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母也失声尖叫,声音中却充满着恐惧,大喊道:“救命,敬郎,快来救我呀!”声音凄厉如夜枭暗啼。
当那尖锐的声音冲人耳膜时,赵雅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抓住娘亲的双腕,她跪坐了下来,无力的将自己的脸埋进腿间。
她到底在干什么?
明明就知道娘亲的生命里没有她,她还在挣扎些什么?
从一开始,她不就知道自己早被这个世界给舍弃,早就注定了一生冰冷孤寂,为什么她还在跌得满身伤痕的现在,愚昧的渴求亲情的慰藉?
赵母依然惊慌的尖叫着要丈夫救她。
赵雅挫败的放开手,赵母立即如获大赦,缩进角落,恐惧害怕的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个会吃人的妖魔鬼怪,随时会扑向她,将她撕裂。
澄澈的眼眸看着娘亲,眸底是一片空茫。
这就是她的娘亲,她给了她生命,把她带到这世界上来,就这么把她一个人孤伶伶的丢下来,任她自生自灭。
为了娘亲,她咬着牙,在赵家庄中待了下来!
为了娘亲,她被赵家当妓女一样送给了雷傲天!
为了娘亲,她失去了自我,可是,她的娘亲回报她的,是一句“素不相识”……
赵雅忍不住笑了起来,先是低低哑哑的笑,而后转为失声大笑,仿佛看到了什么可笑的事件。
可笑!
就是这两个字,就是她的人生、她的写照。
可笑呀!
她笑了好一会儿,直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擦着眼角,看到娘亲依然缩在角落,警戒的看着她。
“敬郎还活着。”一接触到赵雅的视线,赵母立即道,面黄肌瘦的脸庞是一片不死心的坚持。
这一次,赵雅没跟她争。“是呀!他还活着。”她淡淡的道,不去看那张泛出喜悦神来的脸庞,缓缓站了起来,打开大门。
一走出充满药味的房间,所看到的景象,再度教她崩溃。
雷傲天与楼纤纤不知何时已来到赵家庄,两人就站在园子中间,雷傲天仍是那一贯邪冷魔魅,而偎在郎君怀中的楼纤纤可人的娇颜上则净是怜悯同情,显然,她在屋内的那一番嘶吼全让他们听到了。
赵雅僵住身于,好半晌,才面如死灰的道:“你为什么来……”
雷傲天没有回答,倒是楼纤纤急急地道:“雅姐姐,你别生气,是我跟爷吵着说在堡里闷得慌,要他带我来洛阳走走。”
赵雅恍若未闻,仍哺哺的道:“你为什么来……”
这样不堪的情形,她最不希望被他瞧见呀!
猛然扑向了雷傲天,她抡起拳头,拼命的攻击他的胸膛,嘶声力竭的确,“你为什么来?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
楼纤纤吓呆了。
跟在雷傲无身后价赵氏夫妇则吓白了脸.喝道;“不许对雷堡主无礼。”正待出手阻止,却被雷傲天长袖一挥,震退三尺远。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赵雅仍是嘶吼着这两句,用尽全力的捶打着雷傲天,仿佛要借此发泄这十七年来所受的委屈。
既然没人欢迎她的出生,为什么又要她来到这个世上?
既然一出生就父丧母疯,为什么不让她一起疯?
为什么她就得去感受寄人篱下的滋味?
为什么她就得尝尽世间的人情冷暖?
为什么别家姑娘可以偶尔撒娇任性,她却只能困在幽暗冰冷的房间中,困在母亲的梦魇里?
这十七年来,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
为了在赵家立足,能让自己与娘亲过着好一点的日子,她成天战战兢兢,一点错误也不敢犯,就是不想落人话柄,不让人家说她只是在赵家吃闲饭的闲人。
为了照顾发疯的母亲,她日以继夜的守着娘亲,陪她痴、陪她癫,陪她一寸一寸的埋葬自己的生活。可是,她换得了什么?
赵家夫妇为了一点利益就把她送给了雷傲天,那样的手法比待一个妓女更加不如,而她的母亲则从头到尾不认识她这个女儿,把她当成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最悲哀的是,她早就警告过自己,不要像娘亲一样为了一个男人而失去自我,可她还是走向了跟娘亲一样的道路,比娘亲还可悲的是,她爱上了一个没有心的男人,赔了自己的情,碎了自己的心。
她到底做了什么?从头到尾,不曾为自己活着,却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不堪……
落下的拳头渐渐缓了,她像失却了力气一般跪坐下来,把脸埋进交抱的肘间。
雷傲天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既未安慰她,也未阻止她。
突然,一声尖叫响了起来,划破满园的寂静。
“来人,快来人呀!大夫人失足落入池塘了。”
赵雅抬起脸来,茫然的表情转向小楼,看着小楼的侧门半掩,随风关关合合,表情一片空白,而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根据现场目睹的丫环说,赵母是为了找寻假想中的丈夫身影,才不慎跌入池塘里,未跌入池塘前,嘴里还喃喃念着丈夫的名字——
娘亲的尸身被捞起时,赵雅人已清醒,楼纤纤抱着她的身子哭得凄切,好似那个丧母的人是她;至于赵雅,则是愣愣的看着娘亲平和的表情,她依然是淡漠着一张素颜,既不哭,也没说话,让人看不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葬完赵母,赵雅等雷做无处理完事务后,跟着他启程返回塞北。
赵家夫妇还是未能由这次雷傲天的到来,捞得半分好处,注定了赵家庄衰败的命运。
马车车队穿越大片黄沙,而后进入崎岖山道,时节已人初春。
赵雅本就不是爱说话的人,娘亲一死,更加显得沉默,有时一天难得开上几次口。楼纤纤屡次引她说话,都碰了个软钉子,久了,也不再跟她开口。
进了山区之后,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肃,惊雷堡的侍卫比往常更加谨慎戒备,赵雅在歇息时隐隐听见他们提起这一带有劫匪响马出现,地势又惊险,不得不加强防备才行。
所有的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迎接任何意外,只有楼纤纤依然一派娇憨无忧,成天缠着雷傲天,要跟他同骑一匹马,好领略塞北风光。
不过,雷傲天虽然宠着楼纤纤,却仍然没依了她的恳求,再度上路时,她还是被丢进了马车里。
嘟着小嘴,不情不愿的钻进马车里坐下,她这:“讨厌,让人家骑一下马也不成。”
她只是自言自语的发地一下,也没盼望赵雅回答,没想到那清清冷冷的嗓音居然接了腔,“爷大概是怕你禁不了塞北的风霜。”
楼纤纤张大小口,国赵雅的回答而满脸讶异,却也因她的话语,两颗浮起娇羞的红晕,那神情,十足是小女儿家的羞涩满足。
“其实爷也很宠雅姐姐你呀!”她柔柔一笑,“不然怎么会带我到洛阳来。”
“是你要他来的,不是吗?”赵雅淡淡道。
“这……”楼纤纤尴尬的一笑,说不下去了。好一会儿,才又道:“你在他心头的地位还是不一样的,爷就跟我提过你呀!”
“哦?提什么?”
楼纤纤兴致勃勃的道;“爷说,他的身边从来就没有任何女人跟你一样,冷情、冷血_又充满警戒心,像只难驯的小野猫,不过,越是难得到手的,他越感兴趣,从没任何女人像你一样激起他的挑战欲呢!”
这般柔润甜美的声音,竟能说出这般伤人的话语,着实不可思议。赵雅淡淡一笑,“那爷有没有告诉你,当他拿到手后,他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