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前,他看着丁巧荷走进这栋大厦;半个小时后,他看到她走出来,垮着双肩、低垂着头,步履蹒跚的踩着红砖道往前走。
看着她的背影,他吸了口大气。
“我们要跟上去吗?”阿峰问道。
他点点头示意,他已经做了一件会让人笑掉大牙的蠢事——他跟踪丁巧荷。他跟踪她五天了,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清楚楚,当然也包括她跟柯景原见了两次面的事。
她说,她要要回属于她的东西,那个让她迷失、让她彷徨的人是柯景原,为了他,她不惜豁出去对上他的老婆。
她是个笨蛋,自以为是爱情胜利者的笨蛋。
车子慢慢接近她,当他摇下车窗,探头正要喊声丑女人时,垂在她脸上的泪痕让他叫不出口。
“停车。”
车子停下了,他拄着拐杖下了车,跟在她身后。
她一定很伤心,否则一定会注意到身后的他。她走得很慢,幸好她走得慢,否则以他目前的复原状况,他根本追不上一个正常人的速度。
手一伸,搭上她的肩膀,“丁巧荷!”
她一转头看见是他,脸色一变,拔腿就跑。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见到我就要跑?!”他的手强硬的压着她的肩膀。
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更不想说她做的亏心事,于是她身子一转,推了他一把,趁势跑开。
他虽然能站能走,但被她这一猛推,还是禁不住,整个人往后倒去。
“大少爷……”
她听到阿峰的叫声才停下脚步,一回头,便看到他跌在地上站不起来的情形。
她忘了要继续伤感下去,柯景原再次欺骗的事她全抛在脑后,她冲到他面前,在距离他两步距离的地方停下。
“你的力气大得吓死人了,还不来扶我!”他伸出手,拿定主意,只要她一过来,他就把她紧紧抓住。
望着他的手,只要她伸出手,也许她可以在他身上找到她要的幸福,不必在意他心里是否仍然有郭乃慈的存在,只要她下定决心放手一抢,抢赢了,她就是胜利者。
细细回想方琳的劝说,理智限感情在她心里分占两边拉扯……
不行,她做不了任何决定,她没用……
双手掩面,她跪倒在他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他大惊。
“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天底下那么大,我竟然不知道哪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哭什么呢!”他撇开头,拒绝看进她脆弱的脸,忽然,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交代了一些事,然后他站了起来,也把她拉了起来,“我们走。”
“去哪里?”
“去找你想去的地方,我不相信天下那么大,没有你想去的地方。”只要不是火星月球,他想不出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跟我走就是。”
跟我走……
她被这三个字拉动了意志,乖乖跟着他走,她的愿望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有一个人真的用心用生命爱她,他的所在就是她要去的地方。
— — —
摔下手机,江彬铁青着脸拉开别墅的门;快要临盆的郭乃慈就睡在贵妃椅上,姿态撩人,但现在他无心欣赏她的美丽,他得将她弄走才行。谁让刚才他接了通江民打来的电话,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竟然想要来这间别墅,因为他想去附近的海滩走走。
这怎么得了!如果让他跟郭乃慈在这个情形下见面,他也别想再有任何搞头了。
这阵子,江民一改之前的失落样,不再提郭乃慈失踪的事,又重回公司接管决策权,将他一脚踢到冷宫去,他的权力被江民收回,他又沦为江民的下属;更气死人的,江民不知道受了谁的影响,竟换了医生,学习再站起来走路。
江民此番行动已经很明显了,他不再完全信任他了。
现在可好,他丢了职权、失去了他的信任,如果让他知道郭乃慈是受他的引诱才落跑的,他还能在江家持下去吗?
可恨!江家长子是他,为什么他的去留还得看江民的脸色?!
这一点都不公平,他要夺回自己应有的,但是眼前有一个人是他必须要对付的,那就是莫名其妙卡位成功的丁巧荷。
如果丁巧荷成为江民的妻子、江家的女主人,那么他迟早会被赶出江家的。
而能跟丁巧荷相抗衡的只有她了。
他将视线落在郭乃慈的睡脸上,轻声走过去,拍拍她的脸,唤醒了她。
“醒醒,江民要来找你了。”
— — —
“我把柯景原委托给我的东西交给他老婆,他说只是一些杂物文件,但是当我看到他老婆扯开牛皮纸袋时,我傻眼了,他委托我的东西竟然有离婚协议书。”
丁巧荷被江民带到一个她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眼前一片蔚蓝的海,脚底下是白细的沙粒,而身边……她望了一下江民,人选也很好,这是多么多年来,她觉得此刻是她今生最平和安心的一刻。
只要人对了,天涯海角没有一处是灰暗地带。
“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他两手撑在沙滩上,斜睨着她的侧脸。他对于柯景原还能影响她这么深感觉很不平。“还对他念念不忘,舍不得说他坏话,还想抢他回来当宝一样?”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刻薄的话怎么会由自己的口中说出来。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还没说完,别给我乱下定论。当我看着他老婆拿着离婚协议书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抱着她的小孩叹气,她看我一次,我就觉得罪孽深重,尤其她开口对我说,她早认出我来了,只不过万万没想到以前她抢走了他,几年后,拿离婚协议书跟她挑明他不要这段婚姻的人会是我,原来这半年来他的外遇对象是我,好笑吧?”说着,她笑了出来。
“你笑得很难看,”等一等,她说半年来,“不可能,这大半年跟你最有关系的男人是我!”
“你说对了,我哭着跑出来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变成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而是他要离婚的原因根本不是我,他是为了第三个女人,我莫名其妙当了替死鬼,他还跟别人在逍遥快活。”
“你是该哭,怎么有人的脑袋像你一样笨。”
“喂!”抓了把沙子撒在他身上,“我是该哭,哭我这几年来一点长进也没有,光长皱纹不长智慧,随随便便就掉进圈套理。”
她揉了揉鼻子,模样自然而且不具戒心。
“你哭也哭过了,现在想怎么样?要我替你教训他吗?看你要他一只胳臂还是一条腿。”
“如果我要他的心呢?”她反问。
“要挖他的心没问题,要得到他的心我不同意。”
“为什么?”她的视线牢牢的紧黏着他的。
“因为他的心不值得你要啊!这样也不懂,你皱纹长过头了。”
她张大嘴与他四目相接,那模样很蠢,她却忘了要闭上嘴,因为她以为时间暂时静止,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她的错误判别来自他眼底灼烫的目光,有火光有温度,有能够满足她的奢望的一切元素。
在完全沉沦前的那一秒钟,她凭着残缺的理智脱逃了。
“我不要,在我当着他老婆的面撕掉了离婚协议书的时候,我就打算彻底对他死心了,因为我发现不管我如何做,他一样不会珍惜我,所以……算了,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跟他耗下去了。”至于柯景原跟他老婆的事就由他自己去解决,她不去找他,谅他也不敢找上门来,除非他不怕方琳的扫把伺候。