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公子相貌堂堂,果然是人中之龙,听承欢说--小儿凌霄在归家途中被袭受伤,多亏有两位才得以脱险是吗?」凌云山抚摸长发,亲切问道。
「小事一桩。况且,救凌兄的是我义弟。」怪了,管少阳此时才发现凌霄竟不在场。
少庄主带回来的客人没有亲自打点,反倒是老庄主与义弟殷勤招待,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
凌云山将视线转移至他身旁沉默无语的小公子。
「你就是黎夜儿?」
管少阳注意到,凌云山在说到黎夜儿三个字时,语气有一丝不稳。
「嗯。」夜儿楞楞地点头。
这位老先生的眼神好锐利,像是野兽盯梢猎物……哎,她怎会有此联想?大概是自己又胡思乱想吧。
「我只是恰巧身边有药粉可用罢了,倒是凌公子盛情难却,夜儿与义兄算是叨扰了。」夜儿谦和有礼地回道。
「哪儿的话!两位公子侠义心肠难能可贵,霄儿的做法我完全赞同,今日我以薄酒粗菜答谢二位的仗义相助。」
凌云山示意仆人斟酒。
「敬二位。」
「等等!」管少阳眼明手快地挡住了夜儿的手,抢走她的杯子。「妳风寒未愈,酒最好别沾。」既而回身将酒端起。「抱歉,因义弟不擅饮酒,庄主的好意,我代夜儿领受。」
黎夜儿楞楞地看着管非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明白他是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多日来混沌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清明,像是将他的细心体贴清晰地刻入眼中心海。
「谢谢你。」夜儿真心道。
「自己人,谢什么!」管少阳瞪她一眼。「别忘了妳可是我『义弟』哪!」
她听出管非的讽刺之意了,他还在怪她自作主张编造两人的关系啊?
真是小器的男子!夜儿掩嘴轻笑。
酒过三巡后,凌云山便开始与两人闲聊起来。
「对了,两位是因何事,怎会深入山林之中,又恰巧救了小儿?」
「我--」黎夜儿思忖该如何说出此行的目的。
身旁低沉的男声代她回道:「我们此行是为了拜祭夜儿的爹娘与兄长。」
咦?管非在说什么啊?明明他们此次是要去寻人的,怎么变成了祭拜爹娘了?
黎夜儿本想开口之时,手心传来温热,低头一看,原来是管非的大手在自己不知不觉时握住了她的。
她脸一红,赶紧低下头,被紧握的手也不敢乱动。而在外人眼中并未看到她脸颊的淡红,只瞧见她无助的眼神与低垂的头儿,更显孤苦伶仃,令人同情。
管少阳忍住唇边的笑意,接着惋叹道:「他们在十多年前因一场意外去世,每年我们都会一起来拜祭。」
「唉,想不到黎公子年纪轻轻却遭逢如此不幸……这些年想必黎公子过得很辛苦吧?」凌云山叹息地说道,老脸上布满慈祥。
夜儿摇摇头,开始回忆起当时。
「变故发生后,正巧姨爹与姨娘来访,怜我孤弱,便将我带回了江陵,待我有如亲生,所以,我的童年过得幸福无忧。」
「原来如此,没想到人竟是去了江陵……」凌云山喃喃自语。
「听老庄主的意思,您也去过江陵吗?」夜儿好奇问道。
凌云山脸一怔,很快恢复了和蔼笑容。
「呃,我的意思是--难为黎公子一片孝心,每年不忘自江陵远来为双亲上香。」
管少阳唇边浮起得意的笑,搂了搂夜儿肩膀。
「是啊,我这小老弟就是心眼单纯又孝顺,不管身在何处,总不会忘了祭拜扫墓……」他眼神瞥向凌云山。「我想,可能是傻人有傻福吧!几年前,夜儿竟然在爹娘留下的遗物中发现一个秘密。」呵,开始放长线喽!
「秘密?!什么秘密?」凌云山有些欣喜地紧张问道。
「义兄--」夜儿拉拉他的衣袖。
秘密?他怎么愈说愈离谱了?
「夜儿,没关系啦,妳没发现凌庄主对此事很有『兴趣』吗?」管少阳很小心地不让自己的窃笑太明显。
凌霄用尽心机就是要将夜儿拐来凌云山庄;而凌云山对夜儿的表现更是殷勤得怪异,要说没有什么其它企图,实在教人难以信服,所以他小撒了一点谎,想藉此将大鱼一举钓起。
果然,大鱼马上有动静了。
凌云山也发觉了自己的反应太过,连忙摇了摇手。
「说来也是,大概是身为武林人,我总对武林异事没法抵抗,遇到特殊的事物更是兴趣盎然,不知黎公子愿不愿再为老朽细述旧事?当然,若你觉得被冒犯,老朽在这儿以水酒一杯向黎公子道歉。」
「不,凌庄主言重了。」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哪来的详情可说!
黎夜儿拉了拉身旁整晚都扯着笑脸的男人,要他赶紧收拾残局。
「义兄?」
「呵,这事可说来话长了--」不料,此时管少阳却低叫了一声:「噢!我头好疼。」
「头疼?怎么突然头疼了呢?」夜儿不疑有他地赶紧扶住他摇晃的身子。「你觉得怎么样了?」
「大概……是酒喝多了吧……脑子像是连珠炮竹轰得我头昏脑胀……唉,凌庄主真是对不住,这桩『异事』我看得改日再聊了。」管少阳撑着额,表情十分痛苦。
「不会喝,还替我挡酒,你--义兄,我真不知该拿你如何!」黎夜儿轻叹一声,一边扶着他,一面向凌云山连声赔不是:「凌庄主,义兄身体不适,我们先离席了,今日感谢庄主招待。」
心慌意乱之时,夜儿的眼底没有容纳其它人的境地,因此未等主人开口,便搀扶管少阳乱晃的身子离开。
目送那对相互依峙的身影渐消失在厅堂之外,凌云山维持整晚的笑容淡了。
没有人发现,掩在他背后的拳头从头至尾都是紧握的……
第七章
「你还不累?」
进了凌云山吩咐下人为他俩准备的客房,黎夜儿便不再客气,甩开他搁在肩上的手,将他往床铺上推去。
「唉呀!我说『义弟』怎么如此粗鲁?要是将义兄给撞伤了,妳不心疼吗?」虽说现下是危机四伏,管少阳仍不怕死的大声嚷嚷。
黎夜儿与他同处已非一天两天了,对他的「人来疯」早已习以为常,应变能力更是从以往的傻不楞登,到现在的游刃有余。
「少来了!『义兄』,恕我孤陋寡闻,我还未曾看过醉酒的人还能沿途哼歌;走到人家桃树下,还顺手牵羊地偷摘了几颗送进肚子。」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自己想吃也就罢了,还硬塞了一颗到她嘴里,害她再不敢在那美丽的桃林下逗留,就怕自己被人当场逮着--偷吃桃子。
「啊……原来是被发现了呀!」他还是笑兮兮的,没个正经。「那就不能怪我要求太高,我说这凌云山庄富可敌国,那满园的桃林也该找人照顾照顾。啧!结出的桃子尝起来真涩。」
「说的也是。」那入口的酸涩让她眼睛都快张不开了。
等、等等!呃,她不该接这句话的。
真是!一不小心,又上了他的当。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凌庄主待我们和气有礼,是我幸运,这一路上遇上的都是好心人。」夜儿一张小脸十分的义正辞严。
幸运?!他快笑死了。
「我说妳太笨才是。」
别人都处心积虑要杀她了,她还傻傻的当人是好心。
「妳最幸运的事就是先遇上了我。」
「又说我笨!」夜儿忿忿不平,在他眼中,她似乎就是这么一个笨瓜,永远都是一个大麻烦。「是啊,我当然笨,没有袭人姑娘的美丽,也没有她的长袖善舞,我一路上都在牵绊你、连累你,弄得连我都讨厌起自己了,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