有白瓷照料,但有太多事情,白瓷是不会明白的。

  或许是这种心理吧,依然爱着一个人,便继续想拥有照顾他的责任。

  在飞机上Wise抱着枕头微笑,纵然他已不是她的了,她还是只想他好。

  “稍为不好也不可以。”她咬着指头,叹了口气。

  机舱内的空气好像不太流通,Wise的喉咙很干涸,头也有点痛。

  Cape of Dorset属于北极地域,冬季的气温在零下二十五度至三十五度之间,每日只有五小时的阳光。雪很厚,居民都用雪车代步,Wise看见白色的爱斯基摩犬拉车,觉得很有趣。

  从大城市转内陆机到达,体力透支,她发现她整张脸都在变色,很红很红。额头红、眼红、鼻子红、喉咙红,本来想看医生,但更心急要把那两套parka带回家,Wise订造了两套,一套是给Self的礼物,另外一套,是给他们将来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自顾自发出一阵笑,然后心酸。

  坐雪车到达那专门店,Wise轻易地忘记风雪有多严寒,一心一意,只想着她为他预备的礼物。当衣服捧到手中,她感动地叹了一口气,她明白了,原来爱着一个人,多傻的事也会为他做。做了,心情便会完满。

  返回小旅馆,在柜位等待服务生的时候,Wise看见一名年老的爱斯基摩妇人,坐在大堂的圣诞树旁,正朝向她微笑。

  Wise点头。老妇人的脸,有如深坑般的皱纹。

  妇人开口说话:“别以为有圣诞树的地方只会信耶酥。”

  “啊?” Wise对妇人的说话感到稀奇。

  老妇人说:“我还是只相信我族传统的宗教。”

  “爱斯基摩人也有自己的宗教吗?” Wise问。

  老妇人说:“Angatkuq。”

  “什么?” Wise听不明白。

  老妇人这样说:“你充满哀愁。”

  Wise一怔,服务生把钥匙交到她的手中,她接过了,再朝老妇人点了点头,继而拾步走上房间。

  老妇人以带着深意的目光目送她。

  Wise走返房间,对镜端详,除了因疲劳而稍见憔悴之外,也没什么太难看。难度伤心人的哀愁,总让人一看就懂?

  她把盒子打开,把Self的parka拿出来放到床上,那是一件漂亮的深棕色大衣,帽子内有温暖的软毛,Wise抚摸着那白色的北极熊软毛,不知不觉间,心就软了,她躺到Self这件parka上,用脸孔摩擦那用驯鹿做的毛皮,然后合上眼,微笑。

  “Self……”她细念他的名字,在眼泪未涌出之前,就睡着了。

  要幻想一名爱过的人就在身边,是件多么轻易的事。随意地,爱人的一切都回来了,他的气味,他的体温,他的耳语,渗入她的皮肉,再入骨。

  梦中,就有他抱着她来睡的温暖。

  还以为,从没有失去过他……

  从没有……

  一如往昔,他没变更地爱着她……

  没别的女人,没任何变数……

  没悲伤没落寞没失败……

  他的身体、他的心,都只属于她一个……

  那微笑时明时暗,最美好的,都在梦中。

  Self离开之后,这是Wise做过最美丽的梦。

  梦里,有那每夜伸出来抱着她来睡的臂弯……

  梦里有那双只用来凝视她的眼睛,深深的,世上只与她一人相通……

  美梦将近完结,划过一刹那的清醒,忽然间,她知道原来只是梦。落寞了,又再变得可怜,悲苦涌上,就在眼皮还未张开之时,流下了泪。

  闭着眼,眼泪就由眼角一串一串挂下来,渐渐的,变成饮泣。在陌生的极寒之地,伤心如同怀念,同样要来就来。

  心仍然是碎,随时随地,破裂四散。

  哭了许久许久。到头痛得不能再忍之后,才愿意张开眼来。她爬起来喝了一大杯水,但觉全身都在火烫中。

  是病了吧。自Self别后,断断续续地总在病,剩下一半的灵魂,像是无法坚强起来。

  她叹了口气,坐到床边,当视线投向Self的parka之时,悲伤又荡回心坎,喃喃自语,她说了一句:“这世界上,原来没有人爱我。”

  自己听了,就狠狠地心酸。于是,只好又再哭多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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