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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一九八一年冬纽约

    “不要碰我的东西!”男孩一把推倒女孩,抢回自己的溜冰鞋。“这是我的房间,不准你进来,你给我出去!”

    女孩仆倒在地毯上,睁大了眼睛,说不出任何话来……却也没有半点要移动的意思,黑色的眼珠子里尽是不解。

    “我叫你滚!听见没有?”男孩大吼。他生气着爸妈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眼前的脏东西,全身没有一个地方是干净的,满脸的鼻涕口水。

    “你给我出去!”看见女孩仍是没有半点反应,男孩粗鲁地开始用手不断地推挤着她。

    就是她害得他变成同学们嘲笑的对象。

    那天,这个脏东西居然偷偷跟着他到小学去,然后在他们上课的时候大刺刺地跑进来,硬是要坐在他旁边。这就算了,她还不知羞地流着口水,不时地对着他傻笑,最可恶的是,她居然在他们上课时尿尿,害他颜面扫地,丢尽了脸。

    “走开!”男孩硬是把女孩拖到了房门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恨不得她永远消失。

    “我讨厌你!”语气与眼神一样充满鄙弃与不屑。

    女孩似乎懂了,大大的眼睛雾朦朦了起来,却又不死心地盯着男孩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起身,以她最快的速度跑开。

    女孩却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阶梯,重重地摔了下来。

    ※※※

    “阿炽,这是怎么回事?小觉怎么会从楼梯上跌下来?”冷竟问着自己的儿子。

    冷炽低着头不吭一声,心里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好那个脏东西只是额头缝了几针而已,没有死掉。

    “为什么不说话?”自从他在爱心认养慈善会场认养并带回了商小觉以后,他的儿子冷炽就一直怪怪的。

    冷炽是出名的天才儿童,IQ一八零不说,连运动细胞都好的令人咋舌。除此之外,更是世界上最受嘱目的溜冰好手,甫十岁的他耀眼地舞地滑冰场上。

    “与我无关,是她自己摔下去的。“冷炽不带感情地回了一句。

    “就算是小觉不小心的,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应该去看看她、陪陪她吧!”

    即使是冷炽在商小觉摔下后帮她做了最妥善的处理,并且叫了救护车到医院,但等他们夫妇接到冷炽的电话到了医院后,冷炽却又什么话都不说,也不肯进去看看商小觉。

    “我要去练习了。”溜冰比赛迫在眉睫,他才没空去与理会那个脏东西。冷炽作势欲离开。

    “进去看一眼才准回去。”冷竟命令道。即使自己的儿子再优秀,也不能连做人最基本的礼貌也不顾。

    冷炽心不甘情不愿地踏进了病房,映入眼帘的居然是那脏东西在看到他之后笑盈盈的脸蛋。

    她摔傻啦?是他害她的不是吗?她却还能笑得一脸白痴样。

    “打声招呼呀!”冷竟向自己的儿子丢个眼神,示意要他表现出和善的态度,而不是像冰块一样站着不动。

    “Hello!”又是摆着一副不屑的嘴脸。“God Bless You!”被冷竟瞪了眼后又补上了一句。

    “小觉听不懂英文。”冷炽从小在纽约长大,开口闭口都是英语,而商小觉刚从台湾过来不到一个月,加上可能因为刚到陌生环境的不适应,几乎很少听她开口说句话。

    是吗?那早上是因为那个脏东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罗?

    该死!他居然全身不舒服了起来。他极度讨厌这种感觉,都是她害的!

    慢慢地走近了那张还在微笑的脸蛋,冷炽更是无法控制心里头那乱糟糟、莫名纷乱的情绪。

    她以为她这样对他笑,他就会更内疚吗?不会,他才不会。

    他,讨厌她。

    假装疼爱地轻抚了抚她的发丝,勾起了唇边的弧度,接着,他弯下身,用中文在商小觉的耳旁小声却又清楚无比地说了一句。

    “真希望你不要醒过来。”

    冷炽残忍地咧开了嘴角,商小觉却慢慢收回了笑容。

    ※※※

    一个月后冬晨

    商小觉起个大早,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

    她知道今天是冷炽溜冰比赛的日子,换上了冷妈妈帮她买的最漂亮的洋装,兴致高昂地跑下楼,她也想去替冷炽加油。

    “我不要她去。”冷炽瞥见了商小觉后脱口道。

    “阿炽!”冷竟斥责,这孩子在闹什么别扭?

    “我——不——要——她——去。”冷炽丝毫不理会父亲的斥责,用中文重复了一遍。

    他知道今天他可以为所欲为。

    今天他最重要了不是吗?他才不要她去呢!谁知道那个脏东西又会闹出什么笑话来!有她在的地方,他一向不得安宁。

    “阿炽,妈会看着小觉,不会让她出事……”冷母席艾柔出声道。

    “她去会影响我的心情。”冷炽狠狠瞪了商小觉一眼。

    “那……小觉,你留在家里好不好?”敌不过儿子的任性,又或许是做母亲的私心,席艾柔改劝商小觉。

    小女孩站在原地更沉默了。

    ※※※

    “大会报告,大会报告,下列念到的选手请将参赛曲子的音乐交至音控处……”透过广播,声音清楚地传到每个角落。

    “别急,我这就回去拿。”一直到了听见广播的催促,冷竟才发觉作为比赛用而经过选曲剪接的音乐带竟忘在家里。

    “可是,阿炽是第一个出场的……”焦急得很快滴出泪来的冷母慌乱得不知所措,倒是冷炽一脸无动于衷,丝毫没有紧张的反应。

    “没办法了,我只能尽快。”不容许多说,冷竟往停车处走去。

    须臾,“我去跟评审委员说明原因,希望他们能够让我调一下序号。”冷炽淡然道,移动着修长的双腿走出了休息室,冷静得不可思议。

    却听见——

    “阿炽……阿炽……”响亮清澈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见鬼了,他该不会中了那个脏东西的毒太深了,以至于神经衰弱,开始产生幻听的症状了?

    甩了甩头,冷炽企图甩开落在脑海里的思绪。

    “阿炽……”

    声音却是如此真实地从耳后传来,让冷炽不得不停下脚步,往楼下进门处看去——

    ***!果真是妖女。为什么他到什么地方,她也会随后就到?

    冷炽看到正站在大门口处不断叫喊自己大名的商小觉,火气渐渐上升。他的名字已经够响亮了,不需要她在那边鬼吼鬼叫的。

    亏她今天还换上了裙子,现在还不是又浑身污泥?早就告诉过母亲,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可以打扮成像公主一样的。

    围观的人愈来愈多,冷炽别开了头,故意不去理会那妖女带给他的烦躁感,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就不能顺畅的呼吸。

    捂起了耳朵,企图隔绝那恼人的噪音。

    “阿炽……”呼喊声硬是不肯停歇。

    ***!冷炽又低咒了一声,转身下楼走了过去。

    他是不想让她再继续丢脸下去。绝对不是因为他看到那个脏东西害怕的神情!她害不害怕关他什么事呀?谁叫她不好好地待在家里!

    “阿炽!”看到了冷炽,商小觉原本害怕不安的脸蛋泛起了笑容。

    “干嘛?”口气尽是不耐烦。那些摄影记者是嫌底片太多啊?乱照个什么劲?

    “还好冷妈妈有带我来这里看你练习过……”小女孩丝毫不在乎冷炽恶劣的口气,“阿炽,我好冷……”抬头看着比她高出许多的冷炽,大大的黑眼珠在看见他的怒气后尽是无辜,“可是又好热。”弄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怪异的感觉,商小觉懊恼地像是自言自语般。

    “活该!”她自找的,但……他干嘛要走向她,而手还要覆上她的额头?他不是一向视她为瘟神的吗?碰了她,他今天肯定没有好事。

    “该死!”这妖女居然在发烧。“你怎么来的?”他怒气冲冲地质问。

    “跑来的。”脚好累喔!商小觉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没办法,她真的站不住了。

    “白痴!”脱下了大衣覆盖住她,抱起全身发烫的商小觉,冷炽往休息室里走去。

    “阿炽……”小小的声音从怀里溢出。

    “闭嘴!别烦我。”

    可是她好像快要睡着了,再不让他知道就会来不及了。商小觉从口袋里拿出了音乐带,“你忘记了。”欣然的笑脸迎上了冷炽的黑眸,“要加油喔!”

    可恶!她又搞乱他的情绪了。只是抱住商小觉的手,又不自觉地紧了些。

    ※※※

    半年后

    “你不要跟着我!”冷炽回过头去对着商小觉吼。

    又来了,她简直就像橡皮糖一样,丢也丢不开,烦死人了!

    而回给他的却是一双无辜的大眼,围兜兜上满是流下的口水。脏死了!她别想又跟着他上学,他不会让她一次又一次得逞的。

    冷炽开始往前奔去,企图甩开她,于是两人开始一前一后追逐了起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脏东西依然如影随形,连喘都不喘一下。

    疑问浮上了心头,他跑步的速度已经是全校的冠军了,而她甚至还比他小了五岁呀!还有那天她居然也可以从家里跑到会场?

    冷炽边跑边想着,没有注意到周遭有一群不良少年正慢慢地靠近他们。

    一大一小的身影仍持续奔跑着,一个没留神,冷炽跑进了死巷。

    回过头,却是看见一群人朝他们逼进。

    “你们要干什么?”糟了!大概不会有好事,而那个脏东西大祸临头了却还不知道,还在那为了没有追丢他而开心。

    “受人之托,来教训你这个太嚣张的小子。”为首大约十七、八岁的男孩道。

    冷炽认出了其中一个是他们班上同学强尼的哥哥,原来如此,他懂了,强尼看不惯每次得到第一名的都是自己,不管在各方面都抢尽了风头,而他不管再努力,却永远只能拿第二名。

    昨天,强尼喜欢的女孩居然当众递了情书给自己,难怪他会气到找人来揍他了。

    “四个打一个,就算赢了也胜之不开吧?”他推了推商小觉要她快跑,但她似乎不懂。

    “不要跟我说什么道理,我不吃那一套,咱们上!”

    逃不了了,冷炽心想。

    “快跑!”他朝商小觉喊,他们的目标是他,应该不会为难一个小女孩才是。

    商小觉似乎也感觉到危险,听话地朝来时的方向跑回去。

    一阵扭打于是展开,但冷炽终究寡不敌众,撂倒了三个后,就再也使不上任何力气了,只能由着剩下的那一个对他拳打脚踢。

    希望那个脏东西可以聪明一点,找人来救他。

    不会吧!冷炽绝望地闭上眼,他看见商小觉居然又跑回来了。笨蛋!她想跟他一起尝尝被揍的滋味吗?

    “啊……”哀嚎声传来。

    发出惨叫的不是他,就算自己被揍死了,他也不许自己哼一声的,也不是商小觉的,那么……

    冷炽睁开了眼睛,却看见商小觉紧紧咬住了人家的大腿。那个白痴,她以为她可以打得赢人家吗?

    果然,没一会儿,商小觉就被甩在地上了,他想救她却无能为力。

    小小的身影从地上爬了起来,咬住了男子的另一只腿。

    看来是咬得很紧,那男子居然一时之间也挣不开。商小觉用空出的手拼命挥呀挥的。

    她是在叫他快逃吗?冷炽的心莫名的揪紧了。但……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见她又被丢在地上,甚至还被踹了一脚。

    “商小觉,你给我回去。”他希望她能听他的话。但显然的,他的希望并没有实现。

    在自己又被男子提起来揍了几拳后,又听见杀猪般的哀嚎声了。

    商小觉不死心的用利牙攻击着打他的男子,而她自己也已经多处受伤了。

    “妈的,找死!”男子凶狠地把商小觉抓起来,赏了她几个巴掌,再将她丢在一旁。

    商小觉的痛呼声让冷炽开始恨起自己,如果他有学些跆拳道或是什么的,他们就不会被欺负的那么惨,他第一次讨厌起自己。

    “商小觉,你还想活命就快跑。”冷炽使力用腿踢了一脚,胸口一疼,吐出了鲜血。

    小女孩爬起身,见着了这个画面,更是拼命地攻击那个伤害他的人。

    那个笨蛋!她会没命的。

    冷炽咬着牙试图爬起来……他得救她,却不敢相信地听见由她嘴里说出的话。

    “阿炽,快跑。”商小觉喊。死命缠住男子的手渐渐松了,她快要没有力气了。

    然后,像慢动作般地,商小觉被远远地抛了出去,小小的身影坠落地面,一动也不动,血液汩汩流出。

    男子觉得事情不对劲了,没敢再留下来,拔腿就溜。

    “商小觉!”冷炽狂喊。吃力地走向她……“救命呀!救命呀!”他不断地呼救着。

    看见她满是鲜血的模样,他知道,他们一辈子也脱离不了关系了。

    ※※※

    等商小觉恢复意识,那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而冷炽也忍着身体上的不适与疼痛硬是守在她身边一整天。

    冷氏夫妇除了心疼外,也不忍心再苛责些什么了。

    “阿炽,你要不要回房去睡一会儿,妈会帮你看着小觉的。”冷母席艾柔劝道。

    这孩子除了回答警方询问的话以外,不曾再开口说一句,就坐在商小觉身旁等着她醒来。

    “她快醒了。”声音干涩地几乎让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瞧!那脏东西的两排浓密而弯翘的睫毛隐隐地震动了下。

    果然,没多久,商小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黑色的眼珠转了转,在见着了身旁的冷炽之后,小脸笑了开来。

    “笨蛋!你以为你打得赢人家吗?”不愿意让别人瞧出自己的激动情绪,冷炽冷冷道。

    “阿炽好丑。”在巡视过冷炽布满瘀青和伤口的脸后,小小的脸不笑了。

    “你才丑。”如果不是她伤得太重,他不介意抓她到镜子前面,比比看到底是谁比较丑。

    “痛痛……阿炽痛痛……”一会儿商小觉又开口,小小的脑袋想到了当时的画面。

    “阿炽不痛了。”他粗声地说。搞什么!她居然让他眼睛涩涩的。

    商小觉似乎相信了他的话,又笑了起来。

    “你痛不痛?”她伤得那么重,不可能没有疼的知觉吧!

    “痛。”她真的全身都好疼哦。

    “活该。”冷炽骂着,却又小心翼翼地对着商小觉的伤口吹气。

    良久,“阿炽,你过来一点。”商小觉用没打点滴的手动了动。

    “干嘛?”一阵气息吹向他的脸颊,她学着他的动作替他吹着气。

    “吹气就吹气,不要流口水。”她似乎越来越不怕他了,丝毫没有被他的粗声粗气吓到,还是猛对着他吹气。

    冷炽抿了抿嘴唇,“等你好了,我教你溜冰。”

    商小觉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仍是认真地朝他吹着气。

    那一年,冷炽十岁,商小觉五岁。

    冷炽在心中暗自发誓,他会保护商小觉一辈子,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第二章

    一九八九年

    星子眨呀眨的,为无边无尽的夜点缀了动人的色彩。

    十一点了,敲门声适时地响起,接着,小女孩拖着条棉被,光着脚丫出现在房门口。

    冷炽瞥了商小觉一眼,面无表情地把目光移回桌上。不行!今天说什么都不可以答应她。

    “阿炽,我好冷。”不大却清楚的声音盈满了楚楚可怜。

    “你冷又不是我冷!”她冷她的,关他什么事?他们都不是孩子了,实在不应该再睡在一起。

    “阿炽,我明天就要比赛了。”

    “祝你好运。”

    “可是我睡不着。”

    “你可以吃安眠药。”眼睛死盯着桌上的书,硬是不看她一眼。

    冷炽,你绝对绝对不可以心软。他在心中对着自己说。商小觉得学着自己长大,不可以老是那么依赖他。

    一秒,两秒,三秒……太棒了,果真没有了声音。

    不对!商小觉绝对没有这么好打发。

    豁的一声,冷炽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出房间。

    “商小觉,出声回答你在哪里?”

    “我在厨房。”

    “该死!”他刚刚说了些什么?

    冷炽以最迅速的步程跑进了厨房,“你在干嘛?”火气瞬间引燃。

    “找安眠药。”她不知道哪儿又惹他生气了,回答的好无辜,手上拿着的药盒晃呀晃的。“阿炽,是不是这一盒?”

    “商小觉!”冷炽吼道,“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一阵安静。

    “我好想睡觉。”天知道为了明天的比赛,她有多紧张?

    如果明天她赢得了比赛,她才允许自己有这个“资格”可以要求和冷炽搭档参加双人花式滑冰赛,那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咒骂了句,冷炽粗鲁地抱起身高不到一五零的商小觉。

    深呼吸,深呼吸,这样下去,难保他不会把手放开,让她摔个痛快。

    撞开了门,冷炽冷冷地把商小觉抛回床上,“最后一次。”这绝对绝对是最后一次她可以霸占他的床。

    “阿炽,你明天会去吗?”安静了会儿,商小觉从床上坐起,问着正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的冷炽。

    “我有考试。”拿到了世界滑冰锦标赛和冬季奥运金牌后,冷炽就对花式滑冰的舞台毫无眷恋,决心踏上医学的日子,并在去年以十七岁的年纪进入了纽约最负盛名的医学院攻读硕士学位。

    “呃……”他不去为她加油了吗?没有他在身边,她可以滑得顺利吗?

    “给我睡觉,再说一句话就轰你出去。”

    ※※※

    “第X届青少年花式滑冰世界锦标赛于十分钟后正式举行。这次的竞争可说是相当激烈,除了俄罗斯的名将莫帝娃、上届金牌得主艾兹雅、来自日本擅长以芭蕾融入滑冰的上田真炽、中国大陆好手韩杰、上届奥运银牌得主美国的沙妮雅,以及近一年来在滑冰上大放异采,一样是来自美国的商小觉,本电视公司将于稍后为您做现场立即实况转播。”

    选手休息室里。

    “小觉,怎么了?”席艾柔轻声问着有点儿发愣的商小觉。从刚才在滑冰场上暖身回来,她就有些恍惚失神。

    “我……没事。”勉强勾勒出微笑,随手拉了外套覆在身上。

    “我去帮你倒些热水。”冷母走出选手休息室。

    商小觉背靠着墙,缓缓蹲了下来。

    以前每一次的比赛,阿炽都会在她身旁的。即使他每次都说一定不会来,可是在她出场前他就一定会出现。

    这次阿炽还会像以前那样吗?他的期末考怎么办?

    把头埋入双膝中,心里头满是不安的情绪。

    先前的暖身,每在三旋跳的时候,都显得心不从心,无法顺利完成。真糟糕,为什么每隔一阵子她就会变成这样?

    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愈来愈严重了。这半年来每次比赛都得很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她不敢告诉阿炽,不然他一定押着她上医院检查,而她就愈难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商小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得靠自己稳定下来,不能老是霸着阿炽的时间。

    ※※※

    教室里一片寂静,学生无不振笔疾书,肃穆的气氛正弥漫着。

    开玩笑,这可是这一学期最重要的考试,可没有人想下学期再来一次。

    可是——

    在考卷发下后三十分钟左右,位于前排第二个座位,一抹修长的身影站了起来,大刺刺地交上了答案卷。

    “太夸张了吧!我第一道题都还没写完。”

    “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装模做样?”

    “可是平常连教授都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呢!”

    “真是碍眼,最好这一次让他踢到铁板,摔死他!”

    因为冷炽交卷的动作让其他还死命作答的同学骚动了起来。

    “肃静,现在还是考试的时间,同学们不可以交谈。”监考教授出声制止越来越大的鼓噪声。

    “冷炽?”老教授挑了挑眉,希望冷炽可以做个解释。

    就是因为对冷炽的实力相当清楚,也知道每次都为难他要坐在位子上白白耗去时间,让其他还在考试的同学不致于慌乱了情绪。

    “我还有事。”冷炽看了看手上的表,还有二十分钟,应该来得及。

    老教授体谅地点了点头,冷炽随即背上了背包往教室外走去。

    “冷炽!”刚踏出大门,就被一声清亮的声音叫住。

    “什么事?”冷炽连头都没回,显得有些不耐烦。

    要是赶不上小觉的比赛,这个人就该死了。

    涵黛急忙地绕至冷炽身前,挡住了他的步伐。

    她可是全校排名第二的资优生,拥有超完美比例的身材不说,连家世在纽约也是赫赫有名,自以为是的骄傲到令人想扁的地步。

    “你还有一科没考,你要上哪儿?”天知道她可是为了出来追他,考卷还没写完就交卷了。望着他肩上的背包,她不允许他砸了自己总是第一名的招牌。

    “关你什么事?”冷炽急促的脚步逼得涵黛一直向后退。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拉下你的总成绩?我不希望你因为一件不重要的事让你不能考第一名。”

    “第一名换你当当也不错。”她有病啊?简直莫名其妙,重不重要是他家的事,她穷紧张个什么劲?

    “冷炽!”他难道不知道她是在为他着想吗?

    “你一共耽误了我四十秒。”冷炽突然停下了脚步,恶狠狠地瞪着她。

    “你!”涵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很忙,再见。”不再停留,冷炽以最快的速度离去。

    望着冷炽离去的背影,涵黛暗自在心底发誓,总有一天,她会要他臣服在她石榴裙下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如此漠视她。

    他是第一个激起了她征服欲望的男人。

    ※※※

    刚踏进了后台,冷炽即被一群又一群的人包围了起来。

    “冷先生,我是艾兹雅的教练,非常希望你能和艾兹雅搭挡下一届双人花式滑冰赛。”

    “对不起,我没兴趣。”他就算要找人搭挡也不会是她。

    “冷炽,我想请你当我的教练。”问话的正是莫帝娃本人。在冰舞界里,没有人不希望能得到冷炽这号人才,有了他的协助,无疑地就是每次比赛金牌的保证。

    “很抱歉,我没空。”又是一个泄泄的回答,光是商小觉就够让他心烦的了,怎么可能再来一个。

    “冷炽,请问你怎么会到后台来?”镁光灯不停地闪烁,连记者都围了过来。没有人能忘记冷炽在冰上的舞姿,至今无人能出其右。

    “冷炽……”

    冷炽扫了全场一眼,刹时喧腾的气氛安静了下来。

    ***!这些人烦不烦呀?早知道应该罩安全帽的,冷炽在心中咒骂着。

    都是因为这次时间太急促,不然以前他都会做些掩饰,小心不造成骚动的。

    “阿炽!”商小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冷炽,他不是应该还在期末考吗?

    原来刚刚突来的喧哗是充着他来的,莫名其妙地她也跟着骄傲了起来。

    “商小觉,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排除重围,他看着脸色苍白、甚至在滴汗的她。

    不待他伸手抹去她的汗水,商小觉撞进了冷炽的胸膛。太好了,他还是来了。天知道,她有多需要冷炽。

    “商小觉,你的姿态好丑。”镁光灯此起彼落地闪着,冷炽没有推开商小觉近乎无尾熊的抱姿,静静地任她双臂缠着。

    “阿炽,你来的正好,看看小觉是怎么回事。”席艾柔对着自己的儿子道。随便一个人都可以看出商小觉的不适,那孩子也真是的,问什么也不肯说。

    “取消比赛。”冷炽弯下身在商小觉耳旁低语。早在看到商小觉的那一刹那,他就察觉她的不对劲了。

    会是像去年那个样子吗?但今天似乎又更严重了。

    “不要。”商小觉在他怀中猛烈地摇头,说什么她也不肯放弃,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呀!

    “冷炽,你是为了商小觉而来的吗?”一群不死心的记者围住了他们。这一条会是明天体育版的头条新闻了。   “不许任性。”对一一而来的询问,冷炽根本置之不理,自顾自地对着商小觉以中文说。

    “阿炽……”她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对上他的双眸,难道他发现了她的异常了吗?可是……“阿炽,我想参加比赛。”她说得好坚定。

    “可是你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抱着她忽冷忽热的身躯,冷炽道出了实情。

    “没有关系的,一下子就没事了。”想对他笑,眉头却不自觉的锁紧。

    “是吗?”没有拆穿她的谎言,他难得温柔地抹去她纠结的眉头。

    “嗯。”分不清楚是对他的保证,抑或是对自己的保证,商小觉用力点着头。

    “下一个出场的是六号的商小觉。”广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么,不准失误。”说不出担心的话,他只能以威胁来表示。

    “嗯。”

    “加油!”冷炽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微笑。他知道她要的是他的支持。

    望着商小觉离去的背影,冷炽原本上扬的嘴角瞬间淡了下来。

    “阿炽,你不应该让她上场的。”席艾柔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忧心仲仲道。只有冷炽能劝得了商小觉,谁知道他居然什么也没做。

    “我不想阻止任何她想做的事。”

    两个人都沉默了,与冰场观众席上如雷的掌声形成强烈的对比。

    商小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无法克制住晕眩的感觉。

    不准害怕!已经没有退路了,商小觉对着自己说。

    抬起头,随着音乐的倾泄,商小觉在冰场上舞了起来。

    现在比赛的项目是规定花式动作部分,也就是一般所说的短曲部分,必须在二分四十秒内完成所有的规定动作。

    该是组合性跳跃的时候了,即使商小觉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但冷汗却滴了下来。糟糕,一点起跳的力气都没有。

    商小觉在冰舞中原本最擅长的就是跳跃了,单纯的微笑和源源不断的爆发力更是深深吸引了每一个人。

    咬着牙,商小觉费尽全身力气地腾空起跳,接下来是高难度的三旋跳。

    “啊!”从观众席上传来的惊呼声,商小觉在落地时摔了下来。

    不可以停下来!商小觉对着自己说,不顾脚上传来的疼痛继续滑行着。

    “加油!”冷炽对她说的话,此刻又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坚持下去,她还有梦想要和阿炽一起完成。

    一个飞跃式旋转,伴随着商小觉灿烂的笑容完美着地。

    一直在注视她的冷炽牵动了嘴角挂上了骄傲。还好,商小觉恢复正常了。

    席艾柔则是在一旁拍着胸膛,为商小觉提心吊胆着。

    一连串的剪冰,连接步、跳跃、旋转终于在商小觉俐落的动作中结束。

    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无人不为商小觉的表演折服。年仅十三岁,即使有一些小失误,但她所散发出的魅力光采深深地吸引人。

    “阿炽!”刚下冰场,商小觉就即刻搜寻着冷炽的身影。

    冷炽脱下自己的外套覆在她身上,黑眸对上她的。

    “普普。”冷炽道,他知道她在问自己她的表现如何。“明天的自选花式足够让你掉到最后一名。”他总是这样,没有一样回答她“不错”、“我很满意”之类的话。

    “我才不会是最后一名,因为你一定会来帮我加油的。”

    “我才懒得理你。”看来她的身体状况恢复正常了。等这次比赛完毕,他一定要抓着她上医院好好检查一番。

    ※※※

    富丽堂皇的别墅中不时传来物品摔裂的声音,不一会儿,涵黛已经把家里所有的摆饰挥至地上。

    从小到大没有人可以这么不把她当成一回事。

    拿起价值不斐的掏瓷花瓶,狠狠砸向七十二寸的电视银幕——从晚间新闻她才知道冷炽居然把她甩在一旁,亲昵地与别人搂搂抱抱。

    涵黛哭肿了双眼,却也不能发泄自己的委屈。

    不行!她要是不讨回来这一口气,她的脸要往哪里摆?

    自从她懂事以来,没有人不把她放在手心上疼,却只有他视她为敝屐,她有哪一点配不上他?

    “萧磊,备车。”按下内线电话,涵黛吼道。

    她咽不下这口气,她要去找冷炽问清楚。

    “我下班了。”电话那头传来冷冷的声音。

    萧磊,涵黛父亲所雇用的司机,没有人清楚他的来历,但他的身手却是棒得不得了,涵黛的父亲一度想雇用他作为涵黛的保镖,萧磊却是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我不管,我现在要出去。”可恶!居然连小小的司机也敢忤逆她?

    “请便。”萧磊干脆的断了线。

    涵黛怒不可遏,发了疯似地把电话摔得支离破碎。

    她不信!就算没有人帮她,她一定也可以为所欲为。

    还有,萧磊,她不找他算帐,她就不叫涵黛。

    愤愤地摔上了门,却引来了家中大大小小的佣仆。

    “小姐,这么晚了……”老管家担心道。

    “小姐,老爷不准你……”

    “闭嘴!谁敢再多说一句,我就开除谁。”

    顿时,鸦雀无声。

    没有人会刻意与自己的饭碗过不去。跟这不知好歹的大小姐对上了,岂不是自掘坟墓、断送自己的生路?

    于是,这一群人目送着涵黛一个人离开。

    只有老管家连忙跑至萧磊的房间。现在只有萧磊才能制得住小姐了。

    ※※※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夜空。车子以极佳的技巧停在涵黛身前一公分处。

    “上车。”萧磊低沉的声音命令着,不带有丝毫的情绪。

    “现在才来已经太迟了。”即使双腿都已经酸了,涵黛却死也不肯拉下脸。

    “随你。”一个转弯,车子急驰而去,丢下涵黛一个人在原地。这种人缺乏管教,不过他也没兴趣把教训她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萧磊,你可恶!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涵黛对着离去的车影吼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拼命地往前跑,却也不知道到底该往哪里去。气冲冲地跑出来,压根忘了自己是路痴的事实。

    她什么都强,样样表现都很出色,却是天生的路痴。全世界只有萧磊一个人知道她的弱点,可他不但不帮助她,还过分地丢下她掉头离去。

    她一定要爹地把他开除,更要动用所有的势力让他滚回台湾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遇见了计程车,涵黛便迫不及待地上了车。

    哼!没有萧磊她一样可以到任何她想到的地方。

    ※※※

    偌大的客厅里,温暖的灯光柔和地照射房里的每一个角落。电视银幕上正是商小觉每次滑冰练习的摄影记录,此刻,她正窝在冷炽的腿上。

    “记住,这里不可以四旋跳。”冷炽指着每次商小觉只要一兴奋,就会由三旋跳自己增加到四旋跳的地方。但那是个极危险的动作,在没有十成的把握下,他不希望她做任何冒险的动作,更何况那已经超出了女子花式滑冰的范围了。

    “喂。”商小觉乱应了声,事实上她都已经快睡着,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商小觉!”这家伙根本就在敷衍他嘛。“重复一遍我刚才说什么。”

    “你说……你说在音乐主题再现之前要做一个四旋跳……啊!”她的屁股从冷炽的腿上落降至地板上。突然的疼痛让她清醒不少。

    “好痛!”她指控道。

    “活该!”全世界只有她敢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

    “阿炽,小觉累了一天了,她想睡了。”在一旁的冷母替商小觉说话。

    “她要参加比赛就应该尽力做到最好。”他当然也知道她想睡了,但如果比赛要拿到冠军就得付出代价。而他最清楚她是如何想赢得胜利。

    “我想睡了。”商小觉说得好委屈,眼眶红着的再度爬上属于她的位置。

    “再十分钟。”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教出来的她,可不许丢他的脸。虽然外界根本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就是商小觉的教练,连冰鞋怎么穿都是他教她的呢!

    于是冷炽又从头到尾把该注意的地方全都说了一遍,确定她都有听进去以后,抱起商小觉正准备回房。

    门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阿炽,你的同学找你。”冷竟叫住了正踏上楼梯的儿子。

    “请她先到书房等我,我先抱小觉回房间。”在他怀中的商小觉都快睡着了,他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把她丢在一旁,要她自己走上楼去。

    “阿炽……”身子触碰到软软的床,商小觉对冷炽的温暖却没有放手的意思,即使眼睛都已经眯起来了,双后硬是扯住他的衣服不肯放手。

    今天的冷炽对她好好,她得好好把握,难保他明天会不会又对她大吼大叫,凶的要命。

    “乖,先睡一下,我等一会儿就回来。”冷炽哄道。也难为她今天情绪紧绷了一整天,再怎么说,她也还是个小女孩,比赛竞争的压力他知道不好受。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商小觉这才听话地任冷炽将她放到床上。

    帮她盖好了被子,带上房门,冷炽踏步至书房。

    “找我什么事?”倚在书房门边,冷炽一百八十三公分的身高,结实修长的体格,几乎叫所有的人都不愿意离开视线。

    上帝就是这么不公平,给了他人人称羡的体魄,又给了他不输电影明星的脸孔,更偏心地给了他超级优异的脑子。

    “她住在你家?”涵黛不可置信地说。

    “你有眼睛不是吗?”冷炽懒懒地回答。

    “你们是什么关系?”那女孩还好小,但他们之间的亲昵却又不像一般兄妹的感觉,似乎多了些什么在里头。

    “就是你想的那样。”他没有必要向她解释吧?

    “那我呢?”她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她努力读书就是要让他注意到她,让他对她刮目相看,他难道一点儿也看不出她对他的心意吗?

    “你该回家了,现在已经很晚了,而我也想睡了。”她有问题呀?她怎样关他什么事?冷炽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喜欢你。”她就不信他对她一点点好感也没有,她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个溜冰的小女孩。

    “我知道。”蛮不在乎的回答。算她够无聊,大老远不辞辛苦地跑来和他说。

    “那你……”

    “我不喜欢你。”冷炽打断她。她在发什么神经?她喜欢他是她家的事,凭什么要求他也应该要喜欢她?莫名其妙!

    冷炽的话像是一巴掌掴在涵黛的脸上,涵黛站在原地,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萧磊看到她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涵黛死咬着嘴唇,脸色难看至极地从冷宅中被轰出来。

    他跟着她所搭的计程车,一路来到这儿。

    即使他对这种只会耍脾气的千金大小姐反感至极,但看在她父亲的份上,他勉为其难地注意一下她的安全。

    涵黛看见自家的座车,什么话也没说,低着头就钻进了车里。

    “自取其辱,活该。”看她的样子,用膝盖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萧磊冷冷地吐出了话。

    却意外地发现她居然没有回嘴,一路安静地直抵家门。

    她会报复的,一股强烈的恨意在涵黛心中滋长。

    她要冷炽后悔这么对待她,她涵黛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第三章

    “现在预备出场的是昨日规定项目暂时名列第三的商小觉。”

    “阿炽,我要出场了。”赖在冷炽身旁的商小觉提醒道。

    “我知道。”这些记者吃饱了撑着呀?猛拍个什么劲?

    “可是你还没有跟我说加油。”他怎么又跟以前一样了?才对她好一天而已。

    “你自己不会说?”冷炽没好气道。

    当初他会对溜冰的舞台一点儿眷恋也没有,就是这些记者害的。连他到超级市场买菜要个葱也要报导,一点点自由也没有。

    脱下了冷炽的外套还给他,商小觉嘟着嘴往冰场走去。生气加上委屈,她决定不跟他说话了。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她在他旁边吱吱喳喳的。

    “加油!”冷炽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她身后喊道,免得她待会儿自己溜不好,又怪在他身上。

    而商小觉则像一阵风似地,转身直向冷炽扑了过去。

    “我听到了。”开心地抱住了冷炽的腰,商小觉胜利的笑了。

    随着“小美人鱼”的音乐,商小觉在一片雪白的冰场上舞了起来,认真执着的神情吸引了每个人。

    小美人鱼遇上王子了,开心地像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一迳地沉醉在自己编织的幻梦中,她期待着与王子就这么永永远远相处在一起。每个跳跃、每个旋转、每个微笑,全都是属于一个女孩的天真,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天天看着最心爱的人。

    但王子要娶别的女孩了,小美人鱼难过地想回到大海里,商小觉一个四旋跳轻易地把现场观众的情绪带到最高潮,现场的惊呼声不断。

    如此完美的四旋跳俐落得令人不敢置信,接下来连续三个三旋跳更是令观众目瞪口呆。

    一切是那么自然流畅,商小觉活似冰上女王,优雅地掌控着冰的世界。

    可是,要回到大海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将王子杀死。

    小美人鱼含着泪颤抖地握着刀,滑冰的速度慢了下来。哭了,其实她好舍不得离开王子,王子睡得好熟,她怎么忍心下手?可知伤了他比伤了自己还疼?

    无所谓了,小美人鱼丢弃了锋利的短刀。只要王子过得幸福,就算她不能回到大海也没有关系,只要王子过得快乐,她宁愿自己变成泡泡。

    旋转,不停地旋转,王子,你一定要很开心地过着每一天喔……

    音乐悄悄地结束了,全场雅雀无声。

    接着,如雷的掌声几乎要穿破了屋顶,观众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赞美之声不绝于耳,冰场内满是群众丢下的花束及玩偶。

    太棒了,商小觉把小美人鱼演释得太好了,情绪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甚至有些观众忍不住掉下眼泪。

    掌声仍持续着,连裁判们也不自觉地鼓起掌来。

    而在一旁一直看着商小觉的冷炽,悄悄地牵动了嘴角,欣慰地在心中笑着。当初就是他一手教她如何穿冰鞋、如何在冰上奔驰、如何旋转、跳跃的。

    即使生了病,受了伤也不肯停歇地练习,她所有的努力,他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其实他今天仍担心她会不会“不小心”来个四旋跳,然后把自己摔得乱七八糟。因为之前几次的练习她都没能顺利的完成,甚至影响了后面的动作以及情绪,但现在看来他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她成功地完成了每个动作,她令他骄傲。

    不过他不会跟她说的,免得她太骄傲,得意忘形了起来。

    不断地致谢后,商小觉捡完了所有的观众朋友给她的布偶、鲜花,兴奋地来到了冷炽身旁。

    “阿炽,我快拿不动了。”一见到冷炽,她就嚷嚷了起来。

    “想不到你挺受欢迎的嘛!”顺手接过她抱得满怀的东西,他当年收到的礼物可比这些多了好几倍呢。

    “他们可疼我的呢!”小小的脸蛋尽是骄傲,得意洋洋地宣告着。

    冷炽回给她一记受不了的眼神,迳自往反方向走去,这小鬼万万宠不得。

    “阿炽,你的呢?”商小觉在后面追着问,她可还没收到他的礼物呢,那是她最想要的。

    “我又没说要给你。”他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他还没和她收学费呢,她倒是先跟他要起礼物来。

    身后刹时间一片安静。

    冷炽转过头,只见商小觉嘟着一张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活似他欠她几百万似地瞪着他。

    他……好可恶!商小觉掉头往自己的位子上走去。

    每个参赛者在滑完冰都必须到那儿坐着,等待评审委员给出成绩。

    全世界只有他最不疼她了,委屈的泪在商小觉的眼眶里慢慢凝聚。

    “第六号参赛者商小觉的成绩出来了,八个六点零,全体裁判一致给予满分,硬是挤掉了昨天短曲部分暂居第一名的莫帝娃,杰出的表现……”

    “那,给你。”冷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塞了一只超巨型,几乎和小觉一般高的粉红豹给她。那是小觉最喜欢的卡通人物。

    镁光灯朝着他们闪了起来。一时之间亮得让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

    ***!冷炽咒骂了声,紧握的拳头直想揍人。

    “阿炽!”小觉从位子上跳了下来,开心地抱着粉红豹,压根忘了才刚决定不理他的……虽然说通常都是他不理她的。

    “穿上外套。”他拿了一件外套给她,免得她生病了又要麻烦他。

    商小觉没有接过外套,抱着粉红豹又抱着冷炽紧紧地不肯松手。她才不管其他人怎么看他们呢,要照就尽管照吧!

    周围围着更多记者了。

    “冷炽,请问……”

    冷炽狠狠地扫过了那些好事的人一眼,一把抱起了商不觉连同那只粉红豹,硬是挤了出去。

    ※※※

    “阿炽,爸有话和你说。”冷竟敲了敲书房的门道。

    冷炽正帮商小觉复习功课,前一阵子她为了比赛疏忽了学业。

    冷炽刚起身走没两步,商小觉也跟上前。

    “回去坐好,爸找我又不是找你。”回头看了一眼,冷炽冷冷道。

    “我回来之前把第二大题做完。”丢下话,冷炽随手把门带上。

    “爸,有事?”冷炽问道。

    “坐这儿。”冷竟示意儿子坐下。

    “我和你妈都很开心你和小觉相处的很不错。”

    冷炽挑了挑眉,没有表示什么,却隐隐知道父亲想说什么。

    “可是你和小觉都长大了,已经不是小孩子,所以该……”

    “应该不可以再睡在一起。”冷炽接下去说。

    “你能知道最好,毕竟我们到底还是中国人,有该遵守的道德规范。”冷竟看了儿子一眼继续道:“就算不替你自己想,也该为小觉想想,这样子下去对一个女孩子不好,也许你和小觉都不在意,但小觉以后的丈夫呢?”

    冷炽没有说话,冷静的脸孔看不出任何情绪。

    一阵沉默,两人静了下来。

    “感觉是什么,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如果你待她只是兄妹之情,爸反对你们这样下去。”

    “我知道了。”尤其最近媒体更是把他们之间渲染得很厉害,不断猜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还有,我听你妈说,你又开始往冰场跑了。”他听妻子说冷炽最近常常都在冰场练到很晚才回家。

    “小觉想滑双人花式。”

    “双人花式并没有那么容易。”双人花式比起单人花式,不管在难度上,或者是危险性都高出很多。

    “我知道。”

    “嗯。”冷竟点了点头,欣慰地想到自己的儿子是绝对不会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爸,先不要把我练习的事告诉小觉。”看见冷竟不解的神情,冷炽继续道:“我要她先把学校的考试考好。”不然她知道了,她的一颗心一定悬在滑冰上,别想她认真读书了。

    ※※※

    这晚,商小觉照例抱着一只粉红豹大摇大摆地准备分享冷炽的大床。

    但——是锁着的。

    “阿炽,开门。”他一向不锁门的呀?

    里头没有回应。

    “阿炽,门锁住了,快点儿开门。”商小觉敲着门,有些焦急。

    “回去自己的房间。”冷炽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我不要。”拍门的声音愈来愈急促。

    “不要也不行。”坚持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阿炽……”阿炽怎么了,为什么不理她?拍门拍得手都疼了,他不要她了吗?商不觉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回去。”他知道她一定又哭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他没有权利去控制一切。他并不确定怎样做对商小觉来说才是最好。

    “阿炽,我明天一定乖乖的做数学题了,我会认真地把数学作业全部写完,你开门好不好?”她哀求着,阿炽一定是因为她都不肯算数学而生气的。

    “回去。”她的哭声令冷炽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她一向是那么难摆脱,似乎沾上了,就必须负责她一辈子。

    “阿炽,开门……”商小觉哭喊着,已经红肿的小手仍不肯放弃地继续奋战,“阿炽,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她不懂,为什么她最重视的人到最后都要把她丢在一旁,妈妈是这样子,现在连阿炽也打算这么做了吗?

    “你要学会自己一个人。”一向低沉的嗓音,似乎有那么一点波动。

    “阿炽,求求你……”哭倒在冷炽的房门前,她泣不成声地仍地哀求着,“阿炽,我一个人会睡不着觉。”

    “过一阵子你就会习惯了。”是他每次都对她心软,才让她一直过分依赖他。

    商小觉听不进去,仍是哭着。

    “我不会开门的,回你自己房间去。”冷炽走到床边躺下,用棉被将整个人盖住,企图把门外的声音隔绝。

    就这个样子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门外的声音才由激昂的哭喊声转为低声呜咽,商小觉不再敲门了。

    再一下子她就会回房乖乖睡觉了,冷炽心想着。

    翻个身,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哼!真不知道是他不习惯还是她不习惯呢。

    冷冷的苦涩浮在嘴角,已经凌晨一点多了,门外早已没了动静,冷炽起身走到窗前,任夜风呼啸在耳边。

    他们都还太年轻,这样子对他们最好,否则“习惯”愈久想必愈难断。

    时间一直走着,四点多了。

    打开了门,想为自己冲杯牛奶。呵!可想不到失眠的居然是他,这可是自他懂事以来第一次失眠呢,冷炽对自己嘲讽地一笑。

    经过了商小觉的房门,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她乖乖地睡着了吗?不知道是不是又踢被子了?

    想到这儿,他轻俏地推开了房门,商小觉缩在床的边边,一条大被子盖住了她和粉红豹,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窗外,甚至连他进来了都不知道。

    有那么一刹那,他真的想要放弃坚持,把她带回自己房间的。

    “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了小觉想想,她以后的丈夫若是介意呢?”

    “你确定她对你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爱吗?”

    他凝视她许久,终究什么也没做,转过身,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过一阵子,她就会习惯的,冷炽再一次对着自己说。

    直到听到了关门声,商小觉才又回过头来。

    刚止住的泪水又重新涌上,他,真的不要她了吗?

    ※※※

    隔天

    冷炽起个大早就到学校去,当然,没有和家人一起用早点了。

    一直到了晚餐时间,商小觉才看见冷炽,但他却是带了另一个女生回来。

    “爸、妈,这是班上的同学——克莱儿。”冷炽向父母介绍身旁的女子。

    这次的期中报告,他是和克莱儿一组的,他们还有些主题的内容没有讨论完,所以他希望利用晚上的时间把作业一次完成。

    克莱儿有礼地向冷氏夫妇点个头。

    “你们一定还没吃饭吧,一起坐下来用个餐吧。”冷母说着,起身为他们添碗筷。

    席艾柔照例把冷炽的那一份放在商小觉身旁,他们向来都是坐在一起的。

    冷炽却不动声色地将碗筷移到克莱儿身旁,并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商小觉抬头看了冷炽一眼,但冷炽没有理她。

    这个女孩就是让阿炽最近都很晚回家的原因?阿炽交了女朋友,所以不理她了?

    “你一定就是商小觉了,我最喜欢看你溜冰了。”克莱儿对商小觉笑道。她是少数对冷炽没存什么幻想的女孩,爽朗的个性正是冷炽与她一组的原因。

    商小觉吃着饭,故意不理克莱儿。顿时,一阵尴尬。

    “商小觉,我没教过你礼貌吗?”冷炽冷冷的说。

    “……”商小觉低着头,听而不闻。心里更是讨厌起克莱儿来。

    “我要你道歉。”语气中满是警告,他不许她这般无礼。

    “冷炽,无关系啦,小觉大概是第一次看见我,所以怕生吧!”克莱儿打着圆场。

    “商小觉,道歉。”他盯着她。

    “对不起。”商小觉故意说得很大声,然后以粗鲁的动作表示怒意,离开餐桌往楼上跑去。

    “不好意思,克莱儿。”冷竟满脸的歉意,商小觉倒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举动。

    “没关系,伯父,我不会在意的。”

    晚餐过后,冷炽和克莱儿到书房,准备继续完成报告。

    “商小觉,回你的房间做功课。”冷炽道。

    她在搞什么,把所有的书全部摊开在书桌上,弄得乱七八糟。

    “我也要在这里做功课。”她不要让冷炽和别的女生在一起。

    “回你的房间,那里也有书桌。”他岂会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不要。”

    “你再这么任性下去,我不介意在别人面前打你的屁股。”

    “阿炽,我讨厌你。”瞪了冷炽许久,商小觉朝他大喊,他已经不是那个疼她的阿炽了,阿炽从来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凶她。泪水在眼里打转,商小觉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事情却还没有结束。

    晚上九点半近十点,冷炽和克莱儿下楼享用席艾柔给他们准备的水果和点心,正当克莱儿再度回房间之际——

    “啊……”克莱儿尖叫了声——她作的报告部分全部被人涂了鸦,红红绿绿的一片,惨不忍睹。

    赶上楼的冷炽也看到了。

    “商小觉!”他吼,这次他真的生气了。

    冷炽直接到商小觉的房间,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她做的。

    连话都懒得说,他把不断挣扎的她按在自己的腿上,开始狠狠地打着她的屁股。她做得太过份了。

    一下又一下,直到他的手也都疼得麻了。

    跟着过来的克莱儿,第一次见到冷炽也有其他情绪的时候,原来,他也会发脾气,这大概也只有对他最重视的人才会这样吧!

    “冷炽,算了啦,你这么打她也够了,反正距离交报告的期限还有一段时间。”克莱儿道,商小觉脾气也挺硬的,疼得眼睛都湿了,却一句求饶的话也没有。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野蛮?”冷炽的黑眸里尽是愤怒。

    “你干脆把我打死好了,反正你不要我了。”

    商小觉哀怨地瞅着他,“当个没人要的孩子,我宁愿死,我——宁——愿——死。”最后四个字,她没命似地吼。

    “啦!”冷炽怒极了,伸手给了商小觉一巴掌。

    “冷炽!”克莱儿惊呼。

    “阿炽!”赶上来的席艾柔亦是震惊。

    “原来,你真的不要我了。”她看着他笑,泪却不停滑落。

    “跟克莱儿道歉。”她的反应让他震了一下,但坚决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不管如何,她是真的做错了事。

    “对不起。”商小觉异常的柔顺,对着克莱儿弯腰致歉。

    “没……没关系,反正资料都有存档,再做一遍不会太难,说不定还会有新的发现呢!”

    “这样子可以吗?还是也要她打几拳,让她出出气!”商小觉偏过头来看着冷炽。

    一阵沉默,冷炽没有说话。

    许久,他和克莱儿双双走回书房,留下商小觉和席艾柔。

    “冷妈妈,我想自己一个人。”

    “唉!”席艾柔看了她一眼,带上门也离开了。

    ※※※

    隔天晚上,亦是用餐时刻。

    “商小觉呢?”刚从外头回来的冷炽在餐桌上没见着商小觉。

    “在房间。”回答的是席艾柔。

    “还在闹?”

    “阿炽,小觉今天在学校晕倒;医生说是体力不支,吊了点滴,现在在休息了。”

    “我去看她。”冷炽往楼上走去。

    推开了门,除了月色微微斜洒的朦胧以外,漆黑一片。

    商小觉背墙而坐,地毯上除了被子外,就是她环抱着的粉红豹。

    “为什么不上床睡觉?”冷炽转开灯亮起了一屋子的光线。

    小小的额颅慢慢地转了过来,对上他的关心,脸庞却仍是湿湿的,商小觉依旧安静,什么也不说。

    “商小觉,说话。”他命令道,她这个样子让他心疼。两个黑得不能再黑的眼圈说明了她为什么会体力不支的原因。

    “我一个人会睡不着。”她是这么对他说的。

    她凝视着他,仍是不语。

    然后,她转过头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如果总有一天要丢掉我,现在就不要对我好。”

    “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又不是第一次被人家不要了。只是我不懂,为什么没有人肯要我一辈子呢?妈咪说她会永远疼我的,叫我乖乖地在阿姨家,晚一点就来找我,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来。我努力地当个好小孩,阿姨也不要我,把我给送走。我以为阿炽会疼我一辈子的,结果,阿炽也不要我了。”

    “我没有不要你。”冷炽艰涩地道。

    “是吗?”她转过头看着他,“谢谢你。”她说得好轻,语气里却满是哀伤。

    “商小觉。”他知道她压根不相信他说的话,“我没骗……”

    “阿炽,不要说了,我会当真的。”商小觉捣住耳朵,哭了。

    冷炽低咒了自己一声,走过去,拉开商小觉的手,“听我说,我没有不要你,只是我们如果再像以前那样下去,关系就不止是兄妹了,别人会说闲话的,这对你并不好。”

    “阿炽就是阿炽,我没把阿炽当哥哥,我只想跟着阿炽一辈子,我不怕别人说闲话。”澄澈的黑眸迎上他的。

    两个人就这样望着彼此。

    “那么,就在一起一辈子吧。”冷炽拥住了商小觉,连同粉红豹。

    “阿炽,我一个人会睡不着。”她哭得更是厉害,小手将他的衣裳抓得死紧。泪,湿了散落在脸颊上的发丝。

    “别哭了。”轻轻拍着在他怀中不断颤抖的身躯,“哭太多会变丑喔!”伸手把商小觉的发丝拨到耳后,她的哭声让他也跟着酸涩了起来。

    商小觉却仍是死命的哭。

    “我带你回去。”他说,抱着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我答应你,一辈子都在一起。”

    这一年,冷炽十八岁,商小觉十三岁,一辈子的承诺就这么许下了。

  第四章

    一九九零年秋末

    一个完美的两圈艾索跳跃加上三圈沙考跳跃,冷炽稳稳地接住了商小觉,两个的默契好的没话说。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椭圆形的冰场只剩他们两人和教练。没办法,冷炽一定要商小觉把学校的功课完成后,才能练习双人冰舞。他总说比赛很重要,但学业也不许放掉。

    “阿炽,我肚子饿。”冷炽和教练在讨论细节,把她给丢在一旁。

    一包牛奶饼干呈抛物线形准确地落在商小觉伸出的手中,而冷炽依旧在谈话,害她只能一个人啃饼干。

    “她很信任你。”教练瞥了一眼商小觉对冷炽道。从他当教练开始,没有看过如此相信对方的搭挡。即使是一对恋人也不例外。

    在双人花式里,只要有一个人不能全然地信任对方,紧张的情绪很容易造成失误的危险。

    冷炽酷酷地牵动了嘴角,瞧那小鬼狼吞虎咽的恶行恶状,吃了这么多不长高就算了,连肉也不长一些,真是浪费国家食粮。

    “但她的状况很不稳定。”教练继续道,“这对溜冰选手来说是很大的致命伤。”

    “我知道。”每隔一阵子,商小觉的身体就会出状况,不但没办法做旋转,连跳跃也相当吃力。

    从他帮商小觉做的检查中,里头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为了保护商小觉不受到伤害,他努力地靠着自己研究其中种种的不合理,但愿他的推测不要成真才好。

    “加油,外界对你们相当看好。”他们俩的搭挡可真受到无以数计的期待,可以当他们的教练,他自己都感到无比的光荣。

    商小觉的随兴打败了所有的人,她没有一次的动作是完全一模一样的。

    她总说她记不起来所有的连接动作,所以只能借着音乐给她的感受,溜出她商小觉独树一帜的风格。

    幸而冷炽每次都有办法能与她配合得天衣无缝,想到他们俩好的不可思议的默契,教练不禁打了个冷颤。

    冷炽点了个头,向教练道再见。

    “商小觉,走了。”将冰鞋放进袋子,冷炽催促着还在吃饼干的商小觉。

    糟糕,不小心把饼干吃剩最后一片了,不知道阿炽会不会饿?

    一定会的,教练说过,双人花式中的男生部分因为要做许多称举的动作,所以能量消耗得很快。

    “给你。”商小觉拿着最后一片饼干给冷炽。

    顺手拿过了饼干,冷炽一口就把它解决了。

    “走吧。”冷炽道。背起了两人的背袋,一高一低的身影相伴离开了冰场。

    ※※※

    “我要去上课了。”按下对讲机,涵黛对萧磊道。一条超短的黑皮窄裙包裹着姣好的曲线。

    哼!谁叫他每次都对她冷言冷语的,在父亲不允许的状况下,她无法解雇他,所以她故意每天中午都要回家一趟,让他的工作量多一些,这样子她才可以稍稍平衡一下。

    不一会儿,萧磊出现在大厅,冷冷地瞧了她一眼,随即往车库走去。

    “萧磊,你什么意思?”她火极了,他凭什么每次都不正眼看她?

    “没什么意思,只觉得自己像皮条客而已。”萧磊连头都没回地冷讽道。

    “你!”她快气坏了,他居然敢暗示她穿得像应召女郎?

    随后抓了玻璃杯往他身上砸去,却被他轻易地闪过,可恶!居然连上帝都站在他那一边。

    “你又不是我的爹地,充其量只是个司机而已,凭什么这样说我?”涵黛开始摔起东西,物品的破裂声不绝于耳。

    萧磊回过头走了过来,“如果我是你的爹地,我会先甩你两个巴掌再掐死你,免得你祸害人间。不过幸好我不是你的爹地,连揍你都觉得脏了我的手。”

    涵黛发狂地扬起了手,狠狠地向他挥了过去。

    萧磊以极快的速度反抓住她,“没教养。”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甩下了她的手萧磊迳自往外走,“发完飙再叫我,我可没时间陪你。”

    ※※※

    即使已经冲了冷水澡,身体却仍是异常地燥热,就像要烧起来似的。

    商小觉极不舒服地蹲了下来,不自觉地颤抖,糟糕,今天的状况比以前更是强烈了许多。

    气息愈来愈无法控制,急促的呼吸像是要掠夺什么似地,莫名的恐惧涌上了心头,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阿炽,你在哪里?我好难受。

    全身有如受伤般疼痛,正当她觉得自己就快死去的时候,却惊恐地发现皮肤开始出现了斑点,一个一个如同钱币般大小的深褐色斑点,刹时,手脚都长出金黄色的毛来,连指甲也变成利爪……

    “嘶”的一声,衣服摔落一地。镜子里出现了一只紫眸的金钱豹。

    看着镜中的自己,商小觉无法接受地尖叫出声……

    在不堪负荷的状况下,商小觉昏了过去。

    ※※※

    “就是她。”一个女生开口道,“听说曾经为了冷炽,连考卷都没写完就赶着交了!人家冷炽才不领情呢!”

    “冷炽大概连她也看不上眼吧!”

    涵黛面无表情地走在校园里,任由旁人去指指点点。冷炽,这笔帐我一定会和你算回来。

    转个弯正准备往自己的研究室去,在这所研究所里,只要是成绩优异者都可以申请拥有自己专属的研究室,而且成绩愈高,研究室里的设备愈豪华。

    当然,这些研究室里面,最高级的就是冷炽的那一间了。

    刚掏出了钥匙,却看见冷炽从相邻的研究室里出来,急急忙忙地连门都忘了锁就飞奔离去。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涵黛暗想着。

    瞥了一眼冷炽未上锁的研究室,报复之心刹然遽生。

    如果,她把他的报告给藏起来……

    偷偷摸摸地闯进了冷炽的研究室,涵黛开始翻阅散于桌上的资料。

    好几本有关于生物学的书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记得冷炽研究的主题不是这个啊!

    一份商小觉身体各项机能的检查报告映入眼帘,难不成商小觉的身体状况有什么特殊之处?

    好奇心的驱使下,涵黛开始搜寻冷炽的抽屉,希望可以找到什么不欲人知的秘密,到时候,她会要他……

    迅速地将磁碟片放入,她进入冷炽的电脑中。

    从怀疑、震惊到不可置信,涵黛发现了冷炽已经研究出来的秘密——商小觉是亦人亦豹的动物,平常和一般人没有两样,但在青少年时期就逐渐开始拥有变身为豹的能力。

    难怪她的体能、跳跃能力这么好,原来她是一只豹、一只怪物。

    报复之心蒙蔽了理智,涵黛将所有资料用自己的磁片备了份。

    冷炽,是你先让我难堪的,这下子,看你还敢不敢不把我当成一回事!

    ※※※

    “妈,小觉怎么了?”冷炽一踏进家门便焦急地问道。

    他正在研究商小觉的事,却接到母亲的电话,说是商小觉在他的房间里突然尖叫了一声,但无论母亲怎么敲门,她就是不开门也不应声。

    “不知道。”席艾柔忧心仲仲道,“阿炽,你快去看看她。”小觉那孩子向来只听阿炽的话,或许只有阿炽有办法知道小觉到底怎么了。

    没有多浪费时间,冷炽狂奔回房间,“商小觉,开门。”

    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回应。

    “妈,备用钥匙给我。”

    席艾柔将钥匙拿给冷炽,刚刚她本来要用备用钥匙进去的,但冷炽在电话那头却强烈的反对,一切要等他回来再说,这两个孩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妈,我进去就行了。”还没等母亲有所反应,冷炽快速地进门,并且将门反锁。

    散乱的衣服被扯得破碎,商小觉赤裸裸地倒在地毯上。

    冷炽闭上眼,盖上了欲夺眶而出的涩意,终于,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商小觉。”冷炽哑着声叫着,娇小的身躯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冷炽心慌地上前,还好,仍有气息,只是昏过去而已。

    抱起了商小觉,轻柔地将她放置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

    把地毯上的碎布一片片拾起,胸口的疼痛却愈来愈剧烈,她有办法承受这样的事情吗?她还这么小啊!

    而他,他要怎么做才可以让她学着接受事实,怎么做才可以保护她不受到其他人的伤害?

    “阿炽……阿炽……”喃喃的呓语断断续续传来。

    “我在这里。”冷炽趋上前去,握住商小觉的手希望可以给她一些面对事实的勇气。

    “阿炽……”感受到传来的温暖,商小觉缓缓睁开眼,看清了身旁的他,“不要……”她迅速地抽回自己的手,卷着被缩在床的另一角落。

    “不要过来。”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泪,一滴滴滑落。

    “为什么?”她的模样令他不忍再看下去,她以前总是爱黏在他身边,赶都赶不走,现在却叫他不要靠近?

    “商小觉,你连我都不相信了吗?”

    “阿炽,不可以过来,我会咬人的。”她看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豹,尖锐的利牙会不会伤了他?

    “我不怕。”她这样子比咬他还叫他难受千万倍。

    “阿炽,你不懂,我是真的会咬人的,我是一只……”

    “你说过要跟我在一起一辈子的。”他打断她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听她说出事实,那太残忍了。

    她沉默了,流下的泪拧疼了他的心……

    一辈子,真的可以吗?他一定不知她是一只豹才这么说的。

    “阿炽,不可以在一起了。”她哭得柔肠寸断,“我是一只豹。”颤抖的身躯透露着无助,他知道了就一定会离她远远的了。这样子也好,她就不必担心自己会不会不小心伤了他。

    “我知道。”

    “你看见了?”商小觉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她不要他看见她那个样子。

    “没有,但是从你的研究报告中我大概猜到了。”

    “那你还过来?我会咬人的,咬伤了你怎么办?”她吼道,“我会把你撕得血淋淋的……”

    冷炽一脚跨上了床,在商小觉还来不及反抗的情况下揽住她,他没有办法听她这样子说她自己。

    商小觉拼了命地挣扎,握紧的拳头不断地捶打着冷炽的胸膛,“放开我,我不是叫你不要靠近我了……”

    冷炽任她发泄情绪,他不要她把事闷在心里头一个人承受、一个人面对。

    直到商小觉激动的情绪缓下来,“小觉,记得吗?我们说过一辈子在一起的。”他在她耳旁低语,轻柔得像羽毛,“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

    “阿炽,小觉到底怎么了?”见冷炽从楼上步下,席艾柔问道。

    “没事,她在我的房间睡着了。”半年以前,父母已经默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三不五时要他等到小觉成年了才可以碰她。

    “是吗?”虽然不怎么相信冷炽说的话,但显然他不愿意说。既然如此,她也没有必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反正向来小觉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冷炽一手包办的。

    “妈,我回学校把事情处理好就回来。”

    “嗯。”席艾柔欣慰地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

    真是难为他了,小觉从小就只依赖他一个人,而冷炽更是全权负起了照顾她的责任。

    九年了,他们就这样相依着,小小的世界只能容纳彼此,没有人能进得去。

    而她甚至知道冷炽会选择医学院就读也是因为小觉的关系,虽然他从来不肯承认。

    小觉每隔一阵子身体总会出现状况,到各个医院却也检查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能无力地看着小觉一次又一次地发作。

    但从那个时候,冷炽就开始研读有关医学方面的书籍,即使在课业那时尚未进入医学院和滑冰比赛双重压力下也从未间断过。

    对于能拥有这样的儿子,她真的只有骄傲。

    起身进厨房熬锅稀饭,也许待会儿小觉醒过来时会需要。

    ※※※

    BMW的轿车急驰在街道上。

    “趴下。”萧磊对正在后座上的涵黛吼道。她从上车后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脸上不停地诡笑着,又不知道要设计谁了。

    “我不要,凭什么……啊!”突然一个紧急的转弯,让涵黛撞向前座的座椅。“你是怎么开车的……啊!”一颗子弹朝他们飞了过来,虽然有防弹玻璃保护,但玻璃仍不免出现裂痕。

    涵黛这会儿才乖乖地趴下,她知道他们遇上麻烦了。

    该死!他们非要赶尽杀绝才肯罢手吗?萧磊的眼神更深沉了,总有一天他会回台湾讨回所有的公道的。

    “抓好了。”萧磊沉声道。

    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几乎飞了起来,连续几个转弯后,车子终于渐渐缓了下来。

    “你跟人家结仇?”感觉危险似乎解除了,涵黛才开口问道。她长这么大从来没遇过这种事,刚好她听见了对方喊着萧磊的名字。

    萧磊没有说话,用沉默回答。

    “你欠人家钱?”涵黛不死心的问,有那么刹那她居然害怕他会受伤……不,她是在害怕他会连累到她,她才不管他的死活呢!

    还是沉默,他似乎打定主意就是不理她。

    “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你赔得起吗?”他只是个司机而已,却一再地违抗她。

    “显然你现在好得很。”萧磊回答道,他倒是很意外面对刚才的状况,她居然没有害怕得尖叫,看来她的胆子比他想像的还大一点。

    “当然,如果我宝贵的生命毁在一个司机的手上,那就太不值得了。”为什么他总能惹得她口不择言地反击,连向来注重的形象也消损殆尽?

    他只是个司机而已,不会有什么好的前途,能和她匹配的只有冷炽。和萧磊在一起只会令她颜面尽失,他不能给她她要的生活。

    是的,只有冷炽才适合她,她在心中对自己重申了一次,接下来的路程上,两个人都沉默了。

    ※※※

    尖叫了一声,商小觉猛然惊醒,汗珠串串地滴落在发丝上,抱紧了粉红豹,企图借这样的动作来稳定自己的情绪。

    她刚刚梦见了她穿着白纱礼服和冷炽在教堂里,幸福似乎就在眼前了,可是,她突然变成了豹,白纱碎落一地,冷炽惊恐地看着她,观礼的人逃的逃,也有人死命地猛按相机乱成一片。最后,连猎兽师都来了,铁环勒住了她的颈子,硬是要把她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去,而阿炽没有留下她……

    鼻头一酸,眼角又湿了。如果阿炽真的那么做,她也不会怪他的,有谁愿意和又是豹又是人的怪物生活在一起?她不忍心因为许下的承诺而害得他一辈子守着她。如果有一天他早上醒来时发现身旁躺着一只豹,他会不会恶心得想吐?

    小小的脑袋闪过几百种不可以再和阿炽在一起的理由,心中无法承受地放声哭泣。

    她不可能当阿炽的新娘了。没有了阿炽,她知道自己会永远不快乐。

    抱着粉红豹起身走下床,另一只手拖着自己的被子,她不可以再睡在阿炽的房间了,那个她死赖了九年的地方。

    她无法接受阿炽看见她变成豹的样子,他一定会觉得很恶心的。如果她看见了他眼中的嫌恶,她会死的。

    而且若是她不小心伤了他,她会无法原谅自己的。商小觉低着头边走边想着。

    “啊……”她的身体突然腾空了起来,落入了温暖的怀抱。

    “要上哪儿?”冷炽开口道。瞧她一副弃儿的模样,抱着唯一的家当,好似准备天涯海角去流浪。

    “我要回我自己的房间。”

    “回房间做什么?”把她放回床上,亲昵地玩起了她发丝,没有忽略有点湿的触感。

    “做什么都好。”她刻意不看他。回房间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留在这里。

    “做恶梦了?”他肯定的说。小觉很少流汗的,而且刚才他离开的时候已经把室温调好了。

    “阿炽,我要回自己的房间。”她知道他故意扯开话题。天知道她多想在他的怀里什么都不想,可是不行。

    “要不要告诉我梦些什么?”他不要她一个人不安,她该信任他的,她的闪躲令他难受。

    “我说我要回自己的房间。”她朝他吼道,随即便后悔了。第一次她对他的语气如此尖锐。

    阿炽,对不起,她不是故意的,可是他再这么温柔的对待她下去,她会走不开的。然后,总有一天他会因为看见她变成一只豹而厌恶她的。

    冷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再度抱起她和她的粉红豹,一路走回她的房间。

    沉默的空气几乎令两人窒息。商小觉死咬着嘴唇,深怕一不小心自己会说出反悔的话。

    “门不准锁,有事叫我。”放下了她,冷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然后冷炽帮她带上门,离开了。

    所有的温暖刹那全部抽离,商小觉扑倒在床上任眼泪窜流。阿炽,对不起,她不是故意要对他那么凶的。

    他今天对她好温柔,不像平常总爱凶她。可是她宁愿他不要对她那么好,这样她就不会这么自责为什么吼他了,他也许不知道,他对她越好,她就越是在意自己是一只怪物,一只不应该和他在一起的怪物。

    其实她也好想装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永远赖在他的身边被他保护着。只是她好爱他的,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她是一只豹,而他是那么优秀的人。

    以后,她要学会勇敢,学会不在阿炽面前哭泣害怕,不然阿炽也会难过的。

    以后,她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不再让他担心,他才可以放心地去做任何事,放心地去过他自己的生活。

    以后……

    商小觉,你不准再哭了,是你自己要阿炽离开的,不准哭,是你自己说要回房间的。

    “商小觉,你的哭声好难听!”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被子上方传来。

    商小觉豁然坐起,红肿带泪的眼看到的是冷炽拿着一大杯热腾腾的牛奶站在床沿。

    “你今天又忘了喝牛奶了。”责备的语气配上的却是极尽溺宠的笑容,冷炽顺势坐了下来,“难怪老是长不高。”

    “阿炽!”商小觉猛地抱住了他,也不管是否会打翻牛奶,只是紧紧地抱住他,任泪水湿了冷炽的衣服,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一迳的哭。

    “商小觉,你把被单和我的衣服弄湿就算了,但不准在上面流鼻涕。”冷炽的眼也红了。未来的日子他们该怎么走下去?

    整个身躯无助地颤抖,商小觉仍是不停的哭,像是要把所有的泪水哭尽似的。

    冷炽轻拍她的背脊,不断地安抚着。

    “阿炽,你会不会怕我。”她贴着他的胸膛问出了她最害怕的问题。

    “我怕你。”他感觉伏在他胸前的商小觉整个人僵住了,“我怕你一个人躲在棉被里偷偷的哭。”滚烫的泪水湿了他的胸膛,也湿了他的心。

    “阿炽……”她只能叫着他的名字。

    “别哭了,我们今天还没有练滑冰呢!到时候输了可不是我的责任喔!”

    “已经这么晚了……”

    “我们可以偷偷的去。”他附在她的耳旁小声的说。

    ※※※

    近子夜时分,冰场周围冷清得可以,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

    “来吧!”冷炽对着商小觉唤道。换上了冰鞋她却仍呆立在一旁。

    昨天在这里,她和阿炽还是那么快乐地滑行着,但才过了一天而已呀,现今站在这里却觉得两人距离好遥远,似乎和阿炽一起滑冰都变成了好奢侈的快乐。她这个样子还可能参加比赛吗?万一在曲子中间变成了豹怎么办?

    小手被一双大手牵住,执意带着她滑行了起来。

    剪冰滑行的速度愈来愈快,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要以为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在一旁了。

    “阿炽,我好怕!”极快的速度中,她喊得好大声。

    她不是怕失误、怕摔倒,她知道只要有他在她身旁,她就绝对不会受伤。

    她害怕的是这次滑完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和阿炽这样子滑冰了,她不知道明天会变得怎么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又会变成一只豹,时间又是多久?

    “相信我,嗯?”冷炽见她点了点头,二个称举动作,他把她放在自己的肩上,闭上眼睛,风在耳边呼啸着,冷炽带着她驰骋在冰上,感受着他们之所以热爱滑冰的魅力,速度的快感深深地吸引着他们。

    “阿炽,我也要。”滑冰的喜悦让她暂时忘了一切,体内兴奋的因子跃跃欲试,她不甘于只是坐在冷炽的肩上享受着迎面拂来的风。

    “准备好了?”在风里他问得好大声。

    “嗯。”她也答得好大声、好肯定。

    双手相接,一个抛跳,商小觉以三圈艾克索跳跃回到了冰面上。

    他,终于再次瞧见她的笑容了。

    重新握住了她的手,滑了蝶翼双飞的姿势,一大一小的身影都以单脚滑冰,动作是那么一致。

    又是一个称举,这回商小觉整个人后翻以三旋跳落地。

    冷炽的手环住她的腰,一个抛跳,两个都做了肩并肩三圈沙考跳跃。

    一个死亡螺旋,两人背道而驰,随着圆形的冰场,双手再度紧握,接着一个称举后,他扣住她的脚踝做出一个大车轮的动作。

    那是个极高难度的动作,彼此必须绝对地信任对方,以男生为支撑点,而女生则是整个人腾空与冰面作平行地旋转。

    两个人都为了相属于彼此的默契笑了。冰鞋仍在冰上不断地滑行……

  第五章

    “你去哪里了?一整天都找不到人。”涵黛摆高姿态,以“上”对“下”的态度对刚进门的萧磊道。

    萧磊根本没甩她,一迳走他自个儿的路,仿若她是一个隐形人似的。

    “喂,我在问你话,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她挡住了他的去路,火药味清晰可闻。就是他害得她闷在家里一整天,哪里也去不成。

    “让开,我和老板请过假了。”冷淡的声音依旧没有丝毫的温度,疏离得令人觉得他是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头。

    “但是你没有告诉……”声音消失了,她看见了他由手臂上不断滴下的血,他还用黑色夹克刻意地掩饰着。一时之间,她怔住了。

    “让开。”他用没有受伤的手推开她。

    “喂,你受伤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抓住欲离开的他。

    萧磊的黑眸半眯地瞧着她,示意要她放手,带刺的目光中有太多的排斥。

    “你要去医院,伤口如果不好好处理……”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不客气地拍开她的手,他笔直地往前走去。

    “你……”突然油生的屈辱,让她反击了起来,“反正你这种人本来就该受伤的。”她朝他的背影吼道。

    “这种人?”萧磊对自己笑了,隐隐的苦涩只有他自个儿尝得出来。

    涵黛呆立在原地,萧磊笑声中的凄楚尖锐地刺进她的心,她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

    回到自己的小套房里,萧磊吃力的脱下黑皮夹克,剧烈的疼痛使他的唇色泛白,不行,得在还没疼晕之前把弹头自左臂取出。

    咬着牙拿来了他专用的医护箱,准备自己划开伤口把子弹拿出来。

    还好伤到的是左臂,如果子弹打到的是或臂的话,他的左手可没那么灵活。

    把刀子放在火上消毒,静静的等着刀片泛红……“我帮你。”涵黛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门口,“我是怕你自己弄不好伤口,明天又要借故请假。”她忙着补充道。

    萧磊瞧了她一眼,继续烧着他的刀片,因疼痛而溢出的汗水正一颗颗从眉尖滴落。

    涵黛走过去抢过刀片,“可是我没有麻醉针,你忍一忍。”

    他仍是沉默,为了对抗痛楚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于是,她开始替他处理伤口,毕竟是医学院的学生,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萧磊低头看着她,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认真的样子。

    “忍着点。”涵黛道,现在她得把弹头挑出来。

    从来没有人管过他的死活,每次都只有他一个人暗地舔舐自己的伤口,久而久之,孤独成为了习惯,沉默也变成了他的语言。

    萧磊咬住嘴唇,努力维持的意识逐渐溃散。

    “痛就喊出来,没有人会笑你。”他的汗水滴落在她的手臂上。

    “好了。”大功告成,替他缠好了纱布,涵黛吃力地扶他回床上,虽然绝大部分,他还是坚持自己走。

    “谢谢。”岂知话一开口,却是诡魅的气氛她靠他靠得好近,四目相接,却又挤不出任何一个字句。

    “你可以走了。”再开口他又恢复了惯有的冷淡。

    他可不希望她留下来照顾他,欠她一份人情就够了。

    萧磊的话有如一桶冰水自头上浇下,他居然赶她走?在她好心地帮他包扎以后?

    “当然,这种有辱我格调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留,免得伤了我的身分。”她是见鬼了才会来这里。他最好死了算了,她一点点也不会难过的。

    他也不想想他是什么身分?!只是个司机而已,居然敢赶她走?

    涵黛气愤地踹了房门一脚,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

    走在学校的回廊里,冷炽被一群学生自治会的干部围住。

    “冷炽,我们希望你能够参加这次由学生会主办的圣诞舞会。”学生自治会会长道。若是冷炽能来,那么必能号召所有的女性同胞,虽然不免有些妒忌,但不可否认冷炽的名字就是有那么吃香。

    “对不起,我最近很忙。”淡淡地拒绝了,他现在真的没有那种心情。

    “冷炽,希望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如果……”他可是已经自作主张,早放出冷炽会参加舞会的风声了。

    “很抱歉,我赶时间。”没有多作停留,冷炽穿过了他们,一个人迳自离去。

    冷炽开着车往回家的路上,却又在快到家的时候,一个急转弯,车子反着家的方向前进。

    让商小觉再多睡一些好了。这半个月来商小觉坚持要睡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且怎么说也不肯再回到学校里去,也不让冷炽在家里陪着她。

    只是他却清楚的知道,商小觉都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地跑到他的房间去。她还是没有办法自己入睡,每天早晨看着她的熊猫眼就知道了。

    但只要一感觉到他回家了,她一定立刻躲回自个儿的房间去。每天他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被窝都还是温着的。

    她在害怕,他却帮不了她。冷炽重重地往方向盘捶去。

    于是他在外头游荡了三个小时才回家,回到了房间,仍然有她的气息,被窝也还是热的。

    一股心疼刺进心坎里,他该怎么做?继续若无其事地顺着她下去吗?然后两个人玩一辈子的躲猫猫?

    根据他的研究,除了第一次的变身,之后的每一次的变身都是可以控制的,但商小觉就是听不进去。

    除此之外,从身体起变化到变成豹需要五分钟,这个时间他绝对有能力保护她不让别人瞧见的。

    “商小觉,开门。”冷炽来到她的房间敲着门道。他不准她一辈子就这样躲下去,她甚至连滑冰都不去了。

    半晌,商小觉乖乖的开门。

    “衣服换一换,我带你出去。”

    “不要。”想也不想,商小觉反射性地拒绝。

    “那我帮你。”冷炽从衣柜拿出一套衣服丢在床上,作势要帮商小觉换衣服。

    “我不要出去。”

    “没得商量。”冷炽的态度也很坚决,若是一直顺着她,她可能永远都不出去了。

    “我会变成豹。”商小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他,难道阿炽要大家都看到她变成豹的样子吗?

    “你不会。”要他说几次她才会懂?她有能力控制自己的。

    “我会。”她吼道。他不是她,没办法了解她的痛苦,那种随时担心自己又会变成豹的恐惧。

    冷炽硬了心,动手帮她换起衣服。在挣扎中,商小觉狠狠地咬了冷炽一口,刹时红色的腥味让她安静了下来,她吓住了。

    冷炽不理会手臂上的疼痛,完成了替小觉更衣的动作。

    “如果你觉得不够,可以继续咬没关系。”冷炽淡淡地说,“现在你要自己用走的,还是要我用扛的?”

    “阿炽,我不要出去。”没有了歇斯底里,她好无助。

    他不语,弯身抱起了她。他不要她自怜自艾下去当一辈子的胆小鬼,他有能力保护她的,但她却不相信。冷炽苦涩地想。

    “阿炽,我会恨你的。”他为什么硬是要把她安全的壳打碎?如果她在外面人多的地方变成了豹,她就不可能再待在这里生活下去,那代表着她必须离开这里,离开阿炽。

    “你喜欢粉红色,可以买一件粉红色的小礼服。”他把她丢进车里,“到时候你一定会是舞会上最可爱的小公主,不过那是因为我是你的舞伴的原因。”她说恨他的话他装做没听见,要自己不许去在意。如果连他都没办法坚强,那她怎么办?

    “舞会?”

    “你不是一直很想参加吗?”从他高中开始,每有舞会她总是吵着要跟,但他都以她年纪太小而拒绝。她现在十四岁的年纪依然太小,但他现在只希望她别把自己封闭起来。

    “我不要小礼服,也不想去舞会了,我要回家。”

    “我保证不会有事的。”车子沉稳地驰骋着。

    “我要回家。”再多的保护亦是罔然,她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任何话。

    “不准。”冷硬的两个字,没有改变的余地。

    突然,商小觉在车子急驰中打开车门,没有考虑地往外跳——

    “商小觉!”千钧一发之际,冷炽及时拉住了商小觉的左手,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车子不受控制地撞上了路旁的电话亭,一声巨响后,挡风玻璃因撞击而破碎……

    “啊!”尖叫了一声,商小觉闭上了双眼,但预期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缓缓地睁开眼,冷炽整个上半身覆盖在自己身上。

    “阿炽……”玻璃碎片刺进了他的皮肤,阿炽流了好多血,脸颊上、手上、身体上都是……她之前还咬伤了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鼻头好酸。

    “你没事吧?”他缓缓地从她身上爬起,血水染红了他和她衣服。

    她摇了摇头,泪水开始滴落,他用身体护住了她,她怎么会有事呢?

    “坐好,我送你回去。”语气好冷,甚至不管还有些插在身上的小碎片,冷炽重新发动了引擎,在试了几次之后,车子开始燃动。还好只是前头有些撞凹了,车子还能动。

    “阿炽,你流了好多血。”她泪颤颤道。迎面吹来的风好冷,冷进心坎里头,她,讨厌自己。

    冷炽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

    身上的血只要结痂了,便会痊愈,但他们呢?

    她不相信他有能力保护她,他拼了命也不会让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的!

    九年了!她居然不信任他。冷炽苦涩地想。

    他们的路究竟要如何走下去?他已经受够了若无其事的假装了。不顾一切抑只想把她从她自怨自艾的世界中带出来,换来的却是她以跳车来抗议!

    有谁可以告诉他,他该怎么做,才不会让他们两败俱伤?

    ※※※

    “阿炽,你怎么弄成这样?”席艾柔看见伤痕累累的冷炽担心的问道。

    “没事……”

    唤不回冷炽离去的背影,转身看见商小觉随后走了进来,“小觉你有没有受伤?”

    商小觉怯生生地站在一旁,眼睛红得似小白兔。

    席艾柔立即把商小觉前后左右都仔细地检查一遍,可不要两个都受伤了才好。

    “冷妈妈,我没事,你赶快去请医生来,阿炽流了好多血。”商小觉哽咽道。冷炽一定很生她的气,从刚刚到现在他一句话也不说,一回到家,更是把她一个人抛在后头。

    “小觉,你忘了阿炽自个儿就是医生了吗?”

    “那,你快点去看看阿炽,他一定很痛。”商小觉催促道。

    “那你呢?”怪了,这孩子不是比谁都在乎阿炽的吗?怎么这会儿却只是站在这里,然后一直叫她去照顾阿炽?

    “阿炽现在一定不想看见我的。”幽幽的语气引来更多的湿意,“冷妈妈,对不起,都是我害阿炽的。”

    “傻孩子!”席艾柔将商小觉搂进怀里,“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就算是你存心要害阿炽,阿炽也不会怪你的,他是那么地疼你呀!”伸手抹去商小觉的泪水,“况且我知道你是这么喜欢阿炽,不可能是故意的。”

    “冷妈妈……”

    “我去看阿炽,你别哭了。”轻拍了商小觉的头,席艾柔转身上楼。

    房间内,冷炽脱去了上衣,正在自己处理伤口。

    “妈,你帮我仔细检查看看小觉有没有受伤。”看见席艾柔走了进来,冷炽道。

    “你们两个,一个叫我上来,一个叫我下去。”

    “妈,我是医生,自己晓得轻重。”冷炽打断她,“只是些皮肉伤,上药打针就没事了,你还是先去看看小觉,她需要人陪在旁边。”

    “你怎么不自己快点弄好去看她?”冷母伸手接过夹子帮冷炽把两三片还刺在肉里的玻璃碎片夹出,还好,真的只是皮肉伤,“你又不是不知道,全世界她只要你一个人?”

    “……”他需要自个儿静一静,好好地想想。现在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去照顾小觉对她才是最好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该有人告诉她吧?席艾柔帮冷炽上药。

    “我想带小觉去买衣服,结果车速太快,不小心撞上电话亭。”

    “就这样?”他可真懂得避重就轻。

    “嗯。”

    “待会儿还是请你王伯伯过来帮你看一下,打个针。”既然他不愿意说,她大概也难问出什么了。

    “妈,其他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去陪小觉吧!”

    冷母没有再说些什么,转过身准备离去。向来冷炽这孩子说的话,她只有言听计从的份。

    “小觉今天还没喝牛奶。”冷炽补充道。

    “知道了。”

    ※※※

    “你在干什么?”萧磊睁开了眼,猛然抓住正覆盖在他额头上的手。

    是Mary,涵黛的小女佣,萧磊放开了她。

    “小……小姐叫我来看你……死了没有?”他的力气好大,Mary不断地揉着发疼的手腕。

    “我没事。”语气除了冷淡,还是冷淡。

    “那……那我先走了。”小女佣夺门而出。

    萧磊兀自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见了从他第一次到这儿就已经开着的传真机终于有了动静,白色的纸张垂在桌面。

    小磊,妈对不起你。

    短短的七个字。

    萧磊笑了,笑声中满是凄楚。

    转身到冰箱拿了瓶啤酒一口饮尽。

    如果他说他从五岁开始就已经在喝啤酒了,会不会有人相信?

    和父亲生活的那段日子里,住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没有椅子,没有热腾腾的菜肴,甚至也没有开水,有的是一罐罐的啤酒,父亲爱喝,他也跟着养成了习惯。

    现在想起来,那可以算是他最快乐的时候了。

    萧磊又笑了,他从不哭的,只会笑。

    一个投篮的动作,把罐子准确地投进垃圾桶,却蓦然发现里头的针筒和玻璃药罐。

    会是她吗?

    刹地,萧磊捡起了玻璃罐直闯大厅。

    “小姐呢?”不见涵黛的身影,萧磊问着Mary。

    “刚刚去学校了,丹肯带她去的。”丹肯亦是蓝伯利家的司机,“嗯……那……是小姐帮你打针的药罐。”Mary看见萧磊手上的东西热心地解释。

    ※※※

    夜深了,冷炽却还没有回来。

    今天晚上的星星好少,商小觉靠在窗边数着。

    阿炽变了,变得冷淡。

    顺势坐在地毯上,把头埋进双腿间。阿炽是不是对只会任性的自己厌烦了呢?

    冷妈妈说阿炽最近学校比较忙,但她却知道阿炽是刻意避开她的。

    一个月内,她所有的生活都乱了。她变得只会哭、只会闹,整个人沉浸在自己会变身的事实里,却没有想过阿炽的心情。

    这些日子以来,阿炽对她除了包容还是包容。他没有因为知道了事实而离她远远的,反而更是宠她、疼她,但是她呢?却只是一味地任性、耍脾气,动不动就歇斯底里。

    只是有谁知道,他做得愈好,就愈显得自己的不堪?

    她应该相信他的,不管他怎么做都是为她好的,他不曾伤害过她呀!

    清晰地听到了汽车入库的声音,商小觉走到了楼梯口。

    “阿炽。”轻轻唤了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么晚了还不睡?”跳车事件以后两个人第一次单独面对面,他还是关心她的,但感觉却显得生疏。

    “嗯。”点了点头,商小觉只想哭。以前她可以大刺刺的给阿炽一个无尾熊式的拥抱,现在她却没有那种勇气,只能站在原地微笑。

    “睡不着?”他问,却自己肯定了答案。

    冷炽,你在干嘛?她的事你不是最清楚了,却因为害怕彼此之间沉默的气氛,尽问一些狗屁问题。

    商小觉垂下眼,牵动了嘴角,什么话也吐不出。

    须臾,她转身便想逃回房里。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没有注意到阶梯,眼看就要失去平衡重重地摔下去。

    腰间一紧,冷炽稳住了她。

    商小觉不敢回头,感觉到他由后环住的温暖,一直强忍的泪水颤抖滑落,却不敢哭出声。

    她哭了,他知道。

    双手离开了她,“我去帮你泡牛奶。”他说。呵,强装做若无其事并不容易。

    冷炽走进了厨房,冲了杯牛奶,接着把牛奶倒进瓦斯炉上的小锅子里,放进了几颗冰糖,因为冰糖比较不易溶化,所以只好在锅子里加热,商小觉很挑的,她偏爱冰糖的味道,而且只喝用“煮”的牛奶。

    “阿炽……”擦干了泪,商小觉也来到了厨房,看着他的背影。

    如果阿炽要她勇敢,她会做给阿炽看。

    “再等一下就可以喝了。”他说,却没有回过头看她。

    “阿炽,你明天有空吗?”什么时候他们的距离变得这么远?她居然问起这么客套的话。

    “嗯……我明天得和教授参加全球医学研讨会,必须到瑞士一阵子。”把牛奶倒入杯中,转身拿给她。

    “一阵子……什么时候回来?”她强自笑着,问得好落寞。如果她今天没问他,他就不打算让她知道了吗?

    “如果没有耽搁,圣诞节那天吧。”

    “赶得上圣诞夜吗?”她有些焦急。

    “我不会忘记带圣诞礼物的。”她紧张的样子反倒是他所熟悉的。冷炽摸了摸她的头,有些故意地弄乱她的头发。

    从小他就是她的圣诞老公公,小学时他收到满袋的巧克力,结果全数进了她的肚子,一颗也没留,他还得时时盯着她要刷牙,深怕一她的牙齿都蛀光了。后来他收到围巾、幸运星,许许多多的小东西也全部被她占用了,这个小鸭霸才不管自己用得着用不着呢!

    “阿炽,你一定要赶得上圣诞夜喔!”语气近乎祈求,小小的脸蛋急需他的保证。

    “有事吗?”他问。第一次要离开她这么久,她可以自己过得好吗?

    她摇头。

    “我也要给你圣诞礼物。”商小觉抬起头对着他笑。

    “别杀光你的小猪扑满。”他也笑。只是笑里回不到从前,凉凉的、灰灰的。

    “如果睡不着,可以到我的房间。”冷炽叮咛着,低沉的声音里满满的放不下。他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还是过着猫头鹰的生活,只有在他上课的时候,她才会到他的房间安稳的睡个觉。

  第六章

    阳光洒了进来,照了一室的和煦。

    冬天的阳光暖和不炙,颇令人舒服。

    冷炽搭上飞机离开了,三天前。

    其实真正的离开和在一个屋檐下彼此避而不见,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在一个屋檐下避而不见,但可以知道阿炽出去了,阿炽回来了,而这次,感觉像被掏空了,多了许多不知所措。

    商小觉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然后用力拍打出血色,不可以再乱想了。

    走出阿炽的房间,往冷妈妈的房间走去。

    “冷妈妈,我是小觉。”敲了敲门,商小觉道。

    “小觉,门没锁。”席艾柔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推开了门,商小觉走进去。

    冷妈妈的整个房间是粉色系的,和阿炽深色系的截然不同。

    她记得阿炽小时候总说只有女生才用粉色的,所以他一定要用深蓝色。

    而好久以后,她也爱上了深蓝色,似乎只有那个颜色才能让她安心的睡。

    “怎么啦,小觉?”席艾柔正折放着衣服,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过来这儿坐吧。”

    “冷妈妈……”商小觉正犹豫着如何开口,通常她都只对阿炽嚷嚷,她只依赖阿炽一个人。九年来,她知道他们一家人对她都很好,但除了阿炽以外,仍有距离。

    “尽管说。”冷母宠溺地笑了,“要是没有把你照料好,阿炽回来可是会生气的。”

    “冷妈妈,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买一件小礼服,我自己有钱。”她似乎只有阿炽的钱她才可以花得理所当然,“我只是要找人陪,我不知道哪里……”呵!原来没了阿炽,她便什么也不是了。

    如果说,她现在开始不任性了,她可不可以继续待在阿炽的身边?

    或许,或许以后她再也不会变身了对不对?她可以像以前那样跟阿炽在一起。

    “冷妈妈,可不可以?”那次变身是意外,没有下次了,商小觉强迫自己相信,等阿炽回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那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现在就走。”

    ※※※

    还未到上课时间,学生三三两两各据一方,每每这个时候,教室是一个最好的八卦场所。

    “听说冷炽会参加圣诞会耶。”某女正努力地打着毛线。

    “他跟你说啦?”开口的是少数不为冷炽神魂颠倒的女生之一——珍。漫传的消息使得校园里的女生全骚动了起来,她就觉得无聊,为了争相当冷炽的舞伴,一群花痴们无不使出浑身解数,眼前正织着围巾的便是其中之一。

    “自治会会长说的。”没有停下忙碌的动作,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喂!那你加油吧,剩下三天了。”她要是冷炽才不敢把这些围巾套在颈子上,瞧!织得乱七八糟,怪恐怖的。

    “珍,你猜冷炽会邀谁当他的舞伴?”刚加入的露露继续了话题。

    “别想了,不会是你们。”珍实话实说,“我猜是商小觉吧。”

    “那个小鬼,不会吧?”盲目的女生总是认不清事实,“拜托,我才不觉得冷炽会看上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商小觉也只是滑冰滑得不错而已其他的哪比得上她们?

    珍挑了挑眉,没有答话。还好眼前的这几个不是她生的孩子,不然难保她不会捏死她们,免得丢她的脸。

    “我倒觉得搞不好是涵黛。”说话的是另一个女生。虽然极不愿意承认,但涵黛的外貌加上显赫的家世却是如铁的事实,况且,涵黛是那么努力、用力、尽了全力,发誓要把冷炽追到手。

    “不可能。”珍回答得斩钉截铁,“绝对不可能。”

    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一群女孩笑了,笑得招摇。在她们的眼里,涵黛的倒追行为简直是身为女性的耻辱,更被她们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根本没想到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只不过涵黛做得比较大胆,而她们只能偷偷的做。

    这些话刚好落入甫进门的涵黛耳里,刺耳的笑声几乎要令她夺门而出,但骄傲的她不允许自个儿这么做,涵黛装做若无其事地到座位上去。

    她会让这些人自掌嘴巴的。

    手上握有关于商小觉的秘密,她就不相信冷炽会不答应她的任何要求。

    等冷炽从瑞士回来,她会要她们跌破眼镜。

    ※※※

    “妈,小觉好吗?”透过越洋电话,冷炽的声音在听筒的那一端响起。

    “看起来挺平静的,但心里头就不知道了。”她在他们面前一向是这个样子,商小觉从不告诉人家心事,除了冷炽。

    “早点回来,小觉说要给你惊喜。”席艾柔道,“我跟你爸耶诞参加你五叔叔的Party,当天可能会留在他的别墅过夜。”

    “知道了。”

    席艾柔断了线,看到老公冷竟从浴室出来。刚刚沐浴过后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谁的电话?”

    “阿炽的。”接过冷竟手中的毛巾,温柔地帮他擦干头发,“问小觉的情况。”

    “那孩子把小觉当成自己的责任,小觉根本算是阿炽养大的。”冷竟笑了,笑声中满是为人父亲的骄傲。

    “但我觉得他们有事瞒着我们,尤其是小觉,不是歇斯底里,就是平静的吓人。”席艾柔轻轻的皱起眉头。

    冷竟转过身,伸手抚去妻子的忧心,“又不是所有的情人都像我们这么平顺?阿炽不告诉我们一定有他的苦衷,况且他们都还年轻,当作是种考验也未尝不是好事。”

    “竟。”低唤了声,席艾柔依偎在丈夫的怀里,有了这么爱她、疼她的丈夫,这么杰出的儿子,她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夜沉了,闪闪的星光点缀着黑色的苍穹,凉风吹拂着,满是静谧。

    ※※※

    “人呢?死去哪里去了?”涵黛才进了家门,便气冲冲地吼道。

    全天下没有司机像他那么不尽责,想去哪就去哪,就像刚刚放学,接她的竟是丹肯。接送她是他的责任,但他却不把它当成一回事。

    “小姐,萧先生正和老爷在书房。”女佣战战兢兢地回答。

    “爹地回来了?”喜悦消弭了怒火,涵黛往书房跑去。

    “爹地。”根本没敲门,涵黛像阵风似地闯了进去。

    “乖女儿回来了。”威尔·蓝伯利盈盈笑道,涵黛在他的脸上“波”了好几响。

    “爹地,这次又发掘到什么赚钱的新机了吗?”涵黛随口问问。

    威尔但笑不答,转移了话题,“萧先生如你的愿要辞职了,涵黛。”从进来到现在,她的宝贝女儿都装做这儿没有其他人似的,太刻意了。

    他要辞职了!?涵黛一直挂着的笑容僵了一下,“早点滚蛋最好。”她始终不肯看向站在一旁的萧磊。

    “怎么了,他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怎么瞧都不顺眼。”

    “那正好,以后爹地一定帮你挑个保证让你顺眼的司机。”威尔看了一眼仍然面无表情的萧磊,“你可以先下去了。”

    萧磊冷淡地应了声,离开了书房。

    “爹地,他什么时候离开?”

    “再一两个星期吧。”威尔捏了捏涵黛的脸颊,“舍不得那么帅的司机?”

    “他才比不上我的冷炽呢!”涵黛急忙否认心中那模糊的感觉,一个司机而已,她才没那个心情去“舍不得”哩!

    “那个几乎被全纽约誉为最天才的小子?最近打算和商小觉复出滑冰舞台?”冷炽的“事迹”他多多少少听过。

    “我一定会把他追到手的。”要是没有那个商小觉就好了,“爹地,你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豹人这回事吗?”

    “豹人?”

    “嗯。那个商小觉根本就是一只豹,不然她的速度和跳跃能力才不可能这么好。”涵黛满是不屑。

    “涵黛,话可不能乱说。”

    “我才没有乱说,我还有她的相关资料呢!”为了让爹地相信她的话,她连忙回房间找出偷来的资料以示证明。

    “居然真有这一回事!”

    “我还真想看看她变身的样子呢!”涵黛丝毫没有注意到威尔渐露的邪恶,自言自语道,“不过我怕我会恶心死,还是算了。”

    威尔贪婪地笑了,看来他又有一笔可观的收入了。

    ※※※

    耶诞音乐飘散了整个校园,在有心人士大力装饰下,宛如人间乐园。

    耶诞节——一个最温馨的日子。

    冷炽好不容易处理完所有的事,正当准备回家之际,涵黛出现在他的研究室里。

    “我记得我没有允许你进来。”冷炽不友善地道。

    “我要你当我今晚舞会的舞伴。”不管他的不客气,她宣告了此行的目的。

    “很抱歉,我没空。”她是他见过脸皮最厚的人了。

    “你是不答应罗?”

    “你没有耳朵吗?”他自觉得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喂,我要锁门了。”他赶着她。

    “那商小觉可要完蛋了。”涵黛说得漫不经心,仿佛是在谈论天气一般。

    “话说清楚。”冷炽冷然道,黑眸狠狠地攫获她。

    嗯哼,终于肯正眼瞧她了。涵黛满意的笑了,“我说,如果你不肯当我的舞伴,商小觉就会身败名裂。”她就是故意不告诉他,她知道了什么。

    不说拉倒!冷炽没理她转身准备走人。他有把握在他离开之前,她一定会把知道的说出来,如果她打算用来威胁他的话。

    见他居然不受影响,涵黛急了,“难道你不管那只豹的死活了吗?”

    冷炽震了一下,只有那么一下子,神色立刻恢复冷静,她是怎么知道的?脑中飞快地闪过所有的记忆……

    是了,一定是那一次。

    “卑鄙。”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阴霾的眼神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过奖。”强忍住打从心底冷起的恐惧,她惹到他凶残的一面了,涵黛猛然地惊觉。

    “我会和你去舞会。”寒冷的音调满是危险,“但你要敢伤害小觉,你最好祈祷你有能力承受后果。”

    ※※※

    换上了小礼服,商小觉坐在镜子前等待着。

    阿炽就快回来了,她会告诉他她不再任性了,会乖乖地听他的话,虽然还是会害怕,但是只要有阿炽,她会学会勇敢去面对。

    阿炽说过会保护她的,她愿意相信他。

    她好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继续留在阿炽身边的机会。

    从变身以后的抗拒逃避,到因为阿炽离开这几天的平静,她被迫成长了许多。

    她逼自己去相信阿炽说的话,只有这样她才允许自己,可以和阿炽像以前一样生活着。

    阿炽说过她的变身是可以控制的,而且仍是存有意识不会乱咬人的,这样她就不用一直担心自己的利牙会伤到阿炽。

    隐约地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商小觉开心地迎了上去。

    “阿炽。”才一开口,猛然发觉思念竟是这般强烈。

    “商小觉。”扬起的笑意却在见着了商小觉的装扮后散去,一股酸涩的痛楚在心底凝聚,逐渐扩大。

    “阿炽,你怎么了?”睁着大眼,她问。

    “没事。”沉默了会儿,他推开了她,迳自走向自己的房间。

    受伤的眼神落在他的背影,“呵,你一定很累了,我都忘了你才刚从飞机上下来。”她勉强笑着,追随他身后,“我帮你捶捶背……”

    “不用了。”

    门掩上了,隔开了两个人。

    商小觉没有离开,颤动的情绪却是异常安静。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吵着、闹着、哭着,绝不让他的房门阻隔她的,但现在……却连敲门的勇气也没有。

    一丝嘲弄在嘴角浮起,装着若无其事并不容易呀!是她太天真了,以为只要笑着,就可以把事实藏住。

    他在沐浴,她听见了水声。

    商小觉在门外等着,却茫然地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

    阿炽不要她了吗?在她以为可以重新来过的时候?

    好久好久,跪坐着的脚都发麻了。

    门再度开了。

    “阿炽……”抬起头,她看见了他西装笔挺的模样。

    “今天我有舞伴了,是涵黛。”他说,“所以……”

    “不能带我去了。”迎上他的眼,她笑着替他说完。她不许自己哭,所以只能僵着笑。

    冷炽沉默着,尽管心中情绪翻腾。

    现在的他只能以疏远商小觉来保护她不受到任何伤害,可笑的是,保护她不受别人伤害的同时,自己却做些伤害她的事。

    “你骗我。”商小觉不哭不闹;她直视着他,企图寻找他转变的原因,三个字铿锵有力。

    “我很抱歉。”冷炽撇开头,避开了她的控诉。

    “为什么?”

    “……”他无语。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冷炽的胸膛,“不要不说话……”微颤的声音渐渐溃散,商小觉拼命地捶打着身前的人,似乎这样她心痛就可以少疼一些。

    “够了,”擒住了她的双手,“是你自己说不去的,忘了吗?”

    商小觉怔住了。

    “可是……”望着他的黑眸满是不可置信,他的语气好冷淡。

    “我赶时间。”近乎是粗暴的,他推开了她,一个不稳,商小觉跌坐了下去。

    “阿炽……”她喊着,却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去。想哭,却没有泪。

    他终于也厌烦她了,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嘛!

    一直以来都是她死皮赖脸地缠着他的,从小时开始近十年了啊!还以为永远都可以这样子下去。但其实只有她知道,在每一次强迫他对她好的背后,却是好深好深的自卑。

    冷炽一向是众人眼中的天才,没有任何一样事情可以难倒他。

    但他愈是优秀,就愈是显得她的不堪。在国小作智力测验的时候她就很清楚了,如果不是冷炽一直帮着她,每次考试前都帮她猜题,她大概会被一直留级吧。

    灼热的液体滑过了脸颊,更何况她连一个正常的女孩都谈不上呢,又凭什么要冷炽像自己喜欢他一般的喜欢自己呢?

    今年的耶诞夜,好冷。

    ※※※

    冷炽搂着涵黛翩翩起舞,这样的组合让舞池外的人议论纷纷了起来,在场的女性无一不羡慕涵黛的幸运。

    但涵黛却是后悔到了极点,她的手被冷炽握得疼极了,却又不能表现出来,还得挤出笑脸迎人。

    她没有正眼瞧过冷炽,她不敢,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能感受到那股骇人的愤怒。

    好不容易一曲终于结束,涵黛直觉想逃出舞池,却见冷炽的步伐比她更快。

    被羞辱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小跑步的向前挡住他的去路。

    “不要忘了你的承诺。”涵黛道。

    “舞已经跳完了,不是吗?”他反问,毫无表情的脸孔看不出任何情绪。

    “可是……”周围已经开始有人在围观了,“我要你留到最后,跟我搭挡选今年的舞王与舞后。”涵黛一口气把话说完,即使他现在的气息已经够让她恐惧了,但是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让她成为别人的笑话。

    “哪有当人家舞伴的,开场的前两首曲子跳完就准备走人的?甚至连晚会都还不算正式开始呢?”

    冷炽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拿了一杯调酒往休息区走去。刹时,一群女性同胞蜂拥至休息区,原地,只留下涵黛。

    清冷的空气袭上背脊,精心设计的装扮变得可笑。顿时,她突然明白,他对她真的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他的世界只容得下商小觉。

    ※※※

    褪去了礼服,商小觉跪坐在地毯上。

    从柜子里拿出了冷炽买给她的冰鞋,突然之间,她好想滑冰。

    换上了休闲服,把冰鞋放进袋子里,准备起身之际,却——

    重物狠狠击中后颈,连求救声都来不及喊,便被人用沾满麻醉药的毛巾捂住口鼻。

    “老板,可能是用的药量不够,她还在挣扎。”一名俐落的受雇者对着后头的人说。

    “替她打针。”果真不是平常人,那麻药的量可以迷昏两个大男人了。

    呵,这会儿可真让他找到了棵摇钱树了。

    想想,只要把那小妞变身的实况拍下来,全世界的播映权还怕不让他赚翻吗?

    ※※※

    缓缓地转醒,商小觉四肢还麻软着,却赫然看见眼前的笼子,环视着四周,这里看起来像是一间高科技的实验室,她恐惧地发现自己被关在笼子里。

    迟疑地伸出手触摸一下笼子,却被电击了回来。

    “看来,你醒得时间比预计的还要早。”一个男人推门而入,“那笼子有电。”商小觉的一举一动在监视器里看得很清楚。

    “你要做什么?”即使害怕却也努力使自己镇定。那是一种天生的能力,不让自己处于慌乱中。

    “别担心,只要你乖乖的合作,我保证你好好的。”嗜残的笑容展露在唇边一直没有释去,“我要你变成豹身的过程。”

    商小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除了阿炽以外不应该有第三个人知道才对,难道……不可能,阿炽不可能会这样做的!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压下排山倒海而来的恐慌,商小觉否认道。

    “是吗?那么是冷炽乱说的罗!”商小觉的反应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威尔在心中冷笑了下,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商小觉的脸色刹时转白,疼痛扎心,不自觉地轻颤了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她要相信阿炽,阿炽即使不爱她,但是一直以来都是疼惜她的,所以一定是哪里弄错了,阿炽决不会伤害她的。

    “你是谁?”她颤着声问。

    “涵黛的父亲,威尔·蓝伯利。”他不介意让她知道他是谁,反正她走不出这里的,“还有什么其他的疑问吗?”

    涵黛?她知道她是谁,那个条件极为优秀的女孩,阿炽现在正与她共舞吧?

    “我不会变什么身,你搞错了。”

    “是吗?”威尔按了下门边的按钮,“这么不听话,可就别怨我了。”

    门再度开了,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拿着针筒进入。

    “你们要做什么?”虚软的身子不断向后移,却又被电击了回来。

    “替她打针。”威尔对白衣男子指示道。他就不信在注射了药剂之后,她还能不现出原形。

    “不要……”恐惧之情尽形于色,“我不要打针,我是人,不是什么豹的。”

    空荡荡的笼子里根本无处可躲,一会儿便被白衣男子抓住。

    “阿炽救我……阿炽……”不断挣扎的身躯透露着无助,即使向来者拳打脚踢也莫可奈何。

    “他正在和我的女儿跳舞呢。”

    商小觉失神了下,冰凉的针尖刺进皮肤里,甚至连痛都不觉得。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声音小的像是在喃喃自语。

    “开始准备摄影。”威尔道。他才不管有没有伤害别人,成堆的财富摆在眼前,哪有不拿的道理?

    “让我回家好不好?求你。”身体渐渐热了起来,商小觉哀求着,“求求你,放我走……”身体的变化渐渐不受控制,她只能不断地哀求,她不要变成豹,不要残忍地硬是将她从这个环境剥离,这里有阿炽呀!

    牙齿咬进下唇滴出血来,借着疼痛来压抑身体上的变化。脑袋里尽是想着如果变成了豹,就再也不能待在阿炽身边了,阿炽会被别人指指点点的。

    不可以变成豹,阿炽说过自己可以控制的,唇边的疼意已经渐渐麻痹了,抬起手来,商小觉狠狠地朝自己的手臂咬去。

    不断地借由疼痛来牵制发热的身躯,不一会儿左右手臂已满是鲜血,数不清的齿痕漫布交错着,令人触目惊心。

    “妈的!”威尔怒骂了声,她居然以自残的方式拒绝变身,哼!她以为这样子做,他就拿她没办法了吗?

    “詹士,把人带进来。”威尔按下按钮道,嘴角尽是嗜血的凶残,谁敢断他的财路,谁就得死。

    片刻,被捆绑的两人被带了进来。

    “小觉!”冷氏夫妇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在赴宴的途中被劫持,之后就被莫名其妙的绑到这来了。

    好熟悉的声音,商小觉停止了咬伤自己的动作,抬起头来,“冷爸爸,冷妈妈……”

    “小觉,你怎么了?”见到鲜血淋淋的商小觉,席艾柔心疼地掉下泪来。“为什么要把你关在笼子里?”

    “冷妈妈……”

    “求求你,把小觉放了好不好,她还是个孩子。”

    即使双手双脚被捆绑着,席艾柔仍奋力匍匐至威尔脚前哀求着,却被狠狠地踹了一脚。“不准你伤害她。”商小觉喊道,“不要伤害冷妈妈……”焦急的声音略显破碎。

    “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喔。”

    “我不是豹,不是、不是……”太多的冲击令她歇斯底里,小小的身躯不停地颤抖。

    “这位先生你弄错了,小觉是我们的孩子……啊!”冷竟话还没说完,就被威尔掏出的枪击中了大腿。

    “不要,不要啊……”商小觉哭出了声,头颅摇得剧烈。

    席艾柔爬至丈夫身边,慌乱地想替丈夫止血,却又无能为力。

    “我们跟你无冤无仇,放了我们吧。”看着丈夫的腿不断地涌出血来,席艾柔愕觉晕眩。

    “商小觉,一切都得看你的罗。”

    “不关他们的事,不要伤害他们,我给你磕头,求求你放他们走。”小小的头颅不断地撞击着地面,前额渗出血来。

    “呆子,我要你磕头干什么?”他要的是钱,万能的钱,“怎么,还不肯变身是吗?”又一枪声响起,席艾柔也中弹了。

    “谁来救救我们……”泪水布满了脸颊,商小觉近乎绝望地喊着。

    “砰!”又是一枪,冷竟再度中弹。

    “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随你怎么说。”枪口再度对准了冷竟,“不过,好心的提醒你,再不变身,他们大概就没命欣赏千载难逢的画面了。”狰狞的面孔如地狱中的撒旦,丝毫没有半点人性。

    威尔扣住了板机,食指缓缓下压……

    “不要……”席艾柔扑了过来,硬生生地替冷竟吃下了子弹。

    “艾柔……”

    “冷妈妈……”两人同时惊呼出声,子弹射入席艾柔的背部。

    “冷妈妈……”不顾双手因抓住铁笼而灼伤,商小觉激动地忘了疼痛,直想冲到席艾柔身边。

    “还要继续吗,商小觉?”

    “不要了……”缓缓地摇头,商小觉整个人安静了下来,空洞的眼神再也没有任何的反应,“放他们走,要我怎么样都行。”如果只要自己变成豹就能够救的了冷爸爸、冷妈妈的话。

    和阿炽……不可能在一起了。

  第七章

    “先放他们走。”

    “这可不行,如果到时候你反悔了,不就前功尽弃了?再说,该让他们开开眼界,看看养了十年的女儿居然是只变身豹,呵……”威尔笑了起来。他说过,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计划的。

    “不过,你放心,等我拍摄到我要的画面,自然会让人送他们回去。”

    “冷妈妈和冷爸爸都在流血,他们需要医生。”知道不可能和阿炽在一起后,心平静了,却也死了,凄凉的声音令人心酸不忍。“我要他们没有危险。”

    “没问题。只要你肯乖乖的,什么也都不是问题。”威尔爽快地答应。又按了个钮,进来了三个医护人员。只是三人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威尔下令。“现在,看你的表现了。”

    商小觉不再抗拒,静静地任由药效发生作用……

    渐渐转紫的眼眸在看见众人惊吓的表情后,更加绝望空洞。

    ※※※

    “商小觉?”过了午夜十二点,冷炽回到了家,在自己的房间没见到商小觉后,心揪紧了起来。

    快步到商小觉的房间,胡乱地敲了下门,转开门把,见到的却是躺在床上的小礼服和散落在地毯上的冰鞋。

    “小觉……”整个人被恐惧袭击,小觉出事了,他知道。

    还来不及有任何举动,电话铃声响起。

    “请问这里是冷公馆吗?”

    “是。”

    “冷氏夫妇现在大众医院急诊室,请家属过来一趟。”

    “请问发生了……”什么都还来不及问,电话已被挂断。

    ※※※

    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医院的时候,冷竟的子弹已被取出,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发生了什么事?爸,妈呢?妈怎么样?”冷炽问道。

    “先别问这么多,救小觉要紧。”

    “小觉怎么了?”因为太在意了,声音不若往常平稳。即使聪明冷静如他也无法镇定下来。

    “她被拍下了变身成豹的过程。”在震惊之后他已经平静。

    “现在人呢?”冷炽闭上了双眼,指甲陷入拳头时滴出血来,“小觉现在人呢?”他吼。

    “阿炽,我们不知道。”除了那个实验室,他们从头到尾眼睛都被蒙住。

    “爸,我要找小觉,帮我照顾妈。”丢下了话,冷炽转身……

    “阿炽,录影带也要拿回来。”否则,小觉大概无法再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

    冷炽没有回话,笔直地走了出去,喉头干涩的发不出任何一个字。即使小觉回来了,她也不会再让自己和我们在一起了。

    老天,在他的小觉最害怕、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

    “我找涵黛。”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冷炽驾车到了涵黛的住处。

    一切的巧合不可能是意外,那么是精心设计的预谋了。

    冷炽透过对讲机传达的声音,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在被请入宅内后,涵黛从楼上下来。

    “商小觉在哪里?”

    “真好笑,怎么找人找到这里?”即使骇怕他那冰寒的眼神,涵黛仍硬着头皮回答。

    涵黛悄悄地按下了萧磊的传呼钮,她害怕极了这样的冷炽。

    “只有你知道小觉的事,小觉被绑走了。”

    “我说过我不知道,我没事绑她干什么?”涵黛怕了,萧磊怎么还不快出现?

    “我不想废话了,说与不说你自己衡量。”如果救不了小觉,他会要她陪葬。

    “我真的不知道,我发誓。”瞧见萧磊走了进来,让她觉得莫名的安全……见鬼了,保护她的安全本来就是他的责任,她发什么神经?

    “是吗?”直射她的双眸,却也找不出任何疑点。

    “她说了她不知道了。”萧磊走近了涵黛,将她纳入自己的身后。

    “不要让我发现你骗我。”眼睛擒住她的,没有温度的声音有着极度的威胁。

    冷炽转过身,往门的方向离开,他得尽快找到商小觉。

    涵黛望着冷炽的背影,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会是爹地吗?爹地把商小觉抓走了?如果是,那么商小觉大概……

    “冷炽,等一下……”该说吗?涵黛犹豫了。

    回过头来的冷炽似乎猜到了什么,“有第三个人知道?”

    涵黛不语,一时之间屋内满是窒人的气氛。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除非……你离开医学院。”刻意的为难来自满心的酸意。为什么他这么在意商小觉,对她却是不屑一顾?

    她倒要看看商小觉对他重要到什么地步,会重要到连大好的前程都宁愿毁掉?

    看了她一眼,冷炽没有说话,在涵黛的惊叫声中,将小茶几上的花瓶砸碎,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右手。

    “这样可以吗?”他对着她问,刹时间血流如泉,流个不停。

    “你……”涵黛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对一个外科医生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右手了,伤了右手,便不能再持手术刀,医生生涯便宣告结束。

    “小觉在哪里?”冷炽的语气依然平稳。

    “……”

    “小觉在哪里?”鲜血染红了地砖,他仍是坚持地问着。

    涵黛闭了闭眼睛,涩意涌上几乎要滴出泪来,为自己从来没有过的胜算,以及那自以为是的可笑爱情。也被冷炽和商小觉之间绝对的情感感动。

    “我不确定,但有可能是在爹地的实验室里。”涵黛道。

    “地址呢?”

    “冷炽,如果是真的如我所想的,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我爹地他……”他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要救商小觉,恐怕很难。

    “不要废话,我要地址。”

    “冷炽,那个地方不容易进去,更何况我爹地他不会放手的。”心里一直明白爹地的眼中只有金钱,其他的,即使是人命亦视如蔽屐。

    “小觉在里头,即使是地狱我也下去,告诉我地址。”

    “在……”涵黛说出了地址。

    “我跟你去。”萧磊开口道。向来不喜欢惹事的,但说不出来为什么帮他们。就算是让他见着了原来世界上还有如此绝对的情感的谢礼吧!他从来不信这一套的。

    冷炽看了萧磊一眼,未说明的是感谢。

    “先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去了就一定得救到人,我们得先计划一下该怎么行动。”萧磊道。

    “我也去。”涵黛道,“但是请你们不要伤害爹地。”

    黑暗不见星光的夜空,三个人钜细靡遗的部署着。

    ※※※

    按下了密码,再透过电脑层层辩识以后,涵黛终于得以进入高科技的实验室,按照计划,她必须先确定现在商小觉的状况是如何。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却仍是觉得这里森冷无比,也许是太尖端的科技会令人不由得心生害怕。

    正想走进监视室里,却被两个守在门口的男人拦住,由监视室里可以看见研究室每一处角落。

    “小姐……”守卫为难的开口,老板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入,但小姐算是外人吗?

    “怎么,不让我进去吗?”

    “不敢,只是老板……”

    “笑话,我来看我爹地有什么不可以的?”涵黛开始蛮横地推开守卫,打算来个硬闯。

    看来这里的隔音设备真是不错,她在这里喳呼这么久,里头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小姐……”在不敢伤害老板宝贝女儿的状况下,守卫人员只能处于挨打局面,但仍是尽力防守着,没让涵黛得逞。

    “让我进去,保证你们没事,不让我进去,以后保证有你们好受,两条路你们选一个吧。”看样子硬闯是进不去了。

    守卫犹豫了……

    “小姐……”也许是守卫来不及阻止,也或许是他们已经做了选择,涵黛按下了进入钮,顺利进入了。

    还好,她天资优异,几年前跟父亲来时所背的入门密码都还记得。

    商小觉应该是被爹绑来了,不然那两个守卫人员不会阻止她进来的。

    只是,即使真的救回了人,抢回了录影带,商小觉和冷炽也不能在一起了。

    冷炽大概会被商小觉误解一辈子了。

    “爹地。”涵黛喊着背对着她的男人,眼前的银幕正在播放着商小觉变身的画面。

    “你来了。”威尔早已透过监视器看到她了,只是仍虚应了一声。

    “听说商小觉不见了,就知道是在这里。”她到底做了什么?看见画面中的商小觉,她就觉得自己好残忍,“爹地,这里是变身人的相关资料。”涵黛边从包包里拿出了小磁片。

    “怎么,你也有兴趣?”

    “当然,如果以这个当成主题发表论文研究报告,还怕我拿不到诺贝尔奖吗?爹地也可以大赚一笔,”边说着,涵黛边帮威尔捶起背来,“那豹女现在人呢?”

    转过了画面,铁笼子里是已经变回人形的商小觉,赤裸裸地缩成一团,呆滞的眼神没有焦点,破碎的衣服散落一地。

    看来爹地没打算放她走了,紧接而来的,应是一连串的实验与研究了。

    威尔没有回过头来,否则就会发现涵黛一直维持的笑容僵了。

    “如果能将豹人的基因研究出来就好了,强韧的生命力加上优越的行动力,所衍生出来的人种一定更加优秀。”威尔打着如意算盘道。

    “研究这方面的高手,我倒是认识一个。”

    “谁?”

    “冷炽,由他来做这项研究最恰当不过了。”

    “那个天才冷炽?但以他和商小觉的感情,难保他不会……”威尔疑虑着。

    “现在基因遗传学方面最厉害的就是他了,不然爹地可有更适合的人选?”

    涵黛走到银幕前,按掉了画面,“更何况冷炽有可能是你未来的女婿呢!”她撒娇地朝威尔笑了,“他可是抛下了商小觉邀我当他的舞伴,早就说了嘛!商小觉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头恶心的豹,比起身世背景这么好的我,爹地,你说正常男人会选择谁?”

    转过身,涵黛继续道:“而且,如果你们能合作的话,那么还有什么事是达不成的?冷炽就是缺少了强大的资金做研究的后盾,而爹地你需要最权威的专业,我帮你去和冷炽说,”涵黛搂住了父亲的肩膀,“没有人会把利益往外推的,还是爹地不相信我的能力?”

    威尔沉默了会儿,没有答话。

    “就算他到时候真的背叛了我们,爹地还怕对付不了他吗?就算他有再大的本领也斗不过我们的。”

    “交给你去办吧,顺便替我洽谈这个周末各大频道的播映权,我要让全世界震惊。”

    ※※※

    萧磊皱了皱眉头,抢过了涵黛手上的酒杯,“不要坏了明天的好事。”

    这个女人从老板那儿回来以后就这副德性了,待在自家的小吧台上拼命猛灌酒。

    威尔打算在这个周末公开商小觉变身的画面,所以他们计划明天行动。

    席艾柔在急救了近十个小时之后,情况总算稳定下来,冷炽现在正忙着准备明天的一切事宜。

    “你大可放心,我才不会坏了计划。”她压根没想过她会把商小觉害成这样,她是讨厌她没错,但是只要想到今天早上在爹地的研究室里,看到笼子里的商小觉,她就难过地想揍自己,这下好了,明天会怎样都不知道。

    纵使一切都顺利了,那么她还是背叛了爹地。

    “把酒还我。”她对着萧磊叫道。抬起头瞪向他的脸颊上仍有着未干的泪痕。

    对于她的叫嚣,萧磊置之不理。

    “你聋子啊?把酒还我没听见吗?”见他仍是没有反应,莫名的情绪一股脑全都涌上,“我明天会拼了命救回商小觉,这样总行了吧!”她吼道,却惹来了串串新泪。

    一时之间两个人对峙着,空气里只回荡着涵黛的抽咽声。

    “喝酒对你没有好处。”萧磊道。即使自己早把啤酒当成了白开水,但却看不惯她这个样子。

    “Mary,把所有的酒瓶收走。”唤来了女佣,萧磊把自己手上的杯子也交给了Mary,没有多看仍在呜咽但安静的涵黛,萧磊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因为要救商小觉的关系,这份工作得提早结束了,换句话说,他明天就得撤离这里。索性趁现在先把东西收拾好,即使他随身携带的东西少得可怜。

    打开房门,习惯性地瞧了传真机一眼,上头的白纸往下滑一点。

    小磊,妈好想你。

    该笑吗?他的母亲终于也开始会想他了,在他离家一个人生活了十多年以后。

    拿了啤酒一口饮尽,萧磊笑了,只是,笑容是苦的。

    ※※※

    “爸。”冷炽叫了声躺在病床上的冷竟,他刚去加护病房看了母亲,但席艾柔睡着了。

    “手怎么了?”冷竟看见了冷炽缠绕白纱布的右手问道。

    “没事。”冷炽淡淡地道。

    “小觉回来了吗?”

    “我会救她出来。”但他知道如果按照明天的计划执行的话,商小觉是不会回来的。不,应该是说,他不让她回来了。

    若是商小觉仍身在这个环境里,只要威尔对这个“金矿”不死心,那么接下来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不幸发生。

    况且,要是消息泄露出去了,他不敢想像所有媒体会怎么样的伤害小觉,所以他宁愿把她赶走,赶离他的身边,让萧磊带她到另一个地方重新生活。

    两个男人各自沉默了。

    “小觉不回来也许是好的。”冷竟缓缓地开口,他不是没听出来,冷炽是说救她“出来”,而不是救她“回来”,“只是你放的掉吗?”自己的儿子从来不把痛苦哀伤表现出来,他看了却只有更加心疼。

    冷炽没有答话。

    放不开也得放,只有这样做对商小觉才是最好。避开父亲的关心,冷炽踱步到窗前。

    商小觉面对他时的自卑,他不是不知道,但却无法帮她克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两个人都会累的。

    与其让她每天这样地挣扎,倒不如还给她一个可以自由呼吸的空间,这样或许有一天,商小觉可以知道自己的优点,自信地回到他的身边。而他更是这样地期待着。

    只要她可以活得很好,其他的又算的了什么?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该怎么做他都知道,只是心中的沉重又是为了什么?

    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液缓缓引入针筒,商小觉仍然毫无反应。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抽她的血了。

    她不知道时间到底是过了多久,冷爸爸、冷妈妈是否真的安全了?冷炽找不着她会不会很着急?她仍然相信冷炽是不可能会伤害她的。

    一阵交谈声音由远至近,但被商小觉隔离在自己的思绪之外,这段时间以来她大多是这个样子过的。

    她不在乎自己会怎被研究,要怎么弄随便他们了,反正,是回不去冷炽的身边了。

    冷炽一走进实验室,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的商小觉,赤裸的身子曲成一团,散乱的头发披垂着以至于他看不见她的脸庞。

    “爹地,我就说嘛,冷炽当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罗!”涵黛对着父亲说:“若是你不反对的话,我们打算先订婚,这样你就不必担心冷炽会背叛我们了。”她注意到冷炽紧握拳头的右手让包裹的白纱布染上新红。

    他的右手在经过那样的伤害之后,应该马上到医院接受仔细检查及治疗的,但冷炽却坚持一定要先救出商小觉再说。

    “是吗?你打算要娶我的宝贝女儿?”威尔问着冷炽。对于冷炽他始终抱持着怀疑的态度,但他的确需要他的专业,更何况这儿层层戒备,他就不信他真的有本事造反。

    “嗯。”淡淡的口气,冷炽把情绪控制的很好,“不过,今天应该是来研究变身人的吧?”按捺住想冲到商小觉身边的激切,他把目光移向威尔。

    威尔点了点头,“关于你父母的事情我深感抱歉,若非逼不得已,我实在不愿意伤害他们。”

    “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更何况家父母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你能了解是最好不过了。”大大的弧度堆在威尔的嘴角,怎么看都很虚伪,“那么,开始实验的步骤吧。”

    冷炽的右手受伤了,所以由涵黛拿着充满液体的针筒,两个人双双走向商小觉。

    铁笼子被打开了,进来了两个人。即使没有抬头,商小觉也可以感受的到。但她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否则她可以感觉到冷炽的气息的。

    有时候她倒希望能一次把她的血抽光,那么她就可以解脱了。

    “这针的药效刺激,注射之后可能反应会很激烈,我先抓住商小觉……”冷炽对着涵黛说。

    “阿炽……”商小觉猛然抬头,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冷炽听若未闻,继续他的动作,箝住了商小觉。

    这样的冷炽太陌生了,商小觉看着涵黛把液体注射进了自己的身体,隐隐的了然在心中扩散……

    不!阿炽不会这么对她的。

    “阿炽……”商小觉开始挣扎,“冷爸爸、冷妈妈怎么样了?”她努力想看冷炽的眼睛,却都被他刻意闪躲。

    “等这个研究结束后,我们就结婚。”冷炽忽略着商小觉的话,眼对着涵黛说。

    在萧磊还没把这栋研究所的人都摆平以前,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对话都被监听着。

    不是这样的,商小觉摇摇头,大大的眼睛迅速染上了一层水气。

    “阿炽,看着我,你看着我……”身体渐渐灼热了起来,催促着变身的反应,“你是骗我的对不对?”颤抖的语气透露着不肯承认的恐惧。

    全世界的人伤她,她认命,但就他不行,她会死的。

    低下头欲掩饰成串泪水的滴落,却看见他箝住她的受伤右手。

    “阿炽,你的手怎么了?”焦急地转过头去看他的另一只手,还好,另一只手没事。“阿炽,回答我,你的手怎么了?你要当医生,不可以伤到手的……”

    涵黛把针头抽出,没敢看他们两人一眼,咬住下唇不让冲上眼睛的涩意化做水气。在这种时候,商小觉关心的居然是冷炽的手。

    “阿炽……”为什么冷炽一句话也不对她说?

    “别烦我。”冷冷的三个字从冷炽口中吐出,同时松开了架住商小觉的手。“涵黛,我们出去看变化吧。”

    冷炽的话直刺入她的心窝,商小觉疼得说不出话来,直到冷炽再度锁上了铁笼。

    “为什么这么做?”隔着铁笼她终于看到他的眼睛,依然好看如昔,只是里头不再有对她的疼爱,只剩一片的冰冷,看不出任何一丝情感。

    “我不想和一只豹生活。”丢下话,冷炽迅速地转过身,他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他只知道一定要把商小觉救出来。

    原来如此呵,她懂了。

    商小觉闭上了眼睛,她不挣扎地任药效在身体内产生变化,泪水却不肯罢休的从眼角滑落。即使有能力出得了这里,她也不会再让自己缠着他的呀!是出了什么差错,阿炽要这么地伤她?

    变成豹的身躯发出了呜咽,双眸依然不肯张开。

    突然,商小觉开始猛烈的撞击着导电的铁笼。

    “小觉!”梗在喉头的涩意再也压抑不住,冷炽暗哑地叫出声。

    “商小觉!”

    “商小觉!”涵黛和威尔也在一旁惊叫出声。

    一次次的撞击,一次次的受伤以及声声令人不忍入耳的哀伤呜咽,商小觉疯狂地伤害自己。

    “小觉,停止伤害自己,听见没?”再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冷炽转身往商小觉走去。

    “冷炽。”威尔喝阻道。他就知道冷炽信不过,拿起了枪对准冷炽。

    “爹地,不要!”涵黛用身体阻隔在冷炽与威尔之间,“冷炽是怕商小觉死了,这样就做不了实验了。”萧磊怎么还不来……

    “把枪放下。”同一时间,萧磊进入了研究室,枪口指着威尔。刚刚撂倒了那群守卫人员,身上也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一时之间,萧磊、涵黛、威尔三个人就这么对峙着。

    冷炽心急地开了锁进入铁笼,“小觉,不准撞了,听见没有?”

    但冷炽的话起不了任何作用,商小觉依然持续着反复的动作。

    冷炽用自己的身体当成肉垫抱住了金钱豹,保护商小觉不让她再次撞向笼子,自己则承受着撞击与电灼。

    蓦地,商小觉睁开眼,见着了冷炽,张开口欲往冷炽的肩膀咬下去,却在利牙接触皮肤的刹那,猛然住口,金钱豹发出巨大的呜咽声,从紫眸凝出水来,滴落在冷炽身上。

    原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无法伤害阿炽,即使在他这样对待自己之后,商小觉绝望地想。

    紫眸疑视了一向她最喜欢的怀抱的主人,凄厉的叫声冲破了空间,商小觉狠狠地甩开了冷炽,回过头,用全身的力量向另一边的笼子撞去。

    如果活着这么痛苦,那么就让她解脱吧。

    “小觉!”冷炽来不及拦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商小觉在撞击之后被反弹力弹了回来,失去知觉的倒在地上。

    涵黛走向威尔,“爹地,放过他们吧,爹地……啊……”原本为冷炽和商小觉求情的涵黛,在走近了威尔之后,却让威尔一个反拉,被他由身后架住。

    威尔把涵黛挡在身前,枪身转向萧磊,谁敢阻他的财路,下场就只有一条路,大不了,同归于尽。

    一时之间,气氛僵持着。

    威尔笑了,他知道萧磊不会开枪的,不伤害无辜是他一向的原则。他身前有涵黛挡着,他不信萧磊奈何的了他。

    威尔架着涵黛缓缓向后移动,即使商小觉被救走了,他也还有录影带,不会落得一无所有。

    但萧磊却一步步逼近,“把录影带拿出来,我们不会为难你。”终究,他仍是他的老板,而且涵黛也说过,尽量不要伤害她的父亲。

    “休想。”只要他出得了这里,他们一个个都等着完蛋,威尔缓缓地扣住板机,弓起食指……

    “爹地,不要!”用眼角瞄到父亲的动作之后,涵黛毫不犹豫地用手挡住枪口。子弹笔直地穿过了她的手,在不远处落下。

    “啊!”同一时间,另一发子弹避开了涵黛,射穿威尔的左手。

    威尔吃疼地松开了涵黛,看来是他失算了,但更可悲的是养了个胳臂向外弯的女儿,她居然联合外人背叛他。

    涵黛疼得跪了下来,“爹地,求求你,还他们录影带,放过他们吧。”

    “录影带拿出来。”声音来自冷炽,他抱着已变回人形的商小觉,以自个儿的上衣覆裹着她的身躯,往萧磊的方向走近。

    接过萧磊手上的枪,依旧对准了威尔,把商小觉交给萧磊。“替我好好照顾她。”低沉的声音有太多的情感与不舍,“不要再让她受伤害了。”深邃的黑眸氛氯着湿气。

    “其他的都交给你了。”萧磊抱着商小觉往另一方向走去,离开了研究室。

    “录影带交出来,如果你不信我左手的枪法一样准确的话。”冷炽的声音已恢复了冷然,除此之外,还有杀意,目光森冷的让人不敢直视。

    “办不到。”子弹朝冷炽射出,却轻易地被闪过。

    “那么,就看谁的命大了。”冷炽道。子弹狠狠地打中了威尔握枪的右手,枪枝掉落地下。如果不是答应了涵黛的要求,这一枪绝对是正中心脏。

    “把录影带交出来。”冷炽朝着威尔逼近。

    双手中弹的威尔犹作困兽之斗,转过身往出口方向跑去。冷炽随后跟了过去。

    “冷炽,留爹地一条命。”涵黛在他身后喊道。

    没有了商小觉安全上的顾虑,不需要取他的性命,他也一定也可以把录影带拿回来。

    但他会多补威尔几枪,只因他伤害了他的小觉。他会留他一条命,但威尔会不会生不如死就不知道了。

    拼命往前跑的威尔,左臂接着中弹,在狼狈地跑出了研究室之后,没有注意到街上的来车,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后,威尔倒于血泊中。

    冷炽冷冷地看着躺在红色液体中的威尔,他的下一颗子弹还没来得及发射呢!

    不过,他左手的枪法似乎没有以前准确了,他原本是要朝威尔的左大腿开枪的。

    从容地走近了威尔,录影带一定在他的身上,不然他不会只顾着往前跑,而完全不怕他会放火把研究室烧毁,让他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即使他真的会毁了威尔的研究室。

    在威尔大衣的口袋内找到了录影带,回到了研究室里拿起打火机,抽出磁带,点燃了火焰……

  第八章

    一九九四年台湾

    “砰!”的一声,在确定任务完成后,一抹不到一百六十公分的身影消逝在空荡荡的街头。

    这是她杀的第十四个人,是个颇富盛名的医学博士,表面上满口道德仁义,造福人群,私底下却是利用被毒品控制的人进行一连串不为人知的实验。

    她是个职业杀手吗?呵,她不知道,只知道她要杀的人没有一个失手过。

    走在只有黑色的空间里,一双大大的眼睛仍旧明亮,但仔细瞧了,当中却没有一点生气。

    商小觉就这样一直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茫然地走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开了锁,却看见一男一女大刺刺地在室内煮起了火锅。

    “喂,你回来了?”一个年约十六岁的女孩看看手表后蹦跳地嚷嚷,“蓝魅,给钱!”呼!差了一秒,还好,不然就又赌输蓝魅了。

    蓝魅痞痞地漾开了笑容,“你吃的这些不是钱吗?”他指了指桌上的杯盘狼藉,“况且,谈钱多伤感情,喂,你说是不是?”蓝魅反转向商小觉问道。

    认识她也快四年了,她却从不说自己叫什么名字,虽然他们绝色门的成员都知道了,但既然她不愿意告诉他们,他们也都没有揭破,便一直喂来喂去的叫了。

    “蓝魅,你可恶!”红焰气得火冒三丈,“小心我在火锅里下毒。”她调配毒药的功力,全世界她若自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你忍心连喂一起毒死吗?”蓝魅又露出了一口白牙。组织里就属他们两个人最吵,最会斗嘴了。“喂,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肚子饿了,快过来……”

    “你们吃吧,我不饿。”不在意他们三不五时地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即使她不聪明却也知道他们是在关心她。

    她记得那天离开萧磊的地方以后,便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只知道自己必须离开。

    继续留在萧磊的保护下,她不能压抑自己仍在期盼阿炽总有一天会接她回去,会告诉她四年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是为了救她才这样做的。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做着相同的恶梦——

    “我不想和一只豹生活。”

    冷炽是这样说的。

    那么,就这样断了吧!断了自己的希望,断了唯一还有可能的联系。

    从这端走到那端,从白天走到黑夜,从熟悉走到陌生的环境,从有意识走到无意识,是怎么倒下去的,她早已忘了,等醒过来时周围就是他们了。

    商小觉推开了房门,把自己隔绝起来。小小的单人床上躺着一件白衬衫,上头仍有洗不去的血渍。

    目送商小觉离开,吵闹的两个人安静了下来。

    “绿尘说喂的感情路会走得很坎坷。”红焰突地开口道。绿尘亦是他们成员中的女孩,十九岁,精通命理,料事如神。

    “只有会下毒的笨蛋不知道。”他又不是没有眼睛,自已不会看啊?

    “那绿尘有没有说你最近命犯桃花?”

    “我从五岁那年开始,就有女性同胞对我爱不释手了。”想他幼稚园时的老师动不动就在他的身上捏来摸去的,国中时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足以叫人照三餐吃,吃到三年以上。

    “好骄傲喔!”红焰假意奉承着,“不打扰你回忆美好的往事,我先走一步了。”毒已经下了,哪有不走的道理?

    活该!让他跑一晚上的厕所,与马桶娘娘相伴。

    ※※※

    挑高设计的办公室,深蓝色系,即使摆设简单,却也能处处显出其尊贵。

    四年前他由医学院辍学,投身进入资讯业,在续密地评估市场与独到眼光的果决魄力之下,短短的时间就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电脑王国。

    冷炽此刻正坐在办公桌前,修长的指头不停地敲打着健盘,荧幕上显示的是这几天商小觉的生活报告。

    她以为她成功地离开了,其实并不,只是他尊重她的决定。

    也许要真正地脱离他的羽翼之下,商小觉才可以真正的成熟。所以他请萧磊只在暗中帮助保护她,而现在商小觉更是受到“绝色门”的照顾。

    “绝色门”由三男二女组成,领导者名为白非,亦正亦邪,不按常理行事。近来,“绝色门”快速窜起,横行黑白两道。

    他们是以什么样的理由收留商小觉他并不清楚,但他们确确实实地在照顾着商小觉,看来改些日子,他得去拜访拜访“绝色门”了。

    虽然商小觉杀的人的确都该死,他也知道商小觉心中的伤痕是用恨来覆盖,专杀恶行的研究者或只图利的资产者,这也是他一开始就没有尽全力去阻止的原因。

    但四年了,死了十四个人应该够了,他不希望他的小觉就这么过下去。

    “珍,帮我订张到台湾的机票,这个月二十三号。”冷炽按下对讲机道。

    “那原订与‘飞达’治谈的计划呢?”秘书珍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

    “取消。”

    ※※※

    会议正在进行着,火警的警铃却乍然大响,人与事一时之间纷乱不已。

    小丁跑到阳台上下张望着,“老大,黑烟是从楼上……”

    说起他这个老大,可真是艳福不浅,就算他没有被警告不准多嘴,他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这两年来红遍全亚洲的巨星涵黛小姐就住在他们公司的楼上,而且对他们的老大有意思的很。

    “***!”萧磊咒骂了声,没有耽搁地往楼上冲去。

    她还有什么麻烦没帮他惹过!?烧掉她自个儿的窝就算了,没必要连他的公司一并解决吧?

    拿起楼梯间的灭火器,掏出了涵黛硬是塞给他的钥匙,打开大门,萧磊的脸色更是难看,这女人居然连门也没有上锁?

    起火点在厨房,在确定手上的灭火器大概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后,以极快的速度抱起倒在沙发上睡得不知死活的涵黛,却在听到她的哗咋声后,恼火地松开双手。

    “喂……不要吵我,我……啊!”一个自由落体,她可爱的小屁股垂直降落地面。

    突来的疼痛让她顿时清醒。“萧磊,你混蛋!”他居然把她摔在地上,而且掉头就走?

    “你的房子失火了,要不要走随你。”冷冷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

    失火了,那她煮的东西……想爬起来却力不从心,他真的摔得她很疼。

    回过头,萧磊面无表情地瞧了她一眼,再度把她抱起来。

    感受到从萧磊身上传来的温度,涵黛的眼睛烫了起来。

    是火灾没有错,情况也很紧急,但是有萧磊在身边,她就可以很放心,即使他不爱她,他爱的只有小若。

    硬是逼回了眼泪,她不哭的,哭泣是弱者才有的行为。

    她发现到萧磊走得很急,甚至还用跑的,耳边不断地有吵杂的重物坠落声。

    这次祸真的闹大了,希望她手上的钱足够赔偿人家的损失,更不要闹出人命才好。

    一直到对街建筑物的骑楼,萧磊才把她放下,便立即脱了自己的夹克,有些粗鲁地覆盖住涵黛的头。

    “喂,你干什么?”她冒火地要把夹克拿开。

    “我忘了你是明星了,爱上镜头尽管去,别把我扯进去。”火灾现场已经来了许多记者。

    “你怕与我扯上关系,对不起小若?”涵黛干笑了声,却极不自然,“我没有叫你救我,我没有。”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用吼的。

    赶完了六个通告,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她仍试着想帮他弄些吃的。小若不在了以后,他几乎没有一餐是正常的,那是小丁告诉她的。

    她一头热地想接替着小若照顾他的工作,但最后却体力不支地睡倒在沙发上,才会酿成这场火灾的。

    压根不理会涵黛的叫嚷,萧磊掉头走人,留下她一个人杵在原地,面对不知好歹的女人,他一刻也不想停留。

    “咦,那不是涵黛吗?”一名眼尖的记者跑了过来。

    接着,一群记者跟着蜂拥而上,团团围住了涵黛。

    ※※※

    “你要从我这里带走商小觉,条件呢?”如鬼魅般的蓝眸中是惯有的戏谚。

    “随你。”

    “命呢?”语气多了一丝玩味,轻轻地仿若在谈论天气般。

    “亦可。”冷炽看着与他同样出色,甚至更甚于他的男子,“如果她可以活得比在我身边好的话,无妨。”

    蓝眸男子笑了,丢了把手枪至冷炽身前,“我凭什么该相信你的话?”即使是笑,也宛如地狱飘进来的声音,“你有二分之一活命机会。”

    又来了,拿着旧式的手枪玩游戏,六颗子弹的转轮里装了三颗子弹,运气不好真的就一命呜呼了,红焰想着。

    她从来就不觉得这种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却压根忘了自己也常常让人在毒酒与好酒之间作选择。

    屋里还有绝色门的其他成员——精通电脑的蓝魅,枪法更是一流;擅于命理的绿尘和无所不医的黑曜,他不放手的患者,连阎王也莫可奈何。

    冷炽神色依旧自若,拿起手枪转了转枪轮,连眼睛都没有闭上,扣下了板机,勾起食指……

    空弹。

    “有种,兄弟,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的阵容?”开口的是痞子蓝魅,“虽然我长得比你帅,但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会抢你的风采……”

    “笑话!你有没有审美观?人家明明就长得比你帅多了,绿尘你说是不是?马不知脸长!”

    “黑曜,管管你的女人,太尖酸刻薄,难怪小眼小胸小屁股,像人家绿尘多优秀……”他还没报上次被她下毒的仇呢!

    “我眼睛哪里小了?”红焰又被激得冒火,“就爱大胸大屁股,你找乳牛比较快,小心得爱滋!”

    “够了,你们!非要让人家看笑话吗?”蓝眸扫了两人一眼,最后停留在冷炽身上。“我要你五年后的电脑王国。”

    “成交。”冷炽毫不犹豫。

    绿尘了然于心地在嘴角扬起了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蓝魅和黑曜也都各自在心里头了解白非的用意,只有红焰仍不明所以,哪有人要的是五年后的事情呢?如果五年后冷炽的公司关门大吉了呢?那白非不就后悔死了!

    白非拿起手机,拨了商小觉的号码,“有事,过来一趟。”话毕,挂了线。

    “她现在不会跟你走的。”绿尘看着冷炽轻声开口,她的生命可也有一个男人会如同眼前的男人一般的为她?

    “至少可以让她过正常的生活。”

    三十分钟后,门开了又合,商小觉出现在办公室里。

    在见到屋内多出来的男子后,神色明显僵了一下,虽然很快地恢复过来,但里头除她之外的六个人无一者忽略。

    商小觉刻意避开了冷炽,转向白非,“找我有事?”

    “我没事,是他要找你。”蓝眸瞥向了冷炽,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商小觉转身移动到冷炽身前,“这位先生,有事?”她把自己的心关起来了,任何人再也伤不了她。

    “有事,有很多很多的事。”在见着了她的神情后,冷炽一个伸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扛起了商小觉。她不会乖乖地跟他走的,除非他用强的。

    即使被倒挂着,商小觉的神情依旧是冰冷的,“放我下来。”不知道从何掏出的枪抵住了冷炽的背部。

    商小觉扣住了扳机,却没有让他停下动作。

    “放手。”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重覆一次。

    “不放。”低沉的声音和枪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砰!”子弹扎扎实实地打进冷炽的背部,刹时血如涌泉。

    “放手。”她的生活不要他再次的介入,枪口往下,移了两寸。

    “开枪吧。”如果他放手她会活得更好,他会放手。但如果是现在这个样子,那么,他死都不放。

    “砰!”商小觉又开了一枪。

    冷炽仍旧扛着她走,即使已经吃疼的汗如雨下。

    “我会杀了你的,放我下来。”耳边传来的是一句句他说过不要和她一起生活的话。她恨他,是的,她恨他这么对她。

    枪口又移到别处,不听话的手却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感觉到她的轻颤,冷炽咬紧牙伸手转开了门。

    开门,关门,隔绝了其他人。

    却再也无力继续走下去,缓缓地放下她,商小觉的左手不知何时也沾满了鲜血。

    她向他开枪,却又不自觉地想为他止血?冷炽牵动了嘴角,涩涩地,他总是让她心生挣扎。

    商小觉有点怔仲地看着自己左手上的鲜红,却无法有任何反应。

    张开眼睑,双眸看着冷炽因为失血过多,身子沿着墙往下滑落,整面墙染上了触目的血红。

    “我不要你再杀人了。”他说,对着她努力地漾开了笑容,然后,黑暗夺走了他的意识。

    “阿炽……”四年不曾喊过的名字冲口而出。

    “若真想杀他,现在补上枪,这小子大概就一命呜呼了。”黑曜不知何时开了门,到她的身边说道。

    商小觉凝视着冷炽,“黑曜,救他。”然后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他回美国继续当他的医生,和涵黛生一堆宝宝,而她则继续过她的日子,这样子,最好。

    里头传来物体的坠落声,黑曜摇摇头。

    红焰和蓝魅打赌冷炽能不能走出这扇门,想当然尔,红焰又输了。唉!跟在他身边这么久,红焰的性子依然是这么烈。

    ※※※

    但,很显然的,商小觉估计错了,在她没有再拿枪对着他的情况下,冷炽正式进驻了她的住处。

    冷炽昏迷后的第八天,复原的情况相当良好,甚至已经可以自己行动了。

    所以她没再看着他,从吃完了午餐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

    入夜了,今天的星星很多。

    有些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她可以就这样看着窗外的景物一整天,不让自己想任何事情。

    恍惚间,她听见了敲门声,偏过头,冷炽正站在门边,赤裸的上身只有纱布层层转绕。

    “我要出去一下,借钥匙。”

    商小觉听话地起身把钥匙递给他,他这个样子可以一个人出去吗?

    “别担心,有萧磊陪着我。”

    “我没有担心。”她撇过头,不去看他。

    “是吗?”

    “我有必要去担心一个要把我做研究的人吗?”她回过头面对着他,然后,笑了。

    只是笑容很轻、很淡,传不到心里,只在表面上漂浮。

    ※※※

    “没想到你已经结婚了。”车子疾驰在夜色里,两旁的路灯几乎染黄了街道,“怎么没见着尊夫人?”

    “小若死了。”萧磊手握方向盘,声音里伤痛依然明显。

    “抱歉。”

    “没关系。”不愿再去想那刺骨的疼,萧磊转了个话题,“这次来要把小觉接回去?”

    “回不回去并不是那么重要。我来,只是因为我想见小觉,因为不愿意看见她再这样过下去。”那份与她之间的情感始终没转淡,更没忘了他与她一辈子的约定,他一直在给她时间,等她长大。

    “不打算告诉她当年你之所以那么做的原因?”小女孩自懂事以来的生活重心一夕之间全被毁了,被最心爱的人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那伤口需要多少时间去复原?

    “现在的她听不进去的,”冷炽苦笑了下,“况且与其让她在自卑自怜或与我在一起之间挣扎,那倒不如先让她学会了肯定自己,然后自信地把自己交付给我。”这是他对她的期许。

    车子下了高架桥,“所以你准备让她重回学校生活?”这就是冷炽问了他一大堆现在台湾的学生都在念些什么,然后要他带他来书局选购的原因?他还以为他要来台湾任教职呢!

    “嗯!”而且他刚刚站在商小觉的房门时,注意到了她的桌上摆了些课本之类的东西,她一定很想完成学业吧!“还要麻烦你带我到购物中心去一趟。”

    “你可以顺便麻烦我帮你搬运东西。”看到冷炽的第一眼,瞥见他衬衫下的层层绷带,他就大约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谢谢。”冷炽扬起了真心的微笑。

    “你的双亲都还好吧?”再次转了话题,萧磊道。

    “一切安好。”脑海闪过了些记忆,“涵黛应该在你这里吧?”

    威尔自从发生那场车祸便陷入昏迷,半年后撒手尘寰。涵黛出乎众人意料的把所有继承的股份及遗产全数捐给了慈善机构,只留下了她从小长大的豪宅,然后整个人就消失了。

    “你要见她近照的话,可以在书局找得到,明星偶像的那一区。”如果幸运的话,还可以在杂志上看见她火烧房子,劫后余生的模样。

    那女人以高额赔偿了所有人的损失后,唯独对他的损失不闻不问,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上辈子一定欠她很多,一定。

    ※※※

    晚上十一点,商小觉再次听到了敲门声,被动地开了门。

    冷炽手上拿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趁热喝了吧。”

    她盯着他手上的杯子良久,“我不喝牛奶了。”

    “喝一点,你看起来没什么营养。”

    “营养一点,方便作各种实验吗?”她的目光瞅着他的,“冷先生,用不着那么麻烦,一针下去我就会变身了。”

    商小觉笑了,“如果你觉不满意,再给我一剂营养针就行了。”他从美国迢迢而来,就为了关心她的饮食有没有营养,太可笑了吧?

    “我没有要拿你当实验品。”她越是风清云淡地谈着,他就越觉难过。

    “是吗?”商小觉的语气中明显地流露出不信任。

    “或许我们可以打个商量,你当我半年的情夫,之后,我任你们研究。”小小的脸上仍只是笑,她想……破坏他和涵黛的婚姻。

    “我没有和涵黛结婚,如果这个答案可以让你开心一点的话。”幽遂深邃的黑眸满是苦涩,他真的伤了她好深。

    “笑话!冷先生你未免太自抬身价了吧!”商小觉垂下了眼睑,“你结不结婚关我什么事?不过倒是可惜了,郎才女貌居然没结成连理。”

    “小觉!”声音因沉痛而暗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要听!”张开眼睑,她朝他吼,眼角滴落了泪水,“我什么都不要听,回美国去,离我远远的,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她花了好久的时间,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她不许任何人将它摧毁。

    “出去。”商小觉狠狠地抹去了泪水。

    不要再来招惹她了,再一次,她会没命的,无风无波的情绪只因他的出现,再次疼得她不能负荷,“出去……”

    冷炽闭了闭眼睛,伸出没有拿杯子的手想抹去商小觉脸上的泪水,却在肌肤相触的刹那……

    “不要碰我!”她打掉了他的手,连同仍是温热的牛奶,白色的液体迅速地流了一地。

    从眼角滚落的泪水再也无力阻止,她开始疯狂地捶打着冷炽,直到他的衬衫因为再度扯裂伤口而染红才猛然停手。

    “不开心就发泄出来,不要闷在心里。”对她,他仍是温柔。

    冷炽弯下身捡起了地毯上的杯子,还好没破,否则就不好清除了。

    绕过站在原地的商小觉,冷炽走进了她的房间,不经意地瞥见了床上的衬衫,一时之间他也震住了……

    握了握拳头,冷炽不再看那件衬衫,抽了几张桌上的面纸开始清理被打落的牛奶。

    十分钟后,冷炽再次端着牛奶进来,“快喝吧,已经不烫舌了。”见她仍是无动于衷,他牵过她的手接住杯子,“早点睡。”他说,语气满是宠溺。

    “……”视线落在他泛红的白绷带,她不语。

    “别担心,伤口我自己可以处理的。”朝她笑了笑,冷炽转过身带上门离开。

  第九章

    幽幽的转醒,已经是隔天的中午了,盯着天花板的眼眸阵阵酸涩。

    起身看见孤立在一旁,仍是装满牛奶的杯子,商小觉怔住了。

    甩甩头,喝令自己不准再去想了,一切一切在四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梳洗过后,满意地看见了镜子中这些年习惯的自己。商小觉走出了卧房,满溢的饭菜香迎面扑鼻而来。

    厨房里冷炽正张罗着午餐,修长的身躯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拥挤,即使背对着她,他似乎也能感觉到她的气息。

    “再一下子就可以吃了?”他说

    “谁给你权利这样做?”硬是压下莫名的颤动,商小觉冷冷的开口。

    原本几乎空无一物的厨房,只有红焰他们带来煮火锅的电磁炉、锅子等用具,现在全都摆设齐全。他怎么能一脚踢开她之后,再回过头来对她好?

    “先帮我把碗筷拿出去。”故意忽略她的话,冷炽继续说着。

    商小觉死盯着他忙碌的背影,然后,走进厨房拿起了一大碟盘子慢慢地松手……

    以前最听冷炽说的话的商小觉已经死了,现在的商小觉已经学乖了,不相信任何人,也不听任何人的话了。

    玻璃坠落瓷砖的声音震耳欲聋,飞散的玻璃碎片弹落一地。

    他看着她挑衅的眼,然后,撇开头,“你先出去吧,这里我待会儿再收。”

    “该出去的是你吧,这里是我的家。”双手开始扫落任何看得见的东西,“我的家不要有这些东西。”物体的破裂声一时不绝于耳。

    “如果够了,就出去吧。”低沉的声音里有太多的压抑,能摔的大概都被她摔完了,他知道她恨,所以任由她发泄。

    但,商小觉似乎没打算就此罢手,端起已经炒好的菜走到冷炽身前,“这里头有没有加什么催化的药剂啊,冷先生?”她讽刺地说着,唇边硬是挤出一朵笑容。

    然后,在冷炽的注视下,倒掉了所有的菜。

    冷炽烃地抓起商小觉往浴室走去,心中的怒气瞬间被她引燃。

    “放开我……”被像小鸡般拎着的商小觉敌不过冷炽的力气,只能费力的挣扎,“放开我,你没有资格对我这样……”她甚至动口去咬冷炽的肩膀。

    把她扔进了浴缸,打开莲蓬头,任冷水在商小觉身上扑打。

    “我知道你恨,我知道你不好受,所以可以包容你,但是你这样做简直幼稚到了极点!”

    “我就是幼稚,我高兴这样做!”她朝他喊,滂然的冷水湿了头发,湿了大眼,“你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

    “你给我闭嘴!”他吼,“一辈子活在仇恨里,到最后受害的是你,你知不知道?除了关心你的人伤心难过以外,其他的人谁管你的死活?你恨,但地球一样运转!”

    冷炽心疼的红了眼,“把自己隔绝在人群之外,不让自己有任何情绪,不会笑、不会哭,你是在惩罚我还是在惩罚你自己!?如果一定要伤害一个人你才会快乐一些,你要怎么对我,甚至再给我几颗子弹,我都不会有第二句话!”一向理智冷静的他,第一次情绪失控至此。

    末了,两个人都没开口。

    接着,商小觉站起身,凝视着他,缓缓地弯唇扯开一抹微笑,“记得吗?是谁教我去恨这个世界的?”一字一句,轻轻的,却是叫人听得无比沉重,“四年前,你不要我,便已经宣告了我的死亡,对一个已经死的人,你又如何要她会笑、会哭?”语气仍是凄凉,“没有用的,别再白费力气了,冷先生。”

    ※※※

    从中午夺门而出后,商小觉就一直在街上游走。

    白天走到夜黑,湿的衣服也早已干了,似乎只要这样子一直走一直走,心中的疼痛就可以少一些。

    回忆一幕幕地闪过了脑海,她始终没肯让泪流下来,怕是一流泪再也止不住,一流泪再也无法坚强了。

    “绿尘,喂还要走多久啊?”红焰哀号着,自从接到冷炽的电话,她们就一路跟着商小觉来到这儿。

    原本以为会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如果有人要欺负商小觉,她就可以把那个坏人拿来做她新研发毒药的实验,这样子就不怕挨黑曜的骂了,哪里知道一个不良分子也没有,反而快把她累死了。

    “不跟了!”红焰拿起手机,“要跟叫他自己来跟,本姑娘饿了、累了、走不动了。”喂不用吃东西,她可是饿得想吞自己的毒药了,红焰按下了冷炽的号码……

    “这么沉不住气,眼看就要到手的实验品就要飞了。”

    “你是说……”红焰迅速地关了机,眼睛刹地亮了起来,“你是说我只要再忍一下,我的毒药就可以找到人来实验了?”绿尘说的话一定不会错的。

    “你不是累了、饿了?走吧,对面的餐厅气氛不错,食物大概也颇美味的,我们进去大吃一顿。”绿尘拉着红焰就要往餐厅走……

    “不不不,我的肚子告诉我不饿了,脚也不酸了,既然我们答应了冷炽,就应该守信用,帮他看好人。”

    绿尘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全世界大概就只有黑曜可以制伏她了。

    于是两人提起精神,继续躲躲藏藏地跟着商小觉走下去。

    直到午夜时分,周围的环境是一片陌生。

    两名猥亵男子靠近了商小觉,“小姐,一个人啊?”男子努力堆出怎么看都令人恶心的笑容,露出了一口黄牙。

    “小姐,交个朋友嘛!”另一名男子目光淫秽地打量起商小觉,虽然不算上等货色,但这么“幼齿”,玩玩也不错,更何况这小姐看起来一副失意的模样,搞不好连迷药都可以省下了。

    “就是他们了。”隐藏在货车后方的红焰正打算修理那两个人渣,却被绿尘拉住。

    “不要插手,打电话给冷炽,说商小觉有危险,要他问蓝魅我们现在的位置。”绝色门每个成员身上都装有追踪器,只要透过蓝魅的电脑,马上就可以找到她们所在的位置。

    “为什么?”要是冷炽赶不到怎么办?难道绿尘又算到了什么?

    “上帝说这是他们两个人的转机。”微微地一笑,绿尘什么也不肯再多说。本来嘛!天机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泄露呢?

    “小姐,笑一个嘛!”男子开始毛手毛脚起来,欲拧商小觉脸颊的手却被她一手拍落。

    “走开!”没有慌乱,有的只是冷冽的声音。

    “干嘛?圣女贞德呀!”男子轻挑地笑了起来,“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不识好歹!”

    商小觉终于停下脚步,扫视了两人一眼,“别惹我。”

    “妈的,是你惹上我们的。”他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女孩的眼神吓到?

    男子的手更是大胆地抚上商小觉的臀部,操!连一个小女娃都摆不平,不被道上的兄弟笑掉大牙才怪!

    商小觉直觉的伸手想掏出手枪,却慌乱地忆起今天中午就这么跑出来,什么也没带……

    “别碰我!”语气已没有先前的笃定。

    “别碰你?”男子流里流气地提高语气,“别碰你怎么玩下去?”

    瞧出商小觉越见发白的脸色,“放心,咱们兄弟俩会让你很快乐的,什么是欲仙欲死。”男子更猖狂了,手不安分地拂上了商小觉的唇,却——

    “啊……”如杀猪般的哀号声,商小觉狠狠地咬住了男子的手指。

    “妈的!敬酒不喝喝罚酒。”被咬的男子冒火地赏了商小觉一巴掌,“阿飞,上!给她点颜色瞧瞧。”

    商小觉不断地挣扎,却怎么也敌不过两个男人的力气,焦急中身体居然产生了莫名的能量,瞬间,挣脱了魔掌不断地往前跑。

    “跑?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愈是不容易得到的东西,愈是让人想征服,一个踉跄,商小觉摔倒在地。

    “跑啊,再跑啊!”男子不断地逼进,一前一后包围了她,满是横肉的脸上不断淌着因过度运动所流下的汗水。

    恐惧渐渐扩大,阴影笼罩在四周,疼痛从脚踝传来,商小觉的额头滴下了冷汗,怕是刚刚那一摔,扭伤了脚。

    “不要过来……”她说着,燥热的身体开始变化。

    “开玩笑,折腾了这么久不好好享受一下怎么行呢?”身前的男子向她身后的男子使了个眼色,商小觉即由身后被箝制住。

    “不要……”衣服被撕扯开来,“你们住手……”

    “住手?”男子笑得更放肆了,“那我们用嘴好了。”说罢便伸出舌头开始在她身上舔了起来。

    “不要……”转成紫眸的眼睛,却看见冷炽从这个方向跑来,“不要……”她又快要变成豹了,她知道,她不要冷炽看见她这个样子。

    “小觉,稳住自己的气息!”冷炽朝她喊着,该死!他会要那两个浑蛋付出代价的。“小觉听话!”

    “小子,不要干扰咱们的……啊!”还没来得及说完话,便被冷炽狠狠地揍了一拳。

    “***!”两个男子不甘示弱地还击起来。

    冷炽眯起眼,这两个人渣找死了。

    夹带着杀人的怒气,凭着高中时全美空手道冠军的头衔,冷炽痛扁了那两个败类一顿。

    突然,一声动物的悲吼,让冷炽停下了动作,回过头看见的却已经是只紫眸的金钱豹。

    “救命啊!”两个败类见着了这个画面,害怕地不断往后爬去。

    金钱豹看了冷炽一眼,然后不顾右后腿传来的剧烈疼痛向前奔去。

    “小觉!”

    “这两个坏蛋交给我们就行了。”绿尘和红焰适时地出现,“快去追吧。”绿尘朝冷炽道。

    商小觉扭伤了脚加上一整天没吃东西,跑不快的。

    不过倒是没想到冷炽负伤还这么能打,老天,那根本不叫打架,那叫打人,看这两只虫现在这副模样就知道了。

    “冷炽,你放心,我会好好帮你修理教训他们的!”红焰露出诡异的笑容朝着冷炽的背影喊。

    冷炽追了过去,商小觉并没有跑远,他在墙角的阴暗处找到了她。

    紫眸和黑眸就这么相互凝视着,好静,静得只听得到彼此的喘息声。

    时间一直往前走着。

    “回家吧。”他说,然后脱下了上衣走近她,“我们回家吧。”冷炽把上衣覆盖在仍是豹身的商小觉身上。

    紫眸开始滑下了透明的液体。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冷炽的手不断地轻抚着豹的身躯,等着她变回人形。

    金钱豹低低地呜咽了起来,身躯不停地颤动。

    冷炽把她揽向自己的怀抱,“我在这里,别哭了。”他就这样拥着她直到商小觉变回人形。

    “别哭了。”替她擦拭泪水的手,轻的如羽毛掠过。

    商小觉仍是哭,然后逐渐平复了情绪。

    她,累了,真的累了,没有力气再去面对一切了。

    “阿炽,回美国去好不好?”她仰起头看着他,“我一个人会活得比较轻松,面对你,我压力好大。”声音小的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仍是懦湿的双眸没有了倔强,满是脆弱。

    许久,“晤,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就回去。”冷炽开口允诺,抱起她站了起来。

    商小觉不再反抗,安静地任他抱着自己。

    “不过,我要看到你过着该有的日子,我才肯走。”他说,从刚刚她跑的样子,他就知道她的脚受伤了。

    而且,他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抱着她了。

    商小觉窝在冷炽的怀抱中,听着他的心跳,泪水又涌了出来。

    黑夜里,紧紧相依的两个人往回家的路走去。

    ※※※

    这是一座伫立在台北郊区的别墅,放眼看去和一般富商的豪宅没有两样,但仔细瞧了,却可以发现这一栋别墅实际上是两栋别墅相连而成的,整体的外观设计但却有各自独立的门户。

    而其中一栋正是属于萧磊的。

    半年前他为了可以常常到附近小若的墓前陪小若,所以以高价买下这里,隔壁住的是已经把事业整个交给儿子打理的一对退休的企业家老夫妇。

    天刚亮,萧磊熬了几个晚上终于把因为火灾以至于一时无法处理的资料整理完,冲个澡,打算好好补个眠,却在半梦半醒之际——

    “轰隆——轰隆——”巨大的噪音隔着相连的墙传了过来,萧磊拉起被子,将头整个盖住。

    “轰隆——轰隆——轰隆——”电钻钻墙的声音非但没有结束,反而更加密集,甚至能感觉到振动,“轰隆——轰隆——”

    萧磊从床上跳了起来,该死!哪有一大早就大肆地扰人清梦?

    火冒三丈地走到阳台上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浑蛋干的好事?就算是那对老夫妇想把房子拆了,也该要事先知会他一声吧?

    拉开百叶窗,却悄然地发现那个害他损失近千万的女人正在指挥着搬运工人,一箱一箱的物品被搬运着……不会吧?心中的疑虑渐渐扩大……

    ***!萧磊往楼下冲去,一开门,什么都还来不及说——

    “萧磊,你睡醒了呀?早安!”涵黛用这些年努力学习的中文道。

    “你到底在干什么?”他吼!他因为她已经好几天不能好好的睡觉了,现在好不容易忙完了,她又这么整他!

    “我在搬家还有整修房屋呀!你看不出来吗?”他昨天晚上一定没睡好?火气大的吓人。

    “你要搬进来?”谁来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对呀!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请多多照顾。”她露出一朵坏坏的笑容,哼!谁叫他上次真的把她一个人丢在街上。

    “原本住在这里的老夫妇呢?”才刚刚以为可以在上班的地方摆脱她,所以对火灾的损失就自认倒霉了,没想到……

    “喔!我以五倍的价钱买下他们的房子,他们当然连夜搬走了。”她可是第一次砸钱砸的这么爽快。

    “***!”萧磊咒骂了声,“既然这么有钱,涵黛小姐,麻烦偿还关于那场火灾中,对于我的公司的损失部分!”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女人,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狠扁她一顿。

    “我买了房子以后,手上的钱刚好足够付清待会儿的搬运费。”涵黛一副可怜的模样,“不然我用自己赔给你好了,虽然我不会烧菜洗衣,但我可以陪你吃饭睡觉。”外头多的是有男人想把她包下来呢!

    “砰!”回她却是一记甩门声。

    一直笑着的脸,缓缓隐去,碧蓝的双眸浮上了一抹忧伤。

    呵,他一直是不要她的。

    ※※※

    三个星期过去了,冷炽要商小觉参加隔一年的大学入学考试,替她请了各科的家教老师,当然,除了英文以外。

    而冷炽自己更是兼起了数理科的课后辅导老师。

    “商小觉,”如果不是“特殊”的时刻,他总是连名带姓的喊她,“你第三题函数的极值问题公式代错了,应该是……”冷炽对着浴室的门说。

    “哦。”正在沐浴的商小觉虚应了声,她快被那些公式烦死了,第三题的题目是什么她压根忘掉了。

    “第三题的题目就是设一球的半径为r,求其内接直圆锥体的体积之最大值。”

    “喔。”

    “商小觉你有没有认真在听啊?”她未免也打混得太明显了吧?

    水声停了,一会儿门开了。

    已经洗好澡的商小觉站在浴室门口,头发仍是湿湿的。

    冷炽接过她手上的毛巾,替她擦干头发。

    “阿炽,我不要参加考试好不好?我真的念不来。”

    “你根本没有用心。”从她国文的试题卷就知道了,那天家教老师拿着试题卷找他,说商小觉考卷上的作文用的居然都是英文,这叫他如何改的下手?

    “如果到最后还是考不上怎么办?”想到还要过着一年多这种日子,她就害怕。

    “我知道你能做到的。”他知道这些日子每天的功课都快把她累坏了,但只有这条路可以让她真正找到自己的自信,在人群里交到朋友。

    “阿炽,可是……”

    “想不想去溜冰?”他突然问。或许他该让她轻松一下,别把她逼得太紧。

    “想,可是……”可是这里不是美国,没有冰场,而且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滑冰了,甚至连那种乘着风的感觉都陌生了。

    “来。”他拿起她的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拿去。”冷炽丢给她一个背袋,里头装的是冰鞋,“不过这不是冰刀了。”那是他前几天在体育用品社买的。

    她凝视着他,心里头酸酸的。

    “走吧!萧磊说这附近有个很大的广场。”

    ※※※

    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了萧磊所说的地方,一个椭圆形的大空地。

    椭圆边缘渐斜而上的坡地,三三两两的人群散布着,夜晚晕黄的照灯让气氛柔美旋转了起来。

    此刻冷炽正在场地里滑行,不一会儿,已经是众人注目的焦点。

    反倒是商小觉紧张了起来,怎么办?等一下她会不会摔个四脚朝天?

    阿炽还是那么优秀呵!每一个动作干净俐落,每一个力度的拿捏都是那么的适切恰当,难道他当了医生以后还常常去练习吗?

    这些日子生活在一起,表面上是回到从前了,只是关于那年的种种以及冷炽这四年的生活,她都不敢去问,怕是一问了,便会连这短暂的幸福都给破坏掉。

    反正,再不久他就会回美国去了,到时候……

    “来吧!”冷炽往她的方向滑来,朝她伸出手。

    “可是……”她真的太久太久没有练习了。

    “相信我。”见她仍是犹豫,他看着她说。

    然后,她把手交付在他手上。

    一向是这样的,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就不必担心会出任何差错,从旋转到称举,支撑她的手依然坚定而有力。

    四周的人群开始鼓噪了起来,为场上两人正精彩的表演。

    滑行的速度一直加快,他对上她的眼,像是询问她的状况如何。

    商小觉默点头。

    于是冷炽将她抛起,两圈半艾克柔抛跳完美呈现。

    她笑了,四年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风中,两人正舞着……

    ※※※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日子过得好快,快到她几乎要以为可以永远这么过下去。

    陪红焰去逛了一整天的街,等到可以回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的事了。

    商小觉用钥匙开了大门,“我回来了。”

    隐隐地感觉气氛不对,心莫名地打了个轻颤……

    “阿炽……”商小觉轻轻地喊出声。

    回答她的却是一屋子的静谧。

    他走了,她知道,冷炽回美国去了。

    难怪今天他会让她出去一整天,而没有先叫她把功课做好。

    视线飘到了桌上,一串钥匙压住了一张白纸。

    迟疑了很久,商小觉终于弯下腰,拿起了白纸,上头只有两个字——

    加油!

    仿佛又回到很多年以前,她要比赛之前,阿炽对她说“加油”的时候。

    将白纸拥紧在胸前,也许……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第十章

    五年后公元一九九九年

    “干嘛一副死人脸啊?”红焰挺着个大肚子窝在电视机前面打电动。

    该死的黑曜,居然没告诉她怀孕这么辛苦,不然她也不会想要生个孩子来玩玩。

    “我快要被炒鱿鱼了。”商小觉倒在沙发上说得有气无力的。好好的当翻译不就好了吗?干嘛吃饱了撑着替人家抄帐单?结果现在可好了,三抄四抄弄到最后居然少一个零,自己被Fire掉就算了,还连累了会计小敏。

    不行,听说明天总公司的负责人会来台湾,她一定得把握机会替小敏说情,她们公司的那两个高级主管简直没血没用没心肝,死说活说就是要人回家自己吃自己。

    “那你现在心情一定很不好罗!”红焰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回过头,眼神异常闪亮地看着她道。

    “废话。”她到底是不是她的朋友啊?

    每次只要她心情低落,红焰就会特别的兴奋,然后就会死命地拉她去“血拼”,说是要让她发泄情绪,结果她反倒比自己更是疯狂地Shopping,好像刷卡不用付钱似的。

    “YA!”红焰几乎开心地要跳起来了,“衣服换一换,我们去百货公司散散心吧!”只要是陪着商小觉做的,她所有的一切开销就会有人负责。看吧,黑曜多么幸福呀!娶了一个处处帮他省钱的老婆。

    “不要。”商小觉一口回绝。她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好好睡个觉,明天好办事。

    “咦?”怎么可以不要呢?她都已经准备好要敲冷炽一大笔了,不行,得赶快想个理由,“气闷在心里会影响宝宝胎教的,”不对不对,商小觉又没有怀孕……有了,“再过十天萧磊就要结婚了,我们还没准备礼物呢!虽然你是伴娘,但看在萧磊这么疼你的份上,还是应该要送份礼物吧!”反正怎么说就是要逼她出去。

    她这样会不会太过分呀?用冷炽的钱去买结婚贺礼送给萧磊……不管了,她这么不辞辛苦的,有事没事就过来陪陪商小觉,她都还没跟他收费呢!

    商小觉白了红焰一眼,起身回房间换衣服。

    绿尘说的对,这个世界上能克制得了红焰的,就只有黑曜了。

    她是在上了大学以后才知道,原来涵黛根本就没有跟冷炽在一起,在她被萧磊接到台湾后半年,涵黛就跟着来到了台湾。如果不是当初把自己跟周围环境完全隔绝起来,她也不会到那个时候才知道,涵黛在台湾早已是个炙手可热的明星。

    当年的事一定是有哪个环节她误会了他们,但她没有再去问任何人,就算问了又能怎样?

    冷炽走后,萧磊待她就如同亲妹妹一般,到后来连涵黛也很照顾她,所有的是是非非似乎随着时间变淡了。

    再过几天,萧磊和涵黛就要结婚了,到时候冷炽会回来吗?

    那么,她是不是还能再见阿炽一面?

    “商小觉你快点,我叫你换衣服可没叫你织衣服。”等得不耐烦的红焰在外头嚷嚷。

    商小觉摇摇头,甩开了恼人的思绪。

    ※※※

    隔天。

    商小觉抬起头看着耸立在面前的建筑物,“商氏企业”,全球数一数二的电脑王国,在世界各地都有无数个子公司,而眼前正是其中之一。

    当初大学刚毕业,胡乱地把履历表寄了一大堆,却是最不可能进的去的“商氏企业”最先有了回音,在一连串的面试之后进入了这家公司,不仅周遭的同学跌破了眼镜,连她自己也都觉得不敢置信。

    在这里工作的没有一个不是拿博士学位的,而她却只是一所三流大学外文系毕业的学生而已。

    也许她应征的职务是翻译,人家觉得她的发音很标准,也许看在她也是姓商,五百年前是同一家人的份上,她想。

    只是,进来这家公司都还没有一个月居然就要卷铺盖走路了,真是丢人!

    不行,错误是她造成的,她绝对不能连累小敏也丢了工作。今天“商氏企业”的总裁会到台湾,那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商小觉下了电梯,直接到了最顶楼。

    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工,但从那些前辈的口中,她知道最高的那一层楼是特别为总裁设计的。

    “请问有什么事吗?”一口流利的英文响起,刚踏出电梯就被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询问着。

    “我有事找总裁。”商小觉用英文答着,心里却是紧张的要命,这里的整个设计布置格局让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压迫感倍感明显,她太不自量力了吧!

    “总裁不打算见人。”珍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心中隐隐有了谱,约略知道来者是何人了。所以她的态度没有那么强硬,也没有按警铃,不然身为总裁专属秘书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连这么小的Case都摆不平。

    珍悄悄地按下了电话上的内线通话钮,里头应该可以听得见这里的对话,先给他个心理准备。

    “抱歉,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商小觉你既然来了,就不可以中途打退堂鼓。

    “我说过总裁不见任何人的。”他是这么对她说的,虽然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绝对算是例外。“小姐,你不可以……”看见商小觉自己撞进了那扇门,珍只是嘴巴喊喊,连站都没有站起来。

    她变漂亮了,如果跟总裁桌上那张照片上的女孩比起来的话。珍在心里想着。

    刚踏进来的商小觉马上就想转身逃出去了。

    人家今天才到台湾,搞不好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更何况他根本不可能会知道她们这两个小职员的名字,她这样子冒然跑来跟他说,他一定什么也听不懂。

    脚慢慢地往外移,还好他是背对着自己的,这样子她正好可以偷偷地溜出去。

    那小敏的工作怎么办?

    商小觉停下了脚步,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不管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抱歉,”商小觉开了口,见他没有回过头来的打算,便自顾自地往下说,“可能您还不知道,不过等下您就会知道了……”她到底在说什么呀?商小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关于这个月出口的那笔帐目,是由于我的疏忽,以至于造成公司严重的损失,不关会计乔敏的事,是我硬是要帮她抄的。”

    一口气把话说完,心中开始担心,因为自己绝对不可能赔出这些损失的金额来,会不会被抓去坐牢?唉!她大概得在牢里渡过余生了。

    “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数学还是一样的烂,商小觉。”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

    商小觉猛然地睁大眼,这个声音太……太熟悉了,莫名的颤动一下把她整个人包围。

    “损失可不小呢!一百亿写成十亿。”真皮座椅缓缓地转了过来,“好久不见。”看见她吃惊的样子,冷炽好看的唇扬起了弧度。

    这一次,他再也不放手了。

    “阿炽……”蓦然间,记忆的片断在脑海中闪过,她懂了,原来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等着她长大,“那时候你说的话都是为了要救我对不对?”莫名的激动和着泪意,商小觉的声音是颤抖的。

    “你说呢?”他挑了挑眉,没有做正面答复。

    “告诉我对不对,我要你亲口对我说。”只要他说,她就一定相信

    “我从来没有不要你。”极限了,他会对她说的就这么多了。

    串串泪水滑落,够了,只要这句话,一切一切的伤害她都不在意了。

    “我知道你看见我很开心,但也用不着喜极而泣吧?”他起身走向她。

    感受到他强烈的气息,商小觉毫不犹豫地往冷炽的怀抱里冲,她好想他,好想、好想。

    “我的女孩。”他紧拥住她,淡淡的语气,却是以生命起誓的承诺。

    时间似乎停了下来。

    然后,他抱起商小觉,将她放在桌上。

    “阿炽,你要做什么……”她抬起头来,语气有隐约明了的紧张。

    “你太矮了。”语毕,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低头占领了她的唇。

    许久,他松开了她,看着她猛吸气的样子。

    “阿炽……”她唤道,对于陌生的状况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关于男人与女人之间,她有些害怕。

    没能再多想,他再度掠夺了她的唇舌,这次,不再是温柔的试探,而是男人所能给予女人的激情侵略。

    “谈场恋爱吧。”他说。

    ※※※

    参加完萧磊和涵黛婚礼后的一个星期,冷炽领着商小觉,靠着一本旅游手册几乎玩遍了整个台湾。

    夜晚,冷炽开着车回台北市,身旁的商小觉早已累得睡着了。

    缓缓地倒车入库,冷炽将车子熄火。

    “商小觉,起来了。”他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但商小觉只是呼吁了声,继续睡她的觉。

    冷炽无奈地摇摇头,将她抱起来走进屋内。

    这栋别墅是他前阵子买下的,一来是为了商小觉,二来他的爸妈也有意回台湾来生活。

    本来想直接抱她上楼的,但察觉了她的变化,便在沙发上就放下她。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她仍是紧闭着眼睛的呀!

    “你的心跳加快了。”他起身走进厨房,打算为她冲杯热牛奶。

    须臾,商小觉窝在冷炽腿上喝着牛奶。

    “阿炽,你怎么不当医生了?”那是他的心愿呀,为什么放弃了?

    “没为什么。”他并不想让她知道原因,不然,够她自责一辈子的。“而且我对电脑也感兴趣。”接过她喝不下的牛奶一饮而尽。

    “是吗?”他不说就一定是有什么事不让她知道,改天问萧磊和涵黛,冷炽的电脑公司是在她来台湾的时候创业的,那么一定是跟当年的事有关了。

    “阿炽你是不是很爱我?”商小觉突然问道。

    经过了那么多年,很多很多事情她都能明白了,他的用心,她深深被感动着。

    “少往脸上贴金了。”瞥了她一眼,冷炽不自在的答道。

    “可是我很爱很爱你。”她依附在他耳旁说道。

    即使早已经知道了,但亲耳听见她说,他仍不免震动。

    冷炽握住她的肩,让她看着自己。“你希望我说我爱你吗?”

    “我知道你爱我。”从他的眼睛,她看得很清楚。

    商小觉开心地笑了。

    “变聪明了。”轻轻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他满是欣慰。

    轻吻渐渐转为火热,颇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味道。冷炽在她的颈部落下一串又一串的烙印。

    “阿炽,我们要那个了吗?”她看着他因欲望而变深邃的眼问道。

    “阿炽,你不会紧张吗?我好紧张……”他把她弄得连声音都沙哑了。

    “闭嘴,你好吵。”他再度吻上了她的唇,不让她再有发问的机会。

    属于他们两人的夜晚,激情旖旎。

    这夜,商小觉正式由女孩升格为女人,冷炽的女人。

    ※※※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恭喜你了”涵黛衷心祝福道。

    “怎么办,我好紧张喔!”商小觉穿上了白纱,在镜子面前转呀转的。

    “有什么好紧张的,不过结个婚嘛,说声你愿意就行了。”刚进门的冷炽白了她一眼,“其他的什么也不会发生。”

    “阿炽……”她转过头看着他,眼睛热热的,他总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害怕什么。“我不怕了。”有他在旁边,她不再怕那场恶梦了。

    阿炽,永远不会丢下她的。

    “喂……我先出去一下。”涵黛道,这个时候,还是先闪开的好,免得看到什么不良的画面影响到她肚子里的宝宝。

    “别过来,我今天穿的是白西装。”冷炽瞧见了商小觉想往自己身上扑,连忙警告道。他可不想他的西装上有她的两管鼻涕。“要抱婚礼后再抱。”

    本来他是不打算这么快结婚的,但商小觉自从当了涵黛的伴娘之后,就念念不忘地想穿婚纱,他想,反正迟早都要给她一个婚礼,那么,就今天耶诞节吧。

    “道格教练也来了。”冷炽道。道格教练是他们当年滑双人花式滑冰时的教练,至今仍为他和商小觉当时的突然弃权而扼腕。

    “阿炽……”

    “干嘛?”看着她祈求的眼神,就知道一定没有好事。

    “我们参加下一届的双人花式滑冰好不好?”

    “等你生完宝宝再说。”

    “宝宝?”商小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仍是一片平坦呀……“我肚子里有宝宝了吗?”

    “嗯。”他真的要娶她吗?

    “你怎么知道的?”连她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废话。”她的身体状况,他比谁都还清楚。

    商小觉把手放在肚皮上抚呀抚的,良久……

    “阿炽,对不起……”她突然说,“害你不能当医生了。”她问过涵黛了,冷炽为了救她,连自己的梦想都丢了。

    “无所谓,反正现在比当医生赚的钱还多。”他故作轻松道。

    “阿炽……”他越是这样,她就越自责。泪,悄悄滴落了。

    看来西装仍不能幸免了,冷炽叹了口气。

    他上前拥住了她,“记得吗?我们说过要在一起一辈子的,我只是实践我说过的话而已。”

    “喂!时间到了,两位别再搂搂抱抱的,挺恶心的。”闯进来的是红焰,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冷炽松开了她。

    “还有,这是白非要给你们的结婚贺礼。”红焰把一个信封交至冷炽手上。

    白非追着他的女老师到日本去了,没空来参加婚礼。

    “你们两个快点,要去教堂了,别让神父等的睡着了。”语毕,红焰关上门走了。

    冷炽打开了信封——

    商氏企业

    白非用他的东西当作贺礼送给他。

    幕,悄悄地落下了,在前方等着他们的,我想,是蔷薇色的未来。

    ——本报讯——

    今年世界滑冰锦标赛在昨天圆满的结束了。睽违滑冰舞台已经整整十二年的冷炽与商小觉,果然不负众望的拿下了双人花式滑冰的金牌……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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